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虺蜴为心

作品:《朝闻道

    《朝闻道》全本免费阅读


    “陛下,这两样便是民间所传的戏折子,和......那本妖书,此妖书是臣从秘书省拿来的。”白义将两样东西放置于齐珩面前,原本到嘴边的《贤女传》硬生生被他改成了妖书。


    眼下齐珩正在气头上,白义断断不能再戳他的心窝子。


    见齐珩默然,白义亦不敢再出言半句。须臾,齐珩慢慢地拿起了那本《贤女传》,先是翻到了首卷,只见上面写着“晋·江皇后”,齐珩并未多留意几眼,草草略过便匆匆翻到末卷。


    待看清了上面的字后,他双手渐渐收紧,直至爆出青筋,似是要将那本书扯碎,书页甚至已隐隐有碎裂之势,良久,他才放下。


    “性非和顺,地实寒微,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1】...”


    如此诛心之词,齐珩再也念不下去了。


    齐珩将整篇墨字看完后,沉默良久方叹息道:“这点子文墨算是让他用得透透的,你说古往今来那么多的人,他们为何偏就不放过她呢?”


    “白义你说,他们怎么就不肯放过她呢?”齐珩眼底猩红,咬着牙根问道。


    听上去字字泣血。


    白义想安慰齐珩,却不知何以安慰他,只低声唤道:“陛下,这都是他们的过错。”他看着齐珩的样子,眼中尽是痛色。


    白义侍今上十二年,今上待他如手足。


    他清楚,今上杀伐决断,但唯一的软肋便是陈氏。


    上次,东昌公主闹的那么一出是今上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又加上当时权柄受制,没做什么处置,可这次,怕是与妖书一案有关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若这次不处置、杀鸡儆猴,日后怕会变本加厉。


    “当年我想将她与谢嬢嬢一并追封,老师是这样告诉我的。”


    齐珩仍然记得当日,他初即位,便命翰林学士草诏,欲将先贵妃谢氏与陈氏一并追封太后,并称皇妣【2】,诏书已然拟好准备发往中书,王铎与江遂都同意了,可偏偏他最敬重的老师将这道诏书拦了下来。


    谢玄凌拦下诏书后便跪在紫宸殿,对他行谏议事,字字句句实属耿介之言,谢玄凌撑着一把骨头道:“陛下,臣今日是来请罪的。”


    齐珩当初是有些生怒的,但他还是问了缘由:“老师,你明知她是我生母,为什么要拦下这道诏书呢?”


    谢玄凌道:“陛下将贵妃与陈氏并称皇妣,是想昭告天下,今上的生母并非谢氏,而是一个内人么?”


    “她是我生母,我追封她有何不可?”齐珩问道。


    只见谢玄凌摇了摇头:“天下无一子双母之理。”【3】


    “臣出身谢氏,说此话,陛下也许会认为我有偏私,但臣还是想说。”


    “陛下现在初即位,根基未稳,若真追封陈氏为太后,则会彻底与世家翻了脸啊!”谢玄凌字字诚挚。


    当时的齐珩听了此话沉吟良久,眼中泛泪,十分颓唐地坐在地上,低声喃喃道:“可我也身为人子啊。”


    谢玄凌从小待他如谢晏般,见齐珩如此,他亦有不忍,但他终究还是吐出了最后的话:“陛下是人子不错,但在人子之前,您更是人君。”


    “若君父耽私情而误大局,则伤民之根本。臣想请您永远记住这句话。”


    人子之前,更是人君。这是老师对他的提醒。他将此句奉为金科玉律,也照此道踽踽独行了数年。


    将这些回忆搁浅,齐珩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神情淡淡,眸中淬冰,他道:“张应池肯开口了么?”


    “还未,陛下可要让他们动刑?”白义问道,若是动刑,真相出的或许会快些。


    齐珩气得发笑:“算了吧。”


    “他是有名的大儒,有着文人傲骨,动刑无异于羞辱,你们对他和善些,让他肯开口说出原因便好。”齐珩终究为张应池留了几分颜面。


    “真相水落石出前,一切都存在着变数。”或是方才的失态也让齐珩清醒了些许。


    这些日子里齐珩到底是被气狠了,未曾好好思虑过,张应池是聪明人,怎么会在这种事上犯了糊涂?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本当真是秘书省送来的原本么?”齐珩不禁发问。


    “秘书监亲自送来的,应是错不了的。”


    “我是不是让你把民间传的都搜罗了来?一共搜到多少本?”


    “三百九十八本。”白义答道。


    “秘书省所印之书为多少本?”


    “一百八十六本,发往朝廷各司,之后又将字模发往秘书省门下的官家书肆再印,以供贵族豪门阅读,算在一起大概也是这个数。凡经过秘书省的书,都已锁起来了。”


    “当初审书校对的人是谁?”齐珩又问道,虽说张应池作书便送往秘书省刊印,但秘书省在印刷前也会有官吏审查。


    “校书郎许傩。”


    “他渎职,一并下大理寺。”


    “臣遵旨。”


    “那,殿下呢?”白义道,言语间带着试探。


    “哪个殿下?”齐珩妄图揣着明白装糊涂。


    白义有些看不懂齐珩了,这还能有哪个殿下?大明宫里能称殿下的就两人,一位是退居别宫的太皇太后,那是断断不再理这些俗事的。


    另一个,自然就是立政殿的那位。


    “皇后殿下。”白义面不改色直直答道。


    齐珩沉吟良久,终未决断。


    只不情不愿地道:“她是试探我了,但没有证据指明是立政殿指使张应池作逆言,应与他们是无关的,便再说罢。”


    早秋的第一场雨来得极快,终究有些猝不及防,将属于秋季的凉意渗透整个长安,水汽氤氲了来人的绯色衣袍,为来人撑伞的小黄门一不留神,伞面微斜,绯袍上绽开了大片的水渍。


    小黄门见状,神情恐惧,急急忙忙撩了袍子想跪地叩首请罪,还未跪下便已被齐珩捞起。


    “臣死罪。”


    “没事。”齐珩用手帕随意擦拭了一下,便朝内走去。


    大理寺狱内灯火昏暗,狱卒没忍住打了个盹,听见来人脚步声,不禁打个颤儿,眼尖地瞧见了来者腰间玉带,便知来人为谁,匆匆下跪叩首道:


    “陛下圣安。”


    齐珩沉声问道:“张应池系何处?”


    说罢,齐珩便由狱卒领路,至张应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