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三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步伐飞快，街道上的人群显得越发碍手碍脚，仿佛专门为了阻碍他们的去路而设。


    男人与仆从紧随其后，仿佛饿狼追逐猎物，步伐凌厉而迅疾。


    就在此时，桃枝目光瞥见前方的水果摊，摊主正忙于把筐中的新鲜果品摆放到架子上。


    她心中一动，奔向摊位，借机将几个果筐推翻。


    苹果、梨子纷纷滚落，混乱的场景令男子与随从不得不避让，脚步一滞，距离再次拉开。


    “快！”


    桃枝急促呼喊，拉着斐然与船夫冲过水果摊，往码头的方向冲刺。


    他们穿梭在熙攘的街市间，步履如飞，心跳剧烈。


    男人与随从在水果摊前稍作停滞，随即从人群中追出，但距离仍未完全拉近。


    待到了码头，三人急着上船之时，忽然猛然想起，船夫的船早已在昨日沉入江底。


    片刻的犹疑之后，看着逐渐逼近码头的男子一行人，桃枝最先反应过来，急声道：


    “快，把钱掏出来，随便借一艘船！”


    船夫不敢耽搁，立刻领着二人穿过人群，直奔一位老船家。见到对方，斐然赶紧将一锭银子塞进老船家手中，急声道：


    “事急从权，船暂借了，多谢！”


    老船家见银子份量不轻，虽惊愕于他们的狼狈模样，但看见船夫是自己所熟识的，所以连忙解下缆绳。


    眼看船只即将离岸，斐然回头猛然一瞥，却见那男子已然带人追至码头，距离不过咫尺。


    男子眼神焦躁，迅猛如一头捕食的猛兽，眼看就要一把抓住斐然的后襟。


    斐然心头一惊，顾不得其他，咬牙奋力一跃，几乎是在男子的指尖触到衣角的瞬间，堪堪跳上了船。


    男子眼看即将到手之人飞速逃离，心急如焚，竟不顾一切地纵身跃入水中，拼命向船追去。


    桃枝看见男子竟然跳入河中，心中猛地一紧，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安，不由自主地向船舷靠近，目光死死锁定在水中的身影。


    然而，船夫心知事态危急，不敢有半分懈怠，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挥动船桨。


    江水汹涌，顺流而下，船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疾驰。


    随着船身越行越远，桃枝看着奋力游来的男子，心跳愈发急促。


    片刻之后，男子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岸边，也看不见那拼命追赶的身影了。


    见桃枝的脸上并没有多少逃脱的兴奋，反而是五味杂陈的复杂表情，斐然不由得问出了刚刚一直没有空隙问的问题：


    “那人是谁？为何要追你？”


    桃枝呆呆地盯着涛澜汹涌的江水，过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那是我爹。”


    闻言，斐然吃了一惊：


    “……是你爹？那你为何要躲躲藏藏？”


    他心中有更深的一层疑窦，只不过一时半会还没好意思问——


    为什么你爹看起来，那么像个宦官啊？


    桃枝却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垂着眼帘，主动回答道：


    “……他当年一心要入宫，为了凑路费，还把我给卖给了别人家做媳妇。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最近一次听到他消息，还是今年年初，有乡亲同我说，看到有人在村口打听我。我觉得奇怪，就偷偷过去看了，结果发现，正是我爹在打听我。”


    斐然闻言，沉默片刻，眼神流露出一丝对桃枝的同情：


    “哦，难怪你不愿意见到他。这样的爹，实在是太坏了，枉为人父。看他那架势，估计找你也没什么好事。……还好躲开了。”


    此后，桃枝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再言语。


    船上沉寂了下来，唯有澎湃的江水声冲刷着耳廓。


    斐然则依旧在思考刚刚的事。


    根据桃枝的描述，结合她父亲的外形和打扮，他应当是成功入宫了吧。


    他身后两个跟随他的侍从，看着也像是宦官似的。


    他们突然出现在此，有何目的呢？


    如果仅仅是“找女儿”这个原因，似乎有些站不住脚。


    背后应当是有宫中什么人授意的。


    斐然想了一会，但碍于他对皇城政局的了解也多来自自己师姐口中的描述，所以最终还是想不明白。


    船靠了岸，船夫指了指眼前一条连接着河滩与山林、在草地中若隐若现的小径：


    “这是通往清风山的路，一路沿着往上走，翻过这座山，就能到野熊山了。清风山不高，你们走快一些，约莫中午就能翻过去，下午就能到野熊山。不过，我还是要最后劝你们一次，听说野熊山不仅山贼多，而且他们的寨子外面设了一些阵法。如果有不知道解法的人踏进去，很有可能会迷路，最后饿死在里面。”


