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高热不退

作品:《女皇与质子

    沈渊头疼,这会儿要是不顺着她,只怕她又要缠人了,可抱她……


    他犹豫了片刻,就见她撅起了嘴,有些委屈,又不知要使什么招术磨人了,吓得他硬着头皮弯腰去抱她。


    她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不安分地在他颈间蹭了蹭。


    “你耳朵居然是粉红的诶!”段曦宁颇为新奇道,“像桃花的颜色一样!”


    呼出的热气拂过他的脸颊,她更惊奇:“越来越红了!好神奇!”说着竟然还去摸他的耳朵。


    打横抱着她朝寝殿走去的沈渊躲了一下,没躲开,无奈道:“陛下,莫乱动,当心摔着。”


    “哦。”她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言,只瞪着水汪汪的杏眼看他。


    看她这样,沈渊满脸无奈,不知该如何是好,愈加心软,只想什么都依着她。


    沈渊没进过她的寝殿,进去转悠了好一阵才找到内殿,将她放到床上,照顾她躺好,给她盖好了被子。


    她猛地拉住了他的手:“姝华,不要嫁人,不要走……”


    沈渊愣了愣,明白她这是又将他当班姝华了,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好,不走。”


    她大约是有些困了,眯着眼翁声道:“姝华,我想听你讲《战国策》,‘四国为一,将以攻秦’那一篇。”


    他以前只读儒家经典,近来倒是跟着太傅读了不少其他的书,《战国策》自然也是读过的,略一思索,便语调轻缓地开始给她背书。


    好在这次她很快便睡着了。


    大概是醉酒的缘故,她不复平常不怒自威的模样,睡颜略显恬静,仿若对人毫无防备,让人想要亲近。


    见她是真的睡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给她掖好被子让她躺好,看着她这模样,他觉得她这人当真奇妙,仿佛有一千张面孔,有时凶恶得要杀人,有时又很随和亲切,嬉笑怒骂随意变换,让人捉摸不透。


    回过神来,他自知这样坐在她床边实在有些失礼,急忙起身离开。


    刚走开没几步,他就远远的听她嘟囔了一句,似是呓语:“爹爹,我一定会一统天下的!”


    她嘟囔的声音越来越小,奈何此时殿内极为安静,而沈渊耳力不错,自然清晰地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尤其是接下来的一句“把他们通通都杀了!”更是如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了顿,转身看了她一眼,见她睡得正香,方才只是呓语,心绪复杂地离开了此刻仍旧灯火通明的寝殿,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有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出来遇到了素筠,他心不在焉地告辞之后,便匆匆离去。


    素筠见他面色不佳,并未多问,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见到他出来,素筠便知自家爱耍酒疯的陛下现下应当是消停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沈公子为何一脸慌慌张张的?陛下耍酒疯的样子虽惊世骇俗了些,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这样想着,她赶紧进去看段曦宁,见她安稳睡着,便帮她掖了掖被子,叫人端来温水给她擦洗。


    回到承明殿,沈渊脑海里却还在一直回响着她那句“一统天下”和“把他们都杀了!”。


    她想一统天下,而梁国却是这“一统”的对象之一,这他心中早有准备,算不得意外。古往今来,但凡有抱负的君主都会想要山河一统。


    可是那句“把他们都杀了”,却让他如遭雷击。


    她平常表现得太平易近人了,让他忘了,她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也曾将荆国王族尽皆斩杀。


    今日之荆国,或许就是他日之梁国。


    到时候,他与兄长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他之前刻意逃避不去深想的事情,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她的呓语扯了出来,没有任何修饰地楔进他的脑海里,刺得他彻夜辗转难眠。


    段曦宁爱酒,酒量却不太好,酒品亦欠佳。


    想起昨晚撒的酒疯,她就觉得无地自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跳进去算了。


    素筠来叫起,就见她用被子捂着脸,哼哼了一句:“丢死人了!”


    难得见自家陛下这么可爱,素筠笑着俯身劝道:“陛下,宿醉过后,可有何处不适?”


    “头疼。”段曦宁捂着被子闷闷地道。


    素筠早有准备,忙问:“臣叫人准备了醒酒汤,陛下可要饮?”


    “不想喝。”段曦宁的语调比平常要软些,像极了撒娇,“先去上朝。”


    早朝时,贺兰辛带人清洗河北道的事引得众臣议论纷纷,更是有人指责段曦宁不该意气用事,因私废公,无故大动干戈。


    因段曦宁打的是为长乐郡主讨回公道的旗号,且士族之弊让人觉得不除不快,亦有朝臣以此辩白,与那些人吵了起来,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等两边人吵得差不多了,段曦宁揉了揉因宿醉仍突突直跳的眉心,扫了那些指责此事的大臣一眼,开口问:“怎么,崔三郎作恶多端朕抓不得?你们是崔氏的臣子还是大桓的臣子,怎的像抓了你们自家主子似的?”


