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虞一进门就发现隆天乐气呼呼地坐在自己床上，一皱眉，“洗了澡没？就坐我床上。”


    “这哪儿是你床了。”隆天乐话说得直，却还是挪了屁股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整个千坪寨都是我的。”


    季无虞挑挑眉，说道：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这倒也是。隆天乐在心里暗暗认同道。


    “那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隆天乐换了个话题来指责她。


    “我今日做了些小蒸糕，便想送去给你的两位哥哥。”季无虞本是在陈述事实，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说道，“二当家留我留的久了些，都没来得及去你大哥那。”


    “不去也好，省得你受他气！”隆天乐似乎还是为季无虞被隆天骄捏下巴一事生气。


    嗯？不对。


    “我二哥留你那么久干嘛？”


    “没干嘛……”季无虞觉得好笑，说道，“莫名其妙就多聊了一会。”


    “你和我聊都没这么久呢。”


    隆天乐怨气十足，季无虞却无意顺毛，不经意地火上浇油，说道：“他说话有趣，又不像你，我刚一回来就朝我生气。”


    隆天乐眼睛瞪大。


    季无虞低着头，凑近他，呵了口气，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可以温柔一点呢？”


    隆天乐眼睛又眯上了。


    他也向季无虞凑近一小点，低低地说道：“季无虞你最好别惹我。”


    “嗯？”


    季无虞刚想后退一点，就被他按着脖子下来，在离季无虞还有几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温柔对男人，可不是什么好词。”


    季无虞挣脱开，仰着头道：“可我就喜欢温柔的，怎么办？”


    隆天乐望着她。


    季无虞将他拽起来，然后推着他出了门。


    隆天乐不想弄伤她便一直顺着她的力来，谁知在季无虞关门时，手忽然顿了顿。


    仰着头，望着被赶出门外的隆天乐，说道：


    “就像你二哥一样。”


    关门，上锁，拿椅子堵门，听到门外有锤墙跺地的声音传来。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季无虞拍了拍手，洗漱上床睡觉去了。


    留下隔壁的隆天乐气了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堵季无虞门口，眼下发青，压下积攒了一晚上的怒火，朝她可怜兮兮地问道：


    “那我温柔一点，你对我好点行不行？”


    季无虞望着隆天乐，想着对他的调教该是初见成效了。


    那么接下来，大概就是看怎么样能激怒他了。


    最好，要见血才是。


    “好呀。”


    季无虞点了点头，看起来颇为满意


    …………


    季无虞几乎是在三天内就收到了隆天盛给自己传来的消息。


    望着手中不算好看，却也端正的字迹，明白了他应当是想开了。


    季无虞不会傻到给他回封信，只叫人约了他今晚说要一起看书。


    顺便，告诉了隆天盛，果然，他暴跳如雷地冲到了季无虞面前，


    “什么书非得晚上看？”


    “他说白日里要下去巡山，没空，才约的晚上。”


    季无虞边说，边翻着手上隆天盛给自己掩人耳目的那本书，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隆天乐。


    “我才不信他，那换一天不行吗？”


    “隆天乐，你又来了。”


    季无虞柳眉微蹙，隆天乐便松口了，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又凑到季无虞面前，想看她手里的书。


    隆天盛很聪明，大概是知道能考到状元位置的，那些圣人之语早已滚瓜烂熟，送来季无虞的这本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而是之前某个文人途径南域一带，收录的九黎歌谣。


    季无虞觉得有意思，除去为了回避隆天乐满是怨气的目光，没忍住还多翻了翻。


    最后终于多看了他一眼，见隆天乐一脸看不懂的样子，挑了挑眉，问道：“斗大个字不识半点，你看我干嘛！”


    隆天乐平生第一次为自己小时候偷懒不学东西而感到羞愧。


    气得脸红，站直了身体离季无虞远远地，说道：“不识字怎么了，不识字怎么就不让人看。”


    季无虞觉得好笑，但又想逗逗他，仰着头，朝他勾勾手，隆天乐麻溜地凑的过来，季无虞附耳上去，说道：


    “那我教你好不好？”


    隆天乐脸更红了，他转过来望着季无虞，说道：“那你今天教我，晚上……能不能别走？”


    “那还是算了。”季无虞闻言飞快地躲开他，说道，“答应好别人的事，怎么能反悔？”


    隆天乐头次觉得季无虞还挺有责任感的。


    …………


    季无虞确实挺有责任感。


    还没等到天黑，便和隆天盛一起下了山，两人吹着晚风聊着天，季无虞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好似不是置于深渊当中，而是老友闲话。


    可隆天盛的下一句话便让她将心提了起来。


    “季大人以后会留在九黎吗？”


    看似是关心，实则暗藏玄机。


    季无虞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和他绕着弯，说道：“那也得看你弟弟放不放人了。”


    “看来季大人心不在九黎。”


    季无虞轻笑一声，反问他道：“就和二当家心不在千坪寨一样吗？”


