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二十二

作品:《夫君他口是心非

    城北的双歧山南中,果然如裴朗宜所言的那样,寻到了晋明琢的踪迹。


    晋父安排了搜寻工作,岑慎玉却是在他的指挥下带着人先到了双歧山附近。


    晋父手下的人训练有素,很快就循着劫走晋明琢的马车的踪迹,找上了山脚下的一处黄庄。


    索性有裴朗宜这个皇家人的令牌,没有遭人怀疑,最终在一处仓库里找到了被堵着嘴的晋明琢。


    晋明琢原本有些警惕,她父亲手下的人手众多,她不认识也是意料之中,可已然被绑了一次,警惕性自然不是一般的高。


    “明琢。”


    只听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叫晋明琢放下警惕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她脚还是软的,落魄地坐在地上起不来,葱白的指节破了皮,攥紧了沾上尘土的袖子,心中有些酸涩地想,怎么不是他呢......


    从门外进来了个人,晋明琢垂着头,只见一角白衣,在她身前停下。


    岑慎玉弯腰,将身上的斗篷披到晋明琢身上,克制又守礼地将她扶起来,开口问她:“可吓坏了?”


    晋明琢任她将自己搀起来,点点头,醒来后神经一直绷着,这会儿终于得以松懈下来,她撑着精神,抬头冲岑慎玉道:“多谢你,慎玉哥哥。”


    “可是,”她还是问出了口,眼神有点难以掩饰的难过:“可是,为什么裴朗宜他没来?”


    上次没来,这次也没来。


    岑慎玉一时没有回答,心中生起细密的疼,一向眼里都是他的姑娘,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问的第一句却是那人为什么没来。


    那一刻,岑慎玉突然发觉,她明明离他那么近,却又变得遥不可及。


    岑慎玉声音带着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涩,艰难地同她讲实情:“这地方,就是他找到的。”


    他仍旧是扶着她的,手掌给她借力,往上抬着。


    只见说完这话,面前的姑娘浑身一颤,接着目带泪光地望向他。


    那眼神中带着万分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又化作了爱意与怅然,明明是看向他的,却半分都不是为他。


    岑慎玉突然觉得愧疚。


    愧疚于自己的忽视与拱手让人,还有一些巨大的、带着些绝望的东西在他心中膨胀,一时竟然踉跄了一下。


    晋明琢则是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阿宜做的。


    可是......她看向踉跄了两步的岑慎玉,一瞬间觉得他像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一般,晋明琢难过地想,他怎么能那么对我。


    一边顶了阿宜在她这里的功劳,一边利用她的感激她的爱意......


    就在这里,晋明琢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个仓库,就是在这里,上次发生此事时,岑慎玉抱了她。


    他说让她帮帮他。


    他到底骗了她多少次,晋明琢根本不想看到岑慎玉,即便如今的他根本是无辜的。


    可她明明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


    那天的最后,两人是分坐两辆车回去的。


    岑慎玉失魂落魄,心像是空了一块。


    晋明琢从他最终听到了裴朗宜收到手下的消息时突然变了脸色,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自己被绑架绝对算不得小事,能叫阿宜抛下自己去见的人,定然事关生死,不是她的,就是他父母的。


    而如今看来,显然是后者。


    晋明琢撩开车帘,看着外头往后流动的林子,心情也跟着沉重。


    吩咐了马车加快速度直奔齐王府,晋明琢又嘱托护送她的,父亲的手下说:“替我向父亲请罪,但我一定要先去一趟齐王府。”


    而她根本没什么理由这么做。


    还是在倒逼这十几岁的自己做决定么,晋明琢怅然了一瞬,又振作起来。


    自己那么会讨父母喜欢,不过是多听几句唠叨罢了。


    她复又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一时有些茫然,先齐王夫妇去世多年,难道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晋明琢脑中突然冒出一线回忆来——


