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听见叶和凝被唤，不约而同地顿了顿，朝声源的方向看去。


    默默伫立一旁的沈容端，也不由得朝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容貌极为娇俏可爱的少女，正从纷纷向她行礼的人群之中缓缓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手中捧着各种精致的暖炉与披风。


    她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一件大红色织金貂裘，锦缎表面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华美非常。


    衣领、袖口皆镶有细密的雪白狐毛，将她的颈项与手腕衬得更加纤细白皙。


    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玉带，镶嵌着几颗价值不菲的东珠，每一颗都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光泽。


    下摆的裙裾同样绣有金线流云纹，裙角微微拖地，行走之间，仿佛天边的云霞在身后飘动。


    少女的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帽上嵌着几颗细小的珍珠，发间还簪着一支金簪，簪上雕刻着梅花，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随意地站在那里，便如一枝迎风傲立的红梅，在这冰天雪地中，独自艳丽。


    看见来人，众人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敬地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原来，来者正是大名鼎鼎的兰因公主钟掌珍。


    传闻，她殊色动人，美艳无双，深受圣上宠爱。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钟掌珍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走，仿佛一只扑闪的蝴蝶般，最后缓缓停在了沈容端身上，突然勾起了一个笑。


    沈容端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由得一怔。


    此时，叶和凝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回过神来，赶紧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垂头行礼。


    钟掌珍微微颔首，神态淡然但带着一丝贵气，声音娇俏却不失威严：


    “免礼。”


    待钟掌珍朝二人走近，叶和凝却换了一副嫌弃的脸色，看着钟掌珍，语气里透出几分不耐：


    “你一个小姑娘，来这猎场做什么？”


    钟掌珍对此不以为意，似乎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了一般。


    她朝叶和凝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又偷偷地瞄了一眼沈容端。


    之后，便径直走上前，一把扯住叶和凝的衣袖，硬是要将他拉到一旁。


    叶和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又拗不过她，只好匆匆给沈容端留下一句“在此等我”，无奈地被钟掌珍扯到了人少的角落去说悄悄话。


    众人见到这一幕，没有半分惊讶，反而忍不住笑着起哄，似乎已习惯了二人之间有些亲密、有些逾矩的互动。


    沈容端独自站在原地，低垂着眼，听着周围人的嬉笑声，却没有半点参与的心思。


    她与这些人并不熟悉，无法融入他们的热闹，更没有想要加入起哄的欲望。


    那嬉闹声仿佛隔着一层薄雾，与她无关。


    她的目光轻轻看向不远处，正低头和钟掌珍说话的叶和凝。


    两人站在一起，叶和凝英气俊朗，钟掌珍娇俏华贵，二人如同画中的人物般相衬，显得格外登对。


    叶和凝身上的那股从容和钟掌珍的矜贵气质融合得自然恰当，好像他们本该如此亲近。


    光是并肩站在一起，就像在无声地宣告——


    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容端心里忽然有些发沉。


    一股寒风吹过，她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二人不知说到什么，叶和凝一愣，竟然和钟掌珍同时涨红了脸，然后一齐朝沈容端望来。


    沈容端急忙移开眼神。


    在这里越站越冷，她打算悄悄回到营帐里去。


    “你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拉扯过来，就是为了打听我大哥的事？”


    叶和凝轻咳了一声，没好气地看着面泛红霞的钟掌珍：


    “好歹你也是个公主，就不能花多点心思在正经事上吗？整天打听男人，成什么样子！被你祸害过的侍卫要是排个队，应该是可以从坤宁宫排出皇城门了。”


    闻言，钟掌珍狠狠打了叶和凝一下，警告地指着他的鼻子：


    “死蠢物，你懂什么！不准出去瞎说！……尤其是，不准你和这个沈大哥瞎说我的事！”


    前段时间，她和一些官家闺秀、郡主女官之类的小姑娘一起在御花园赏枫叶时，就听说了叶和凝的这个义兄。


    起因还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激动不已地和大家描述，此前参加她表哥的品香会时，见到沈容端的场景。


    “那个时候，我们大家都在花园里闲聊。我站的地方比较靠近中间的池塘，结果石头上面有青苔，滑不溜丢的。我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眼看就要栽进池塘里！此时，叶和凝刚好带着他义兄来了，大家都在忙着走过去和他们说话，没有人留意到我这里的情况。”


