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倒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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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把电闸掰上去的瞬间,洗手间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苏禾满摸摸鼻子庆幸,还好,还好,要是刚刚忘记提醒林淮煦,今晚就要酿成一场事故。


    灯光下,林淮煦身上还裹着那条小毛毯,她前面是黑灯瞎火帮他系上的,也没管什么规整不规整,现在屋子里亮堂,一眼望过去,那毯子一边长一边短的挂在他身上,前面还有两个粗糙的死结卡在他的脖颈处,莫名滑稽。


    人靠衣裳马靠鞍,可说到底穿衣还是靠脸,有些人穿华服也觉普通,有些人披麻袋也好看。


    苏禾满瞥了两眼,也就那样吧。


    “谢谢啊。”


    林淮煦满不在乎的嗯了声,随后房间陷入寂静。


    前边两个人还能在厕所里拌嘴,现在倒是尴尬起来,像被冰封了一样谁也不再出声。


    苏禾满不是什么卸磨杀驴的人,用完就丢,怎么着他也刚刚帮自己修好了灯,她现在住在这里算是半个东道主,不管从哪个角度,她都应当把破冰任务揽下来。


    “你别跟我妈说我回来了。”从共同认识的人出发准没错,而且她想提醒林淮煦很久了,尽管他并不是什么管闲事的人,但也难免在这种小事上走漏风声,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没告诉夏玫,保不准哪天就在田悦面前提一嘴,然后立马传进夏玫的耳朵里。


    林淮煦声音很稳:“我知道。”


    自此,苏禾满的心终于不再高高悬起,惶惶不安,和他说话的语气也松乏了很多,客客气气的让他先坐着,又走到冰箱前礼貌地问他是喝果汁、牛奶还是水。


    林淮煦沉默着,既不坐下也没回答她的问题,任由着苏禾满在冰箱前面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自言自语,解释自己为什么回来不能告诉夏玫。


    什么工作不喜欢,气候不适应,通勤很麻烦……


    没有一个借口是真的。


    一年多没见,她好像忘记了许多,比如她根本不需要和自己解释这样做的理由,更不用特意编出一大堆借口来证明自己话里的真伪。


    苏禾满最后选了一瓶牛奶,心想这么晚,果汁未免太甜,水又太敷衍。


    牛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有点凉,他心律不齐,还是加热一下比较好,苏禾满还在扫视微波炉在哪,就看见林淮煦已经把小毛毯取下来,叠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豆腐块放在沙发上。


    “苏禾满。”


    林淮煦骤然叫她一声,像是在确定什么,而后才道:“我先回去了。”


    “……好。”苏禾满讷讷将牛奶放下,将他送到门口。


    时间像是回到了半个小时之前,林淮煦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只不过手里的灯板变成了坏的,本来是她打算自己去丢,也被他拒绝了。


    苏禾满清楚的知道,破冰没破好。


    她向来不善于做这些事情,很多时候都是顺其自然,比如初三那年,她和林淮煦是在两家不停聚餐下才又慢慢熟悉起来,耗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也是在那一年,苏禾满才知道原来中高考这种事情还分户籍地,林淮煦没把户口迁走,于是又跟着田悦回了菖坪。


    事情最后的转折点是两人一起考上了菖坪一中,成为同学,才又渐渐变回从前交好的模样。


    是的,在过去那一整年里,无数顿饭并没有让他们俩亲近起来,说是聚餐,但很大程度是因为田悦不会做饭,受夏玫的邀请带着林淮煦过来吃。


    苏禾满觉得别扭,林淮煦应当也觉得别扭,毕竟要不停听着大人说他们小时候的趣事糗事,从前多么多么的要好,形影不离恨不得天天贴在一起。


    可他们都长大了,步入青春期,心思敏感,于是那些话更像是打趣调侃,是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苏禾满破不好的冰,林淮煦同样也不擅长,甚至更糟糕,像是要把尴尬进行到底。


    他说:“听说你真的分手了?”


    她险些没站住,这是什么怪问题,哪有人还假分手的。


    至于听谁说,她不用猜也知道,因为只告诉了沈慕乔一个人。


    这件事也断不可能是沈辞清跟他说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问,而是应该说,你们分手啦。


    这件事很快在林淮煦的下一句话里得到验证。


    苏禾满语气讪然:“不然呢,我还能假分手。”


    “他说的?”


    “我说的。”


    “还和好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苏禾满根本没时间思考,莫名其妙就回答了所有问题,直到这句才感觉不对劲,林淮煦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和不和好,分不分手,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想和好就和好,不和好就和好。


    高兴了就分,不高兴就不分。


    但这话也只能骗骗她自己,苏禾满自知从她提出分手的那一刻起,沈辞清根本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他怎么回来着。


    竟然和林淮煦的话术一模一样,他说好。


    可这个字又是那么的不同,在林淮煦和沈慕乔的聊天记录里,他们是平等的,不存在谁是被要求的那一个,可她不是。


    她在这段感情里一直是劣势的那一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


    苏禾满不想自己一点面子也没有,嘴硬着说:“是我不喜欢他了。”


    没错,就是这样,她不要再喜欢沈辞清了。


    她不想要沈辞清了。


    她放手。


    --


    那天夜里,苏禾满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件事情,关于她不要再喜欢沈辞清这件事情。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在尘埃里开出花,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算也好,不算也罢,总之她不会再喜欢沈辞清了。


    不是所有的愿望实现后都很美好,至少在苏禾满这里,暗恋成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她说完那句话后心绪就开始有些怔忪,像是终于感受到了分手带来的余震,以至于根本没听到林淮煦又念叨了一次她的名字,说明天见。


    苏禾满一整晚意识都是半梦半醒的,往昔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飞快闪过,有关于沈慕乔的、沈辞清的,还有林淮煦的。


    关于青春,他们四个人的交汇点实在太多,不论回忆起谁,都必将会出现其他人的影子。


    凌晨四点,苏禾满不耐烦地睁开眼,跑到客厅喝了一大杯水才稍微静了一点心,她抱膝坐在沙发上,听着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春雨阴绵,客厅的落地窗没关,丝丝凉凉的水汽正大光明地朝里入侵。


    春天真冷。


    苏禾满酝酿不出睡意,认命地往旁边一歪,倒在沙发上将头埋进了靠枕里。


    结果又立马坐直起来,吓的一惊。


    那压乱的‘抱枕’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之前方方正正的小模样。


    苏禾满感觉自己也有点心律不齐,应该是熬夜疲的,毕竟现在快五点,或许她可以约林淮煦一起去看医生。


    他心率比她乱多了,她不用,她开点药就好。


    她只是睡不着而已,像在北京很多个夜晚那样。


    --


    昏昏沉沉间,苏禾满听到门外响起钥匙的碰撞声,而后是门锁的转动声,加一声惊呼。


    她没听清,隐约感觉那是沈慕乔的声音。


    她想叫一句乔乔,然而心却在这一刻落在了实处,很安心,很平静,放松了下去。


    沈慕乔长叹一口气,把食盒轻轻放在餐桌上,就要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