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


    藏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拽住了仙人衣袍一角。


    也许是怕更深露重，与仙人共度的夜晚只是迷离梦境。


    天亮后都如朝露在日光下弥散。


    仙人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眉目含笑，手指如羽毛扫过她脸颊，恰似一抹清风般的吻。


    铃铛声清脆，月影摇动，房间复又回归清寂，只余下桂香余韵。


    “我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她真是色令昏智、鬼迷心窍、大逆不道！


    又没发烧怎么脑子就瓦特了，竟敢向神明提出这种冒昧的要求。


    还好，仁慈的神明依旧没有计较愚蠢信徒的愚蠢行为。


    顶着鸡窝头，藏玉脸热耳赤下床想要倒杯水喝，可遍寻杯子却不得。


    “奇怪，我杯子呢？”


    她挠了挠头，又在桌底下和床底下都找了个遍，不见踪影。


    无奈只能打电话，让外卖小哥再闪送个过来。


    等刷牙洗脸捯饬完毕，她才长长松了口气靠在椅背，捧着杯子小口喝着温水。


    暂时把尴尬的事抛在脑后，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下一站——贝母湖。


    此前凯撒和许香玲在和她汇合之前，已经得到地图三分之一。


    再算上从蛛母处拿到是，只差前往河湖女妖处，便可拼全去往香巴拉的完整地图。


    可是，白罴州澪能异变的根源真的在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么？


    那鳞片也收集齐了一半，那么其余也许会在河湖女妖那里找到答案。


    她手无意识在桌上来回划拉，指尖下水渍形成了依稀可见的字迹。


    等不经意低头瞧见时，心神震撼。


    口中水也呛在喉头，激起一阵剧烈咳嗽声。


    “哟，学妹这是怎么了？”


    房间敞开的窗口，此时恰巧路过一只许香玲。


    在瞧见藏玉被水呛咳得眼睛和脸都红了后，许香玲赶紧胳膊伸过窗棂，在她背后轻轻地拍着顺气。


    良久，藏玉才平顺了那口气和水，呼吸平缓下来。


    “告诉学姐，你这是听见什么八卦了？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许香玲俯下身子，手指顺势捏了把学妹的脸蛋，这细腻柔软的触感，简直完美~


    然后不出意外收获了学妹白眼一枚，并被调侃为何这几日都没和大师兄打电话。


    成功让她惊得如大鹏展翅，落荒而逃。


    ……


    清晨静谧林间，揉碎的阳光洒在冒着雾气水面，荡漾一片波光粼粼。


    叮铃叮铃~


    少女悄然从树上飘落，腰间脖颈出金饰宝石碰撞清脆声响。


    雪白身躯没入湖水，只余一颗头颅，碧绿眼眸如橄榄石，安静地映射林间的晨光。


    忽然岸边草丛传来几声压抑的呼吸，少女警惕转过头。


    一个身披铠甲的男人正踉跄捂着手臂，被利刃砍伤的伤口骨肉外翻，狰狞可怖。


    他从草丛中站起，而后很快两眼一翻，直直栽倒于湖水水面。


    伤口在清澈的水波下晕染开一片暗红。


    “是你救了我？”


    在灌木丛中匆促搭好的窝上，年轻俊秀的青睁开了湛蓝的双眼，他惨白着嘴唇撑起身子。


    一双属于青年人的双眼水润发亮，注视着面前带着流苏面具的少女。


    其那双雪兔和身躯被丝缕金纱和大面积银色饰片织救的短裙覆盖，若隐若现。


    野性却不失清纯，仿佛山间精灵。


    少女懵懂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摇摇头。


    完全听不懂，只觉得好渴。


    她转身站起，右手轻轻一挥，示意年轻人跟上。


    让青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使劲着一瘸一拐追在在少女身边。


    他边走边用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比划着：“我叫安东尼奥，你呢，没有名字吗？”


    少女充耳不闻，只是朝天指了指，比了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的动作。


    “你是说，你的名字叫狄安娜？那我以后可以喊你安娜吗？”


    在白罴语中，狄安娜意为月亮和月牙儿。


    青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自来熟的令人发指。


    不仅说要留下来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还说什么他是被同伴背叛才受重伤，现在已无处可去。


    可狄安娜只是点头，那双碧绿的眼睛冷淡地瞅他一眼后，自顾自往前走。


    将青年带到湖边长满了果子的树林跟前，也许是感觉仁至义尽。


    她便身形一转，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留下在原地的安东尼奥拿着手中果子不明所以。


    “后来呢？该不会是俗套的，人妖相恋吧？”


    坐在开往贝加尔湖的云霄列车上，藏玉单手啃着桃子。


    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瞅着对面的许香玲。


    按照人妖相恋的大部分剧情走向，接着就是一方被发现真身，另一方无法接受或者想要在一起被阻挠。


    然后一波三折最后大圆满结局，或者人与妖死生不复相见，永隔参商。


    许香玲一脸神秘地摇了摇手指，“这位看官，你且听我说。”


    “亲爱的安娜，我愿意做你一人永远的骑士。”


    安东尼奥赤裸着上身，单膝跪在狄安娜面前。


    他右手按在胸口，左手牵过安娜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抬头，青年人那双湛蓝如天际的眼眸虔诚热烈地注视着心中的女神。


