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闻铃打开大门，刚想提醒吴应慈控制音量，就被她抢先一步出声。


    声音震耳欲聋。


    “老娘倒要看看是哪个傻叉敢欺负我姐，我要他死！！”


    吴应慈刚下飞机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要到家里来。


    此时她杵着26寸行李箱站在门外，怒气冲冲，样子就像是一个将要直捣黄龙，夺取敌人首级的巾帼英雄。


    闻铃哭笑不得，接过她手上的行李，把她推进家里，飞速关闭大门。


    在家里，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在门外叫，她生怕吵到隔壁家的一对老年夫妇。


    “电灯泡这次说的不错，明年的漫展花费我全出了。”祁风漾坐在沙发上鼓了两下手掌，对着电脑头也不抬的应和。


    “真的！”吴应慈两眼放光，她骂人都有了精神。对着面前空气火力全开。


    等到闻铃双手叫停，她才安静。结束时，还不忘拍马屁，“姐夫，你能娶到我姐真是三生有幸。”


    姐夫。


    这称呼顺耳，爱听。


    祁风漾挑眉，“包五年的漫展花费。”


    吴应慈：“好耶！！姐夫英明，姐夫真帅。”


    “……”闻斜睨着祁风漾，“怎么哪都有你。”她碰了下吴应慈，示意她稍微冷静，“家里还有别人，你矜持一点。”


    顺着闻铃的目光看去，吴应慈才发现沙发最里侧，还坐着一个短发女人。


    看起来又严肃又干练。


    她缩坐在最内侧，又加上被祁风漾挡着，所以完全没注意。


    吴应慈对闻铃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问：“谁啊？”


    “你叫曹律师就好。”


    “曹律师好。”吴应慈听话叫人。


    曹倚应声点头，“你好。”


    闻铃看到曹倚眼神瞥到吴应慈的包上的棉花娃娃时，有一瞬间停顿。她刚想问她原因，就看她很快低头继续办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动如山，完全没被吴应慈的嗓音影响，不愧是处理过各种奇葩事件的律师。


    吴应慈小声说：“人类高质量女性，真帅！”


    “……”说的也确实没错。


    闻铃对女人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她的职业层面。


    据说是祁风漾请的律师，帮忙一起找证据。


    毕竟诽谤罪想要定罪，物证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那人鬼魅般穿梭在不同直播间里，发表的言论又极其琐碎。


    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在吴应慈没回来之前，她们三个已经分工合作了将近一天时间——通过在不同直播间蹲点，截取下他发的不实言论。


    他光是在闻铃直播间呆了三天时间，发送的侮辱性言论就有40多条。


    可想而知，如果把他在其他直播间发表的言论全部留存，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量。


    闻铃把需要吴应慈做的事，跟她简单的交代之后，她才问：“你吃饭没？”


    “嗯嗯，吃了。”吴应慈接到指令，立马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杀到那人的主页里，准备大干一场。她真的忍很久了，不让这个傻叉从此消失，她吴字就倒过来写！


    “曹律师，你呢？你想吃什么？”闻铃坐到曹倚身边。昨天忙到半夜，今早她又是5点都没到就来了家里，和她们一起办公。除了早上吃了祁风漾买的早餐，一直到下午，她们就再没吃过东西。


    她总觉得让别人帮忙，还让别人饿肚子，实在觉得很不好意思。


    “嗯，没事不用管我，我还不饿。”曹倚从电脑前抬头，看着闻铃欲言又止。


    “我想吃，我饿。”祁风漾的声音幽幽响起。


    前几天还跟他如胶似漆，今天就像是家里没他这个人一样。


    “你要吃啊？”闻铃慢慢地瞥他一眼，把桌上放着的矿泉水推给祁风漾，说：“喝水吧，喝撑点就不饿了。”快奔三的人了，还整天在她面前找存在感。


    烦不烦人。


    “噗——”吴应慈正半躺着往肚子里灌水，听到闻铃的话，没忍住全喷了出来。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祁风漾冷冷地开口，“电灯泡，沙发清洗钱，走时记得给我。五年的漫展你也别想了。”


    “啊！！”吴应慈发出一声哀嚎，向闻铃控诉道：“铃铛姐！你看看你老公，言而无信！”


    闻铃懒得搭理两人，转头回复私信内容。最近这些天经历全放在搜集证据上，私信都没有及时处理，右上角显示的红点都快被挤爆了。


    她正认真回复的时候，突然听见曹倚小声叫了她。


    “闻小姐。”声音很小，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


    “叫我闻铃吧。”闻铃同样降低音量回复。


    两人挨得很近，如同高中时期两个正在说悄悄话的女生。


    曹倚腼腆一笑，半点儿没有刚才律界女王的严肃模样，“闻铃，我能找你订做一件棉花娃娃的衣服吗？我会付钱。”


    闻铃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曹倚也会玩棉花娃娃。


    “不行吗？”闻铃的沉默，让曹倚以为是拒绝的信号。


    “不是的，你别瞎想。”闻铃很快反应过来，她问：“有尺寸吗？然后想要的风格你有喜欢的吗？”


