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苦口药

作品:《囚春雨

    《囚春雨》全本免费阅读


    再一次踏入地下的暗室,骆禅檀正斜倚在床榻边。


    他对外界的动静有着超越常人的感知,几乎是在她踏入暗室的一瞬,他就抬眼朝自己看来。


    锐利的视线在触及她面容的瞬间又融化成柔和的眉眼。


    “你来了。”他笑着,握拳收起手中的纸条。


    陶昭南不去好奇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她提着装着药汤的食盒放到一旁的桌上。


    “既然有可供庇护的居所,为何要住在这里。”


    她一边揭开食盒的盖子,从里边儿端出温得正好的汤药,缓步走到他床沿边。


    她伸手递过药碗,骆禅檀的视线从她手中的碗顺着手臂向上望向她的脸。


    他勾了勾唇角,又故作柔弱地缓缓闭眼,人更往后泄力靠了几分。


    “喂我。”


    陶昭南端着药碗,撇了撇嘴凝着他做作的模样,嘴里那句“爱喝不喝,不喝拉倒”的话含在舌尖就要吐出。


    “要是扯到了伤处,岂不是又要烦劳你为我重新包扎了。”


    “本就是要换药的。”


    骆禅檀被她一句话堵得语塞,但他就是不愿动弹,眼睛直直盯着她,倔强得跟不肯喝药的小孩子一个模样。


    和他继续对峙下去也没有意义,一会儿药都凉了。


    她在他的床榻边坐下,用匙子舀起汤药往他嘴边喂。


    垂眸看着白色的汤匙中装着的深褐色的液体,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可骆禅檀还是勾了勾唇角,屈尊往前伸了伸脖子,喝下了。


    苦涩的味道从口腔直冲鼻端,又在喉间不上不下,味道比想象中还要难喝。


    瞧着骆禅檀不禁蹙起的眉头,陶昭南不动声色地翘起了嘴角。


    “良药苦口,是你偏要一口一口慢慢喝。”又一勺的苦药被喂到他嘴边。


    舌尖的味道不仅不散,反而愈发苦涩。


    然而,骆禅檀抬眸瞥见她强压笑意而眉梢上扬,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小狐狸崽子样,瞬时就忘却了嘴里的苦味。


    她就像是一只表情看不出喜悦,可尾巴在身后摇了摇的骄傲小狐狸。


    如此生动、可爱。


    他含住汤匙,贝齿故意咬住匙子一下才松开,眼睛始终注视着她。


    仿佛这一刻即使陶昭南手里端着的是毒药,他也会甘之如饴地喝下。


    就在他这样毫不收敛的凝视下,陶昭南加快了给他喂药的速度,直至苦药见底。


    “过一会儿再饮水,免得冲淡了药效。”


    她毫不留情地转身,并将他床头的水杯一同拿了走。


    骆禅檀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笑了笑,咽了口口水试图冲淡口中的涩味。


    陶昭南正准备从药箱中取出细布和金疮药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倏地扭头看他。


    “你昨日没有沐浴吧。”


    她将骆禅檀问得一愣,骆禅檀心虚地视线斜移,难得见他这般不好意思。


    “只是……拿湿帕子擦了擦。”


    骆禅檀有每日沐浴的习惯,起初是因为杀人身上会沾染血迹,他不喜欢身上的血腥味,所以每日都洗。


    后来他杀人可做到血迹不染衣袍,可还是习惯了每日都要沐浴。


    陶昭南显然有些不信他的言辞,拿着药和细布还有剪子到他身边。


    她不多问,直接上手去解他的内衫,见细布上果不其然有液体渗出。


    身为医者,本就最不喜欢不听劝告的患者。


    何况,眼前的人是骆禅檀。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含着怒意:“你又不出门,整日躺在榻上,洗那么勤快做什么。”


    “就是要擦洗,你让人来帮你擦便是了,不知道自己动作会扯到伤口吗。”


    陶昭南当然不知骆禅檀此举有存心为之的意思,重重地从胸口呼出一口气,开始替他处理伤口。


    昨日,药铺掌柜回去便请示了骆禅檀的意思,并告诉了他陶姑娘想见一见为他处理伤口的人。


    “依她。”


    “这种小事,不必问我。”


    掌柜跟在骆禅檀身边也有些年份,听了这番话便清楚了陶昭南的地位,恭恭敬敬地退下,将人领到了陶昭南跟前。


    给骆禅檀处理伤势的人是药铺里的一位老郎中。


    陶昭南问他:“我听说……沥王的伤口是箭矢所伤,那为何伤口会那般大。”


    犹豫再三,陶昭南还是用了沥王称呼骆禅檀。


    私下她从未真将他当做是皇室的皇子,更几乎是从未当着他面喊他沥王。


    她知道骆禅檀不喜欢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他不喜欢先帝给他取的沥王封号。


    就是偶尔坏心眼起了,才会阴阳怪气地唤他一声“尊使”。


    “箭头上有暗勾,由于是人力直接刺入胸膛,并未穿透身体,是以不能从后取出。”


    老郎中回想起当时触目惊心的场景,不禁紧张地滚了滚喉结。


    “我在民间行医数十年,寻常百姓也不会遇到如此境况。加之我医术又不如宫中太医精湛,也是束手无策。”


    老郎中上了年纪,说话也变得啰嗦。


    到底是年长者,陶昭南也不急着打断他,耐下性子听他慢慢讲。


    老郎中瞪大了眼睛,拔高音调:“可谁知,殿下他竟直接用匕首将那箭头从胸口剜了出来。”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陶昭南都不自觉地感觉胸口出现了幻痛。


    那该是多疼,又有多强的意志力,才能亲手将胸口的箭头剜出来。


    不过陶昭南又意识到很重要的一件事,追问道:“他服用了绝息丹,是何时醒的。”


    “绝息丹?”老郎中疑惑地喃喃自语,然后好奇地眨了眨眼,“说来确实奇怪,殿下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脉搏。”


    “是殿下身边那个薛副使坚持说殿下并没有死。”


    “我只记得,殿下是寅时左右被送回来的,大抵是在辰时醒来的。”


    陶昭南仔细估算了一番,骆禅檀服用绝息丹后,竟不过六个时辰就醒了。


    大抵是人与人之间体质有异,所以绝息丹在他身上地药效时长缩短了些。


    老郎中将他医治骆禅檀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讲了,就连用药和药量也都记在了纸上递到了陶昭南手上。


    此时,陶昭南看着他胸口被老郎中缝得并不细致的伤口,从并未愈合的伤口还能见到微微外翻的肉。


    见到这个伤口,陶昭南胸口闷闷的同时,又觉得怒气更上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