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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季无虞扶住祁言之后,首先便是去探了他的脉息。
虽然微弱,但还在。
她松了口气,宋岁桉却仿佛被吓傻了,他着急忙慌上前,却下一秒晕在自己面前。
季无虞看过去。
他的背后,是楼影。
季无虞心下了然,说道:“你去叫人,这边我来处理。”
又看了一眼晕在地上的宋岁桉,没忍住提醒道:
“做干净些,但别伤了人。”
楼影点了点头,便拖着宋岁桉走了。
留下季无虞和这么个,
呃……累赘?
把他带回栖梧宫季无虞是没这本事了,何况摄政王忽然吐血晕倒,这要传出去,只怕郅都都要抖两下,季无虞便就近把他带回了浮生堂。
那儿铺设的床只够一人小憩使用,季无虞勉强将他抬了上去。
躺在床上的祁言比以往要安静得多,也脆弱得多。
季无虞望着面色惨白的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抽痛,她拿过帕子伸出手,擦了擦他的额头冒出的汗,又顺着划到了鼻子,再后是嘴唇。
那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是自己那天晚上咬破的吗?
季无虞在心中猜想。
可面前陷入昏迷的祁言无法给自己答案,她的手只能继续往下走。
指尖的温度开始不断地降低。
她如同握着一块冰,抚摸着祁言的胸口。
在最刺骨的冬天,被撕扯得血肉模糊。
“祁临弈,你的心从来便是这般冷吗?”
她刚一说完,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碰到什么的声音。
季无虞本想起身去为来人开门,却不期然地听到了那句,
“本就没几天活头了,还偏来了个季无虞?”
门在距离季无虞的手还有几寸远的地方被外面的人打开了。
她望去,与时穆白四目相对。
“什么叫……没几天活头?”
时穆白被面前的季无虞吓得后退了几步,她慌张地隔着季无虞瞥了一眼在后边的祁言,紧张地抿了抿唇。
“时穆白,告诉我。”季无虞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也危险得让人觉得可怕,
“什么叫,没几天活头?”
时穆白稍微镇住了心神,盯着季无虞,说道:“你若是再不去让我进去,别说没几天,今天你怕是就要给他披麻戴孝了。”
说完便伸手将季无虞抵在门框上的手给掰了下来。
此时的季无虞已经因为方才听到的这句话虚弱到了极致,时穆白几乎没用什么力便挣脱了她的束缚。
在失去外界作用力的下一秒,季无虞便瘫软在了地下,她目光涣散,眼泪盈满了眼眶。
时穆白不忍地回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楼影心领神会将季无虞扶起,语气竟然沾了几分柔和,
“季大人,先别打搅他们。”
季无虞含着泪任由楼影搀扶着自己出了房间,在走进院子里没几步时又自顾自地抽出手。
她想要抱住自己,也想要抱住不在视线范围内的祁言。
可她再怎么想,都迟迟不敢回头。
“所以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她偏过头看向楼影,在两人目光交织的那一刻,楼影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主人不会允许我与你说这些。”
原因自一目了然,祁言交代过。
所以一个个守口如瓶。
她心知肚明楼影跟随自己左右不过是受祁言之命,便没指望能从他那撬出点什么来。
于是季无虞在门外安静地等待时穆白出来。
过了约莫半时辰后,时穆白走了出来,季无虞赶紧迎了过去堵住她。
她平静地说道:“暂时用药控制下来了,没什么危险。”
季无虞松了口气,又拉过时穆白的手,什么也没说,就这般望着。
“你别逼我了,他不让我说。”
“穆白,算我求你了。”季无虞的语气几乎算得上哀求,她带着哭腔说道,“告诉我吧。”
时穆白不忍听她的声音,眼眶红了一圈,她握住季无虞的手,却发现那会在沅水自己给她的臂钏竟然还在同一个位置。
便下意识勾了勾唇,问道:
“季无虞,你是在以什么身份求我,是季大人,还是……”
但这时候的玩笑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时穆白!”季无虞吼了一声。
“得。”
时穆白挤出一个笑,收回自己的手,似是多无可奈何般摊摊手,说道:“那我便告……”
“时穆白!”
时穆白身后传来祁言咬牙切齿的声音。
“哟,刚醒就这般有精力啊?”时穆白饶有兴趣看着想要下床的祁言,“那看来不用我这江湖郎中了,您老大可自愈了。”
说罢又瞬间变了脸色,厉声道:
“楼影,照顾好你家主子。”
楼影似乎很听时穆白的话,转身进去把门也关上了。
时穆白头都没回一个,望着季无虞说道:
“其实你也猜出来了,还需要我多说吗?”
