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状告儿子不孝，要断绝母子关系，这件事放在往日必然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如今官老爷们满头的饿虱子在爬，哪里能管得了这么多。


    一大家子连公堂都没有上，就直接给断亲了。


    阮大哥似乎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直都包容自己的娘这一次居然这么强硬地要与自己断绝关系，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跟着弟弟一家回去了。


    这一刻，阮大哥有些迷茫，一言不发地拉扯着还想撒泼的媳妇回家。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丈夫的不对劲，阮大嫂也就没有继续耍浑，只是一张嘴翘起来老高，不情不愿地追在他的身后。


    文翠心这边一家三口回到家中，极有默契没有提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借口要去隔壁婶子家搓麻线换点钱，溜了出去，留下丈夫和婆婆，这母子俩有话要说，她也得出去统计卖粮食的人数了。


    整个巷子，她只找了靠谱的，嘴上能把住风的，另外一些她也没有去问，就或多或少将姓名填上去一些，到时候粮食来了他们也不会不要。


    在白河村人打道回府的前一天，文翠心将名单交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半月的等待，自从上次与阮大哥大嫂断绝关系之后，他们也像是忽然就要脸了，当真没有再来过一次。


    只是文翠心还是太过于年轻，低估了两人的下限。


    那日被母亲抛弃的阮大哥在家中发了一通脾气，随后就是越想越不平衡，打心眼里觉得母亲从小就是偏心自己的弟弟，现在又是为了弟弟和自己断绝关系，让自己背上不孝的名声。


    碍于阮启峰太过于强势，这夫妻俩也不敢继续蹬鼻子上脸，只是每日看着阮启峰一家好像是有吃不完的粮食，阮大哥大嫂二人心里抓心挠肝的恨，家中无米下锅，已经两日没有粮食下肚。


    “等他们睡着了咱们就进去。”阮大哥咬牙切齿说道，月光下的神色有些扭曲，他此时甚至都有些恨上了自己的老娘。


    “当家的，你说他们真的还有粮食吗？”阮大嫂心里对阮启峰家里有粮的事情半信半疑，但是看着这一家三口的精神头，也不像是被饿到的样子，尤其是阮启峰害得去接苦活做。


    吃不饱的人，状态没有这么好。


    “不可能没有。”


    阮大哥默不作声躲在黑暗的角落，一双不大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屋子。


    院墙不算高，费点力气就能上去。


    月亮升到最高，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吸进了浓夜之中。


    “走。”阮大哥声音压得极低。


    夫妻二人找到了墙角最好攀爬的地方，先是阮大嫂站在底下当垫脚石，等阮大哥爬进去后，一根绳子扔了出来。


    两人都进入院子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将睡梦中的人惊醒。


    “去灶房找找。”


    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僵的时候，两口子经常来打秋风，自然是知道他们家里的灶房在哪里。


    两人埋着头一通翻找，竟然是一粒米都没有找出来，心情是越来越烦躁，手下的动作也不由重了些。


    他们自己没有察觉，灶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差点把这对夫妻三魂七魄吓得离体，双脚一软竟直挺挺地给门口的人下了个跪。


    “原来是偷粮食的贼。”阮启峰自然是借着月光看清楚了两人的长相。


    “谁偷了……说话也得讲证据。”阮大哥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


    “不是偷东西，你们住在黄一巷子里，为何会出现在我家中呢？”阮启峰怒骂一声。


    任谁都不能相信他们此刻所说的鬼话。


    阮启峰一手两二人提溜起来，找了根麻绳捆在了一起，又寻来几块破布头，塞进他们的嘴巴，把他们扔到柴房就继续回去睡觉。


    一觉睡到大天亮，街上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不知道是哪一户人家，极有可能是得了白河村的粮食，却被诬陷成偷盗了粮庄的贼人。


    还没有审问，一套私刑就用在了那户人家当家的身上，差点把人打断气，最终将白河村的事情抖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州府的粮商都在调查这个白河村究竟是何方神圣，最后发现，这个村子只是州府之下一个偏远县城下面的村子。


