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作品:《夏日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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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林郁野是在七月十日。


    七月的南城是名副其实的“小威尼斯”,连绵不断的雨水夹着高温天气像一盆开水往下浇,却在考试那日突然放了晴。


    班车在进城时堵了一会,踩点过的路淹了水,等艰难走过后,时间完全不充裕。


    错过这回考试,就再无机会进南中。


    沈唤笛慌了神,忙不慌地择了小路,最后在七拐八拐的巷子里迷了路。


    怎么走都看不到南城一中那最为显著的铜制校名大字。


    直到窜进一个死胡同。


    一名高大清瘦的少年正在揍一个肥胖的黄毛小子,出手利落,拳拳到肉。


    那黄毛不停地用南城方言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南城方言里,“饶命”听起来像“要命”,谐音让沈唤笛诡异地放下迷路的焦灼,噗嗤笑出声。


    惹得那清瘦少年回头一望,就这么模模糊糊地对视着,沈唤笛能感受到那眼神里的阴鸷。


    不知为什么,平常见到县学外那些辍学的不良少年就会逃跑的她今日却定住了脚。


    她听到自己诚恳发问:“请问,你知道南城一中怎么走吗?”


    少年闻言身形一顿。


    单手松开了黄毛的领口,看了一眼手表,甩了甩额前碎发,抛下一句什么话后向自己走来。


    斜长的影子逐渐笼罩自己,目测比自己要高一个半头。


    直至到了眼前才发现这少年五官生得极好。


    高挺的鼻梁沿带着眉骨如浅山,眉眼冷峭,浅色瞳孔似书上展示过的琥珀,鸦羽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他身上和其他男生不一样,不是臭汗味,而是一股清新的薄荷柑橘混杂的香气,有些说不出来的好闻。冷冽又清澈,一如他的嗓音。


    “我带你去。”


    在校门口分开时,他那双崭新的白色帆布鞋踩在水坑里溅起涟漪又迅速隐去,像此刻的短暂相逢。


    踩点过了安检,进了考场。


    抬头看,少年正坐在第一排。


    下考后还未来得及将那一句谢谢说出口,后排的少年早已不见踪影。


    她急着赶车,只能匆忙瞥见前门上的信息表。


    「林郁野」


    茂盛的原野。真好听。


    光是将这三字念出来便能让人感到一丝茂树盛草的凉爽。


    -


    “姑娘。”一声轻唤将沈唤笛拉回闷热的现在。


    大理石地砖地面很干净。


    她换上拖鞋,提着行李箱跟在王妈后头从小侧门拾阶而上。


    “不是不待见你。”王妈五十来岁,约莫一米五,比自己矮半个头。生着圆脸,粗脖颈,她每走一步腰间的肉会发颤。和明县的很多妇人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她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自信的气质,“走侧门离电梯近,你就轻松点。”


    很标准的普通话。


    整个人看着很利落。


    笑容很像冬天的糖炒板栗。


    这是沈唤笛对王妈三个印象。


    程光瓦亮的轿厢骤然反射出几个自己,历经太阳的曝晒,发红的脸颊已在冷气十足的房内冷却下来。


    她清凌凌地与厢壁里的自己对视。彼此的眼里都有一丝陡然燃起的火苗。


    “厨房在一楼,我的房间在二楼,以后有事就去二楼找我,大多时候我会呆在那。你和大少爷都在三楼,书房也在那层,闲暇时大家都可以去看书。”


    “你的房间,我和老丁按照先生的吩咐布置好了,写字台等一应俱全。但因为是客房改造,所以淋浴需要去二楼。”


    “老丁是非住家司机,他这几天请假,等他回来再认识。”


    王妈按下“3F”,转过身子笑得一脸和气,能让人一眼看到眼角柔和的鱼尾纹。


    “四楼是先生太太的房间,我们没有允许是不能去的。”


    她说‘我们’时咬字很重,沈唤笛知道她在尽可能地向自己善意表达。她回以微笑。


    “不过不用太紧张,先生常出差,夫人大多时间住在国外。”


    “五楼是娱乐房和钢琴房,大少爷会在每周六下午练琴两个小时,只有这个时间不能去五楼。”


    刚出了电梯门,耳边隐约传来悠扬的钢琴声。与此同时,王妈看了一眼腕表,自言自语:“今天是八月二十八,刚好周六。”


    沈唤笛方才好奇豪华煊赫装饰的一楼客厅天花板为何圆形半透明,此时已得知了答案。


    二楼以上的房屋构造变成了中空环形,二楼的中空处造了一座假山水景观。


    凉拖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响,沈唤笛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湿润的雾气连绵不绝地向上飘溢,绕着顶上投射下来的自然光束打着转,抬头仰望,明净的顶窗毫无保留地展现着茂树绿叶间隙里的蓝白天空。


    美得不可方物,震撼像浪潮一波又一波得冲击着她的内心。


    让她瞪大了双眼,小声惊呼。


    “楼顶是一座小园林,有绿植山花,算是二楼造景的巨大版吧。”王妈见状笑着解释,“这是大少爷的想法,他说每一层楼代表不同的时间,这是一种时间投射。”


    谈及到大少爷,王妈浑身洋溢着一股有荣与焉之感,话题也时不时地带上了他。


    “这是他8岁时的想法呢,与先生一脉相承在建筑方面有出色的敏锐感,建房时夫人采用了这一点。”


    沈唤笛抱着行李箱跟在王妈的后面,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多问一句话,恬静老实的模样是最佳听众。


    王妈的话更多了些:“我们家大少爷从小聪明又懂礼貌,活泼又不逾矩。得到的奖杯曾摆满了老先生订制的大柜子。”


    “不过那时夫人不该去的,不然他也不会…”王妈意识到自己一时多嘴,顿时哑声,转头看向因自己猛然转身而两眼略有迷蒙的少女,生硬地扯出笑容,转了话题:“你的房间就在左手边。”


    王妈拉开门后,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个透明塑料套,撑开将箱底万向轮处盖得严实,“好了,这样才不会弄脏地板。”


    -


    临近四点,王妈需要准备晚餐,只对沈唤笛叮嘱几句就直接从房间右边的扶梯走了下去。


    目送她走后,沈唤笛才得空打量起被各种米黄色家具填满的屋子,满室温馨抚慰了局促,她松了松略有僵硬的背脊。


    门侧的云朵壁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她下意识地关掉,视线暗了一些。


    她背着书包悄步走了进去,伸出手将离得最近的两个衣柜门一扇一扇打开,里面放置的彩虹色衣架炫目亮眼,让人心情忽更明媚。


    衣杆上挂着一包熏香袋。淡淡的花香有点像超市里不那么刺鼻的洗衣粉香味。袋子底部写着“Lavenderfragrance”,第一个单词不认识,但结合袋上图案,应是薰衣草香味。


    磕磕绊绊地读出来。


    不太美妙的发音。


    她微折眉,咬了咬下嘴唇,将香薰袋放回原处。


    掠过北窗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