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的春游本质上是研学，素来是按照年级错峰出行，为期两天一夜。


    孩子们闹闹嚷嚷的，震天响。


    直到分班级上了大巴车时才安分了点。


    一路上孩子们又是唱歌又是分零食，热闹得很。唯有身后人异常安静，仿若春风还没吹过那座冰山。


    沈唤笛掏出手机和他发信息：“不开心？”


    林郁野抬眸看了眼反射在前侧车窗的少女侧脸，靠着椅背轻笑，打字回复：“这么容易被你看出来？”


    信息回得很快：


    “你方才愣在过道中央我就看出来了，乖点，我当然要和小雪坐一块。”


    林郁野翘着嘴角回复：“遵命。”但手上却不老实，他抬起了前座的椅臂，伸出手越过缝隙敲了敲少女的臂膀，又在少女感知前一刻收了回来。


    如此反复三次。


    只听得少女噼里啪啦打字：“好奇怪，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碰触我！（惊恐）”


    林郁野憋不住笑，光明正大地轻喊了一声：“沈唤笛。”


    “干、干嘛？”结结巴巴，很小声，侧着头，能看清玻璃上她正脸的倒影。


    林郁野饶有兴致地挑了眉，拢近身，语气清幽，气息吐在少女渐红的耳尖上：“我的耳机好像放你书包里，座位中间有缝隙，你递给我吧。”


    一阵翻书包的琐碎声后，蜷缩的嫩白指尖下拢好的耳机线躺在掌心，林郁野拾过耳机后，一掌握住正想要后撤的手，拇指摩挲着相握之处缠绵安抚，稍稍用了力气，带着她的手往下落，藏在隐匿处，反手抚上，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


    沈唤笛羞得还想挣扎撤出手来，却听见身后人低沉嗓音，黏人：“就这样让我握着，我想先睡会，昨晚太累了。”


    后脑勺处感受到一股冲撞力，似是他垂着头抵在椅背上。


    想到昨晚他帮自己辅导数学到深夜，沈唤笛颤着“嗯”了一声，安安静静地让他牵握着。


    车厢里热闹得吓人。


    可沈唤笛的心一直落在身后少年的绵柔又平稳的呼吸上。


    -----------


    研学地点是南城远郊的崇山自然风景区，学习内容是环保志愿者和丰衣足食——简而言之，分组分路线去山上捡垃圾，以垃圾数量来获得晚餐食材。


    行李放进分好的集体宿舍后，众人在前坪集合，又被领着去员工食堂吃午饭。


    “规则听得唬人，其实不管垃圾多少，食材都是一样的，我早问过陈翩了。”凌丛宇咬了一口炸鸡腿。


    “那不会有人只捡一点吗？”沈唤笛咬着筷子好奇问道。


    “每一条线路都有摄像头，而且南中学子素来争强好胜。”林郁野淡然开口，顺手夹走沈唤笛餐盘中，她不爱吃的香菜。


    动作太过熟稔，饶是凌丛宇和江雪映都愣了三四秒，更莫说同组的姚颂和钟子扬。


    气氛静止了一瞬，耳边只有邻桌汤匙落瓷碗的清脆声。


    沈唤笛率先反应过来，脸颊爆红，慌张辩解：“啊、你，这是我的餐盘，不是学校食堂的小炒菜。”


    林郁野抬起眼皮子，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噢，抱歉。”就掀过了此事。


    ……


    正式上山。


    精力足的孩子们一窝蜂地在各自线路上往前冲，见垃圾就捡，丝毫不愿落别人一步。


    按照组内分责，沈唤笛和江雪映一起负责遗漏的垃圾。


    两人慢悠悠地在后头走着，抬头看，凌丛宇他们三人身影已成了视野里的一小点。


    “小雪，我们是不是太慢了？”沈唤笛用垃圾夹捡起一塑料瓶问道。


    江雪映有些心不在焉，一路都是边走边往后瞧看。


    ——从上大巴车后，沈唤笛就发现了，不管是分享零食，还是热情协助——江雪映的第一道视线永远落在陈闻清的身上。


    江雪映可能自认藏得很好。


    可是沈唤笛也是暗恋“高手”。相同的少女心思明晃晃地摆在那儿，仿若又历经了一回儿，有心人很难不发现。


    难怪和林郁野在一起后，他笑称终是彼此如愿。


    对于这措辞，她好奇问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心思。


    他回答说很早，早到刚入学在天台那时就看出端倪。


    又说，男人对“谁喜欢自己”这方面很敏感，如果真没有好感且没挑明是会装聋作哑，有好感就会主动接近。


    末了补充道，不过一旦挑明了，男女双方都要说清楚才比较好。


    回想到过年时，陈闻清在星巴克里说的那一大段话，而江雪映保持着沉默。


    “小雪。”沈唤笛再次开口，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江雪映身形一僵，梗着语气强势否认：“没有啊，哪有，真没有。”说完，慌乱地低着头去搜寻垃圾。