季无虞的脑海里涌现了许多画面。
为什么栖梧宫要一年四季点着暖炉,为什么他身上总有挥之不去的药味,为什么那时候白缨要支开自己,为什么……
这一切都藏在回忆的某个角落里。
她无数次翻看,却从未察觉。
季无虞蹲了下来,捂着面无声哭泣。
时穆白也陪她蹲了下来,她试探性地想要摸一摸季无虞的头,季无虞却先一步抬了眸子,问道:
“他……还有多久?”
时穆白垂了垂眸子,将那日在猎场上同祁言说的话复述给了季无虞。
“若是好运气,可保三十年无虞,若是……当场毙命。”
三十与零。
“概率太小了。”
时穆白说完便站起身来,她望着面前这院子。
这院子有他的朋友,爱人,以及被藏在匣子里的那一张朝元十一年的南楚疆域舆图。
他生命里珍视的一切都在这个院子里。
时穆白闭上了眼,她忽然觉着祁言的一生大概也就被困在这院子里吧。
“他说他赌不起。”
季无虞的眼眶,又红了一圈。
她站起来转过身去,向前把门推开,楼影自觉地走了出来。
季无虞望着那个高高在上而此刻却只能在床上干望着自己的摄政王。
“眉妩。”
季无虞的眼泪在他唤了自己的字后如雨般奔涌而下。
软月勾笑,小眉可爱,是为眉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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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己第一次见祁言,他告诉自己的。
她觉得这名字好听极了,可事后回想,又觉得大概是人好看,景也衬,那酒……也足够撩拨人。
那些在回忆里的任意一抹悸动,都在这个竹屋里因为由他诉予而成为杀死自己的一把刀子。
心如刀绞也莫不如此。
太痛了啊……
真的太痛了……
季无虞觉着自己的心都蜷缩成一团,全身的血液随着呼吸都在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痛觉神经。
她抱住了祁言,本是在竹屋外便想冲上去问他的许多话,那些所有一切的有关于他,有关于他与她的的问号,在这一刻,
止于喉间。
“我要失去你三十年了吗?”季无虞问道,“我要失去你一辈子了吗?”
爱意在他这具沾满冰碴子的身体里野蛮生长,他实在难以控制,只能伸出手抱住在自己怀里颤抖的季无虞,
“别怕。”
他不停地安慰着,却始终给不出一个承诺。
季无虞再也忍不住,她挣脱开祁言的怀抱,跑了出竹屋,又扯过在浮生堂外拴着的那匹马,
一跃而上。
所有的景象都在往后倒退,如同她冲向皇宫的那一日。
季无虞不顾一切地寻找一个终点,最终在巡城的龙武军的阻拦下成功摔下了马。
那个拦住季无虞的人似乎也没见过这架势,他呆愣了片刻又依例询问她是何人。
季无虞站起来,踉跄了几步,她捂住小腹,只觉得这钻心的痛太过难捱。
她推开了那人,径直往前走去。
“这不会是个疯子吧?”
“赶紧叫人把她抓起来!”
“今日七夕,若是除了什么事,这个月的银钱便都没了。”
背后的声音太过嘈杂,季无虞懒得去听也懒得去理会,直到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姐姐?”
季无虞回头,是祁澈。
那些方才七嘴八舌的人纷纷朝他行礼。
“世子殿下。”
祁澈却只是摆摆手,径直看向季无虞,她的外袄不知何时掉落,萧瑟秋风里只着单衣的季无虞发着抖。
祁澈将披风解了走上前为她穿上,却见她只是低着头,以沉默待之。
祁澈眸色微沉又转而看向方才说话的那群人,道:“这里我来处理,你们去巡别的地界吧。”
“那这马?”其中一个说道,“今日这个点郅都城内是不允许骑马的。”
祁澈瞥了眼那马,觉得有几分眼熟,皱了皱眉,从腰间系的金鱼袋里扔了那人几两碎银,说道:
“和兄弟们分了吧。”
那人心领神会,喜出望外地带着方才一群人走了。
祁澈回过身来,见围观的人有些多了,而季无虞还在发抖。
他抓过季无虞的手,揉搓了两下,问道:
“是不是又喝酒了?”
季无虞此刻已然呆傻了,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又”字,点了点头。
祁澈闻言揽过季无虞,柔声问道:
“那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季无虞隔着眼泪望着面前这个人。
大概是身上都留着祁家的血,恍惚间以为是祁言在问自己。
她回抱了过去,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