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借力打力
作品:《闻此一生》 “不是,是那位邝先生送来的。”
“那就相当于是陆世澄送的,这个邝志林是陆世澄的心腹,在陆家地位可不低。”
这时,黄远山的小助手突然在外头咳嗽一声,想必是邝先生过来了。
闻亭丽忙拔高嗓门:“黄小姐,上次我就跟你讲了,提前签合同可以,但影片一定要等我参加完中学毕业典礼再开拍,假如那时候我考上了大学,黄先生还得跟我的大学再进行新一轮沟通,总之不能影响我的学业,还有,我只是个学生,生平第一次签合同,我得先拿着合同去问问我的律师朋友,假如律师看了也认为没问题,我再同您签字。”
黄远山也朗声说:“哟,闻小姐还认识律师届的朋友呢?很好,这方面黄某素来童叟无欺,闻小姐随便请律师帮你把关,你是新人,片酬跟敝公司的段妙卿几个自然没法比,但也绝不算低,一部片子九百大洋,拍好后一次性付清,对这数目满意否?”
闻亭丽嗓子发干,心乱跳,有了这笔钱,就不愁日后念大学没有费用了。况且这是她靠自己本事赚到的第一笔钱,一想起这个,就忍不住想昂高脑袋。
但她面上尽可能做出很冷静的样子,只淡淡“嗯”了一声。黄远山只当没看出闻亭丽是在装模作样,笑着抚住自己的额头:“那我就先告辞了,这是你昨晚落下的书袋,我们给你拿来了,你好好休息。”
黄远山走后,那位邝先生并没有进来,想是听见她们在屋里说话,自动避开了。闻亭丽立即关上门从书袋里取出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着:上海曙光律师事务所,包亚明。
自从上次邓院长给她这张名片,她就将其当作宝贝一直随身带着。
演电影对她来说是大事,这部戏的主角身份又是那样特殊,事先请包亚明这样的大律师帮忙看看合同总没错。
这间豪华病房里配有单独的电话,闻亭丽正要拨打名片上的号码,想了想又放下,还是先跟邓院长打个招呼吧,不然显得有点冒昧,毕竟这位包大律师此前从未见过她。
饭毕,那位邝先生又过来了一趟,这回他给闻亭丽带来了几套昂贵的洋裙。
“这是陆小先生赔的。昨晚的事不仅连累闻小姐受伤,还害得你的衣袖被灼破,澄少爷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早
特地令人去惠罗公司买了几条裙子。”
闻亭丽瞥见衣领上的法国女装标签不禁吓一大跳她那件旗袍用的是最普通的面料一百件加起来也不及面前这一条洋裙贵。
“这不行邝先生快请收回去——”
但邝先生不容分说让陪护将裙子挂到衣柜里:“都是比照着闻小姐的身量买的稍后闻小姐自己试一试有什么不满意之处邝某立刻令人去换。”说完这话他含笑退了出去。
闻亭丽望着衣柜发呆即便要赔也没有赔这么多件的道理不能收无论如何得找个机会还回去。
下午没事她把书包里的课本找出来专心致志温习了几个钟头的功课晚间想去盥洗室洗个头陪护却让闻亭丽躺在床尾不要动说是怕她累着将一盆温水端到床尾给闻亭丽细细洗了一遍头洗发香波也不知用的什么牌子幽馥的香味直飘到走廊上去。
闻亭丽僵在床上不敢动陆家待人太过细心明明在病房却让她处处感觉自己像个皇帝再这样搞下去等到出院那天她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第二天早上趁外科的廖主任过来查房闻亭丽便以要上学为由强烈要求出院。廖主任看伤口恢复得不错也就同意了给闻亭丽开了几剂口服药让她拿回家自己服用。
在闻亭丽收拾的当口邝先生同廖主任一起过来探望她。
“也好闻小姐正是好动的年纪
闻亭丽心弦一动这话听起来诚挚又热心她若是趁势开口说不定邝先生真会让校方好生关照她毕竟务实女子中学正是陆家名下的产业。
然而邝志林话虽这样说却并没有将自己的名片递过来想来对她仍有些防范心理。
闻亭丽垂眸微笑也对那一晚她的出现太过偶然邝志林会对她起疑心也正常如今伤也帮她治了衣服也赔了这几天还专门派陪护照顾她陆世澄跟她之间就算是两不相欠了。
于是她并没有接着邝志林的话往下说而是将那张银票找出来递给邝志林:“这是那晚陆小先生落下的烦请邝先生帮忙还给陆小先生。”
邝先生不露声色看看银票上的字迹,又看了眼银票的数目,抬起眼皮,仔仔细细重新审视一番闻亭丽,露出一点笑意,将银票纳入口袋里:“好,我会替闻小姐转交的。闻小姐有伤在身,邝某让他们送你回去,是直接去慈心医院吗?
