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殇十

作品:《等你还复来

    那个人就那样傲然睥睨着一身狼狈的她。


    先前喊话的人,恭敬地请示马上之人。


    “五皇子,您看应该怎么处置这楚国公主,毕竟名义上她还是您的五皇妃。”


    楚子歌神色晦暗不明,别过头对侧身在旁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受意。


    “来人,将宋国公主抓起来!”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冷眼俯视着自己的人。


    “我只问你一句话。”


    他抬手止住上前的侍卫。


    “你说。”


    语气冰冷,毫无温度。


    “你骗了我……是不是?”


    楚子歌瞳孔微缩,良久,只回了她一个字。


    “是。”


    仍是冰冷的语调,无一丝起伏。


    “你我已成亲,你若投降,我可保你不死。”


    “成亲……呵呵!成亲!”


    这两个字眼刺激了她,她发了疯般大笑着,滚烫的泪从她扭曲的脸上滑落。一身大红外衣被血侵染了大半变成了暗红,几缕散乱的发丝贴在她满是泪痕的面上。


    她满身狼狈不堪,就这样近乎嘶吼地笑着。


    “那你怎么不继续骗我到死!?”


    “呵!利用完了就可以弃之如敝了,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厉声质问。


    “你说啊!”


    可那个人冷眼闭目不语


    这一吼似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颓然倒坐在地上。


    泪水糊了她的眼,扫视四周,看着那些拉弓在弦的弓箭手和他身后整齐划一的楚军。


    抓她一个破国公主,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呵,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满目恨意地看着那个人。


    “你的东西我不稀罕!”


    “你更不配得到我的真心!”


    像丢弃脏了手的东西一样将那块墨玉玉佩扔到地上,玉佩霎时碎成两节。


    楚子歌似竭力隐忍着怒气。


    “你过来!”


    宋颜书不理。


    踉跄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后退。


    “怎么,摔碎你母妃的玉佩你心疼了?”


    “那你一剑刺向我父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冷笑着,笑自己愚蠢!


    笑自己的一颗心……被践踏至此!


    “不,当然不会!我差点忘了,你可是楚子歌。”


    “你步步为营,隐忍至此,筹谋五年,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一字一句满带着绝望的恨意。


    她已退至悬边,深秋的夜风吹得她暗红衣袍飒飒作响,吹得她站立不稳。


    “宋颜书,我命令你过来!”


    他已极怒,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


    怎么,说中他的心思!生气了!


    他不就是想当皇帝么?好!真好啊!


    “那我宋颜书最后祝你!一统大业!坐拥江山!”


    “却—一生—孤—独!”


    在宋颜书仰头跃下山崖的那一刻,她看了楚子歌最后一眼,而后绝望地闭上眼,如解脱般凄然一笑,那一笑凄厉而又决绝。


    楚子歌,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们都永远不要再见了……


    ……


    在闭上眼那一刻,宋颜书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后来发生的事,都是从宫冶卿口中得知。


    她跳下山崖时,宫冶卿就在山腰处侍机而侯,使了一把力,减缓了她向下的冲力,两人一同掉进了崖底的深海中。救下她后,秘密将她带往神医途尘的医谷,她虽是保住了一命,却留下一具残破的身躯,一躺便是三年。


    她被救下后,意识涣散,昏迷不醒。后来途尘告诉她,是她潜意识里不愿醒来。直到两月后的一个子夜,她醒了过来。


    宫冶卿告诉她,宋国已易主楚国,成了前宋国,都成‘秣陵’也改名为‘昌京’。


    宋国皇帝被楚国五皇子一剑刺死在长英殿,宋国公主坠崖而死连尸首都没有找到,众人都说她的尸体掉入海中被海里的鱼儿分食了。而楚国五皇子恨极了她在悬崖上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发誓一定要找到她的尸首挂在城门以儆效尤,却在海里打捞了三日三夜无果后放弃。


    宋国皇后与太子也自刎在各自的寝宫里。


    楚子歌的母妃就在宋颜书被逼跳崖那日重病而亡,他连夜赶回楚国,奏请皇帝,为亡妻与亡母发丧,并为她们守孝守丧


    。


    而这一切都是楚国皇帝一手策划的棋局,楚子歌就是那个执行的人,运筹帷幄,将所有人网入其中。


    那时的她浑浑噩噩,半昏半醒,没有任何求生意志。宫冶卿见宋颜书这幅模样,再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你的母后,并非自刎,据我的探子回报,她很有可能已经被送往楚国。”


    宋颜书睫毛微动了动。


    宫冶卿接着道


    “难道你就不想报仇雪恨?难道你不管你的母后了?!”


