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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望着一放在床上就睡得四仰八叉的季无虞,祁言是又生气又觉得好笑,吩咐了文纨姑姑去备点解酒汤,又让白缨端了盆水来,自己则一点点一点用毛巾擦拭着季无虞的额头。


    尽管是浸过温水的毛巾,和被酒气冲了天的大红脸比,还是带着凉意,季无虞不太舒爽地哼哼了两声,祁言便停了手,把毛巾丢盆里,再看向白缨,“换盆热点的来。”


    “是,王爷。”


    祁言伸手摸着她发着烫的脸,又想拢拢被子给她掐严实了,刚一抬起,季无虞便蹭了上去,在他的大鱼际上摩挲着。


    祁言低头望去,季无虞乖得和只小猫似的,心里顿时是什么气都没了,另一只手也捧上了她的脸由着她来蹭。


    好不容易安分了下来,白缨也端着水走了进来,祁言松了了只手来把她乱七八糟的头发都给别到耳后,朝白缨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再一次为季无虞擦脸。


    顺了许久的毛,总算是乖了些,祁言又开始给她灌醒酒汤,可尽管再小心翼翼,季无虞还是不愿意下嘴。


    耐心喂了好几次,季无虞直接把碗和勺一起摔在了地上。


    砰!


    一阵瓷器碎了的声音的传来,季无虞反而还清醒了片刻。


    祁言想起身招呼白缨再端一碗来时,季无虞抱住了他的脖子。


    身体下意识一僵。


    季无虞松开了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对上了面前人的眸子,歪了歪头,后知后觉唤了句,


    “哥哥……”


    祁言:???


    …………


    季无虞强装着冷静,告诉储意远自己要想个几日,下山途中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带着一身泥上了车。


    被季无虞要求留在山下的留葵不知道自家主子经历了什么,只疼惜地拿着帕子来一点一点帮她擦着身上的泥。


    “前些天落了雨,这山路想来是不好走的,摔了跤也是正常的事。”


    “无事,是我自己不当心。”


    季无虞本拿过她手里的帕子想要自己来擦,刚一攥在手里便忍不住出了神。


    方才禅房内储意远说的没错,可其中有一点他说错了。


    叶重梅为她出手一事,连季无虞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丘独苏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将真正的事实告诉季无虞。


    而要想不惊动他人来求证这一点,季无虞只能去敲扶府的门。


    想到丘独苏,季无虞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她猜想到了丘独苏改头换面化名“扶子胥”来郅都,是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可这番折腾下来,她只觉得这目的,自己只怕也牵涉其中。


    直觉告诉她,有关她的身世,储意远并没有骗她,可……一旦她是章和太子遗腹子的事情走漏了出去,莫说如今朝廷上的大好形势将不复存在,就连和她扯上关系的身边人,只怕也要被殃及。


    身边人……


    季无虞难免想到了栖梧宫那位。


    若照着这层关系顺下来,她和祁言,竟然还是表兄妹的关系!!?


    …………


    被哄着喝了几口解酒汤好不容易稍稍清醒了过来的季无虞一睁眼就是看到,她的爱人以及……


    大概率真是她哥哥的人。


    正在忘情地吻着她。


    季无虞下意识把他推了开,然后甩了他脸一巴掌。


    “怎么了?”


    祁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都给打蒙了。


    季无虞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祁言的脸,抿抿唇,有些尴尬地扯了个谎,“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做。”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自己和在乘人之危似的。


    “是我孟浪了,眉妩好好休息吧。”


    说罢祁言含着笑抚了抚季无虞的肩,谁知季无虞直接躲了过去有关他的接触。


    同时也没有答话。


    见方才还和只小猫似地黏着自己的她此刻却疏远得好像是要闹着和离的妻子。


    和离……


    这种念头一旦在自己心里生了根,祁言便难以理智地告诉自己忘记。


    祁言坐到了季无虞的身边,但却没有伸手来碰她,眼中委屈之色若隐若现。


    “为什么躲我?”


    “没有。”季无虞下意识反驳道,“我只是手还伤着。”


    且不说手伤早便好了,前几天季无虞大早上便勾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


    撒谎也不知道撒个好的。


    祁言给气笑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见祁言还在耐着性子来问自己,季无虞知道是自己有些反应过当了,可这些时日憋在心中不敢诉与任何人说的委屈在此刻却怎么也克制不住了。


    理智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被击溃。


    她鼻尖一酸,眼泪随之夺眶而出,季无虞抱着自己曲着的双腿,哭得难以自抑。


    许久没见过季无虞这架势的祁言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进又怕她躲,退又只能见她哭。


    慌慌忙忙去旁边拿了块帕子,也不敢直接递给她,放在季无虞的身边,谨慎地开口道:


    “哭完擦擦吧。”


    季无虞抬眸,一双泪眼瞪着祁言,“你就这么想看我哭?”