    希望得到心爱姑娘的应允。


    狄安娜从初见时的冷漠，到如今的羞涩。


    她碧波似的眼眸弯弯，伸手将地上的安东尼奥拉了起来。


    抽出系在腰间腰带，蒙住了他的双眼。


    示意跟她走。


    安东尼奥面上神情微动，紧张又羞涩。白皙的皮肤泛起草莓的鲜红。


    被心爱的姑娘拉住乖乖往前走，走过雨后被打湿的泥土芬芳，耳畔清风鸟鸣。


    在一处凉意森森之地，那只牵引他的手停下了脚步。


    那双温柔的手缓步绕到他身后，解开了蒙在他眼睛的腰带。


    安东尼奥眨了眨眼睛，适应光线。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所有让他心神震撼。


    巨大的山洞之内，用黄金玉石雕砌的宝座和台阶。


    萤石和夜明珠如萤火星光，点亮了黑漆漆的山洞——也点亮了那堆积如山的黄金和宝石。


    闻所未闻甚至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手掌大的黑色宝石也被主人随意摆放在梳妆台。


    由镶嵌其中的夜明珠做光源，作为最普通的镜子中的一个……


    “满意你所看到的么？”


    安东尼奥呼吸停滞了片刻，不由自主微微点头。


    “那我和这些东西之间，你更想拥有哪一个呢？”


    那双手轻柔抚上他的脖颈，安东尼奥湛蓝清澈的眼睛开始迷离。


    温热的呼吸摩挲过耳侧，带起若隐若现，让人抓不住的瘙痒。


    “我、我都想要……”他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英俊面容扬起迷离神色。


    “真是贪心的孩子呢”


    利器噗嗤一声刺入血肉，他竟自将刀划开胸膛，露出鲜红搏动的心脏。


    而后刀尖往上，划开脖颈动脉。


    汩汩鲜血如初雪消融的小溪，急湍地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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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下，在地上蜿蜒出红色的河。


    那双眼睛干涩地滚动了下，空余的双手想抓住些什么。


    可那空荡荡的山洞里，没有财宝、没有阳光、更没有心仪的——眼睛如碧波湖水的姑娘。


    只余呼啸的山风，哀嚎痛哭飘荡过山谷和山洞，像是少女心碎的哭泣。


    “哟，还是开放式结局。”


    所以到底是谁杀了安东尼奥，是传说中的河湖女妖抑或是背后分赃不匀的同伴呢？


    藏玉意外地挑了挑眉，手中的桃子已经啃到第二个。


    正是桃子的季节，偌大的水蜜桃竟脆中带甜，不同于南方水蜜桃鲜嫩多汁的柔软口感。


    “从男女主双方来看，是血腥爱情片。”


    两个歹徒心怀鬼胎，互相钟爱算计。


    “如果是从男主单视角看，就是悬疑片。”


    旁边的凯撒捧着本白话文版《聊斋志异》津津有味温习着，头也不抬评价道。


    多亏了轩辕古代小说的熏陶，现在的他自己可以随意杀穿五大州，整个央月大陆的小说故事走向。


    就像《西厢记》、《牡丹亭》换个视角看，完全是恐怖片。


    区区白罴民间小说，拿捏。


    “不全然如此，其实在这个青年之前，河湖女妖是真的有个心爱的人。”


    或者说，爱与性启蒙的第一个男人。


    那会儿她刚踏出湖水，就遇到了一个于重重血泊中茕茕独立的男人。


    周围是一众漂浮的死尸，他呆愣看着她，无视她口中的蛊惑之音。


    是一个心中全无欲望的人呐


    她凑近男人，与男人亲吻，天翻地覆。


    反复纠缠十几日，可男人却在某次亲吻中将匕首插入她的胸膛。


    数十个骑马而来的士兵，和她身上被大片大片撕扯下的黄金——她的皮肤。


    女妖的血染红了整个湖泊，如鳞片的黄金和宝石在湖水沉浮，翻滚着。


    心脏的刺痛搏动，让她满怀恨意重生。


    可这次，男人却不用她吹灰之力，轻易被歌曲蛊惑下水，自我了断。


    她凫水上前，第一次仔细观察男人的耳朵……


    原来沉入水底的男人，和别人也无不同。


    “如果没记错，其实河湖女妖形象最原始出处，是源自白罴传说中孕育贝母湖和周边土地的女神。”


    藏玉翻阅了自己终端里的各地民俗科考手札，里面记载了自己在道观时收集编写的传说、民俗还有神话体系大纲等。


    至于与河湖女妖有关的传说，也是上世纪大航海时代，贝加湖曾被玄阴州短暂殖民过后才流传开。


    贬神为妖，再给现实套上传说的壳子。


    要么造个丈夫，要么整个对象。


    轩辕州早已有之，伟大的创世女神被写成妖族，甚至不少人还深以为然，实在可笑。


    至于传说中为天下苍生的女神女仙，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统统被写成恋爱脑。


    不是为这个那个神君，就是和劳什子天帝和天界太子虐恋情深，三生三世。


    女的三天两日跳个诛仙台，男的五日六日负天下苍生不负卿。


    作为天下苍生一员的她感觉。


    简直、实在好晦气。


    许香玲赞许地点头，谜底就在谜面上。


    也不枉她费口水讲了好长的故事。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此次前去是为了通过女神的试炼，而非是打败女妖，取得地图。”


    女神还是女妖，凭什么要被男人定义？


    藏玉与她相视一笑，直起身，耳边响起云霄列车到站的语音播报声。


    贝母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