    与众不同的是这个村子居然现在还能产粮食，并且有粮食往外卖。


    那户人家家中的粮食也被粮商们收走了，他们亲眼见到饱满圆润的大米，眼睛都瞪直了，而且将这米饭煮来尝试过后，软糯香甜的口感让人不要菜也能吃几碗干饭。


    这样的大米量产之后，人们会选择哪种米不用想都知道。


    而且这样的大米，价格还如此低廉。


    粮商们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好赚钱的时候，他们怎么愿意有人出来破坏市场。


    州府的粮商不约而同地开始抵制起白河村来的粮食，要是在白河村买粮，那就永远不能在州府粮商这里买。


    这个威胁起到的作用大也不大，唯一要担心的就是白河村卖粮的能不能进得来州府。


    ——


    阮家这边，阮大哥二人被关了一晚上，确实被吓得不轻，尤其是在他一贯认为头脑简单的弟弟那要吃人的目光下，阮大哥彻底软了。


    尽管阮大嫂还是不甘心，如今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觍着脸回到自己娘家借粮。


    文翠心一早得知粮商抓人的消息就心里发慌，四处探听消息，得知粮商竟然对人上私刑，心中更是慌乱。


    官府对此毫无表态，百姓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文翠心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丈夫和婆婆，那就是到白河村去！


    她不敢打包票那里一定有多好，但是只要能有吃有喝的情况下，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事做，不会饿死一大家子人。


    丈夫一听这个提议，基本上都没怎么四号就同意了，“这地方待得我浑身难受，咱们就去那白河村，能够吃个半饱就行。”


    正是，在州府的生活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郁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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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被厚厚的浓雾包裹住，密不透风。


    阮大娘有些犹豫，毕竟她年纪已经大了，又有落叶归根的想法，还怕离开之后，此生也许再也回不到这个地方了。


    她的犹豫很快就在文翠心的劝说下打消。


    “就这么决定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看什么时候能走。”


    一家三口决定离开，上次的大米还剩下一些全部打包装好，家中的锅碗瓢盆全部带上，桌子凳子也没留下来，直至整个家中都是空荡荡的。


    如阮家人所想的不在少数，许多人想的是在州府也活不下来，还不如去看看，碰碰运气，万一运气好，白河村真如那些人所说的这么好。


    这些人没有组织，或许在某日的夜间就离开了自己生存多年的家乡。


    ——


    白河村的粮食又收了一茬，家家户户的粮食已经多到堆不下，只能拿去卖给百货铺子的尼娜，卖也是四文钱一斤，买也是四文钱一斤，大部分人家中有多余的粮食都愿意卖给百货铺子。


    铺子里的米也有它自己的去处，这些天除了陆陆续续从外地来的流民需要买米，栗栗还自己组织了商队去各地售卖粮食。


    表面上是把粮食销出去。


    实际上是将白河村的名号打出去，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还能吃饱饭。


    但是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在暗地里进行着，好在有效果，这些天眼看着从各地投奔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不再是一无所有的流民，许多人是带着所有的身家来到白河村的。


    远远看见道路平整开阔，屋舍俨然，大片绿油油的农田在微风吹动下如同一片碧海荡漾，还有不停转动的器械为农田输送水源。


    原本紧绷着的投奔者瞬间放下心来，他们知道自己来对了。


    白河村将周边的几个村子并入之后，面积是变大了，可是具体规划，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栗栗将今天从交易站换来的东西放置好，掏空了老底换来的自动水泥厂，原材料都能在山里面找到，不久村子里面的石子路就能换成水泥路，建房子也不用拘泥于木头房子。


    尼娜从百货铺子里回来，神采奕奕的样子让栗栗有些好奇。


    “有什么好事呢？”


    “栗栗大人，咱们的果酒往外销的数量越来越多，听商队回来的人说，在京城的贵族中间也正流行着咱们的果酒呢！”


    尼娜是果酒的坚实拥护者，每天必须小酌一杯，当栗栗提出要外销果酒的时候，尼娜还不同意呢，生怕自己之后就喝不到酒了。


    这小酒鬼，后来越来越投入到商队的建设，每天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入，比喝酒还上瘾。


    “其他的东西呢？”


    商队不止带果酒四处去销售，还有粮食，和一些山珍、干河鲜。


    “其他东西销量也都不错，在一些不繁华的地方粮食销量尤其好，有时候都供不应求。”


    栗栗点点头，白河村未来的名声会越来越响亮，届时必然会有眼红之人图谋，白河村护卫队也是时候扩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