    此言一出,方才还义愤填膺为士族辩白的几人顿时泄了气,心中顿觉不好,不敢多言。


    议完诸事退朝后回了寝殿,她只觉得脑袋发胀,太阳穴突突地跳,难受得厉害,忙让素筠给她捏了捏。


    舒缓了一些,她才想起来问:“沈渊呢?”


    素筠指尖轻轻为她按揉着太阳穴,听她问起,这才回道:“昨晚将您送回寝殿之后,沈公子便回去了。”


    “他抱朕回来的?”段曦宁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只模糊记得发酒疯的丢人事迹,还以为最后是素筠扶她回来的。


    “是啊。”素筠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如实道,“昨夜沈公子走后,臣进来就见您已经在寝殿内睡下了,应是沈公子抱您回来的吧?”


    段曦宁正头疼着,这种事哪里想得起来,只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赶紧给朕更衣,龙袍重死了!”


    用过早膳,段曦宁一头扎进了乾阳宫的宣政殿,让人将河北道上下去年和今年的表册文书还有官吏名册统统翻了出来,重新查看,不叫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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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手,不知是想做什么。


    她一向忙起来便不知道时辰,废寝忘食的,旁人叫都叫不动,午膳摆在一旁也没顾得上动。


    饿得受不了时,她一抬头就见日头西沉,刚要叫素筠,她就自己进来了。


    段曦宁也顾不上许多,吩咐道:“素筠,给朕先拿些热乎吃食。”


    素筠却没有应,面色凝重道:“陛下,方才承明殿来人禀报,沈公子昨夜起便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烧了有一整天,情况似乎不大好。”


    “什么?”段曦宁难以置信,“昨晚不还好好的吗?请太医了吗?”


    她起身就往外走,素筠赶紧跟上道:“午后沈公子的侍从觉着不对,请了太医,试了几个办法都不见好,到现在烧了一天高热还未退。”


    段曦宁听了冷嗤:“昨晚就开始烧,午后才请太医,他们怎么不等人烧死了直接料理后事?”


    “你去把太医令叫去承明殿,朕先去看看。”


    吩咐了这一句,她出了殿门便飞身而起,朝承明殿而去。


    高热长期不退是要把人烧坏的。


    沈渊这样的人,若是烧成傻子岂不可惜?


    段曦宁忧心忡忡,径直闯进承明殿的寝殿,就见一位姓李的太医正坐在沈渊床边给他把脉,面色有几分凝重。


    见到她来,李太医正要起身行礼被她摆手制止:“如何,烧退了吗?”


    “还未。”李太医愁容满面地摇摇头,“给沈公子灌药灌不进去,臣用其他法子也不见效。”


    段曦宁听了,皱眉望向沈渊,只见他病容苍白如纸,像是易碎的白玉,仿佛随时会烟消云散。


    她又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李太医苦着脸道:“陛下恕罪,容臣再想想。”


    室内一时沉默下来,段曦宁苦思冥想之后又问:“朕记得,用烈酒擦身或可退烧,你试过吗?”


    段曦宁自小身体康健,很少生病,但一生病便是重病。


    她记得头一年入军营时,大军行至凉州,她水土不服高热不退,幸好有一位厨娘,知道以烈酒擦身可退烧的土方,这才退了高热。


    此刻李太医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暂且试试。


    命李太医和沈渊的侍从商陆为他擦身,自己先去外殿等素筠把太医署的人都请过来。


    好一会儿,素筠终于将太医令领了过来。


    顾不上多礼,段曦宁先简单与太医令说了说沈渊现下的情形。


    太医令是个须发皆白的姓秦的老头,行医几十年,平生经过无数风雨,听她说烈酒擦身,颇为赞同。


    秦太医年纪大了,说话不疾不徐,慢悠悠的叫她想推他一把,让他快些。


    救人要紧,他们不敢耽搁,进得内殿,商陆他们也刚好给沈渊擦完身子。


    秦太医寿星一般端坐在床边,摸着自己的白胡子老神在在地搭上了沈渊的脉,像是被定住了似的许久不动。


    就在段曦宁快不耐烦时,他才悠悠开口:“这小子烧得厉害,怕是只用烈酒难以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