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虽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作为林窈的内推人，人事姐姐这次是带着羡慕说了真心话。


    一般情况下，优化名额的经济赔偿是能压就压，细化到一个月一天来掰扯都不奇怪，闹到劳动仲裁更是常有的事，等到官司走完，公司即便被判了赔付，那钱也是能拖一天拖一天，主打一个膈应。


    但林窈这个情况完全不同，不但根据n+1进行经济补偿，而且按照林窈的合同签约日期，她在公司工作还差几天才满两年半，但这边还是按照满两年半给她算了。不过因为她选择离职，那么涨薪方案就失效了，她的赔付标准是按照原本的薪资来算的。


    人事姐姐是人精，边说边观察林窈的反应，说完笔记本一合，半开玩笑半严肃：“算明白了吗？能拿多少钱，要不要我告诉你？”


    林窈冲她咧嘴笑，也不遮掩自己那点小九九，“姐，我这马上就失业了，紧着钱才正常吧。”


    人事姐姐被她的自我调侃逗笑。她算是看明白了，人就冲着离职去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姑娘绝对不傻，之前公司沸沸扬扬的时候，她的应对也完全不掉链子，现在事情过去了，马上就是升职加薪，她反而要走，那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更好的打算。


    人事姐姐知情识趣，没再多问，可好歹有点渊源，是以正事聊完，她顺口问了句：“欸，你和谢帆还有联系不？”


    谢帆正是林窈的前老板，林窈只有逢年过节会发个消息聊两句，但是最近没怎么联系了。


    人事姐姐笑一下，半开玩笑说：“那正好，他最近又回北京了，听说在搞什么短视频，你这回辞了，找他再给你推个岗位。”


    林窈附和：“这个好。一朝雇用，终身保岗。”


    这趟聊完，林窈的离职手续正式开始走流程，消息也在办公室不胫而走。


    “不是，为什么呀……”花妹一万个不理解，其余人也向林窈投来疑惑的目光，白明远盯着电脑屏幕，握着鼠标半天没动作。


    “哎呀，其实仔细想想，在这也呆好几年了，休息一阵，换个赛道。”


    “什么赛道？结婚生娃？少妇赛道？”花妹嘴上开着玩笑，嘴角却肉眼可见的再往下撇，要是气氛稍微伤感点，她估计能立马哭出来。


    林窈也不想搞得生离死别一样，拍拍手振奋道：“大家现在可以想想吃什么了啊，别跟我客气，下一顿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大家笑着说好，可隐隐约约的，还是能感觉到一份低落和离愁。


    风波过去，林窈却要离职，那只能说明她不是突然有这个想法，可能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但当时也是他们最忙最抽不开身的时候，所以她也是跟着大家一起熬过季度月末，到这月头才提，只能说分手和离职一样，都见人品。


    忽然，花妹从工位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林窈注意到，目光追着她出了小屋，一回头，高崽在工位上朝她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花妹就回来了，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不一会儿要去棚里拍摄，花妹跟着几个摄像走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回来，林窈把人截住：“走，中午请你吃饭。”


    花妹斜她一眼：“一顿食堂就想打发我！？”


    “那不能，今天先请你吃一顿，你吃两顿。”


    花妹嘴一瘪，勉强扯了个笑。


    两人平时就是饭搭子，花妹消息灵通，话多梗密，和她吃顿饭笑的腹肌都能练出来。


    但今天的花妹话不多，或者说兴致不高。吃完饭正准备回去，林窈把她一勾，“急什么啊，走，喝奶茶。”


    两人到楼下买喝的，林窈给办公室其他人都带了一份。


    中午人不少，大概得等一会儿，两人就坐在店内的吧台，花妹撑着脸看外面，林窈拨她一下，“想什么呢。”


    花妹撇撇嘴角，全当回应。


    林窈笑着问：“这么舍不得我？”


    花妹又撇一下，还附带一声轻嗤。


    林窈没再说话，花妹又忍不住瞟她，好几眼后，终于问：“那你什么打算啊。”


    林窈也杵着脸看外面：“不知道，先休息一阵吧，这几年上班就没真正闲过。有空的话就接几个私活儿，不至于饿死吧。”


    “那你男朋友呢？他不介意你辞职？”


    花妹之前还跟林窈讲过一新闻热点，一线城市情侣同居效率最高，主要原因就是分担经济压力，生活更方便，这样的感情实质也更敏感现实，一旦有一方拖了后腿掉了队，爱情的小楼跟着就得轰塌。