    小姐说到这里，声调一紧，脸上还带着那日的惊慌神色。


    听她讲到此处，围坐的诸位年轻女子顿时屏住了呼吸，个个都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忍不住急声追问：


    “然后呢？接着如何了？”


    连带着几分午后的慵懒，有些困倦地坐在主座的钟掌珍都被引起了一丝兴趣，微微直起了腰肢。


    小姐咽了咽口水，声音稍显激动地继续说道：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只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穿过了重重人群，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是沈容端！下一秒，她轻轻一蹬地，竟然飞身而起，宛如一只轻盈的飞燕，穿过众人，朝我疾驰而来！”


    众人听得心头一紧，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紧张氛围。


    小姐的脸上浮起一抹羞赧，却带着几分激动，继续道：


    “她一边飞身而来，一边利落地拔出鞭子，那鞭子如同霹雳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线，瞬间缠住了我的腰！我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猛地一扯——竟然直接落进了她的怀里！”


    说到此处，小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也愈发红了起来。


    旁边的姑娘们听毕，纷纷捂住嘴巴，忍不住发出了轻声尖叫，仿佛亲眼目睹了那副英气逼人的英雄救美场景。


    连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想象着那日的沈容端是如何恣意潇洒、英姿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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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想想，就让人心动。


    “我也见过这个沈容端！当时我去酒楼吃饭，刚好碰到他和叶和凝了。叶和凝，够帅了吧？可是依我看，沈容端比他更帅！而且，沈容端性子十分淡，话不多，还武功高强，会保护人。一点都不像叶和凝，整天咋咋呼呼的，就会耍公子哥脾气！”


    此时，另一位小郡主也激动地分享道。


    闻言，大家都紧了呼吸。


    ——叶和凝，已经是皇城公认的翩翩美少年了。


    比叶和凝还好看，是有多好看啊。


    而且，脾气还比他好。


    又会武功。


    ——简直就是高配版叶和凝好吗！


    钟掌珍眉头挑了挑，有些兴趣。


    不过兴趣也不是特别大。


    毕竟，她从来没觉得叶和凝帅过。


    纵然是高配版叶和凝，应当也不过如此吧。


    ——直到她死缠烂打，求着父皇带她来了猎场。


    今天大清早，她便兴冲冲地带着几个贴身的侍从跑了出来，打算去看日出。


    天色尚未大亮，四周一片寂静，侧耳只听得见裹着冰雪的瑟瑟风声。


    却见一男子，身穿一袭玄色长袍，衣袂随着风轻轻飘动，修长的手执着剑，独自立于一片白茫茫之中。


    她身形笔直如松，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与雪。


    钟掌珍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伸手，按住了身后侍从的动作。


    过了片刻，只见她猛地出手，手中那柄剑如一道银光，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她的剑势看似缓慢，动作却迅如闪电，锋利的剑气直劈长空，每一招每一式都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钟掌珍只觉得此人的剑法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干脆、利落。


    随着剑势的恣意生长，男子的身形时而如轻燕掠过，时而如山崩海啸般猛烈，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她的身影。剑光与飞雪交织在一起，寒光逼人。


    尤其是剑上那一点朱砂，在她快如闪电的剑招下，竟然如一抹红线般飞速变幻，仿佛连成了一道红色的流光，将雪地上的白，与她剑影的黑衬托得愈发鲜明。


    剑气呼啸，随着她潇洒自如的动作，四周的雪片仿佛被牵引，未落地便在空中被她的剑风接住。


    纷纷扬扬的雪，如同唯独避开了她一般。


    钟掌珍屏住了呼吸，目光被牢牢吸引。


    只见眼前的人纵身一跃，仿佛不沾凡尘，脚步轻盈地在雪地上划过，剑花飞舞，凝聚在她的剑上。


    她身形未曾一滞，最后稳稳落地，手腕轻轻一翻，将剑尖放近眼前。


    钟掌珍目不转睛地看着，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男子微微低头，凝视着剑尖上稳稳堆叠的晶莹雪花。


    过了许久，勾起一个有些稚气的笑。


    随后，她缓缓抬手，手中的剑轻轻一晃，剑尖朝前，蓦地吹出一口气——


    雪花被她轻轻一吹，便散落在空中，化作漫天飞舞的冰晶。


    ——就像是一场，只为她二人而下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