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是帝国主星有史以来最宁静的一个夜晚。


    伊野陪着白川,骗他睡着后才从病房里出来,没想到正好碰到克文老爹。


    父子俩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吵吵闹闹,克文老爹来兴致就要踹他一脚,或者拿东西往他身上砸,他知道伊野这小子灵活,每回都能躲开。但这一回,他们并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却相顾无言。


    克文一直随身带着的酒瓶里早已经空荡荡,他摇了摇瓶子,只听见风的啸鸣。啧了声放下酒瓶子,抬头看向伊野。从刚刚起这小子就什么话都没说,但他是父亲,别人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


    “别给我想着去前线,你说到底是个军校都还没毕业的学生,上战场杀虫族这种事轮不到你。”


    伊野:“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克文的指尖握住酒瓶,“之前说想进政府做文员的人不是你吗,结果虫族打进来你就换想法?换个屁,大不了帝国灭了老爹带你偷渡去到联邦,或者我们去当星际海盗。”


    “老爹,这可是军团,你说叛国的话不怕被抓起来啊。”


    克文白眼一翻:“少贫嘴。帝国注定要死就让它死,如果这国家只能把命搭在你一个人的身上,那不如毁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想到时候去战场上收尸,连你的骨头都分不出来。”


    伊野嘀咕,“说的好像我上战场就一定会死一样。”


    “就算是林佩和莫西上战场,他们哪一个没做好死的准备?只要你老爹我还在一天,就不会看着你去那儿。没经历过战争的小屁孩就回家睡觉去,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在这照顾你弟弟,其他想都别想。”


    “……”伊野叹气,“知道了。”


    战争啊。他怎么会没经历过战争呢,可这些话不能和老爹说。


    没有多做解释野,和克文老爹坐了一会儿后,伊野就让他回去休息,自己找了个借口出去散步就离开了中央军团的基地。


    夜里风大,虫族的进攻似乎停了下来,能量罩的波动回归平静。


    两个多小时前,他收到凯撒的讯息,说主星军团各区将在两天后联合先驱军团展开反击。这将成为帝国历史上最至关重要的一次战役,赢


    ,就能将虫族一举歼灭;但如果输了,宇宙间将不再会有帝国的存在。


    可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这场战役的结果会是什么。


    只要不杀死虫母,虫族就会不断繁衍生息,哪怕帝国这次将虫族击溃,可几十年后,几百年后,虫族依旧会卷土重来。


    但谁能找到虫母?


    帝国曾一心以为虫母在蓝花星的虫山内,于是一次又一次偷偷派勘探小队去试探。可伊野炸毁的那个巨型装置也仅仅只是让虫族退离了五年。后来帝国也派过很多人去调查那个巨型装置,也只能找到一些生锈的金属造物,以及一些类似于虫蜕的外壳,关于虫母的下落还是一无所踪。


    所以这场战役,去的人,注定九死一生。


    克文老爹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态度,但他也是军校出身的人,怎么不会懂得这个道理。他不想让自己去,是觉得自己去了,就没有回来的可能。


    可是……


    青年仰头仰望夜空。帝国银河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比夜空更疼澄澈,倒映在他眼里的银河,梦幻得宛如一幅画。


    伊野静静地想,他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伊野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防空洞附近。这里是位于主城区中心的安全场所,周围都有中央军团的士兵严格把守,他们都认识伊野,一见到青年,立马恭敬地举手敬礼。


    伊野摆摆手,免掉敬礼这些繁琐的程序,问那些咳血病人的情况。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解释说目前是暂时控制下来了,但不一定能持续很久。


    “所有人都在里面吗?”


    “主城区有三个地下防控区,这里只有三分之一的民众。”犹豫了下,那人问,“十二席您要去看看吗?”


    伊野:“带我去看一眼吧。”


    他跟着其中一名士兵乘坐电梯前往地下百米深处的防空洞。


    电梯里,那名士兵时不时用余光偷瞄伊野,再又一次偷窥时被伊野正好逮住,立马尴尬地笑了两声,抬手挠头。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士兵讪笑:“十二席,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你好像才二十


    多岁,是怎么进元老院的啊。我还听说五年前你独自面对虫族,要不是炸了那个什么装置,说不定五年前帝国就灭亡了。我三十岁才进入中央军团,可你才这么年轻,是怎么做到的。”


    伊野觉得有些好笑,反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到?”