“不必了。闻亭丽忙摆手,“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
可是陆家的车已经在台阶前等着了,一看她出来,司机赶忙把车门打开,闻亭丽无奈,只得向对方欠了欠身。上车前,下意识看看四周,说来奇怪,自打那晚她从黄金剧院出来,就没再看到过乔太太的人,也不知是被陆家的人清走了,还是乔太太最近忙着操办儿子的婚礼没空管她这边。
没等车开动,邝先生就提着一包东西追出来了:“闻小姐,你落了东西。
闻亭丽为难地微笑着:“烦请邝先生把这些衣裙退回去吧,我那件旗袍很旧了,样式也普通,真不必专门赔新的给我。
“看来,闻小姐是不满意这些裙子的款式?邝某这就令人重新去买一批,这些扔了便是。
闻亭丽一吓:“别扔!别扔!真拿您没办法,好吧,我收下便是。
邝先生笑眯眯将纸袋送进来。
到了医院,闻德生一看到女儿就焦声说:“昨晚去哪儿了?
闻亭丽把“话剧大赛的奖杯给父亲看,又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把先前在医院里对周嫂说过的同一套话,在父亲面前又说了一遍。
闻德生看见那金灿灿的奖杯,不禁悚然动容,忙伸出骨瘦的手,小心翼翼抚摸着。
“得奖了?市里的第一名?
闻亭丽骄傲点头。
“真好……闻德生的声线开始颤抖,“好孩子,真有出息,比爹有出息多了!
闻亭丽眼眶微热,别过脸去,过一会又若无其事回过头来:“这算什么,将来还有更大的出息呢,别把肩膀露在外头了,当心着凉。
下午闻亭丽提前销假去学校,刚巧燕珍珍急匆匆从课室出来。
“你出院了?我刚要给你的病房打电话呢。快跟我去校长办公室,郑主任跟米歇尔校长为了你的事快吵起来了,赵青萝也在那儿。
两人跑到小白楼,刚踏上走廊就听见郑主任激昂的说话声。
“闻亭丽代表务实荣获大赛冠军这是无上的荣誉校方为何不能给她颁发育英奖学金?这些日子闻亭丽和赵青萝她们天天在礼堂排练到九点半您对此想必也有所耳闻假如这次学校不肯给予奖励往后恐怕没有哪个学生会再为了务实的荣誉积极备赛!今天您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赖在您的办公室不走了。”
往里看就看见郑主任和赵青萝立在米歇尔的办公桌前气氛剑拔弩张。
米歇尔淡声说:“闻亭丽获得冠军是值得嘉奖但校方不肯给她颁发奖学金另有原因。我刚得到消息闻亭丽未经学校许可擅自跟影视公司签订合同这是严重违反务实校规的行为!倘若经查属实校方非但不可能给她颁发育英奖学金还会考虑将闻亭丽开除。”
闻亭丽一骇米歇尔怎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转念一想乔老爷和乔太太派人跟踪了她这么久想必早已知道黄远山找她拍戏的事呵他们一心想把她撵出上海怕务实因为这次拿奖的事准许她参加联考索性让米歇尔利用这个借口向她发难。
万幸她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立即跟黄远山签订合同。
郑主任和赵青萝面面相觑:“演电影?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米歇尔的表情饱含深意:“关于闻亭丽你们不知道的事多了——”
“米歇尔校长!”闻亭丽进去打断她“前晚比赛我取得冠军之后黄金影视公司的黄导演的确有意向要找我拍戏但我明确告诉她要在中学毕业之后再商量而且我也要求她在正式开拍前务必取得我所在学校的准许。不知道校长从哪里得到的谣言说我擅自答应这事?”