    沈唤笛理解她不愿和她分享心事。


    反思的确太冒犯了，毕竟她和林郁野也保持着“地下情”，谁也没告知。


    更何况是让江雪映在元旦晚会前会勇敢辩驳着“拒绝刻板印象”，却难宣于口的这种感情呢？


    “是吗？我怕你被情所困。”沈唤笛不自觉模仿了林郁野惯有的云淡风轻。


    江雪映失神片刻，没忍住袒露了心扉，自嘲笑了笑：“其实是我听说他分手了，才又动了心思。”


    沈唤笛佯装没见到她的恍惚，佯装不知她口中的“他”。眉眼含笑：“陈老师不是说有这种困惑都能去找他开解吗？你不如去问问？他好像就在后面走着？”


    带了一丝故意激将意味。


    沈唤笛早已猜透江雪映的心思，饶如何激将，她都不会去的。


    ——大胆的人面对感情也会小心翼翼不得双全法。


    果然，江雪映踌躇着不敢往前，她迟疑问道：“唤笛，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呢？如果你们身份差距很大，又怎么办呢？说清楚后，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姐说好的红酒需要好的时机，人也是。”


    沈唤笛踱步靠近了江雪映，绾起她那被风凌乱的耳发。


    “我见你最近总是失了魂似的，那这段感情一定影响了你的现阶段人生。”


    “现在，你知道你一旦坦白会让原有关系打乱，那不如把心意埋藏起来，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说出口。”


    “相信我，正确利用这份埋藏起来的感情，反而会成为某一种动力，驱使着你往更好的地方走。”


    “因为我相信，我们喜欢的人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最后的我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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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成为很好很好的人。”


    江雪映眼眶微红，几番哽咽。她握着自己的手，委屈道：“唤笛，你可以走在我身后吗？我想一个人走，静一静。”


    “好。”她抚摸回她的手背。


    -----------


    食材果然如凌丛宇所言，一模一样。稍有区别的，大概是数量的多少。


    好在，这个小组有沈唤笛在。


    她负责当主厨，其他人负责打下手，可姚颂和钟子扬渐渐地发现林郁野和她的默契无人能敌。


    这边沈唤笛的鸡腿刚下油锅，那边林郁野已切好了葱花和姜蒜，备好了盐罐和姜黄粉。


    倒是凌丛宇和江雪映见怪不怪——沈唤笛常下厨当做辅导英语的谢礼——还大喇喇地夸赞：“唤笛做饭可好吃了！我们常去蹭饭。”


    “你们是住在一起吗？”钟子扬挠头发问，“可沈唤笛，你住在南水名郡哪栋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此言一出，吓得正在收尾试味的沈唤笛呛了一口气，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菜好了，大家一起吃饭吧。”


    ……


    晚上各自洗净后，男女都睡大通铺，因此玩三国杀、大富翁、狼人杀等卡牌游戏的人聚成一堆堆。


    九点半熄灯。


    因此现在男女串门，宿管老师也只没多管。


    沈唤笛这小组和另一组六人凑成一堆，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版本的大富翁，把各种原有的入狱和破产卡牌改成了两个指令。


    也不知道凌丛宇从哪学来的。


    沈唤笛不慎再次中招，闭着眼睛认命开始大冒险”


    “拥抱一下你在场最喜欢的人。”凌丛宇看热闹不嫌事大。


    却被她抱住江雪映轻松化解。


    众人摩拳擦掌争取下一把要发挥更好。


    可真到轮到林郁野中招真心话，大家又不敢“玩大的”。


    反而是姚颂冷面道：“在恋爱关系时，你是被动型还是主动型。”


    倒吸凉气声音四处响起，原来周遭都悄悄关注此刻——这可是林郁野要说真心话啊！


    众人屏息凝神。


    林郁野低着头沉思道：“我是主动型。”


    继而侧过头，不知是对谁说道：“大男子主义在哪儿都很普遍，饶是我也不例外，一旦落入情网，就恨不得包圆女友的一切。”


    他的炽热眼神落在沈唤笛脸上，彼此对视许久，惊得她心一跳，垂下头佯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燎原的心火早已燃烧，眼下难以熄灭。


    特别是几次换位后，坐在她身边的林郁野总是时不时地借着衣物遮挡勾着她的小指头。


    即便她怒目亦或佯装生气，也被林郁野这位有着绝佳演技的冰山演员，不动神色地化解，反而是别人问询她是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校医过来。


    等散场时，沈唤笛早已脸色通红，林郁野才决定放过她。


    松开手，飞快打字发出信息给她：“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着“你不当演员可惜了”的信息，轻笑一声，起身时却被凌丛宇敲了敲肩膀。


    后知后觉发现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看到门口来人。


    他顿时收敛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