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宴席

作品:《世界

    “你看,这是一封邀请函。”


    早上刚起,吉尔伽美什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敲自己的窗子,甫一开窗,就是一封信飞了进来。


    烫金的信封,泥金的纸,这么个奢侈豪华的邀请函只有一个人会发出。


    “这是谁发过来的?这样的信纸价格不菲哦。”克拉斯托尔正吃着早饭,探头过来看,立即发出赞叹。


    吉尔伽美什笑笑,展开邀请函看内容,“浅巧。”


    “秦垭的五席祭司啊,这么有钱?”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看来是吉尔伽美什的咒语有效果——神明的力量果然是一点点在恢复。


    吉尔伽美什露出难言的微笑,也没有和他明说,“毕竟是秦垭的高官,很正常。”


    “她请你干什么?我怎么觉得她没安好心。”欧米伽突然插嘴,给原本欢乐的氛围笼上了一层云雾。


    神明并不在意,拍拍欧米伽的肩,“没安好心的人多了,鸿门宴又怎么样,照去不误嘛。”


    “祂说得对,”克拉斯托尔道,“有席不吃多可惜。”


    “在扬州吃席?她的邑所不是在边陲?我觉得有鬼。”欧米伽道。


    “现在华胥死了,绝大多数使节都在扬州,来着很合理啊。”吉尔伽美什说。


    “我理解不了。”欧米伽说。


    ·


    “那个鬼狐狸来扬州了。”街上一个路人说。


    “怎么不把她赶出去啊,走过路过寸草不生的蝗虫!”另一个人说。


    他俩坐在街边的茶摊上你一言我一语,老板提着一壶茶来添水。


    “怎么了这是?”她问。


    “你还不知道?那蝗虫来扬州了!”


    “五席祭司?她怎么了,不是很好一个人吗?”老板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问他俩。


    这俩人态度格外诡异,像是头一次认识这老板娘一样。


    “你知不知道她要在扬州宴请四方使节?一个祭司能弄来那么多钱——都是贪的。”


    老板到有点不可置信,“贪钱?实不相瞒,我家那出租的宅子里住了个阳关来的,他可是对五席赞不绝口呢。”


    “怎么会?”


    “你们不知道,阳关可是边陲最繁荣的城市,在五席治下蒸蒸日上呢。她想贪污,她要是贪了那阳关城可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你这是听了那租客的瞎话吧,昨天那蝗虫车架一落地,那行贿送礼的人排着队就涌入扬州邑所了,据说那一天可收了好些钱,你从创世之初开茶摊挣钱挣到现在都挣不来那么多。”


    老板和那两人聊不来,添了点水,把茶壶往他俩桌子上一放就去烧水预备下面了。


    “口碑这么两极分裂,不会吧。”克拉斯托尔几人坐在角落,听得一惊一乍的。


    老板娘把煮好的面端上桌子,吉尔伽美什道了声谢抓着筷子就往嘴里送,生怕慢一点饿死自己。


    “真奇怪,你就这么饿?饿到在路边找个摊子就吃?”欧米伽说。


    祂吃相实在不算好看,但的确吸引人。肉块红润泛着光,滴滴答答淌着油星,浮在面汤里。面汤里香料馥郁芬芳,巷子口都能闻见这股咸香。


    “老板,给我们两个也上碗面。”克拉斯托尔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吉尔伽美什一次性吃了个够,方拿着丝绸小帕子抿抿嘴。


    “怎么不会?”他说着,把蓝色的帕子叠好放在怀里,“五席那些钱确实都是别人送礼来的。”


    “真假?”


    “几年之前还流行个童谣呢:篮子装酒空要填,金条金币塞里面,五席祭司笑开颜。她倒也真是来者不拒,谁的礼都收。”


    克拉斯托尔皱眉,这样的丑事秦垭居然也不管管,“好……难评……”


    “收礼怎么了,爱收钱就收去呗,”吉尔伽美什端着小茶碗又喝了口茶,“她能好好办事就是了,阳关的繁荣可真不假。”


    克拉斯托尔没懂,“为官者关心民生不是天经地义吗?”


