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中只显出一道浓而臃肿的剪影,并不回答许诺的问题,深深佝偻着身体,一动不动,像一尊颓丧的希腊雕塑。


    看着目布轻微晃荡时在墙上投下的光影,许诺不自觉皱起眉头。


    好像从相遇第一刻起,她就没见过这人直起站的样子。


    莫非是不想被人看见他的瞎眼?都拿那么明显个布条系着了,意思是笑孤这都得死是吧。


    胆战心惊地等了半晌,余念的师父只是背靠大门静静站着,不过眨眼时间,影子就消失在斑斓的鱼影中。


    许诺揉揉眼,再揉揉眼。


    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那么大块头说不见就不见了。


    反正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早死晚死也不要担惊受怕不明不白地死。


    抱紧医疗机,许诺深呼了一口气,昂首大步走进阴影中。


    ……人呢?


    快走到墙上了还是看不到人影,越走越狐疑,她放慢步调,一寸一寸摸索,“……余念她师父?你人呢?”


    难道已经走了?


    啥也不干,就这么吓唬吓唬——梆。


    撞到一堵硬邦邦的肉墙,“啊!”她捂住脑壳——滴答。


    一滴水落在她额头。


    许诺抬起头,正对上余念师父的脸。仿佛在某个地方泡过水,覆盖于双眼睛的目布被浸透,吸不干的水随着重力集中至双眼,集满一颗,便往往下坠。


    ——滴答。


    又是一滴,落在她的嘴唇。


    相当大颗的水珠在干裂的唇瓣上裂开,浸至舌尖。


    咸咸涩涩的,很像泪水。


    震惊,困惑,不理解,许诺抬起手,一把将目布扯松。


    目布松垮落下,卡在高挺的鼻梁,藏在其后的眼睛终于暴露在外。


    混沌的栀子色。


    柔和的淡黄色调,如果在阳光下会呈现出一种相当的剔透感。可惜此刻处于阴影之中,这两抹黄像深夜的孤月,透露出一股身处深渊般的凄森。


    猝不及防对视上。


    许诺:“嗯?你能看见?”


    虽然目光相当黯淡,但并非生理上的,显然这双眼睛的拥有者绝非盲人,甚至看起来视力极佳。


    自然得不到回应。那只眼睛沉默着、沉默着、慢慢眼底又蓄满了液体。


    许诺歪过头,仔仔细细看着头上人的眼睛,“不是?她师父?”第三滴泪砸到她的脸颊,“真哭啦?”


    从身上上下左右没摸出半张纸,头顶上砸下来眼泪又烫又大颗,简直手足无措,再下滴眼泪再次打到脸上前,她拉长袖子,在余念师父脸上胡乱一抹。


    “不是,你有话好好说,绑架人干什么"知道哭,孩子还有救,她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绑架完事了知道害怕了知道哭了?要先解决问题,再解决情绪。”


    “说说吧,有什么问题,现在人还没死,事情还有得挽回。”


    有个屁。


    白源如果活下来了这人就死定了。


    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让倒霉蛋先活。


    闻言,余念师父依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垂泪。


    许诺:“……”


    “那先从简单的开始,我叫许诺,你叫什么名字?”


    “华虚朋。”


    总算得到了回应。


    声音依然是那样,钝钝的,沉沉的,仿佛喉腔住在骨头里,无疑是好听的,但虽然在落泪,却没有对应的人类情绪。


    “名字很好听,”被称作师父却不大聪明的样子,许诺一点一点引导:“那你为什么哭?肯定是什么原因让你感到难受,说出来就好了。”


    “眼睛。”华虚朋如实回答,“眼睛好痛。”


    许诺:“眼睛痛?什么原因让你眼睛痛?”


    华虚朋:“太亮了。”


    话间又一滴眼泪要垂下来,许诺赶紧帮他擦掉。


    擦拭过后,那双浅色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是黑色的。”


    许诺:?


    “什么太亮了?我的什么是黑色的?”


    印堂发黑?


    为了保证回答的准确性。从发丝到颈项,从锁骨到脚尖,华虚朋长久地凝视着许诺的身体,才复答道:“全身。”


    ??


    在说什么啊??


    不过对于华虚朋来说她的黑色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虽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至少不再流泪了。


    就是这视线太赤裸了。


    像他们本来准备拿来当鸡宰了的许诺下了颗金蛋。


    感觉再对视下去就会产生猫科动物以对视为契机发起攻击的惨剧,她错开目光。


    【星月神眷属的眼睛:又称寻矿眼。可以用于寻找某些特定矿石。价格:有市无价。】


    目光错开瞬间,一条信息字突兀地跳出来。


    什么东西?


    许诺只得再看回去把信息字盯出来。


    可以用于寻找某些特定矿石?所以华虚朋是在说那些矿石太亮了?


    把医疗界换到脚下踩住,她迟疑地问道:“我可以把你的眼睛布拿下来吗?”


