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故人

作品:《闻妻有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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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崔家,崔雁扑在崔信娘怀里,又是哭了一场。


    “若是阿娘肯帮我,又怎么会让崔妩捷足先登。”一想到崔妩的作为,崔雁压抑不住哭声。


    崔信娘卧在床上,低声安慰女儿。


    因为丁婆子的死,崔信娘连月里精神头都不好,干瘦的脸上颧骨更见高耸,唇薄得如同一片竹叶,没有半分开怀喜庆。


    原本只是人死了,又死在外头,给点银子打发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崔信娘第二日醒来,枕边就摆了一根血淋淋的断指。


    她的尖叫声震落了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


    崔信娘认得这根手指头,大拇指上有一道疤,是幼时丁婆子给她削梨留下的。


    官人刘选也吓了一大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喊下人赶紧进来收拾,又派人彻查里外。


    可惜一无所获。


    丁婆子有十根手指,就生生摆了十日,一日比一日腐臭溃烂,冲击着她的三魂七魄。


    崔信娘被折磨多日,精神越发不济。


    她想不明白这件事,也寻不到线索,好像那些手指是平白出现的,就跟撞鬼一样。


    揪不到人,崔信娘也不敢把事情往外传。


    听着女儿哭诉,她眼底疲惫更深:“阿娘如何知道崔妩会嫁进谢家呢。”


    谢宥不但是宰辅之子,更是自出生起就和皇帝攀上了关系的心腹近臣,崔信娘甚至不觉得崔雁能嫁入谢家。


    可偏偏就是崔妩捷足先登了。


    崔雁仰头哭得气断:“明明是我先喜欢的,就晚了一点,就这么一点……”


    她大爹爹是太师,论出身,论修养,都胜过二房的崔妩十分,他们二房是几年前才从杭州府回了季梁京都,根本未散去一身土气,凭什么让谢家看上?


    可她还没反应过来,谢宥突然就成了她的妹夫,要娶二房那个什么也不是崔妩!


    她永远记得谢家提亲那日,庭中堆满了聘礼,满目如火的红色,崔妩站在崔珌身后,看向她时那个挑衅的眼神。


    崔雁揪着崔信娘的袖子,唇都要咬破了:“阿娘!崔妩就是讨厌我,她是故意嫁给谢宥的!”


    “她能嫁那是她的本事,不过谢家能让她踏进门,咱们从前还是太保守了。”


    早知道谢家不忌讳低娶,她就将女儿先一步推上去了。


    “现在也还来得及,”崔雁眼下还挂着泪,神色却有几分得意,“崔妩在谢家很快就没法立足了。”


    “嗯?”


    崔雁立刻将王氏偷人,崔妩要上堂作证的事说了出来。


    崔信娘不是傻子:“崔妩巴着谢宥才是要紧事,她怎么会想不开去偷人呢,这事不好取信。”


    “阿娘你忘了,她不是生不出来吗,谢家大夫人把通房都拨到她园子里去了,她会不会是着急……”


    崔信娘心念一动,是啊,崔妩若是生不出来,铤而走险想去借种呢?


    毕竟从崔妩成亲那日起,崔信娘就动了手脚。


    崔信娘年轻时是家中独女,连夫婿都是入赘,对她事事听从,是以性子比别的女子多几分刚强,养出的女儿也一样心高气傲。


    当初雁儿非要嫁谢宥,甚至扬言要投湖,崔信娘当然只能帮她办。


    可劝谢家换亲显然晚了,只能走填房这一条路子,那崔妩就必须得死。


    不过这才一年,崔妩会这么急迫吗?


    崔信娘道:“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你都当是假的,咱们不但不能落井下石,还得帮着崔妩。”


    “为什么!”崔雁扬起的眉毛把眼睛吊起。


    “她到底姓崔,不管怎么样,都绝不能因为偷人这种丑事被谢家休弃,到时候牵连你的名声,那填房的人选定然不会再从崔家考虑。”


    闻言,崔雁只能负气答应。


    可她还是不甘心:“阿娘,那个崔妩就是故意的,我们跟她有什么冤仇,她故意气我!”


    分明崔妩还不知道自己不能有孕,凭什么这么恨她们?


    “我的儿,别担心太多,二房是一辈子都起不来了,”崔信娘抚摸着崔雁的脑袋,“你想要的,阿娘都会帮你拿到手里,咱们慢慢来。”


    就像当初,她杀了那个贱人,把刘选攥在手里一样。


    说曹操曹操到,屋外听得丫鬟唤了一声“主君”,匆匆脚步即到了门口。


    刘选脑门上还挂着汗,一进屋就喊:“信娘!”


    崔信娘嗔怪道:“急什么,跟后头有人撵似的,雁儿在这儿呢。”


    “阿爹。”崔雁从阿娘的怀里起来,擦了擦眼泪。


    “哟,孩子,怎么哭了?”刘选面色严肃起来。


    “女儿没事,就是风迷了眼睛。”崔雁起身,借口回自己屋里去了。


    “看你,教女儿见了笑话。”崔信娘其实喜欢刘选着紧自己的样子,嘴上却不饶人。


    “女儿哪里会笑话我们,”他嘿嘿笑了两声,坐在崔信娘床畔,将一枚平安符塞到她手里,“垫在枕头下面,安神。”


    “这是哪来的?”


    “是去景德寺求的,”刘选捻了捻胡子,有些不好意思,“我问了同僚,他们都说这个寺庙灵验,见慧法师足足念了三个月的经文,我去云梦之前求,一回来就赶快去取了。”


    “我说你怎么大半夜地不回来,”崔信娘知道景德寺,能让法师念上三个月的经文,足见刘选费心之处。


    她面上泛起红晕,偎到官人怀里,声音都娇羞了几分,“你怎么还信这个啊。”


    刘选叹了口气,目光越过窗户,柔声道:“只要能让你睡好些,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甜嘴蜜舌的……”


    但崔信娘就是吃这套。


    成亲这么多年,刘选从未跟她红过脸,虽然仕途没甚指望,但对她是千般万般好,相貌又俊朗不凡,就算上了年纪,依旧是位风度翩翩的美髯公,比外头那些一到中年就大腹便便,谢顶缺牙的官吏顺眼多了。


    且这个年岁的夫妻,多的是早已相看两厌,只有他们,仍旧恩爱如初,一切都没有变过。


    “女儿到这个年岁,也该相看了,二侄女比她都小些,都已经嫁人一年……”刘选有些语重心长。


    崔信娘打断了他,展现出治家以来一贯的专横独断:“她的亲事我心里自有主张,你不用过问了。”


    “你,唉……”


    刘选在媳妇面前软弱不敢多言,其实他不问也知道,一大早把鲜鱼巴巴往谢府送去,不就是冲着谢宥去的嘛。


    —


    季梁河码头边


    几场暴雨之后,河水上涨,东风借力,河上白帆如翼,船桨翔舞,往来船只挤满了河面,排头的船上,货物堆积如山,吃水线都快到船舷了。


    河上苦役如同蚂蚁一般,踩着搭在码头和货船之间的木板往来搬货,络绎不绝,一身白衣步出船舱,和船家结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