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寒枝欲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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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的声音就如同魔咒,时彧筋麻骨酥,近乎站立不住。


    他伸手拍向两侧,试图打破樊篱。


    白绫交织成蚕茧内部般的天地,并不断盘旋,周遭透不进一丝光亮来,无论多么用力拍打,这蚕茧内部也坚不可摧。


    时彧拍打的力量逐渐被内心的悸动所瓦解,再也无法使出全力。


    沈氏身处一片霜色的牛乳中,纤纤玉腿朝他更近一步走来。


    她伸出洁白的、柔滑的双臂,在时彧惊恐地瞳仁瑟缩间,环绕住了他的脊背。


    这时她又唤:“熠郎。”


    时彧动弹不得。


    仿佛洁白的云团笼罩住了自己,挤压,变了形状。


    这给彼此借以呼吸的肺部造成了很大的不便,时彧梗住了,愈发大气不敢出。


    就在少年无计可施、无所适从之际,忽然听见那一声勾魂夺魄的“熠郎”,当即血脉都跟着逆流起来,仿佛下一瞬就要血管爆裂开。


    血色上了脸,时彧的俊脸逼得鲜嫩彤红。


    沈氏的眼眸含着濛濛欲雨的水汽,环绕他,搂上他,如同身外流动交缠的白绫,系在他的腰间。


    她的梨花玉容向他胸膛贴了过来,柔软的含着芙蕖芳香的体息,一缕缕钻入他鼻翼。


    时彧胸口悸动,语调变得艰涩:“你唤我什么?”


    沈氏支起眼睑,明润的乌眸怯不胜风,“熠郎。”


    她再唤。


    “熠郎。”


    一声声“熠郎”,如催人迷醉的温酒。


    时彧未饮先醉,只能由着她,堕入无尽光怪陆离的深渊去里。


    她抱住他,攥着他,温柔地亲吻他。


    时彧心跳得飞快,几不受控制。


    蚕茧内的芙蕖香气愈来愈浓,不知是荷塘内逸散而来的清莲芬芳,还是来自她身上天生所携的馥郁体息。


    潮湿,淋漓,浮沉着。


    天外传来的一阵阵幽茫的琴音,在此刻倏然变得分金断玉、有杀伐之音。


    幻境中沉沦的时彧,倏地睁开双目。


    身上贴着她的女子,仍专情而忘我地亲吻着他的嘴唇与脸颊。


    时彧被琴声唤醒,慌乱间拂开了沈氏。


    他抱上散落的衣物一把丢给花容失色的沈氏,飞快地捡拾起自己的外袍捂住要害,俊脸憋得彤红,“这不可能,不可能。”


    沈氏跪坐在地上,婉婉望着他,柔声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呀?熠郎,正视你的内心,你不想要我么?”


    “不……”


    女子幽幽道:“我是你的。”


    “不!你不是。”


    时彧掩盖着自己,慌乱地后退,然而蚕茧的困缚,让他无路可退。


    沈氏却趁虚而入,向他一点点爬了过来。


    她容颜姣好,肌肤呈现美玉般的暖白色,随着爬行的动作,一点点轻颤摇曳。


    时彧瞳仁战栗,让她莫再过来,沈氏置若罔闻。


    她向他身前得寸进尺,再一次亲吻住他的唇。


    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她捧着少年的脸,轻声道:“我是你的。熠郎,你阿耶把我托付给你了,我就是你的,熠郎,你真的不想要我吗?”