    “有的有的。”曹倚心花怒放地点开手机上存的照片给闻铃看。


    “30厘米，比那个小姑娘的大不少。”


    金色头发，银色眼睛，好像刷视频的时候看到过。而且这个这个好像也是YZ科技的乙女游戏。


    闻铃不确定地问，“他是叫姜……”


    “对对！叫姜止，你认识他？”


    “看到过，不算特别熟。想要的衣服样子呢？”


    “裙子，粉色的女仆裙。”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闻铃点点头，笑道：“曹律师，我是真没想到你也玩这个。”


    曹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我要是见当事人还挂着个棉花娃娃，他们只会以为我是没有经验，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根本不会用我。”


    “工作上，人总要学会伪装嘛。”


    巧了，闻铃深有同感。


    她刚当老师时，家长看她的长相都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觉得她样子小，看起来没经验。在老板的强烈要求下，她每天带妆上班，涂得口红，都是显成熟的正红色。


    “你说的对。”闻铃频频点头表示赞同，有种找到知音，心心相惜的感觉，“你放心，我肯定织一件巨漂亮的小裙子，包你满意。”


    “谢谢！”曹倚兴奋不已，“到时候你告诉我多少钱，我转你。”


    “说什么傻话呢，给你织，不要钱。”


    -


    晚上7:30，闻铃坐在手机前开播。


    她熟练地打完招呼，展示完用自染毛线勾出的冬季三件套后，低头开始钩织今天抽奖要送出的帽子。


    客厅的三个人，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让她不用再把注意力放在弹幕上，而是全心全意钩织。有的时候她也会回复弹幕上其他网友的问题。瞥到一闪而过的那人时，她也不会分心想要去截图留证。


    这场直播进行的很顺利，人数又上涨了将近500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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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照例同一时间下播。靠在椅子上，准备看看有没有新的私信。


    正在她按顺序往下回复私信的时候，一大段话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姐姐你好，不知道我这样叫你合不合适。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亲切。所以请允许我这样叫你。


    我想跟你说一说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知道很可能对你造成困扰，但是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如果我现在不说出来，好像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痛苦，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闻铃蹙眉，往下滑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姐姐你可以救救我吗


    算了


    没人能救我


    死了应该才是解脱”


    闻铃猛地起身，手臂被放在腿上的钩针，刮了条长长的口子。


    鲜血瞬间渗出，滴落在地板上。


    她浑然不觉。


    血滴形成一条殷红的虚线，从卧室蜿蜒到客厅。


    “闻铃！”祁风漾瞳孔骤然收缩，他倏地接住奔向他，步履不稳的闻铃。手掌压在她的胳膊处，一片粘腻的触感。


    “姐！”“闻小姐。”


    吴应慈和曹倚的声音同时响起。


    闻铃抓着祁风漾的衣袖，大口呼吸，眼泪糊住了她的视线，嗓子里像是有一只手狠狠扼住她的喉咙，阻止她发声。


    “嗯……她…….救救…….嗯……”闻铃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祁……救救她……嗯……救救她。”


    祁风漾感受到怀里冰凉的体温，他把闻铃的身子靠紧自己，环住她的手臂狠狠用力，手不停地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安抚她，“好了，好了…….没事的，慢慢呼吸，慢慢说…….我在呢啊，慢慢来……我在呢……”


    闻铃放缓呼吸，她贴在祁风漾心口上，强迫自己改变呼吸节奏。


    如果她看到的时间晚了怎么办。


    如果不能及时救下她怎么办。


    如果她还没听到她的回应怎么办。


    如果……


    不对，她要救她！


    她一定会救下她。


    闻铃撑着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对三人说：“去溪河家属院……我刚才报了警……但我还是要亲自去看看她……”


    车上，祁风漾边开车边从后视镜观察闻铃的情况。


    刚才他用了纱布给闻铃做了一个简易的包扎暂时控制住不断渗出的血珠。但他不确定这样的处理会不会造成感染，毕竟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消毒。


    “姐，你把手臂给我。”吴应慈从兜里掏出一瓶碘酒和棉签。这些都是她刚才匆忙之间拿在手上的。


    她觉察到前面的目光，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没好气地说：“看什么？”


    祁风漾郑重，“谢谢。”


    “谢什么。”吴应慈翻了个白眼，继续小心翼翼地拆闻铃手臂上的绷带，嘟囔道：“她可是我姐。”


    绷带被她拆开，细长扭曲的伤口触目惊心，她轻轻皱眉。


    闻铃安慰道：“没事的，只是看起来可怕，实际上伤口很小。”她怕吴应慈害怕，想要自己抹药。


    “不行，我没怕。”吴应慈错开她伸出的手，沾了点酒精，轻轻涂抹在闻铃的伤口上。


    闻铃借着刺痛，让自己昏沉的脑子逐渐清醒，她把手机里的长段私信递给曹倚，“曹律师，如果这个小姑娘愿意作证，我们的证据是不是就足够了？”


    曹倚语气冰冷，“嗯，如果这些证据都属实，他就不只是诽谤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