燕珍珍也趁势说:“就是!比赛当晚闻亭丽连记者的采访都不轻易接受又怎会不经学校允许擅自签订什么合同?”
郑主任给学生们一个安抚的手势转身从容对米歇尔说:“在我的印象中您一向是开明温和的但在闻亭丽这件事上您为何表现得如此不讲道理?我们跟闻亭丽相处下来对她的为人再相信不过了您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误会?看来你们对她还不够了解。”米歇尔扔出一沓照片“自己看吧都举报到我这来了。”
几人惊讶地围过去照片上是一张剧本的近影
题赫然正是《南国佳人》另一张则是合同意向书女主演一栏写着“闻亭丽”三个字照得这样清晰想必是有人趁黄金影业的人不注意偷拍的。
“这能说明什么?”
然而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几个人集体不说话了因为相片上正是黄远山和闻亭丽两个人隔着一张咖啡桌面对面说话桌上则摆着一份阔大的剧本黄金影业的剧本一向是特制的两下里一对比就知同一个剧本。
“还有话说吗?”米歇尔讥诮地说“你跟黄导演接触不只一次两次了黄金影业某位制片人亲口正式你已经签订了合同片酬是九百大洋预定九月份开拍听说该剧组已经开始为你专门订制服装了。”
闻亭丽百口莫辩。
“我知道闻小姐齿牙锋利但这些照片可骗不了人如今证据确凿我作为主抓纪律的副校长必须针对你的问题马上召集校董开会你们再在这里吵闹我就让校工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她们就这样被撵了出来连郑主任也不例外。
郑主任一把拽住闻亭丽。
“你实话告诉先生你真答应演戏了?”
闻亭丽耷拉着脑袋没吭声。
“为什么呀?”赵青萝急得推闻亭丽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违反校纪的?”
“我没有签字。”闻亭丽抬起头“而且我跟黄经理讲好了毕业之后再开拍米歇尔非要拿这件事大作文章我也没办法。”
“这种行为本来就很难界定。”郑主任气急败坏地说“你一个学生怎能私下跟影视公司的人接洽?即使你不怕被开除电影届鱼龙混杂那些人是你能随随便便打交道的?你不是立志要考大学吗我看你一有空就躲在一边看书好端端地你又去拍什么电影?!你真要急死老师嘛?”
“是因为家里的事吧?”燕珍珍从刚才起就没说过话这时候倏地开了腔。
赵青萝和郑主任惊讶地把目光转向她。
“我猜的。”燕珍珍耸耸肩
是真穷。”
闻亭丽坐到花坛边捡起一根树枝划了划脚下的泥:“燕珍珍你是不是早就埋怨我不回请了?”
“她说的是真的?”郑主任推了推她的肩膀。
“我爸爸在住院家里现在没收入我想攒点钱上大学。黄金影业给的片酬很高而且这次的剧本又是北平名笔月照水女士写的她的电影一向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我是经过再三的思考才答应黄导演的。”
郑主任和赵青萝心酸地摸摸闻亭丽的脑袋懊丧了一会郑主任重新振作起来:“不怕我先给邹校长打个电话她老人家绝对能体谅你的难处总之我不能眼看着米歇尔独断专行。”
郑主任这一去直到放学时分都没能回来。闻亭丽心知无望只得在心里另作筹划本已经走出校门了又转身回学校正在这时一辆奶油色的车开了过来。
“闻亭丽!”