    修长的指尖,寸寸抚过少年刚毅而深邃的眉眼,软化着他的固执。


    美妙的嗓音持续地蛊惑。


    “熠郎。要我吧。要我。”


    时彧承认,他监守自盗了。


    他道心不坚,被那把声音所蛊惑,身心均已不由自主,他向她靠近,双臂倏然用力,抱住了投向怀中的女子。


    他就要深吻她,将她拆得支离破碎,将她揉入骨血,让她此生此世做他血肉中的骨头,再也不可离分。


    天外天的琴音回旋得愈发激烈,如金戈铁马,劈山分海,撞入鼓膜来,教人无法忽视。


    时彧心神一分,怀中的沈氏轻声道:“不要听。不要管它。”


    但时彧无法不被琴声吸引,他仰起头。


    一道铮铮裂帛之音划开了苍穹,将这片雪白的蚕茧忿然撕裂,仿佛在痛斥他的无耻。


    是母亲的春雷。


    时彧魂悸魄动,自睡梦中猛然苏醒坐起。


    清醒时分,他的身体已经浸泡在汗水里,里衣已经湿透了黏腻地贴着肌骨。


    他捂住发胀的额头,望向四周,才发现是在自己的书房里。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耳中此刻落入的琴音,是真的。


    他望向窗外,披上自己的外裳,走到窗边。


    西窗外一射之地是一堵坚实的墙壁,高约一丈,如果在此开一扇门,便能直接穿过墙壁走到对面——波月阁。


    琴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只需有耳朵便能听出来弹琴之人琴技高超,其琴音沉厚清越,将断不断,平滑处似石脉水流泉滴沙,激昂处如车错毂兮短兵接,时起时沉,绕梁不绝。


    应是管事刘洪从库房里将那把藏琴取出交给她了,沈氏正在后院调试春雷。


    他不知道,她那般柔弱的女子,能弹奏得出金石之音。


    倘使不是危急关头的琴音破障,他早就已经……


    他是被梦魇住了,非他胡思乱想,不过是个荒诞无稽的梦。


    时彧松了口气,幸梦中也未失蹄铸成错误。


    他对沈氏无感,大抵只是年纪到了,有些本能自发苏醒,而恰好她今日见过沈氏罢了。


    记得秦沣以前说,他情窦初开时也做过无数春梦,梦里连自己一道长大的表妹也没放过,他不敢对别人讲,只对少将军一个人提过。


    但他表示对表妹绝无非分之想,只是梦境中的荒唐事,往往不由自己控制。


    时彧猜测他说的是对的。


    正如今日的一晌春宵,也不过是他近来太过疲累,和沈氏周旋之后产生了某种错觉。


    只是如此,没有其他可能。


    时彧敲了敲自己仍疼痛的脑袋,试图忘掉梦境中的一切。


    以往他做了梦,醒来后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忘得干干净净,他相信自己很快便能将那件事忘得不留下一丝痕迹。


    沈栖鸢弹奏一曲作罢,身旁画晴听得连声鼓掌,直夸赞她琴技高妙,沈栖鸢赧然垂眸。


    刘洪呢,也听呆滞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要喝彩。


    忽然想起这张春雷是先夫人的遗物,现在它易主了,刘洪咽了口水,强行把内心的惊艳压了下去。


    他徐徐起身,向沈栖鸢告辞:“琴有新主,就像战马有了将军,可喜可贺。只是这张琴弥足珍贵,还望沈娘子以后务必珍摄,毋使毁伤。”


    沈栖鸢道会谨记。


    画晴将刘洪送走,松口气一蹦一跳地折回来,对沈栖鸢这张琴简直馋得恨不得流口水了:“沈娘子,这把春雷是先夫人的名琴,先夫人走后,伯府就再也听不到这样美妙的琴声了呢。少将军对您可真大方,先夫人的遗物他也舍得送给您。”


    刚才刘洪没交代这是先夫人的东西,沈栖鸢听罢万分惊讶,“这么贵重?不行,我应当还给少将军。”


    画晴制止了她:“少将军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往回收的,兴许是他给您的赔罪呢。”


    沈栖鸢抬手,抚了抚额角上已经上了药的肿包。


    她的目光是柔和的,眼底无甚情绪。


    画晴蹲下身,仰望沈栖鸢:“您还怪少将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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