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可恶的世界并没有给他第二种选择。


    那两名队长在分配帐篷时显然丝毫不在意所谓性别和舒适问题,直接把两个军校生丢到一起。至少在他们看来,既然都是来执行任务的就别想“舒适”这两个字,真要发热期或易感期爆发,直接一针扎下去,比什么分帐篷睡可有效得多。


    说不定哪天就死在这了,还他么想要特殊待遇,做梦!


    ——以上为齐文所转述的中央军团队长原话。


    “好吧。”伊野只能接受命运。


    夜里。


    没有重工业污染和森林砍伐的蓝花星,夜晚格外广阔澄澈,银河的星辉清亮,像黑色幕布上一颗颗闪烁的萤火虫。


    伊野很久没看过这么熟悉的夜空了,坐在矮椅上半天才起身进帐篷。


    一掀帘子,尤金坐在里面,正从背包往外拿睡袋。


    他看了伊野一眼,没说话,嘴角下垂阴鸷地沉默,心情看起来十分糟糕。


    听说除了破伤风抗毒素外,队员还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但尤金对这件事非常不悦。他精神状况是有问题,但自我目前感觉情况良好,结果还是被强制性地注射了镇定剂,以至于从下午到夜里就没有露出过什么好脸色。


    白川在帮两个队长整合数据资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帐篷里现在只有他和尤金。


    气氛岑寂异常。


    伊野抱起白川分给自己的备用睡袋过去,在靠墙的位置和中间反复横跳,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地坐到了白川和尤金中间的空位。不在中间隔开他们,他真的怕半夜尤金突然抽出枪把白川射成筛子。


    但好在军用双人帐篷比普通帐篷宽敞,高度也更高,足够一名两米高的青年起身、躺下。要是两个人睡还能说句太过宽敞了,三个人就正正好。他也不用和尤金胳膊贴着胳膊那么尴尬了。


    成团压缩过的睡袋解开后自动铺平,他整理着上面的褶皱,余光瞥见尤金的右手。依旧绑着他给的那条手帕,没有换新的包扎绷带,而且血迹把布料洇湿了大片,看着格外渗人。


    “你不换绷带吗?”伊野问。


    尤金背对他,扯着睡袋上捆绑的死结,语气半死不活:“死不了。”


    “会发炎的吧,注射抗毒素的时


    候没有给你涂药?


    “我只要能控制自己不发疯,死活他们不在意。尤金解不开那个死结,烦躁到极端直接扯开,随即传来刺啦一声撕裂,睡袋表面直接被撕开了一道的裂缝。


    艹!他深深闭着眼呼吸,脖颈的青筋顶着皮肤隐忍跳动。


    下一秒,手里的睡袋忽然被拿走。


    “还给我。尤金转身。


    伊野盘腿坐在地上,低头解绳结,很快手里就躺着两根惨遭摧残后皱皱巴巴的绳子。


    “看吧,他歪头炫耀,“还是我厉害。


    “……尤金夺回绳子,“没让你帮我。


    伊野噢声,“那我重新给你打死结,然后你直接把睡袋扯烂?说实话其实我是不介意的,但白川没有多余的备用睡袋,你有备用的吗?你要是也没有,那我不就得被迫和你挤一个睡袋。他无辜耸肩,“说老实话,我非常不愿意。


    尤金牙都快咬碎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挤一个睡袋?


    “因为,


    “这片地区的昼夜温差大,你受伤后半夜着凉容易发烧。任务才刚开始,我想我们还是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疾病,对吗?


    “……我是Alpha,你在小瞧我吗?


    “那你刚刚疼什么?


    尤金反驳:“你听错了。


    伊野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一脸写着“哦你觉得我信吗的表情。


    不过尤金的嘴虽然很硬,但手被他拉过去时倒是挺乖的,没挣开,任由他握着。


    ——就是脸臭了点。


    手帕和伤口表面的血肉已经生在一起,撕开时耗费了伊野不少力气。撕开布料,他迅速拿过药剂止血涂抹。绷带的另一端被他咬在嘴边,随后包扎过整只手掌。


    动作很利索,力道不轻,要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但尤金很有无视疼痛的天赋,反而无声地盯着伊野看。他丝毫不在意青年会把自己的手包成个什么鬼样子,或者说这只手废掉也无所谓,他也不是很在乎。


    他只是觉得……


    伊野给自己包扎的时候,比其他时候长得更好看了。


    至少比白天惹他生气的时候好


    看。


    绑着高马尾头部倾斜时黑发会垂在肩膀一侧。


    脸白脖子白锁骨明显嘴巴却是红的眼睛也是黑的。


    在帝明军校初次见他的时候伊野的头发还没有这么长但才两个月过去又长了很多。


    高马尾好看披散好看被水浸湿的时候大概更好看会让他想起海边用歌声蛊惑年轻水手的海妖。


    伊野被尤金莫名其妙盯了半天背后凉飕飕一片:“你……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吗?”


