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似乎陷入了呆怔，本来昏暗的视野也变得明亮起来，竺叶这才得以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白净面容，笑眼上挑，眼尾带痣，温润明朗，是十六七岁少年模样。


    竺叶听见“咕咚”一声吞咽声。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活像是好些天没吃过饭一样。


    似有蝴蝶落到周围，草木遇此而凋零。


    周遭声响好似这般才得以重启，他们喊得是，


    小殿下，别管她，此女有异，能操纵蝴蝶！


    竺叶一听，气得只想上前，可她依旧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蝴蝶落到先生的指尖，可先生指尖并未“凋零”，他将蝴蝶放在她的眼前：


    “蝴蝶很漂亮，不会伤人的。”


    松花色温暖又不夺目。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肚子在叫嚣着饥饿，但“她”似是被食物毒了很多次一般，按耐的没有上前，身子成弓状，警惕的睁着漆黑的瞳孔看着他。


    少年就着碗喝了口，笑道：“很好喝。”


    他特意喝得嘟噜响，诱发人的食欲。


    果不其然。


    “她”肚子嘟噜声响更重。


    少年便将碗放在“她”面前，微微转身，“她”立马伸出手，不顾手肘上的黑灰，蹲在原地，防备的看着少年，几口便将粥喝了下去。


    温热汤水刚一下肚。


    竺叶便觉得自己能动了，眼前幻觉晃得她头晕，只能凭借对蛊虫的认识，判断自己应该是站在一石窟面前，石窟上壁画栩栩如生，似乎更活了过来一样。


    竺叶看着这些壁画。


    “她”似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破布衫，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都是伤痕，那双眼睛却乌黑固执。


    “她”喝完粥，便撒丫子的跑了，躲在墙角旁，踮起脚偷偷看着少年。


    少年眉目温和，扭头看她便笑。


    她立马警觉，赶忙如同仓鼠一般缩了缩脑袋，躲在阴影里。


    小姑娘很惨，没地方住也没东西吃。


    旁的小孩也总很讨厌她，朝她扔石子，说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小姑娘常常嘴角下拉，看上去就很不高兴，走到哪儿都有人说她是丧门星。


    这些场景并模模糊糊，连小姑娘的面容也不甚清晰，只能望见那双乌黑的瞳孔。壁画应是随手勾勒，出现最多得便是，着松花色衣袍的少年。


    少年常穿松花色衣袍，是此地的教书先生，眼神明亮，性格温和，爱结交朋友，天真和善，笑眼弯弯，眼尾痣又平白给他勾勒出独特的韵味。


    他总来找小姑娘说话。


    但小姑娘总是很警惕，只是睁着乌黑瞳孔看他，一动不动，饿了也不说话，只是伸手看他。


    石窟上壁画并不太清楚，可少年那身松花色长袍如同太阳般，亮晶晶的，闪着光芒。


    少年前来，他笑眼弯弯，低声问小姑娘。


    愿不愿意同他前去王都。


    小姑娘躲在墙角处不应声。


    少年就半蹲着等她，笑眼弯弯。


    直至身后有人喊他，少年偷偷给小姑娘塞了些银票，他揉了揉僵硬的腿，似是温和又无奈的说了些什么打趣人的话。


    少年刚迈出一步，余光偷偷瞥着小姑娘，似察觉到什么，低头往下看，小姑娘拉着他的衣角，道：


    “我想、跟你走。”


    这是她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也是壁画上刻得第一句话。


    少年抱起小姑娘，笑眼弯弯：


    “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带你回家。”


    他的笑容明朗又欢快，声音温和包容：


    “冬日快来了，需要做几身厚袍，小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他怀中的小姑娘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接着道：“红色喜气洋洋的，挺适合小姑娘穿，你喜不喜欢？”


    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黑眸乌发，艳红的唇紧紧闭着。


    他似乎也不在意，东扯着西扯着，又重新绕回刚才的话上：“衣裳上绣点东西会更好看些，你喜欢蝴蝶吗？”


    小朋友依旧不说话。


    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似笑似哄道：


    “我是不是捡回来个小哑巴？嗯？”


    他这话一落，在他怀中的小朋友便开始死命挣扎起来，她太小了，挣扎不过少年人的体型，便扭过头，死死盯着先生。


    小姑娘的骨相是极好的，但总感觉没什么活人的气息，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盯着人的时候，很是诡异。


    少年笑了笑：


    “对不起，我是捡了个小木偶回来。”


    他笑着道：


    “我看看，小木偶说话的机关在哪里？”


    小姑娘扭回头，彻底不再搭理他。


    壁画一幕幕落下，


    像是天色昏黄漆黑又至明亮，不断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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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竺叶停到一面壁画前。


    似是雷雨天。


    少年被惊醒，他瞧见到床边站着个赤脚小姑娘，小姑娘着白色寝衣，正用那双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瞅着他。


    他先是一惊，用伸手触了触小姑娘的额头：“春秀和夏露呢？”


    小姑娘依旧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伸手将小姑娘抱到床榻上，自己却起身披了件长袍，坐在软榻上，柔声道：“做噩梦了？”


    “还是害怕打雷？”


    小姑娘似乎不喜欢同他说话，抬手便捂住耳朵，可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少年支着手，乌发笑得乐不可支，点评道：


    “掩耳盗铃。”


    他从旁边柜子里拿出本书，又将小姑娘身上的被子盖好，笑道：“小孩子可不能睡这般晚。”


    “若真睡不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书：“听故事吗？”


    他话音一落，小姑娘捂着的手松开，却依旧睁着双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少年笑了，眼尾痣微扬，声调微微扬起“嗯”了声：“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不说话，依旧睁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直至故事结尾，就在少年起身放书的时候，他的衣角被人抓住。


    是一双白皙的小手。


    小手的主人似乎很害怕他走，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连眼都不眨一下：“这是什么绣样？”


    少年惊奇回头，笑着道：“雁子。”


    “我也要这种的，还要红色的。”


    小姑娘理直气壮的说话，却还是很有礼貌的盯着他看。


    他笑着应了腔：


    “今夜好好睡觉，就给小木偶买。”


    小姑娘立马松开手，似乎想伸进被窝里，却又抬起只手，不情不愿的说话：“拉勾。”


    少年笑了声，伸出了声。


    “好。”


    “拉勾。”


    与此同时，竺叶也只觉腕上似缠了个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似被人拉紧。


    她恍如看着了个持剑而行的少年。


    素色布衣，红色发带，立于枯树下。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又长又直，骨节分明，肤色白得如同她在月亮山见到的雪，而这团雪上落了几根红线，诡艳又清灵。


    她腕间的红线绷直，因猝不及防被扯了过去，袍角飞扬，铃铛乱响。


    枯树却在此时抽根生芽，枯枝生绿，缀满桃花，她带起的风声，吹得桃花纷纷，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