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浮游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块木板似的，急切又可怜，期待着贺秋晚能给她答复，却又害怕从贺秋晚的口中听见残酷真相。


    贺秋晚久久无言。


    江枕云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贺秋晚担心江枕云会承受不住，可面前这人却忽然松开胳膊，从她怀里抬起了一张泪脸，“你不用说了，阿晚。”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眼泪渐渐不再往下流，可神色却显得麻木而绝望，眼眸中那动人的光芒也彻底熄灭了。


    贺秋晚心里倏地生出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


    江枕云的手指握紧又松开，她缓缓将手放在了丹田处，感受着那里面的支离破碎，江枕云扯着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容，轻声喃喃道：“阿晚……”


    她顿了顿，呼吸倏然加重了，双眼猩红地瞪着贺秋晚，“你为什么要救我？还不如就让我死在兴临城！”


    语气中竟然带着怨怼。


    自重逢以来，江枕云对贺秋晚的态度无一不是小心中带着讨好，即便贺秋晚对她向来冷淡，她也总是笑颜如花，从未对贺秋晚冷过脸。


    更别说是抱怨了。


    贺秋晚闻言微怔，倒也没觉得江枕云是在以怨报德，她知道江枕云心里不好受，索性沉默着任由她发泄。


    江枕云也没想从贺秋晚口中得到怎样的回答，她的情绪很激动，仿佛所有的不甘全都冲着贺秋晚去了，可目光却很是哀戚。


    “我情愿死在你的怀里，哪怕你不爱我，可至少你会永远记得我！”


    【叮！日常任务1：对主角深情表白一次。已完成！】


    江枕云面不改色，她的眼泪再度溢出眼眶，眸底水光泛滥，“我现在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江枕云苦笑道：“我已经不能再修行了，甚至不如普通人康健有力，也许再过十几二十年，我便会衰老凋落，憔悴得不成样子。”


    “可那个时候，你依旧年轻，貌美，你有着比我要漫长太多的生命。或许对你来说，我就是你抹不去的污点和急待甩掉的累赘吧？”


    贺秋晚唇瓣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江枕云却赶在她之前阻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江枕云深吸了一口气，“人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你是名动九州的剑道天骄，而我却资质平平，哪怕我再怎么努力都追赶不上你的步伐。”


    “可从前至少我还能努力，现在我却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阿晚，修真界人才众多，或许日后你的身边会有更好，更适合你的人出现，届时我就成了最碍眼的存在。”


    “与其被你厌弃，倒不如现在就让我死。至少以后别人提起我时，还能说一句我是你的亡妻，而不是只会拖累你的病秧子。”


    江枕云似乎说累了，她本就重伤初醒，不过是一直在强撑着精神同贺秋晚说话罢了，此时眼底终于流露出了倦怠之色。


    贺秋晚没有尝试打断她，直到此时，她才轻而郑重地对江枕云道：“我无法预料未来之事，可我清楚我自己，不会再有别人，你就是我唯一的妻。”


    【叮！日常任务3：得到主角的回应1次。已完成！】


    还是贺秋晚头一次这般认真地对江枕云做出有关未来的承诺。


    她眸光清淡，“你担心容颜衰老，修真界中多的是驻颜之物。”


    “你的身体，师尊说只要细细温养着，也能同寻常人的寿数一般。况且事无绝对，日后未必不能修行。”


    她一一回应着江枕云的诸多担忧，脸色虽然平静，语气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江枕云愣愣地看着她，“可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表情忽然一变，脸上流露出了极痛苦的神色，原本虚虚放在丹田处的手改为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裳。


    江枕云几度皱眉，随后蓦地将脑袋一歪，喉间腥气涌动，张嘴咳出了几点鲜血来。


    “阿云！”


    贺秋晚立马扶住了她的肩膀，夹杂着寒霜般冷意的灵力流进江枕云的体内，替她镇压住了躁动不安的魔气。


    江枕云睁大眼，急急地喘息着，不可置信道：“我，我这是……”


    贺秋晚拧着眉，“你体内的魔气尚未完全剔除。”


    她拍着江枕云的后背，沉声道：“屏气，凝神。”


    她不用说江枕云也知道，即便此时有贺秋晚的帮助，江枕云依然能感觉到有一股压抑的躁动在自己的心头横冲直撞，她看着贺秋晚那张清艳素丽的脸庞，竟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撕毁这种美好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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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枕云面上不显，却在心里颇为惊异地对系统说：“这就是被魔气操控的感觉吗？”


    她只是稍稍放开了些而已，便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方才那一番话确实有做戏的成分，但也有一分是出自魔气的影响。


    系统：[魔气会放大一个人心中的负面情绪，你这还只是轻的，要是彻底被魔气操纵，就会变成没有独立思想的傀儡和疯子。]


    江枕云若有所思，“这种手段的确可怕，怪不得正道修士人人皆对魔族恨之入骨，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系统：[修真界也并非没有应对之法，不过或许对他们来说，外界的侵扰还能抵御，可要是自身的想法出了岔，是怎么也没办法根除的。]


    系统：[这就是心魔。]


    ……


    “这就是心魔。”


    此时，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魔界，日隐山魔殿内，有人也如是说道。


    他身形高大，全身上下都隐匿在昏暗中，唯有一张脸被烛火照得微亮，手上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什么东西。


    大殿内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两名身穿黑衣的魔族，以及一个倒在地上穿着正道门派服饰的年轻男子，仔细看去，那年轻男子的腰带上竟然绣着扶仙派的印记。


    这人分明是扶仙派的弟子。


    “主上，您这是何意？”


    安静片刻之后，其中一名魔族忍不住出声问道。


    被称作主上的，正是此前派了乐情春前去同江枕云接应的幽冥尊者。


    幽冥尊者闻言，不禁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笑出了声。


    那是一团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着的黑烟，正在不断地扭动挣扎着，撕扯间隐隐浮现出一张扭曲的面孔，瞧着分明跟地上那名昏迷的弟子长得一模一样！


    他没回答，先前说话那人耐不住脾气，又接着道：


    “乐护法殒命在了兴临城，虽说是贺秋晚动的手，但此事定然跟江枕云有关！”


    “她这分明是背叛了咱们之间的合作！”


    幽冥尊者挑了挑眉，“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做呢？”


    “依属下之见，她胆敢花言巧语哄骗尊上您，为今之计，只有……”那魔族顿了顿，眼里浮现出了杀意。


    “杀了江枕云，以正我魔族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