    “为什么不能?”他的目光直白袒露“你坐得这么近我没办法不看你。”


    “……”跟这人好难沟通。


    伊野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我记得你刚刚说其他队员不在意你的死活但你是主教吧我还以为他们会很追崇你。”


    “主星里不信圣教的很多觉得圣教应该被抹杀的也很多”尤金终于挪开目光“军团里会信圣教的更少厌恶之人比比皆是。”


    伊野:“那你们圣教的是不是真的都相信有神明的存在?”


    “其他人是。”


    “其他人?那你呢?”


    尤金没回答俄顷忽然看向外面。


    白川掀开帐篷的帘子走进来看到他们相碰的手脚步顿了顿继而走到另一边将背包放下。


    “明早7点出发前往下一个任务点


    他拿出睡袋放到最左边上把伊野的睡袋往自己的位置扯近十几公分和尤金之间隔开一道壁垒分明的界限。


    “哦好。”伊野把绷带打结收尾脱掉制服外套钻进睡袋里。


    尤金神情微妙在伊野刚躺好时伸手拖着“毛毛虫版”的十二席往自己身侧拉近。


    拽到一半拽不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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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被白川摁住。


    白川:“松手。”


    尤金咧嘴笑:“你没资格指使我。”


    两人冷瞪着对方空气中火药味弥漫无形的硝烟漂浮在帐篷上空。伊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预感到再这样下去他的睡袋将会爆发惨痛不已的撕裂声。


    “你们能不能别把我当玩具一样拽来拽去我的睡袋要破了啊!”


    尤金:“破了跟我睡你不是正好说可以


    跟我挤一个睡袋吗?”


    白川眯眼:“哥哥你这么说了?”


    伊野愕然:“我是那个意思吗?!”


    我明明说了我不想啊!


    “没听到哥哥说睡袋快破了,最后一次,松手。”白川没工夫纠结他出现前发生的事,最重要的是必须在这一刻宣誓清楚主权。


    尤金讽哼:“你怎么不松手?别忘了是你先动手挪动睡袋的。”


    “我和哥哥睡得近一点理所应当。”


    伊野内心反驳:明明你俩才是亲兄弟!


    “看来这几年他就是被你用这种话才会唬得团团转。”尤金用力握住睡袋一边,丝毫不退让,“只会拿着虚无缥缈的‘兄弟情’当借口的蛆虫,你在那个地下室里什么都没学会,刁滑奸诈还真是学了不少。”


    “在教堂那种地方学会什么都不奇怪,”白川语气平静,“反而你,毫无长进脑袋空空,小时候就只会被众人捧着直白暴露自己情绪的小丑,长大了还是连最起码的维持理智都做不到,终日靠镇定剂和烟存活。教皇那个笑面虎从没教过你吧,还是他也觉得你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


    “你说什么!!”尤金猛地直起身。


    “无可救药的小丑。”白川一字一句重复,“怎么,还要我再重复第三遍吗?”


    “恶心无用的蛆虫,我当年就应该直接揍死你!”


    两人吵得格外激烈,伊野有气无力地躲在睡袋里,终端嗡嗡震动,传来齐文的通讯。


    【十二席激推·齐文】:QAQ偶像你们帐篷吵得好可怕,你还好吗?要不要逃难到我这里来?


    【伊野】:我还好……但是也不太好……


    【伊野】:没事,我能解决的……


    大概吧,呵呵。


    他收起终端,从睡袋里慢吞吞爬出来。


    两名高大青年挡住帐篷垂下来的顶光,各自沉浸在愤怒的争吵里。


    伊野疲惫捂脸:“别吵了。”


    两人都没听见。


    伊野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人搭理他,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抬手揉动两侧太阳穴,他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再吵都给我滚出去!”


    “…………”


    两人霎时安静如鸡。


    说完伊野就倒回睡袋里盖住脸,声音听不出喜怒:“困了,关灯,不睡就滚!”


    尤金和白川相视无言。


    白川蹲下身,小声:“哥哥…你生气了吗?”


    伊野没反应,但是隔了十几秒后,从睡袋缝隙里伸出一只手,然后冲着天空的方向,比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