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药堂时，栖迟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让渡苍和北辰先进去。


    至于他们要对秋寒做什么，栖迟就无从得知了，只说将会在保证秋寒不会再度失控的情况下，问清楚所有想知道的事。


    井阳也没有阻止，一同在外边等着。


    “井阳……真人不担心吗？”栖迟闲着也是闲着，便和井阳搭话。


    “唤我师伯即可，我虽不太想认北辰这个师弟，但你们几个师侄还是认的。”井阳笑道，“北辰自小便极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内心始终有把尺子，绝不会过度。”


    “听闻师伯同师尊，还有同衡师伯，关系都十分要好。”


    “也不算吧，你师尊从小就是被我打到大的。”井阳回忆起少时，眉眼变得更为温和，“每次同衡见到了，老是拦着我。”


    “有点意外。”栖迟也未隐瞒自己所想，“同衡师伯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会动手的那一个。”


    她一直觉得，同衡是会对不听话的师弟直接上戒尺的那种。而井阳，更像是只能在一旁叹气，却无能为力的类型。


    “我以前，也不是这般模样。你师尊从小就调皮，不认真修炼。再加上管理雾外山那么多事情，脾气也称得上暴躁。后来去了后山，才渐渐消磨了脾气。”


    “对不起，师伯……”栖迟瞧见井阳表情变化，意识到自己怕是不小心提起对方伤心事了。


    “无妨，能同你聊聊也好，我也很久没有回忆以前的事了。”井阳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当年我们原本师兄妹五人，可两个师妹意外在秘境遇害。其中，二师妹不日便要与同衡结为道侣。得知噩耗后，同衡开始疯了一样地修炼，修为大涨。之后，师尊离世，同衡接任山主。”


    “一开始我是怨的，可日子久了，再加上同衡时不时来寻我，便也看开了。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同衡啊，他是我们五人中，最信任师尊的。他从来不考虑对或错，只要师尊说了，便是内心再不情愿也会照做。哪像北辰，只要听到一句不爱听的，便堵住耳朵。”


    “所以，您其实不是在怪师尊，而是在责怪自己。”栖迟道。


    她看得明明白白，井阳眉心上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尤其是在面对北辰的时候。


    “我担心，北辰内心里曾埋怨过我，哪怕只有一丝。”


    “师尊不是这样的人。”


    井阳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当年卦象一出，北辰便不相信，当着五大宗门的面放话，不论他未来徒弟做什么，都由他负责。之后，一向无心修炼，总是应付了事的他，开始努力修炼，一刻也不停歇。最后，他便登上当世第一人的位置。”


    “反观我，抛下雾外山，抛下师弟，躲到后山。哪怕我当年稍微清醒一点，都能意识到问题所在──师尊怎么会突然离世，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让同衡接任山主。”


    听完这话，栖迟更加猜测，折燃应是在那一年得知了神族与登天梯一事，才打算隐到暗处。


    “或许，当年您就算理智仍在，也阻止不了这一切。在我看来，折燃会选择同衡师伯，是必然的。”


    不仅是因为同衡信任折燃，更因为同衡在心爱之人离世后，想要变强。


    “可是不论如何，这些年哪怕我多对雾外山，对同衡上心一点，或许就能早早发现异样，阻止这一切。”


    井阳面对着眼前的群山，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他痛恨自己当年受到情绪影响，蒙蔽了双眼，忽略了那么多异样。更怨恨自己这些年来说着看开了，便撒手不管，丝毫不问。


    栖迟明白，自己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不如将事情调查清楚，井阳和北辰才能真正走出来。


    不只是井阳，北辰也在责怪自己。虽然面上仍是那副轻松模样，可栖迟能看出来，他比之前都要认真许多。


    或许北辰也在想，自己明明都成为当世第一人了，为何还是什么都没意识到。


    良久，栖迟才开口，打破这片哀伤。


    “师伯可以查查同衡师伯修为大涨之前的事，折燃应该在这之前才得知了登天梯与神血的事，而同衡师伯便是他首次下手的对象，也是实验对象。”


    “好，我知道了。”


    “还要，九星转移一术，究竟是从何而来。”


    “此术有问题？”井阳收了所有情绪，语速缓慢道。


    “以目前所了解的情况看，折燃是第一个使用此术的人。在这之前，并未听闻有人用过此术。我总觉得，此术先前是不是并不存在。”说完，栖迟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我的意思是，既然还有师尊知道此术，那么也会存在别人知晓的情况，但在这之前从未听闻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此术不仅能附身他人身上继续存活，还能继承自身原有修为，对于那些渴望长生，想要飞升的人而言，不会放过此术。”井阳道。


    井阳刚说完，渡苍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可以进来了。”


    他其实出来有一会了，但见栖迟与井阳并未结束话题，便静静在一旁等着。


    “好。”栖迟道，跟着渡苍走进屋内。


    秋寒坐在椅子上，双目平视前方，眼神空洞无光，好似失了魂一般。


    “她这是？”栖迟问道。


    “记忆没问题，封住了所有情绪，并且在脑子里布下禁制，若有人入侵，我会第一时间察觉。”渡苍解释道。


    栖迟坐在秋寒对面，却不知从何问起，“她能自己说吗？”


