余青禾心中难过的情绪少了一些，她不哭了，问池秋影：“你干嘛要去拿纸巾？”


    “你一直哭的话纸巾应该不够用。”池秋影往余青禾面前走，说道：“你现在不哭了，那不用去拿了。”


    这话让余青禾觉得不太好意思，又有些气恼，她把手中的纸巾盒扔在旁边，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池秋影神情中的疑惑不像是假的。


    所以她们两个刚刚根本就没在一个频道上交流？


    余青禾心中一闷，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一根针扎进来从外面看不见任何异常，可棉花内部是真切知道这针的存在的。


    她开口说话，声音也是闷闷的。


    “没什么……”


    池秋影问：“真的吗？”


    余青禾“嗯”了一声。


    池秋影点了点头：“哦。”


    余青禾：“……”


    说没什么她就真信了？？


    哦？哦什么哦？不是刚答应了要多说几个字吗？刚刚不是还问为什么讨厌她吗？怎么也不问了？


    余青禾垂头不说话，心里想法却是多，这些想法全被那团棉花缠绕着，让人憋闷得很。


    池秋影不知她的想法，目光转向了别处。


    房中的书桌前有一张椅子，池秋影也不用余青禾招呼，自己去把椅子搬来坐在余青禾对面，对她说：“你爸爸和我谈过关于学校的事情了，他说也会和你谈谈，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跟他说，不要着急。”


    语气是余青禾听惯了的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平淡，也是温和的。


    余青禾抬头，眼泪似又要随之落下。


    池秋影就又把床上的纸巾盒拿起，看了看，确实没剩多少，于是询问余青禾的意见：“我去拿点纸巾进来吧？”


    余青禾从池秋影手中的纸巾盒里抽出来一张随手抹去眼中的泪，低声说：“不，用不着。”


    池秋影看她一眼，点点头又把纸巾盒端端正正地放回她腿旁，咳嗽了两声又问：“能借我一件外套吗？我有点冷。”


    天气已近盛夏，正是大家开始贪凉的的时节，这房中的空调制冷温度自然也是调了个低温，对于不太需要空调过夏天的池秋影来说，真算得上是冷了。她穿了一件不太厚长袖，还带了一件春秋季节的外套，外套在进入余青禾家客厅的时候就穿在身上了。


    可是这房间里空调温度太低，她待了几分钟就觉得冷。


    听池秋影说冷，余青禾心中着急，一个弹跳就到了床头，抓起空调遥控器。


    “滴——”


    空调直接被关上了。


    又马上跑到房间里的衣柜面前，打开衣柜取出一件干净的厚外套，往池秋影身上披去。


    急切的动作间还伴随着她着急的话音：“你冷怎么不早说啊……哎呀怪我！刚刚你进来我就该把空调温度调高的！你……你穿这么薄要是又感冒了怎么办啊？”


    池秋影慢慢也站了起来，伸手抓着外套说：“谢谢，我刚刚不冷。”


    刚刚进来时是不冷的，只是觉得有点儿凉快，这时候才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冷。


    穿好了外套又对余青禾说：“你开空调吧。”


    这个天气空调一停转室内的温度就会升高，池秋影对空调没需求，但余青禾会热。


    池秋影和余青禾两人去年夏天也一起度过了一些日子，每次都是余青禾去找池秋影，约定好了时间然后在出发前也会发消息跟池秋影说一声，等余青禾到达的时候，池秋影已经一切准备妥当，穿好了外套空调温度也调得合适，学习会用到的物品、房中的水果和饮料，样样备齐。


    而余青禾自己在房中时，都是盖着被子吹空调的。


    今天又是池秋影来找余青禾，所以她没想到余青禾的房间温度这么低，余青禾也一时没想起室内温度的事情。


    “那你……你不冷了吗？”


    听了池秋影的话，余青禾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见她点头，这才重新打开空调，又把温度往上调了几度，然后让池秋影在房中等一等，她跑去客厅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又疾步跑回房间。


    这个过程中和客厅里的众人一句交谈都没有。


    两个人在房中待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等在客厅里的时不时的往这间房门望望，都关心着里面的情况，但没人敢来敲敲门探听一声，没人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


    窗外的太阳高度越来低。


    余青禾她爸爸妈妈要准备去做饭了，刚站起来，那扇牵动着他们心神的房门突然又打开了，他们赶紧转头望去。


    从余青禾闹着要换学校，这些天以来家里人第一次见到了她和往常相似的神情，甚至能在她脸上看出几分笑意。


    客厅中人大都很开心，唯有余青禾爸爸心中一沉，隐隐有一种“自己将要输了”的感觉。


    这是他前半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这让他有点茫然，也有点不安，他不知该如何将这来得莫名其妙的感觉安置，只能皱皱眉，一脸严肃地看着余青禾。


    余青禾一抬头，视线与自己爸爸的严肃相对，她收敛了笑意低下头，脚下轻轻移动，往池秋影身边靠近了一些。


    池秋影身上还穿着余青禾的外套，正把外套拉紧了一些，见了余青禾的动作就拍拍她，让她有话好好说，别着急。


    余青禾用力点点头，对池秋影说：“我知道了，那……那你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妈妈打断了。


    余青禾妈妈妈妈听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和人家道别了，赶紧开口阻止了自己女儿口中的“逐客令”，想着要把池秋影留下来吃晚饭。


    还没等池秋影开口，余青禾就转头说：“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吃东西什么样子，干嘛要留人家在这里啊？又不是谁都喜欢热闹的，一会儿大家都拘束吃得都不尽兴多不好……”


    余青禾妈妈扶额，一时不知道自家这宝贝心肝儿是在吐槽谁。不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在饭前赶客人走啊……


    这孩子，晚点再教育她……


    先把客人留下来……


    于是余青禾妈妈正要接话。


    那边池秋影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池秋影是不愿意留下来吃饭的，说什么都不愿意，最后这几位长辈也没把人留住，并且池秋影还拒绝了余青禾爸爸送她回福利院。


    她说正好他们院里某位老师在城里办事情，这时候正要回去，她既然也在城里，那位老师当然是要接她一起回去的。


    余青禾妈妈陪着余青禾去过福利院，院里的老师她都认识，见到来接池秋影的人确实是她认识的老师之一，她才放心让池秋影跟着来人走。


    当然，这位老师也是拒绝了他们热情的挽留之后才得以离开的。


    池秋影穿走了余青禾的外套，上车之前说穿回去洗干净了下次拿来还她。


    余青禾则说不用这么麻烦，她自己后面去拿就好。


    听到这俩孩子对话的余青禾爸爸心里又是突地一跳，目送着车子走远，转头又看到余青禾挂在脸上的笑容，他的心中突然没由来的生出几分后悔。


    这后悔绝不是因为看到余青禾恢复了往日里的神采，至少他自己认为不是这样。


    此时他再度感觉到，或许这场父女间的博弈，他要输了。


    当天晚上，自然又免不了要说到学校的事情。余青禾的表现比那段时间的任何一次沟通都要冷静，她没哭没闹，虽然在这么多大人面前说着反抗他们的话她还是有点儿心里发虚。


    沟通也不是这一次就有了结果，但至少这次大家都是冷静的。


    余青禾爸爸那天晚上跟余青禾说了很多话，其实这些话也都是那几天里她爸爸重复说过的，但那晚，余青禾是认真用心去听的，那之前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爸爸让她好好思考，想想清楚。


    她应下来，心里却觉得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过两天她又主动提起，态度还是不变。


    又怂，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