    那士兵听出语气里的不愉,连忙说:“十二席我不是在质疑你的意思!就是,就是羡慕,你运气肯定很好,要不然怎么能这么顺利当上十二席,还能从虫族手里活下来。”他表情艳羡,“我运气就不好,试了六次才通过军团的考核,要是和你一样运气好点,肯定第一次就通过了。”


    “六次才通过考核不是运气的问题,是你不适合这里。”


    青年的口吻格外平静。士兵一直听说十二席性格很好,可是没想到他却会说出这句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我都考上了怎么会不适合这里!我就是运气烂……”


    “在战场上你也要靠运气吗?”


    “我……”士兵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我知道十二席能力出众,一个普通百姓能走到这个位置,你是很厉害,可你也不能这样随便贬低别人,我不靠运气进军团才正说明我有实力。”


    “……”伊野懒得跟他废话,“那我祝你两天后,能在战场上活过五分钟。”


    抛下这句话径直出去,脚步干脆利落。


    士兵一下子被戳中痛点,气愤地握住拳头:“高傲什么,不就是一个平民爬上来的,说你运气好又不是骂你。”


    他愤愤不平地抱怨,眼看伊野就快走远了,立马又追上去。


    防空洞内分为A-F六个区,每个区内都有专门配置的各种生活场所,足够民众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


    伊野身份特殊,贸贸然出现在人群里会引来暴动,所以出电梯后就戴上了口罩。


    先前那名士兵一路跟在身后,目光并不友善,含着一股子火药味。


    伊野以前遇见过很多这种人,认为他年轻就威名远扬不符常理,不是运气傍身就是有潜规则倚仗。之前被当作他潜规则门路的是江独明,现在,他身边那么多Alpha,这种猜测只会更多。但伊野才懒得去想这些事,也不在乎。如果真要算清楚身边跟着多少人,他早就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揣测烦死了。


    他这次


    来只是想看看地下的具体情况。


    A区和B区的秩序都还算稳固,没有出现什么乱子。没一会儿他就到了C区,这里比之前两个地方更为安静,但奇怪的是,空气中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却成倍的增加。


    伊野压了压口罩,沿着长廊进去。


    几个流浪汉打扮的人坐在墙角边,三名流浪汉依靠在一块,一名独自躺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他看了眼士兵,后者视线闪躲,见伊野走过去,刚要阻止,就见流浪汉的衣服里飞出来几只苍蝇。


    他们没有呼吸,没有温度,轻轻一推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接连倒下去。


    死了。


    伊野瞳孔微缩:“怎么回事!


    “……士兵不情不愿回答,“…就是十二席看到的那样。这些流浪汉身上携带的病菌多,贵族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就把他们赶出来了。


    伊野缓缓收紧五指:“是赶,还是杀?


    青年没有转身,音量明明很轻,却莫名像极了一把穿透性的利器,令士兵后背冷意直冒,突然怂了下去。


    他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答案,心里却骂着各种脏话。当然是被那群贵族以莫须有的借口,命令下人揍了一顿扔出来的。人跟人本来就是有差别的,这个地下防空洞要不是有富商贵族们给钱,哪里建得出来,他们想让几个流浪汉滚出去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十二席还因为这件事质问他,他难道想不明白吗?他原本还以为伊野有点眼力见,结果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要问,果然是靠运气才当上十二席的吧。


    “十二席,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你——他看到伊野抬手,话音怔住。


    伊野伸出那只白皙精致的手,覆盖在流浪汉的眼睛上。


    这一幕看起来太过违和了,穿着军校生制服的长发青年,帝国最尊贵的十二席之一,现在却蹲在满身脏污的流浪汉跟前,用手为他合上双目。


    士兵完全理解不了,一个流浪汉而已,有什么值得他纡尊降贵的。在这逢场作戏吗?可是演给谁看?这条长廊上就只有自己跟他,装什么呢。


    他越看越莫名地感到气愤,就好像是觉得像伊野这种人,就应该和那些贵族一样自私自利,满身污点才对。可那些普通人,就连富商和上流人士都把他像神明一样供起


    来,还有那个什么Beta自由社。Beta就是社会底层,难道他们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士兵烦躁不已,忍不住拔高音量:“十二席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连叫了几声,一群仓促的脚步声突然靠近。


    士兵和伊野皆错愕地看向声音来源,猝然间,一群人鱼贯而入地冲出来。


    他们像压抑凶猛的黑云涌来,有人立马伸手指向玻璃花窗前的他,大喊着十二席。一双双眼睛锁住他,人们团团围住伊野,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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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恐后的仿若一层又一层鬼影叠加,很快就把青年水泄不通地堵在中央!