竟是久违的乔宝心。
乔宝心穿一件蜜合色洋装一下车就疾步朝闻亭丽走过来:“我正到处找你呢咦你的胳膊怎么了?“
“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
乔宝心压低嗓门说:“放心我妈的人不在附近。我只是听说我爸妈又找你麻烦了特地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两分钟后两人在街边的西点店对着坐下。
乔宝心给闻亭丽和自己点了咖啡和小蛋糕却不吃也不喝
闻亭丽无动于衷。
乔宝心叹气说:“亭丽我不是要在你面前代我哥诉苦我哥这样痛苦也不单单是为了你凡是有自由意志的人都忍受不了这样封建的家庭此前我哥一直被我爹软禁在书房里我也闹不清我爹妈最后用什么法子让我哥死的心但想必他们自己也清楚这婚事一点也不牢靠他们无计可施只能迁怒于你。”
闻亭丽冷笑:“难道把我赶出上海你哥和你嫂嫂就能白头到老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乔宝心惭愧地低下脑袋闻亭丽忽道:“宝心你认识我们学校的米歇尔校长
么?你姆妈跟她是不是很熟?
乔宝心点头:“她经常来我家。她虽是英籍洋人,却是在香港长大的,她跟我姆妈当年同在香港某间教会学校念书,只不过姆妈一毕业就回上海嫁人,而米歇尔则一直念到大学毕业。据说米歇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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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并不富裕,当初念大学的费用还是妈妈资助的,两个人交情这样深,米歇尔肯陪我妈胡闹不奇怪。对了,你们学校现在怎么说?难道就任由米歇尔针对你吗?
闻亭丽咬了咬唇:“她在学校待了不少年头了,务实上上下下都对她风评不错,再说,就算校董会明知米歇尔故意针对我,也不可能为了帮一个学生去反对副校长的意见,况且我违纪是事实。
乔宝心握紧拳头:“说来说去,症结还是出在我爹妈身上,我现在可真恨他们!出门前我刚跟我妈大吵了一架,可恨我那些威胁的话对她丝毫不起作用。我又去求我祖父,可惜我连他老人家的面都见不着,至于我哥和莉芸嫂嫂……婚礼一结束,两边的父母就逼哥哥嫂嫂去度蜜月,这会他们多半已在去澳洲的轮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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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乔宝心苦恼地搓了搓自己的脸,眼睛忽一亮:“对了。刚才我在家里看到我小表舅了,他听说这件事,当着我姆妈的面,把我爹和姆妈好好嘲讽了一顿,我问小表舅有没有法子,小表舅说办法倒是有,但必须你亲自跟他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说完这话他就走了,亭丽,要不我们去找我小表舅帮忙吧?他一定有法子对付我爸妈的。
闻亭丽张了张嘴,她相信,只要她亲自开口求孟麒光帮忙,他绝对会帮她把这件事处理得极其干净漂亮,而且不只这一次,往后乔家人和米歇尔也都不会再找她麻烦。
但如此一来,她俨然又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引到了悬崖边,前方是极具迷惑性的美丽花园,只要她意志力稍一薄弱,就可能放任自己跳下去。
其实早在邱凌云找她麻烦的那一晚,她就看出孟麒光是个操弄人心的高手,这样的人往往颇有城府,同时又富有魅力,她没有把握应对这种危险的男人,为此一直有意避免跟孟麒光打交道。
上回已经委婉拒绝过孟麒光一次,所以这一次,他干脆不再主动,而是等着她自己找上门去…他当真是人精中的人精,不,她不能去——
思量间抬头,恰对上乔宝心充
满关切的目光宝心眼里的真挚和焦急是断乎作不了假的闻亭丽心窝一暖:“不必找他我已经想到别的法子了。”
“真的?”