    “能，但是有可能会漏掉一些东西。”渡苍道，手在秋寒头上悬空而放。


    一阵灵力浮动，秋寒缓缓开口。


    秋寒被折燃接到雾外山后，便被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折燃面对她时，经常变得很奇怪，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次数多了，她逐渐明白，折燃把她当成秋微了。


    她便也乖乖扮演秋微，像之前一样。


    秋家的事在修仙界传开后，她才知道，原来老祖宗秋山还活着，甚至同折燃是一伙的。


    但她并未见到秋山，因为对方与乐岐一同进入雾涯秘境去对付北辰了。


    而同时，折燃在外边计划着什么。


    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多年前曾有一个卦象被同衡瞒下。


    折燃当时对着雾外石思考许久，最后得出结论，那个卦象指的是栖迟。


    之后就是发布通缉令，将所有矛头指向栖迟。


    明明那些人都是因为对神族下手，才被收拾的。


    没多久，折燃察觉栖迟在雾外山出现。


    可等他带着她赶到时，栖迟已经进入秘境。


    她以为折燃会追进去，毕竟她已经看过很多次折燃提起栖迟时阴沉又贪婪的眼神。


    可是他没有，反而避开雾外山弟子，派别人前往百药谷，杀了所有医修，夺取九转还魂丹。


    他担心栖迟再坏事，便趁着栖迟和北辰都在秘境里，率先下手。


    秋寒觉得折燃有些可怕，罔顾他人性命，嗜血残暴。


    可是当折燃看到她害怕的眼神时，只是一遍又一遍说：秋微，我不会再让你在我面前死去，有了九转还魂丹，你就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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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清醒又混乱。


    像个真正的疯子。


    但真正令她感到胆寒的，是第二天。


    折燃带着她再度来到雾涯秘境入口，见到了一位身形高大、双目黑洞的人。


    那人告诉折燃，催动雾外石，便可搭建登天梯。但是，登天梯需要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才能长久存在。


    折燃便计划将汇聚修仙界众人，共同见证登天梯，顺便给对方提供身体。


    对方点头，只郑重地告诉折燃，千万小心栖迟。


    而一旁的秋寒在听到这话后，面上一惊，什么叫提供身体？


    那奇怪之人看到她神色，来到她面前。


    折燃有些生气，大喊道：不能伤害秋微。


    可实际上，并未阻止那奇怪之人。


    尔后，秋寒便感觉到脑子里像是被混入了什么东西，思绪瞬间变得混乱。


    等到清醒时，已是建造登天梯当天。


    面对修仙界众人，折燃不能将她带在身边。


    秋寒明白他短时间内不会赶回来，立刻往外跑。


    她要逃，折燃不知道要做什么，还有秘境里那人，都太危险了。


    可是她却碰到了宋期声，还被对方抓住。


    从头至尾说完，秋寒仍是那副呆滞的样子，话语里也不带丝毫感情。


    像个傀儡一般，只能听命行事。


    “她还能恢复吗？”栖迟问。


    “能，过两天就好了。”渡苍道。


    井阳听完，沉声道：“也就是说，那些被控制的修士，是给黑洞人提供的身体。”


    北辰：“附身吗……”


    “可为何要这么多人？难不成那些黑洞人都要附身到修士身上？”栖迟没想明白这点，那天的黑洞人明明都很正常，为何要附身？


    可在场所有人里，没人能给出答案。


    井阳和北辰再次往地牢去。


    当务之急，便是让这些修士摆脱控制。


    他们担心黑洞人还会再度寻来，再次想要附身在修士身上。


    而原先不打算寻求百药谷帮助的井阳，现下也改变了主意。


    他当下便给百药谷传信，请求他们帮忙解决整个修仙界的噬虫引。


    栖迟和渡苍则是还留在屋内。


    她看着秋寒，若是被影响心绪是需要对方布下术法。


    那她到底是何时被施术的？


    看到栖迟一脸烦闷的样子，渡苍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别想了。”


    “怎么可能不想。”栖迟道。


    “那就少想一点，或者我帮你想想。”


    “我在想，或许我的记忆也不完整。”栖迟猜测道。


    在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后，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些事是她本就知道的。


    “要我帮你看看吗？”渡苍询问道。


    栖迟想了一会，“会痛吗？”


    “不会，就是……”


    “不会就行。”栖迟听到不会痛就放下心，拉着渡苍就往外走，“快快快，你帮帮我。”


    渡苍有些无奈，笑道：“我都没说完。”


    “没事，我相信你。”


    “真的？”


    “嗯。”


    “不会后悔？”


    “绝对不会。”栖迟肯定道。


    渡苍便牵着她往重山去。


    “你说，要不要告诉白洛川，他被选中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折燃想要以一个同龄人的身份站在秋寒身旁？”


    “你决定便好。”


    院内只留下这番对话，以及失去反应的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