    华虚朋点点头:“可以。”


    还挺乖的。许诺踮起脚,抬起手臂,华虚朋压得低低的脑袋被半环进她的臂弯。但是两人个头实在不相称,还是够不到后面的结,她只好命令道:“头要再低一点。”


    将剑横抱到怀里,华虚朋蹲下来,仰起脸。


    许诺弯腰,干脆利落地扯掉了遮眼布。


    看清华虚朋的脸,她挑了挑眉。


    同脏兮兮的装扮不同,华虚朋长着一张极其惊艳的脸。一张并不太标准的希腊古典美男子。深邃凌厉的五官与健壮的体型相称。


    这双眼睛,唯独这双眼睛,对视得久了,许诺莫名有点眩晕。


    仰脸的动作让泪水后流,湿鸭绒色瞳孔被浸湿浸润,泛起细碎却璀璨的光芒。令人困惑的虹膜结构让光芒眼底溢出,铺至纤而密的下睫毛与眼角。


    因为颜色过于浅淡,虹膜上能清晰的印出许诺看得直勾勾的脸。


    不行了。


    许诺捂住华虚朋的眼睛。


    真是一双我见犹怜的大美女眼睛!


    人气!太人气了!她以为圣灵神选出的勇者已经够有品了,没想到星月神也这么有品。


    不过再有品的脸也洗刷不了华虚朋滥杀无辜的嫌疑。


    手心传来睫毛扫动时传来的痒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许诺收紧拳头,想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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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根本看不清华虚朋的动作,手腕就被握住了,"太亮了。"


    ……行吧,姐宠你。


    "那你先用着吧,"没再抽回手,许诺仰天看天花板,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先谈谈正事吧。你们为什么要绑架白源,是要勒索他的亲人吗?如果只是为了勒索,你们拿到钱之后,是不是会放了我?"


    头疼欲裂,眼球鼓胀,视神经上千万条感觉纤维仿佛千万根针刺入大脑。滚烫的眼,滚烫的身体,滚烫的大脑,滚烫的记忆,视线所及之处,每一处都在发光。


    眼球在发光,肋骨在发光,胫骨在发光,微笑时的牙齿在发光,就连如雨幕像自己逼面而来的子弹都在发光。


    终于在这片烈日煎人的大地上找到一片可以隐藏的阴凉之处,华虚朋将眼睛藏进这片小小的阴影。


    阴影似乎有些紧张,她的手在颤抖,手纹也在渗汗,微咸的液体并没有金属特有的苦涩味。


    就是声音太大了。


    为了让阴影闭嘴,华虚朋诚实地给出答案,"我不知道,你问太阳吧。"


    "太阳……?"


    又是这个词。


    还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许诺已经被拉着手腕,踉踉跄跄间被强行拖向前方。


    在白源身后,是一整面落地窗,用金线刺着九条鲤鱼的窗帘拉开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露出后面光可鉴人的单面玻璃。


    双手被强行征用,许诺几乎是被提着放到了落地窗前。


    灰水训练开启,之前在远处看到的热闹人影不过是灰水的宴会,污染也并不是只存在于背景板的设定,此刻整个港口内城似乎都被污染,无数腐尸游荡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和街道。


    无惧高度差极大的阶梯式建筑,尸群在城市间尖啸,一旦锁定猎物,就算摔到粉身碎骨,它们也要满足自己的生存本能。


    且深谙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它们走街串巷,有坡度的就顺着坡度跑,没有坡度就直接跳,腐泥或浮尸布满露天阳台、停车坪、楼顶游泳池。


    因此在许诺看不到的角度,楼身的罅隙已经塞满尸体,尸体堆成山坡,行尸踩过同伴的尸体,向着猎物狂奔。


    山坡拐弯处,一只伫立的路牌将尸山腐海分割成两半。被水汽腐蚀斑驳的蓝色路牌写着三个字:【金水城】。


    在一只透明的海蜘蛛包裹下,三个字扭曲的浮动着。


    钩足嵌在螺钉的缝隙中,细长的节肢如木偶的提线包裹着牌匾,海蜘蛛极其缓慢地左右调整着角度,似乎察觉到许诺的视线,它向她一跃。


    并拢的节肢宛如柔软裙摆,海蜘蛛空气里无声旋转,瞬间消失在许诺的视线。


    只剩一条【高级拟生战机·白水海蜘蛛:价格:非卖品。】的信息字眨眼掠过。


    如影流淌,一名身着漆黑制服的女人凭空出现。


    未激起微末尘土,女人像只矫健的黑豹稳健落在牌匾的方寸之地上,化解掉落地的重力,她直起身,佩戴着极薄战术目镜的头颅转向侧面。


    透过密密匝匝的行尸,隔着单面镜,她遥遥望来,似乎隔着自己的倒影,看到了愁到要滴鼻涕的许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诺看到余念歪了歪头,似乎是在。


    你怎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