    上次回去时,阿宜是同他说过,那陷害他不成的贼人,自杀而死的毒在他的父亲的身上也检测出来过。


    她因为这个想法心如擂鼓,不禁抓紧了衣裙。


    指节上的擦伤出血结痂的部位因为这个蜷曲的动作而重新崩开,晋明琢不禁“嘶”了一声,疼地皱起眉。


    伤口上的疼倒是提醒她了,晋明琢低头瞧了瞧自己脏污的衣衫,急切地想去见他,也没时间回去换了,她略规整了规整,心思却不受控制地随着自己的想法而想下去。


    待她回神时,已经到了齐王府的角门。


    今日是他的加冠礼,齐王府内高朋满座,从正门进去,无疑是往幽静的水面扔下一颗巨石,万万走不得。


    晋明琢对齐王府不可谓不熟悉,索性走了最隐蔽的一个角门。


    来之前没忘记把裴朗宜的令牌带上,角门一开,看守角门的家仆见了令牌,自然没有不放行的。


    晋明琢一路避着人,本来盘算着如今的齐王府怕认识她且知道她同裴朗宜关系匪浅的人没有几个,该如何去找人时,运气颇好地在花园静僻处碰到了之前领她换衣裳的大丫鬟。


    那丫鬟瞧着忧心忡忡地要去做什么,见了她惊了一瞬。


    她相当聪明,瞧着晋明琢从何而来,身上的模样,马上就猜出了个大概,而后像是见了希望一样,自己的事也不去做了,跪在地上就求晋明琢:“晋姑娘,您去瞧瞧王爷罢!”


    “我来就是为着这个。”


    一句客套话也没说,晋明琢直截了当地说:“带我去见他。”


    有了丫鬟的带路,一切就顺利多了,不多时,晋明琢就到了裴朗宜所在的厢房。


    丫鬟从外头替她开了门,晋明琢刚踏进一只脚,就听裴朗宜听不出情绪地道:“出去。”


    只见他颓唐地坐在那里,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身上的吉服却是那么地扎眼。


    今天是他的加冠礼,晋明琢想。


    她原本以为,阻止岑慎玉的黑化,阻止那发生在晋原的,成为她梦魇的一切,就能叫他不再那么辛苦,就叫他遂着自己的心意,领一份钦天监的差事,能做个闲散的王爷。


    却没想过,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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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是整个庞大阴谋里的一角。


    晋明琢没有说话,缓缓地往里头再走了两步,才看见裴朗宜抬头。


    见是她,裴朗宜没有说话,重新垂下眼。


    “阿宜。”


    晋明琢走到他面前,他不抬头看她,她就蹲下,仰着脸去瞧他。


    手轻轻附在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传来,晋明琢惊觉他的手竟是凉的。


    可他的体温从来都灼热,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寒凉的身子暖热。


    晋明琢在冬季贪恋,又在夏季嫌弃,叫他很是不爽,非要在夏天贴上来。


    可如今明明是明媚的春日,外头阳光明媚,他的手却是凉的。


    晋明琢心疼地很,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攥紧,她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见他眼珠动了动,转向自己,晋明琢安抚一笑,“你的手太凉了,给你暖一暖。”


    听到这话,裴朗宜终于有了反应。


    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背盖住眼睛,仰头长叹一口气,而后重新看向晋明琢,蹭了蹭晋明琢的脸,像是有些贪恋这份安慰。


    晋明琢任他蹭,如法炮制地握住他的这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裴朗宜这才看到她指节上的伤,抽出手来,拉她坐下,又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手,心疼地皱了皱眉,“破了。”


    “没事,小伤。”


    两个人的手区别分明,晋明琢握住他的一截手,随口说道:“半个月,至多一个月就好了。”


    “我疼了会说会哭,可是......”


    她抬头,一双明亮的,总叫藏着心思的人自惭形秽的眼睛认真地看向裴朗宜:“可是阿宜你,疼了也得说才行。”


    裴朗宜闻声,瞳仁一颤,这才彻底卸下了所有的隐忍,眼底的伤痛和强烈的恨意和爱意交织,汹涌地几乎要溢出来。


    他低声,将今日得知的一切一字一句地告诉了晋明琢。


    末了,示意晋明琢往里瞧。


    晋明琢顺着他的视线往里屋看去,只见床榻上的刘副将,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双眸紧闭,俨然已经死去。


    这样字字泣血的故事,唏嘘太轻浮。


    晋明琢收回视线,又见裴朗宜从怀里将刘副将临死之前给他的证据拿给她看,他捏着那几张纸,却觉得手里千钧重,待晋明琢接过,裴朗宜如同卸了力一般,无力地垂下了手。


    晋明琢一页页地翻过去,看着左都御史的一件件恶行,看着南越的勾结,看着他父亲的惨死。


    她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所有,又递回给了他。


    凭如今的证据和裴朗宜与皇上对他的宠信程度,这些证据递上去,足以叫左都御史满门抄斩。


    只是......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左都御史树大根深,这里头水深浅未知,而晋明琢不断魂穿这事,显然就牵扯其中,而至今尚未解决。


    而眼下叫晋明琢头疼的却不是这事。


    而是左都御史今日明明调转了风向,显然表面上在拉拢自己家与岑慎玉,甚至想促成自己与岑慎玉的婚事,可为什么又公然绑架自己?


    这事能露的马脚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