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夜探屋

作品:《囚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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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响亮的“啪”的一声,听着像是文书被摔在桌上的声音。


    薛仁恩定在门外,心中所想,是的确尊使如池谓所说,心气不顺。


    也难怪池谓那小子会特意差人来寻,生怕被尊使的火气牵连。


    他叩门两声后,推门而入,虽低着头却明显能感觉到犀利的视线射向自己。


    “什么事。”耳边是厉声的质询。


    薛仁恩也不是一次两次给池谓当挡箭牌了,回话的声音泰然自若。


    “禀尊使,太子殿下派人来问‘刺客’是否招供了。”


    室内陷入一阵落针可闻的静默之中,骆禅檀只觉得额上的青筋不安分地弹动着,令人更加心烦。


    “差人去将画押的口供呈上去,告诉太子,人受不住刑已经没了。”


    “是。”


    虽有口供,但死无对证,口供自然显得单薄无力。


    况且胤国公如今哪怕势力不如鼎盛之期,但树大根深,总还是有不浅的影响。要想用区区一张口供就扳倒胤国公,未免有些自不量力。


    “此事可要知会国公府。”


    先前只答应胤国公帮他将人暗中处理掉,却没说还有一份口供。


    “不必。”听语气,骆禅檀显然不想继续再谈下去。


    他没将人连同口供一同交给太子已然是留情,若是连这样的场面都应付不来,那胤国公这国公的称号也留不到今日。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自不必讲得太过明白。


    池谓托付的事情已经办妥,回复太子殿下的事更是轻慢不得。


    薛仁恩正欲退出房去,忽然间,骆禅檀又叫住了他。


    “尊使还有什么吩咐。”


    前头骆禅檀在宫中瞧见了进贡入京的月光石,那月光石晶莹剔透,不似红珊瑚显眼,却很是灵气漂亮。


    月光石是天竺进贡的宝物,进献之物骆禅檀不会肖想,便让人去寻西市里可有胡商可有月光石,或是可否代为购买。


    “先前让你去打听西市可有贩卖月光石的事,可有下落了。”


    薛仁恩微微一愣,不想骆禅檀问的竟是这档子事。


    “回尊使,属下已派人去寻,只是月光石难找,暂时还没有下落。”


    这回答也在骆禅檀的意料之中,毕竟是天竺进贡到宫中的宝物,也不是寻常之物,难寻也正常。


    “无事了,你且先退下吧。”


    按照平常,薛仁恩也不会多言,应一声是也就退下了。


    可不知是否是因为来前母亲说的那些话,又心知骆禅檀现在表面看着比从前更风光,神暗司大权在握,但实际境地亦比陛下尚清醒时更加凶险。


    “尊使,下属有一冒昧之词想说。”薛仁恩终究是开了口。


    夜色烛光下,骆禅檀的神情显得有些幽深难测,他的目光直直盯着面前跟了他十多年的薛仁恩。


    眼前之人最是稳重,寡言少情,从不会多嘴。


    今日却格外反常。


    恍若是竹林深处潜伏许久的蛇的眼睛,盯得人身上发慌发凉。


    “说。”


    他倒有些好奇,能从薛仁恩口中听到多“以下犯上”的冒昧之词。


    “尊使可是喜欢陶姑娘。”


    薛仁恩向来一语中的,说话鲜少拐弯抹角。


    他说的并不是什么埋怨话语,可偏偏问得骆禅檀微微一愣,眼中的打量霎时都变成怔然。


    “你说什么。”骆禅檀险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薛仁恩却说:“尊使总是寻这些宝物给陶姑娘,却不能让陶姑娘欢喜。”


    “尊使可是真的喜欢陶姑娘,才一次次地将陶姑娘寻回。”


    这些话他本不该说的,大抵真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在他看来,尊使或许的确对陶姑娘不同,但那或许不是喜欢,只是想留陶姑娘在身边。


    或许是因为陶姑娘长得太像清乐公主,也或是因为尊使身边从未有过像陶姑娘这样的女子,才引得他的注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薛仁恩身为旁观者,兴许不懂尊使对陶姑娘的感情到底算不算得上喜欢,可却能看出陶姑娘并不欢喜,她对尊使无意。


    薛仁恩一贯是面冷心热之人,否则不会次次都替池谓抵挡尊使的怒火,也不会当初在宫城内装作没瞧见放走陶昭南。


    “喜欢……”


    薛仁恩自认说了大逆不道之言,垂着头没敢直视案桌前的骆禅檀。


    而骆禅檀却是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陷入思索时,眼中流露出迷茫。


    除了骆清乐待他好,他似乎从来也不被旁人所喜。


    既没有被喜欢过,又如何知道什么是喜欢。


    想将好的东西都给她,想把人留在自己身边,这就是喜欢吗。


    骆禅檀不知道。


    “什么是喜欢。”


    骆禅檀的反应出乎薛仁恩的预料,他意外抬起头,面前骆禅檀脸上的困惑竟有种孩童的无知稚气,全没有神暗司凶神恶煞的煞气。


    他没有责问,更没有动怒,这样的反应反倒让薛仁恩心头一震。


    尊使竟是真对陶姑娘有意,只是自己未曾察觉。


    他默了默,道:“下属也未有过属意的姑娘,只怕不能准确答复尊使的问题。”


    “但既然是心仪那女子,必然是想见其笑颜,而非终日愁闷。”


    薛仁恩旁敲侧击,只愿尊使能真的明白他的意思。


    “你下去吧。”


    时至半夜,骆禅檀一人在神暗司坐了许久,坐到桌案前的烛火幽幽,烛泪堆积。


    待他回到王府时,守门的小厮都昏昏欲睡,听到好几声敲门声才慌里慌张地问外头的人是谁。


    “是我。”这般的语气,除了这王府的主人,也没有旁的人了。


    小厮心惊胆战地开了门,跪在地上担忧六殿下责罚。


    “是小的懒怠了,还请殿下恕罪。”


    他将头埋得老低,若换做是土地,是要将自己埋进土里的程度。


    “起来吧。”骆禅檀心中揣着事,随意挥了挥手,径直朝目的地而去。


    夜班更深,王府中大多处也都熄了灯,唯有月色照明。


    眼前的路在月色下照得还算明亮,可骆禅檀心里的那条路却怎么也无法从迷雾中走出去。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院,他站在院中没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陶昭南紧闭着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