    背后的落地窗户里投射出光怪陆离的颜色,狭长的走廊里传来可怖的低语。


    流浪汉的尸体被踩踏成肉泥,但没有人在乎,他们像渴到快死的旅人一样跪在伊野面前,一只只手伸出去抓青年的手和衣摆。惊慌中脸上的口罩被拽掉,露出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无数只手把他的黑发长发牢牢抓着手里,剧烈的痛楚从头皮绽开。


    他们说:“十二席,救救我们吧,只有你能杀死虫族,只有你能拯救帝国于危难啊!”


    他们说:“您可是十二席,我们相信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只要您在,帝国一定会平安度过危机!”


    他们说:“求求您十二席,求求您,我想回家,我不想一直住在这个地方,我不想死在虫族嘴里……”


    “十二席!”“十二席!”“十二席!”


    ……


    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呐喊在逼仄的长廊内回荡。


    士兵被人群撞到外围,被这触目惊心的画面吓到了,急急忙忙拿出终端通知战友。他努力垫脚看向人潮中心,但看不清那位十二席的脸,只看到青年的背影,薄削纤瘦,莫名的让他想奇一片从风雪里飘落的白色羽毛,即将被黑色的泥潭吞噬淹没。


    伊野无处可逃。


    他的手被很多人抓着,低头就能看到那些人的眼睛。


    每个人都将浓烈的求生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极度渴望地请求他张口说出“我会救帝国?”几个字。


    这些话写起来好像很容易,说出口不需要多少力气,可对于曾在战场上生活过那么多年的伊野而言,那却是他永远,永远也不想回去的噩梦。


    太重了。


    好多好多


    的尸体像压在他背上他没办法呼吸想要逃跑四圈却是人形成的高墙。人墙推着他往后退后背贴上冷冰冰的砖石硌得他骨头都在疼。


    “对…不起……”他艰难挤出声音“我没办法……”


    “你怎么能说没办法!”人群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是人民的象征啊!五年前你能救帝国一次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你是不是不想救我们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十二席您别生气我知道您肯定会救我们的…都是都是他们乱说!您不会没办法的对吧!”


    “我还有孩子啊!十二席我要是死了我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办啊!”


    伊野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努力想抽出手但怎么都拽不开掌心里黏黏腻腻全是来自别人的汗水那种恶心的触感似乎快蔓延全身那些逼近在眼前的扭曲脸孔让他陡然想起那沉睡的五年间噩梦一样的地狱。


    他陷在黑暗里仿佛被淤泥裹挟被迫地做着纵横交织的噩梦。从年幼时被母亲丢弃母亲拉着他的手说:小野等我赚了很多钱回来我就带你去过好日子。


    又到后来他以为自己从地下室逃出来却看到满屋子被丧尸吃完留下的尸骨。


    为了掩盖气息浴缸冷冰冰的池水很多次都让他差点窒息死掉可他不能死因为妈妈说等赚到大钱了


    他一直等一个人待在废墟般的城市里整整六年。


    可他分明知道妈妈已经不会再来找自己了。也许是因为他不够听话也可能是因为还没有赚到足够多的钱但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她已经被丧尸吃了尸骨无存。


    再后来他杀了一名老兵抱着他的枪去找基地。那条路比易野这辈子去过的地方都要长。期间经常会下起大雨他硬着头皮往前跑刺骨的大雨落在身上就和他把自己泡在水池里时一样疼。


    那种折磨进骨髓里的痛苦他记了好久怎么也忘不掉。


    他一直以为自己长大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可没有想过后来把他淹没的却变成了血。


    这个世界上个世界很多人欣赏他崇敬他渴望他。


    可也有很多人在无形地逼他走向末路。


    伊野声音干哑地说放手但人们置若罔闻疯狂地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他快要窒息了小时候那种被冰水包裹身体的记忆再度浮现上来让他感到恐慌。


    忽然间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那枪声惊醒了疯魔的人群接着有人强硬地闯进来拽住他的手腕。那人的掌心很烫像炽热的泉水贴着他的皮肤伊野没来得及抬头被那人大力带出混乱的人群。


    乌压压的群影从身后追上来男人头也没转脸反手直接朝天花板开了一枪。吓得人群紧忙停住满是不甘心地四目相对着眼睁睁看他们离开。


    ……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地下长廊回到地面。男人这才转过身看见青年木木的表情。他两只手都冷得不像话握在手里都嫌冰男人气急败坏想也不想用力把人拥进怀里。


    “你怕什么!”凯撒怒火冲天“他们想闹事就一枪崩了大不了我给你顶着!”


    “伊野你他么的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