    隆天盛面色一滞。


    “二当家的。”季无虞唤了他一声便不再看他，微仰着头，继续说道，“咱俩都是各有目的之人，何须这般东猜来西猜去？”


    “我需要一个强大后盾支撑着我往上走，而你，”季无虞勾唇，顿了顿，说道，“需要坐上九黎的第一把交椅……”


    隆天盛瞪大了眼睛，伸手捂住了季无虞的嘴，声量压低，语调却止不住上扬，低吼道：“季无虞你疯了吗？”


    季无虞眯了眯眼，隆天盛这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又将手缩了回来。


    “二当家既然约了我出来，便应该也想好了怎么做，怎么现在却畏畏缩缩成这样。”季无虞此刻的笑里带着摆在明面上的讽意，只道，“我会怀疑，大人您的能力与勇气。”


    “这里人多眼杂，怕走漏了风声。”隆天盛似乎还怕季无虞不相信般往两边望了望。


    不算小，却人烟稀少，下了大戎山东拐两下西两下便到了勉强算得上繁华的地段。


    季无虞望着这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不由得在心底笑道。


    “那便去个人少的地吧。”季无虞没有拂了他的面子，说道。


    随即隆天盛便跟着季无虞来到了一间小酒馆，刚一进门，季无虞便快走几步到店家面前，荷包里取出几粒碎银子，说道：“安排一间包房吧。”


    “这……”店家似乎有些犹豫，说道，“本店仅有的一间，已经被人订了。”


    季无虞挑了挑眉。


    隆天盛走了上来，问道：“怎么了？”


    “回去吧。”季无虞说完看了看四周，酒馆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包间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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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都来了，坐会再走吧。”隆天盛说罢便转身朝着靠窗的位置走去。


    季无虞也跟了过去。


    “季姑娘可会喝酒？”


    听见他对自己称呼改了，季无虞低了低眸子。


    她喜欢喝酒，特别是遇到辜振越这个酒鬼过后。


    塘香楼、永乐王府、甚至明令禁酒的栖梧宫，季无虞都曾和他举杯畅饮。


    不过，


    季无虞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和辜振越背着祁言在栖梧宫的房顶上喝了个烂醉，结果被祁言刚好逮住，黑着个脸把自己驮着回去，还吐了祁言一身。


    想了想自己酒品确实……不怎么好？


    季无虞不喜欢被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便开口说道：


    “不会。”


    隆天盛挑了挑眉，随即让店小二点了菜，还捎了一小壶酒。


    酒先上了，隆天盛拿起酒壶先给季无虞倒了一杯，季无虞下意识地拿了起来，然后轻嗅了一下，推到一旁去，眉头微微露出一丝嫌恶。


    “这么不喜欢？”


    “这味道有点冲。”


    季无虞一脸平淡地应付完，店小二忽然朝他们走了过来，递给季无虞一壶酒。


    季无虞正疑惑呢，忽然摸到了什么纸状的东西，愣住了。


    “嗯？我不是只点了一壶吗？”隆天盛先开了口说话。


    季无虞听罢，赶忙抢先店小二一步，说道：“我方才多点了一壶，你今日喝个痛快便是。”


    边说着边悄无声息地将纸条塞入袖口，另一只手将盖子打开，给隆天盛满上一杯，笑意盈盈。


    隆天盛本心里有疑惑，见她这么一说便也顺势接过，一饮而下。


    酒过三巡，季无虞见隆天盛喝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之前我与二当家说的话，可想得怎么样？”


    隆天盛拿着酒的手微微一滞，又了然一笑，说道：“试探了这般久，季姑娘终于打算直入主题了吗？”


    “在绕圈子的人…”季无虞假笑两声，说道，“可不止我一个吧。”


    隆天盛又喝了一口，将碗重重放下，郑重其事地和季无虞说道：“我不会帮着你对付我大哥的。”


    “真的吗？”季无虞反问道，“即便是他坐在了你最想坐的位置上，即便是……”


    只听她冷笑一声，接着道：“他对他这两个弟弟，厚此薄彼至此，你也这般坚定？”


    隆天盛的拳头攥紧，额头上隐隐约约有青筋在跳动。


    “我之前与二当家说，想好了再与我说，”季无虞敛了笑意，语气冰冷，说道，“恕我直言，懦弱与舍不下，二当家全占。”


    “你再说一遍！”


    隆天盛拍案而起，指着季无虞，吼道。


    有些好事者听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连忙伸长脖子来看。


    隆天盛感觉到了四周炙热的目光，缩了回去，恶狠狠地说道：


    “季无虞，我劝你别再自以为是。”


    “隆天盛，我劝你再多想想。”


    季无虞顺着他的话说道。


    隆天盛显然被她气着了，又饮一口闷酒，又一甩袖子，直接走了出去。


    季无虞等他人彻底没影了，才打开方才那张被她藏在袖子里的字条，上头只潇潇洒洒写了“上来”这两个大字。


    但季无虞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人字迹，似乎……？


    季无虞立马叫来了店小二，问道：“这是谁写的。”


    “这是那位定了包间的客人托我传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