闻亭丽“嗯”了一声比起孟麒光的道行宝心的城府太浅也太嫩难怪会不知不觉成为自己表舅的传话筒。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乔宝心从身旁的小拎包里取出一百大洋塞给闻亭丽:“你现在一定很困难你拿着这钱先应付一阵等我自由些再设法给你送钱。”
“用不着快拿回去我有钱我家洋服店囤的那批货折卖了一个好价钱足够我们应付个一两年了。”
乔宝心却非要把钱塞到闻亭丽的书袋里:“你不拿我就不走!”
闻亭丽无奈:“等我缺钱我一定会找你帮忙行不行?”
两人从咖啡馆出来乔宝心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道你的法子行不行得通米歇尔既然要开除你绝不会等到邹校长回来再动手我猜就是这一两天了这样我再去劝劝我姆妈假如你的法子行不通一定要赶快告诉我。你直接给陈艾莎打电话她有法子联系到我。”
闻亭丽立在街边目送乔宝心的车远去一抬头眼看要天黑了。
低头望望自己受伤的胳膊又抬头看看对面校门旁“陆氏捐赠”几个大字她硬起心肠做了个决定。
十分钟后她再次从学校礼堂里的盥洗室出来只是刚才她的胳膊还好好的这会儿纱布全湿透了她忍痛叫了辆黄包车径自回到了慈心医院。
不出所料半夜就开始发烧捱到六点钟胳膊已经痛到抬不来了。
闻德生的陪护在医院里做了好几年经验已经相当老道一看就惊呼:“闻小姐你的伤口发炎了快叫大夫帮你看看这万万拖不得的。”
闻亭丽却直接出门赶往惠群医院。
下车后径直去外科病房病房里的大夫和护士对这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印象蛮好笑道:“这不是闻小姐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闻亭丽苦着脸:“我好像发烧了。”
医护们忙去请上回那位姓廖的外科主任。
廖主任揭开纱料一看,伤口已经有了红肿渗水的迹象,他直蹙眉头:“怎么才一天就感染成这样?!你有没有按时吃药?”
闻亭丽没吭声,只默默坐在那里抹眼泪。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闻亭丽抽抽嗒嗒地说:“真难为前几日邝先生那样关照我,可现在,真恨不得那颗子弹直接打穿我的胸膛才好,那样我也就没这么多烦恼了。昨天我刚出院,学校里一个副校长就诬陷我违纪,非要把我开除。我是一心要考大学的,假如书念不成了,我也不想吃什么消炎片了,让这伤口烂掉好了,”
廖主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闻小姐不是在务实念书吗?哪位校长要开除你?”
闻亭丽只是心灰意冷地摇头,廖主任欲言又止。
换完药,护士过来给闻亭丽挂吊瓶。
在等待注射的空隙,闻亭丽借口要去洗手间,悄悄到外科主任门前转了一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头隐隐约约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她蹑手蹑脚回到注射室,中午打完最后一针,廖主任仍旧未现身,尽管如此,闻亭丽心里也已经有了五成的把握。
回到学校,迎面撞上赵青萝和话剧社的一班同学,她们刚从食堂出来。
“好点了吗?”赵青萝迎向闻亭丽,“是不是为着昨天的事太焦心,不然好端端怎么又烧上了?”
闻亭丽只问:“米歇尔那边有结论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赵青萝懊丧地摇摇头:“听说已经在拟开除你的文书了。”
旋即又说:“不过你放心,郑主任刚买了去北平的火车票,她打算这周末将你的事当面告诉邹校长,我们的邹校长一贯爱惜人才,绝不会让你就这样被开除的。”
话虽这样说,赵青萝的语气却并不笃定,那边燕珍珍跑过来了:“闻亭丽,柳先生和教务处的陈先生正到处找你呢。”
刚到走廊上,就看见班主任柳苑华和上回那位凶巴巴的陈处长在门口说话。
柳苑华仍是一团和气,令人没想到的是,陈处长今日竟也是笑吟吟的样子。
“等你半天了。”陈先生空前热情,“恭喜闻亭丽同学,学校为了表彰你在上海青年话剧大赛中的表现,决定给你颁发育英奖。校方已在拟布告了,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