    斐然笑着摇了摇头，把约定的银钱递给船夫，温声道：


    “多谢。”


    随即，又转向桃枝，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瘦小身板，神情略带忧虑：


    “你确定……”


    桃枝毫不犹豫地跳下船，语气坚决：


    “我要去的，赵大人文质彬彬，在这种山贼成群的地方呆着，真教人放心不下。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如果我拖后腿了，你就走，不要管我。咱们快走吧。”


    斐然见劝不动她，无奈摇头叹气，只得领着桃枝沿小径向清风山进发。


    清风山不算高，漫山遍野种满了茶树，清新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散。


    斐然随挽澜喝了许久的茶，自己对茶叶也颇有研究。


    他信手从树上摘下一片茶叶，放在手中细细端详，辨认出这是名为“甘露”的上好绿茶茶叶。


    叶色嫩绿，质地清透，闻之便觉甘香扑鼻。


    斐然心中暗叹，此茶乃是品茗佳品，而且香味十分殊胜隽永，他很喜欢。


    正当斐然沉浸在甘露的清香时，却忽然瞥见茶树间有一老者，身形瘦削，须发皆白，气质飘逸，正低头专注地采摘茶叶。


    斐然凝目望去，顿时愣在原地，旋即露出喜色，快步走近，恭敬地唤道：


    “茶老前辈！”


    此人江湖人称“茶老头”，是挽澜的老友。


    昔年遍访名胜之地品茶时，斐然也曾见过他，知道他不仅善于品茶，而且喜欢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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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他在何处种茶。


    谁知，今日阴差阳错，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那老者闻声抬头，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愁绪。


    见是斐然，略显惊讶，但并未表现出多少喜悦，只是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有些敷衍地问候道：


    “你师父近来可好啊？”


    斐然心中疑惑，见茶老头神色不豫，忙关切问道：


    “我师父自然是好的。只是老前辈您愁眉不展，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茶老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今年雨水多，因天潮湿，茶叶晾晒时霉变不少，品相不佳，茶商们都不愿出价收购。眼看，这么好的茶叶都要烂在这里，老朽觉得，心里实在难受啊。”


    斐然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


    “茶叶乃集聚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灵秀之物，就这样沤坏，实在是太可惜了。”


    然而，因为心中记挂沈容端，他还是赶忙正色问道：


    “茶前辈，您可知晓前往野熊山伏虎寨的路径？我师姐被困在那里了，我赶着去找她。”


    茶老头微微点头，神色凝重：


    “知道。伏虎寨外，布了一个迷津阵。早年，我痴迷于研究阵法机关，那迷津阵，就正是我所创设的。迷津阵阵如其名，玄妙莫测，非得熟谙其法门者方可出入自如。若是外人贸然闯入，恐怕九死一生。可以说，除非是提前研究过很久，否则，踏进了，就绝对是出不来的。”


    斐然心中一凛，急忙躬身施礼，诚恳道：


    “老前辈，晚辈斗胆恳请，望您能不吝指点。此行关系重大，若能脱困，必定铭记前辈大恩。”


    茶老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苦着脸，摇了摇头：


    “我倒不是不愿助你，只是这茶叶滞销之事，教我愁肠百结，实在无心顾及旁事。”


    斐然思索片刻后，忽然灵机一动，凑近桃枝，低声道：


    “这些茶叶虽因受潮霉变，难以入口，但它们的香气却未曾尽失。倘若能另辟蹊径，将香气利用起来，或许能解老前辈的忧虑。”


    桃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轻声接道：


    “你是说，若能将茶叶的香味利用起来，用作香料，或许还能将其转化为另一种商品？”


    斐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正是如此。霉变的茶叶虽不能再做茶饮，但若将其经过晾晒，除去湿气，再用熏香法处理，使其化为一味香料，不仅能去除霉气，还能赋予它独特的香味。更妙的是，我们可以用这些香料制作香囊，不仅能在炎热夏日驱蚊，还能添一丝清新，吸引那些爱好清雅之人。”


    桃枝对这个想法甚为赞同，补充道：


    “对啊，夏季正是蚊虫滋生之时，若能制成香囊出售，不仅解决了茶叶滞销的问题，还能开辟一条新财路。如此一来，定能吸引那些喜爱香薰和养生之道的茶客。”


    斐然听后，眉头舒展，露出喜色：


    “不错！而且，这种‘香茶’因其独特的制法，还可提高其身价。如此一来，茶老前辈的茶叶不但不会滞销，反而可能更受欢迎。”


    他与桃枝相视一笑，心中已有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