    “她欠你的?”欧米伽轻轻开口,使节之事于他而言可是再熟悉不过,“要知道,使节可没有俸禄,管理邑所的钱要从自己腰包中出。”


    “维持一个城市的运转?哪能有那么多的钱?税赋?”


    “城市的税赋只能维持使节最基本的开支……秦垭这些使节,要么来自世家,要么同为神明。”欧米伽含混不清地答,不仔细想都想不出弦外之音。


    吉尔伽美什拍拍克拉斯托尔的肩,把他手里的茶碗也抽走,一仰脖,茶水进入喉中。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神明道,“要么世家自己掏钱养邑所,要么就另收一笔保护费。当然,大部分时间是二者兼在。”


    获得了全部知识的氐人仍旧理解不了,撇撇嘴吃饭去了。


    远处街上人声鼎沸,歌舞乐声频起。一阵银铃脆响,车马声压过石砖地,浓郁的熏香飘进巷子,和茶香面香交织在一起,难以言喻。


    吉尔伽美什放下茶碗,道:“如此大张声势,不用猜都知道是浅巧车驾,去看看?”


    “你还真是平易近人,”欧米伽道,“按地位来看,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她沐浴斋戒前来拜见你吧。”


    神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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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道:“她连自己的神明都不甚尊敬,又何况是我呢。”


    出了巷口到街上,车马已经远离。远看还是能看到丝绸的华盖和车上纱制的帷幔。


    人山人海,听着议论就知道又有人因着这个人争执起来。


    使节高高在上,从不聆听虫豸的声音。


    ·


    扬州的邑所外,有一座巨大的别业。依山临水而建,外面竖起了高墙,每百步有一人把守。


    “真稀奇啊,”吉尔伽美什摸摸鼻子,“从前没这么多守卫的。”


    欧米伽道:“别具一格的宴会,感觉像极了凶案现场。”


    “很具有浅巧的风格。”神明道。


    弯弯曲曲的小径沿河而建,各处往来全靠水路。几人乘了船往四楼之一的朱雀楼去,沿途各亭台楼阁均以星宿命名,别致又风雅。


    “殿下,您诸位请在此小坐。”接引人来,却没有直接让他们见到浅巧,只是让他们在大厅内坐下歇息。


    吉尔伽美什心里想着,真是出乎意料的招待方法,也不知道是上哪学的。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使节,甚至是余弦都屈尊至此。


    余弦岔着腿靠在椅子上,左手端着个成窑的茶碗,撇了撇茶沫叹上一口,良久叹气。


    “她这是上哪进修了一套新理论?”吉尔伽美什探头问。


    余弦撇撇嘴,斜眼瞟了一下门口的接引人,什么都没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半晌,帝王车驾也至,众人起身下拜迎接。


    帝王点头免礼,众人又落座。


    环视四周,所坐皆是熟人:余弦、开阳、摇光、锦簇。再加上吉尔伽美什一行,总共七人。


    座位已满,相比浅巧宴请的正是这七位,可此时仍未见到主人。


    “浅巧姐姐呢?怎么没有见到她呀?”摇光侧身从碟子里取来一块糖糕塞入嘴里,漫不经心地说着。


    金钟声响五下,接引人去而复至,唯独不见浅巧。


    “这便是祭司的待客之道吗?”锦簇不怒自威,吓得接引人浑身一抖。


    “陛下,我家主人初至扬州,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暂且无法起身待客。宴会仍照常举行,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


    接引人道:“四日宴席均在别业内举行,钟响五声始,七声止。白日诸位可随心走动,只是夜间……您诸位切莫外出。”


    锦簇刚想发作,只听接引人又道:“钟声已响,诸位务必牢记四字——百无禁忌。”


    话音刚落,接引人就烟消雾散一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