    “还好吧，他说随我。”


    花妹唏嘘：“也是，差点忘了姐夫是个恋爱脑。”


    林窈喷笑：“什么脑？”


    “恋爱脑！”花妹加重语气：“你不知道吗？可稀罕你了，估计你前脚辞职，他后脚就把你收拾收拾藏家里，谁也不给看。”


    “那不行，”林窈一本正经：“女人得有自己的事业，得保魅。”


    花妹噗地笑了，往她身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却把自己的眼泪拍出来。


    林窈表情微变，往她身边靠了靠，语气放轻：“怎么了啊……”


    花妹摇头摆手，飞快擦眼睛：“没事，真没事……”可她是个憋不住心事的人，林窈等她缓过来，又问一遍，花妹这才开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


    成年人一瞬间的感性往往是长时间来多层buff的叠加酝酿出的复杂滋味，眼下的事情是催化，但不是唯一原因。


    早在林窈之前，她就想过离职的事儿，当时想得简单，就是想去试试别的，结果被林窈一句话顶回来——有钱吗？没钱就安安心心上班。


    生活所迫，但也没什么，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于是找理由安慰自己，至少现在的工作不错，上班搭子也好，钱攒着攒着不就有了。


    可一转眼，上班搭子却要走了，理由居然和她当初想的一样。


    人生真多变，自己还控制不了。她既舍不得林窈，又为自己唏嘘。


    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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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花妹直起背，把当初被林窈扔中的镖扔回给她：“你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要，说辞就辞，搞得那么潇洒，有钱吗你？”


    “有啊。”林窈挑眉：“我好歹你比多吃几年老板的大饼好吧。”


    糟糕，是回旋镖！


    花妹迎面中镖，哇的一声哭了，“我也想有钱，我也想辞职，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吃食堂了……”


    林窈哭笑不得，一边抱着她拍哄，一边转头处理路人的目光。


    终于把人哄好，店员也叫了号，两人提着一堆喝的往回走，花妹宣泄完情绪，就只剩对林窈的不舍，话终于密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都是交接，签完该签的字，确定补偿金额，离职手续就算办完了，时间也到了周五，下午的时候肖煜过来召集大家开了个会，林窈没去，在工位上收拾自己的东西。


    虽然一早就有了准备，但当工位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林窈心里多少有点空落，甚至回想起大学毕业收拾东西滚蛋的情景。


    人有时候会预设一些情景，觉得到这时候肯定会发生什么事，但生活总是推着你极速前进，一个阶段结束，还来不及发表感言抒发心情，就得立刻投入到下一阶段，直到抽空回头，才发现早过了抒情的时候，心里荡过一丝浅浅淡淡的失落和怅然，又立刻转头往前走。


    就好像当初大学毕业，即便她们寝室关系一直不错，也并没有抱头痛哭，依依惜别。在毕业来临之前，大家已经在为实习和工作奔波，甚至有人早早的就离开了学校，连拍毕业照都是赶场。


    常有人说，生活需要一些仪式感。


    但其实，仪式感没能见证的人和事，时间会帮你筛出来，经久不散，沉淀成形，在下一个契机来临时结出属于它的果。


    有些感情，有些人，是再匆忙奔波也不会被完全甩离人生的存在。


    所以，大可以用一种更松弛的状态去面对悲欢离合。


    一时兴起，林窈拿起手机调出相机，比着耶和每一个空工位合照。


    忽然，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调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照完了吗？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林窈一愣，转头，对上等在门口的一群人。


    一股巨大的社死感灭顶而来，她捂着脸啊了一声，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花妹第一个冲进来，猛扑上她：“你咋这么闷骚呢，我人在这你不拍，我走了你拍我工位，你爱我这么深呢！”


    卫东来一屁股坐到工位上：“没事，你继续拍，到时候把我P掉就行。”


    高崽煞有介事的开始摆弄工位：“哎哎哎，刚才拍的删了啊，我收拾一下你再拍，得拍出我的品味。”


    白明远：“那你摆什么手办啊，你得把你前女友都堆上面。”


    办公室爆出一阵哄笑，摄像郑俞忽然补了句：“那华哥也得坐上去，高崽也给华哥送过花。”


    邱华甩手就是纸团暗器，砸的郑俞嗷嗷直躲。


    笑闹之际，林窈无意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肖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