    祁言服了。


    “总憋在心里,会难受的。”祁言说完又补了句,“你若是现在不愿讲,我自也不会逼着你,只是……”


    祁言眼中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你这般压着,我实在难受。”


    季无虞拿帕子把眼泪擦掉,红着眼看向祁言,


    “熙平三年,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祁言一愣。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这个?”


    因为我也在面临着一样的选择。


    季无虞在心中绝望地想着。


    “我问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季无虞扯过祁言的衣袖,带着哭腔的声音都变了一个调,“你明明当时就喜欢我,你怎么舍得的?怎么舍得的……”


    季无虞捂着脸,嘴里却来来回回地念着,


    “你怎么舍得……”


    她在问三年前的祁言,也在问现在的自己。


    “当时我不知你心意,没有拉你共沉沦的勇气。”


    “那如果当时我就喜欢呢?”季无虞拉住了祁言的手,带着几分渴求地望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当时你就知道我喜欢你呢?”


    当时他身负冬枯之毒,自知时日不多,纵然再清楚不过自己对季无虞的心意,也只敢困在密不透风的高楼里。


    他不知道季无虞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却在今夜她这一连串的质问下,理所当然地开始责备自己。


    可即使再次回到那时,他该还是一样的选择。


    “我绝不松手。”


    祁言反过来握住季无虞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一句谎话。


    季无虞将手从祁言的手里用力抽出。


    “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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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的门再一次关上了,季无虞侧过身放任余下的酒意沉沉睡去,在冷热两重天的混沌中,看到了模模糊糊的梦境。


    她又一次回到了水里,在几乎要坠入一片黑暗之时睁开了眼。


    季无虞第一次在梦境中有了自主的意识,而不是跟着后边提着线的人,荒腔走板地唱着戏。


    就好像木偶戏的演员,突然有了真的灵魂一般。


    她看着阳光在水的波纹中投射下,她带着好奇心,浮了上去。


    却在终于能够触及到水面,看看外边世界是什么样的时候,


    一双手伸了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被重新埋入水的她几欲不能呼吸,出于求生的本能而不停地扑腾。


    回应她的,只有不停被她的手拍打出的水花。


    季无虞一次次挣扎出水面,在还没来得及呼吸上一口气时又被重新按下水底。


    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在季无虞终于打算放弃之时,那一双手也松开了她的脖子。


    可她的身体在此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脚麻木,手也无法动弹。


    她看着水重新浸没过她的眼睛,看见了手的主人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想来季无虞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一双在她过去二十年人生中几乎都是含着笑来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此刻却透露着无限的杀意。


    将她一口吞下。


    “师父……怎么是你?”


    …………


    季无虞从黑暗中惊醒,她望着周围熟悉不过的布置,抓了把头发。


    已经被汗浸湿了。


    怎么会是丘独苏,怎么可能是丘独苏……


    而这个困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梦的尽头竟然是自己的师父。


    一方面季无虞下意识觉得荒唐极了,另一方面却又在这光怪陆离中,嗅到了一丝真实。


    她捂着脸将本能的眼泪给咽了下肚子,擦了擦干涩的眼角,起身下了床。


    吱呀一声推开门,走出去没几步,就看到了一同出来的祁言,季无虞有些震惊地看了眼他的身后,


    “你怎么在耳房?”


    祁言答非所问道:“听见动静就出来了。”


    季无虞没有回话,看着他眼下一片乌青,又穿着整齐,一看就是根本没睡。


    祁言走上前几步望着季无虞满头大汗,想要伸手为她擦却又退了下来,将身上套着的外衣脱了下来给她披上,


    “没睡好啊?这般冷,乱跑要着凉了。”


    “我没事。”


    季无虞僵硬地说出这三个字。


    祁言淡淡一笑,温声问道:“那再回去睡会吧。”


    “不了。”季无虞拒绝道,“我要走了。”


    祁言看了眼外边,“天还没亮呢,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但总之不是这。”


    季无虞久违的回避使得祁言不由得产生了恐惧,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季无虞却比他先退后了几步,


    “我先走了。”


    “让楼影跟着吧,留葵也不在,我实在不放心。”祁言试探性地补了一句,“要出了什么事情,也好能帮上你。”


    楼影是个好属下,只可惜他的主子不是自己。


    季无虞不认为这时候让祁言知道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称之为灾难。


    “不了。”


    说罢季无虞低头看了眼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脱下,“衣服过几天让留葵送来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