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带着涎液，“嗒”一声砸在脸上，染下一道血痕。


    裴宿一眨不眨看着她，浑身的疼痛使她情不自禁皱眉，她却偏要执拗地勾唇，似乎想笑，却只带出喉间颤抖的气音。


    “为什么？因为你本打算趁我人事不省的时候才吃掉我吗？”


    英语老师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却写满惊恐，拼命对她摇头。


    “不……不要大声说话！”她忽然贴近，凑到裴宿耳边，血腥气的呼吸顺着脸颊拂过，“不然……他们会发现的！”


    说完这句话，她重新捡起那截断指，咔吧咔吧又嚼碎了。比起白天，此时她眼部沉下淡淡的乌色，依旧无限风情，只是……


    配上她身后那具被啃得七零八乱的尸体，怎么看怎么惊悚。


    全部吃掉后，她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没有出声，她抬起头，才发现对方眼尾泛红，清泪划过她那苍白的脸颊。


    “啊。”她皱皱眉，站起身，趴到尸体旁边，低着头捣鼓了几阵，然后捧着一个东西，献宝似的凑到裴宿面前。


    “我特意给你留的……”她压着嗓子，眸中笑意潋滟，“快吃吧。你是不是太饿了？”


    血腥气扑鼻，刺眼的血红，不知是不是幻觉，裴宿太阳穴一阵刺痛，只觉那心脏还在一鼓一鼓地跳动。


    丑东西，怪物……如果不是她大意了，丑东西或许就不会散架。那么鲜活的一只小狗，还有……


    或许是因为【毛茸茸的爱】，黑狗才会感应到她处在危险之中，特意赶来救她。她在这里，那黑狗呢？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宿看着一脸殷切的英语老师，摇摇头，对方扁扁嘴，有些委屈，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


    “咔嚓——”


    热血从她嘴角流下。死掉不久的尸体里掏出来的心脏，最好吃了！


    裴宿又看了她一眼，闭了闭眼，淡漠地擦掉自己的泪水。这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单方面的屠杀中。


    女老师抬起头，嘴巴鼓得跟腮帮子一样，“我知道赵行那个家伙今天一定会让很多学生去操场的，他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每次都会给我留几个人，我本来是去取餐的……”她一脸骄傲地示意自己身后的尸体，“没想到刚摸到附近就接到了校长的通知，说怪物出现了，所有人都要去捉怪物。”


    她眸光一眨，忽然扔掉了心脏，扑上来抱住裴宿的脖子。


    “谁知道你居然被怪物挟持了呀！幸好，周围那么乱，所有人都在吃来吃去，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把你偷偷捡了回来。”


    怪物……？


    在怪物的眼里，原来黑狗才是怪物吗？


    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脖颈，她能感觉到英语老师在嗅自己，甚至还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右肩，就像一只好奇的猫……


    脱臼后又剧烈运动过，裴宿感觉自己的右脚已经痛得麻木了。身上的伤口也是不知有多少处了，她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皱了皱眉，她艰难地再次开口：


    “赵行是谁？”


    “就是教你们体育的老师呀。”


    裴宿恍然。她原本的猜测，最大程度保留人类特征的老师会将外貌作为武器，诱惑并吃掉学生。赵行应该是实力强，不需这一层伪饰，但是她……


    “你什么时候吃掉我呢？”


    抱着自己的女子突然抬起头，洁白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森森诡异。


    “现在。”


    右颊被咬了一口，裴宿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却看对方已经笑眼弯弯地退开，而后神色又一变，神经质地捂住自己的嘴，“不对，要小声些。不然会被发现的！”


    “谁……谁会发现？”


    “其他老师，主任……”她打了个哆嗦，眼中充满恐惧，“惹他们生气的话，他们就会吃掉我。”她又看了裴宿一眼，强调道，“当然，也会吃掉你！学生按规定是不准进入员工宿舍的！”


    员工宿舍……裴宿看了一眼身处的房间，这里的家具虽简单，却还算得上整洁，原来是她的宿舍。


    “呃……”裴宿忽然又被搂住，对方夸张地凑到她脸上嗅了嗅，“你闻起来很香，一定很好吃……可是，”她抬眸看了裴宿一眼，颊上泛起点点红晕，“你的眼睛看起来好干净，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吃掉你——至少现在不想。”


    没有啃着人类某些部位的她，看上去也只与人类无异，只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


    裴宿垂眸，可是，为什么……怪物没有理由会生出保护她的心思。


    她抿了抿唇，重新看了看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目光落在她脸侧的淤青上，轻声唤道：