    她的睫毛再动了动。


    而后,睁开眼。


    随着眼睛的睁开,她的身体意识开始复苏。


    疼!她只感到全身痛彻心扉的疼。


    “你终于愿意醒来了,先别动,你从雁琼山跳下悬崖时,身体撞到了外凸的峋石,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我虽找了途尘神医为你医治,但你的身体损伤太严重,需要卧床很长一段时间。”


    “母……”


    她想开口问宫冶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只觉得喉咙似被人割开了一样疼。


    “你也先别说话,我们掉进海里,你的嗓子被海水侵坏了。”


    “你要是想说什么,就用手指写下来。”


    宫冶卿将宋颜书的食手放到他的手掌中。


    宋颜书吃力地慢慢移动自己的食指,在宫冶卿手心上划下几笔,宫冶卿会意。


    “是,你母后还活着。但我还不确定她是否已经被带往楚国,又为何会被秘密地带往楚国?待我查探清楚再告知你。”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治疗。”


    三年后。


    宋颜书立在竹屋外,静默地望着清冷的月色。


    “颜书!你可以起身了?!看来途尘老头没有骗我!”


    宫冶卿听说她可以离开床榻后,特意从谷外赶来看她。


    “躺了三年,也该下床走走。”


    声音带着沙哑。


    “是该出来走走,不过夜寒露重,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先进屋吧。”


    “无事,我的身体我清楚。”


    “你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消息带来?”


    宫冶卿知他劝说不住,便不再说。


    “正是,我已探听到你母后的消息。”


    宋颜书这才有微的触动,转头看向宫冶卿。


    宫冶卿看着眼前那张陌生的面孔,不由想着,似乎随着容貌的改变,她的性情也随之变了。


    是的,宋颜书的脸早在三年前就毁了,被崖下的峋石刮伤,一条蜿蜒的伤疤,横穿整张脸。


    一年前,途尘神医照例给宋颜书换药时,她突然开口。


    “你对换脸感兴趣吗?”


    之后,她的脸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只有宋颜书知道,那是她上一世还是江漓时的容貌。


    据后来途尘转述给宫冶卿,那场换脸是在宋颜书的指导下进行的,而且非常成功。那之后,途尘便对宋颜书另眼相待,还收了她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你母后确在楚国,并且……”


    宫冶卿有所停顿,似在斟酌言辞。


    “已被楚皇帝封妃,如今成了楚皇帝的宠妃。”


    “楚子歌因攻破前宋国有功,也被楚皇帝封为孝宣王,还在汴京为他另置了一处府邸。”


    宋颜书微瞌下眼,良久,才启口。


    微哑的声音毫无波澜。


    “是么。”


    “我会再去打探,你现在还不宜出谷。”


    “蛊王还未与你的身体完全融合,你的身体也还在调试阶段,所以,还需再等一等。”


    雾色渐气,玄月落幕。


    天要明了。


    换了嗓音,换了容貌,也该换了身份。


    “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珍月公主—宋颜书。”


    她抬首望着那轮缓缓落下的玄月。


    “有的只是月落。”


    天,已微露晨曦。


    月落脱下大红的嫁衣,露出一袭白服。


    这些年她一直穿着白衣,她要为她的父皇和皇兄守孝,直至她死为止。


    如果她当年没有爱上楚子歌,没有嫁给他,是不是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父皇和皇兄不会惨死。她的国还是国,她的家也还是家,她还是那个母疼父爱兄护的宋国小公主。


    可那一切,都被楚子歌毁了,被楚国皇帝毁了。


    她要报仇!


    但以她目前的能力想要报仇犹如以卵击石,她进不


    了皇宫,甚至在还没有杀掉狗皇帝之前就会被乱箭射死。所以,她需要孝宣王侧妃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