    “何遇？”


    对方茫然，蹙起了眉，“这是谁？”


    裴宿眸光一紧，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即使她猜错了，男主姓名后的问号与眼前这个反常的怪物没有关联，可是……


    她作为一个带班老师，怎么可能不认识何遇？


    裴宿直觉自己将要触碰到一些关键的线索，一时语气都有些急：


    “就是我们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呀。他就坐在我的隔壁，他……长得特别好看，但是瞳孔是白色的，眼角有一颗泪痣……”


    裴宿忽然噤了声。眼前的女子忽然掉下大滴大滴的眼泪，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你是不是喜欢他，他是不是你喜欢的人？我教的学生里从来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男生，所以才故意骗我？”


    她凑近裴宿，露出森森白牙。


    “你是不是怕我吃掉你喜欢的人，所以才编出一个不存在的人来骗我？”


    她越说越急，简直有些歇斯底里，把“不能被发现”的警示全都忘掉了。裴宿只好无奈地捂住她的嘴。


    ……一个不存在的人？


    她忽然想起来其他的一些细节，不论是何遇第一次闯入正在上课的教室，还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险些扼死了她，其他同学都置若罔闻，毫不关注……裴宿本以为是他们都畏惧何遇才下意识地忽视他，可现在看来——


    她心口一跳，鸡皮疙瘩顿起。


    难道说……他们班，自始至终就没有一个叫何遇的人？！


    那他到底是——


    手心的温软感将她重新拉回当下的境地。女子幽幽看她一眼，抓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不要喜欢他，男人都是坏东西，他们只会伤害你……”她轻轻咬了一下裴宿的手，“他们会害你堕入深渊，他们会毁掉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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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最后，她的身子已经在发抖，眼眶微红，看起来就像被暴风雨摧残的花。


    裴宿微怔，抿了抿唇，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意转移了话题。


    “好，我记住了。那你叫什么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眼前的人果然很好哄。她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眸光微弯，“我叫严握瑜，是不是很好听？”


    她拉着裴宿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是这三个字……”


    裴宿安抚好她的情绪之后，就哄她一个人先去“用餐”了。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丑东西已经没了，黑狗也生死未卜，她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弱小。


    不仅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事物，还让对方因为自己而丧命。


    她猛然摇摇头，刻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忽视心口的隐隐作痛。


    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脚上，那里已经微微发肿，脱臼时间越长，危害越大。她狠了很心，双手放在脚踝处，“咔”的一声，是关节挪动时发出的清脆细音。


    一瞬强烈的疼痛过后，她眨了眨眼睛，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右脚。


    ……接上了？


    裴宿有些恍惚，她突然觉得，自己对于正骨好像很熟练。就仿佛……这些东西已经刻入了她的基因，形成了肌肉记忆……


    啪。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她嘶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右脸，没想到还挺疼。


    她现在好像经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既视感，明明这些都与她十九年的人生毫无关联。


    是污染吗？


    裴宿看了看旁边正在乖乖啃人的严握瑜，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可以……看看你的东西吗？”


    对方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她。


    裴宿脸一红，“我想……更了解你。”怪物化的严握瑜心智更像一个小孩，裴宿说这些话着实会有一些愧疚感，觉得自己在哄骗单纯少女……不过，找线索，也算变相地关心她了，对吧？


    严握瑜果然很高兴，连手里的那条胳膊都放下了，那只沾满鲜血的手马上就来拽裴宿。裴宿心一抖，认命地让她将血都抹在自己的学生制服上。


    “好啊——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裴宿，裴宿摇摇头。她也很好奇原因。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从外面来的……”


    裴宿心上一震。外面来的？难道她知道……？


    “虽然我来这里还不久，但……这里跟外面传的不一样，真的很脏很恶心。可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的眼睛很干净，我看着很喜欢。”


    ……原来只是说裴宿在这个副本里的转校生身份。


    她心中微微一动，看着埋头在翻找什么的严握瑜，再次发问，“很脏很恶心是指什么呢——”


    “呀，找到了！”


    严握瑜一脸兴奋地打断了她，“而且你长得很好看，就像我一样！你看，这是我唯一一张完整的照片了……这张是不是完全还原了我的美貌？”


    她顺着望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黑白照片。女子的眼睛被黑线遮挡，而下面的新闻标题——


    “——最新通报，此前深陷舆论风波的希望中学教师严某某，已经被发现死于职工宿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