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红豆糕

作品:《囚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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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兰殿中,贵妃跪在蒲团之上,一手执佛经,一手转佛珠,敛目念经。


    “娘娘。”琅瑶悄步走入殿中,极轻地唤了一声贵妃。


    贵妃顿住转动佛珠的手,琅瑶静静候在一旁,目光无意落在佛龛上供着的肃穆佛像。


    骆朝并无钦定的国教,先帝主张墨家的“兼爱非攻”,而如今的陛下似乎更倾向于法家的以法治国,特命御使大夫和曹掾修著国法。


    佛教初传入中原,信教之人寥寥。自清乐公主意外离世后,贵妃娘娘生了场大病,险些同公主一同去了。


    贵妃病愈之后,恰逢大月氏的使者入京觐见陛下。


    在夜宴之上,贵妃听闻佛教有为亡者念经祈福的法事。为亡故之人诵经祈福,能助亡者超度,尽早轮回转世,重新投胎做人。


    自那之后,贵妃就在玉兰殿中设了佛龛,每早为公主诵经。


    望着活灵活现的佛像,琅瑶莫名心中生出崇敬之情,垂下眼帘不敢再直视佛像。


    又见贵妃睁开了双目,有起身的意思。她连忙上前扶住娘娘的手臂,搀着她从蒲团上站起来。


    琅瑶扶着贵妃到坐榻上坐下,为她斟茶。


    接过茶杯的贵妃抬眼瞥了一眼琅瑶,琅瑶这才开口道。


    “娘娘,六殿下回京了。”


    “据说午后便会入宫去觐见陛下。”


    抿了口茶润喉的贵妃无言放下茶杯,没有说话。


    殿中烧着檀香,又因为贵妃体弱受不得寒,门窗都关着,檀香味很浓,反倒让口中的茶香淡了许多。


    “去将香给熄了罢。”贵妃对骆禅檀进宫一事未置一词。


    琅瑶应诺,去将香炉中的檀香取了出来,摇晃着把香给灭了。


    “娘娘,食苑宫送血燕来,可要用一些。”


    陛下日日都吩咐人送进补的补药来,可娘娘一口也不肯喝,全都赏给了玉兰殿的宫人。


    她瞧了眼垂眸的贵妃,她的脸颊微微下陷,凹出一条线。


    卓太医的医术是太医署数一数二的,但是娘娘的身体经过调理却还是没有起色。卓太医开了些许补药,娘娘嫌药苦喝不下,常常是喝了半碗还剩半碗。


    若是强行全都灌下肚子去,过后又要全都呕出来,更是伤身。


    “琅瑶,你陪本宫去小厨房做些红豆糕吧。”


    红豆糕,是清乐公主最喜欢的糕点。


    做糕点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多,琅瑶担心贵妃的身体,出言劝道:“娘娘若是想吃红豆糕,不如奴婢去吩咐食苑宫的宫人做些送来。”


    贵妃摇摇头,扶着坐榻边的几案起身,执意要亲自动手。


    “本宫亲手做的,和食苑宫的味道不一样。”


    琅瑶抿了抿唇,别无他法,只能陪着贵妃到小厨房里去做红豆糕。


    其实,琅瑶大抵也能猜到,贵妃娘娘做的红豆糕,应当是要送给六殿下的。


    当年贵妃娘娘给清乐公主做红豆糕时,公主就常常分与六殿下。将糕点分给六殿下后,公主又嫌吃不够,总缠着娘娘再给她做。


    也就是公主单纯,一直以为娘娘不知道。否则,那么多的红豆糕吃下去,早就腻得不想再碰了。


    娘娘对六殿下,还是关心的。


    从漓州到京都,骆禅檀和池谓二人分别跑死了三匹马,没走水路,在一个月内赶了回来。


    乾阳殿,骆禅檀带着广阳侯的请罪书回来复命。


    “犬子浮浪不经,放荡不羁,实为朽木不可雕也。臣教子无方,有负陛下圣恩,犬子不堪为公主良配。故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免了犬子与四公主的婚约。”


    这份请罪书中,广阳侯只承认了谢自问品行不端,对于谢自问与岑周细作有往来一事只言片语都未有提及。


    纵然陛下查出谢自问与岑周的细作有瓜葛,但只要广阳侯咬死谢自问只是色谷欠熏心,而非通敌,为了骆朝与岑周一仗,骆帝不会轻易发落谢自问。


    骆帝瞧着请罪书上广阳侯的亲笔,字字谦卑恳切,就是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本就有意用四公主与谢自问的亲事来笼络广阳侯,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收回赐婚的旨意。


    他放下手中的请罪书,目光移向眼前的骆禅檀,问:“岑周的细作,可查出是何人了。”


    “回禀陛下,已查出岑周的细作是书沐宫内掌侍,涂姌。”


    细作出在宫廷之内,骆帝眉头下压,神情不悦。


    “高忠。”


    “奴婢在。”


    骆帝不会现在就杀了涂姌。


    暴露的细作已经没有了威胁。总比杀了一个,对方又安插一个新的细作来,不知行踪的好。


    “找人密切看着她,看看她平日里都与什么人往来。”


    “诺。”


    既然细作出在宫中,那泄露漓州军需路线之人,也大抵出自宫中。而知晓漓州内情之人无几,此事查起来并不难,这件事自然不必交由神暗司亲自来查了。


    骆帝有他的成算,也不会将剩下的事宜都交给骆禅檀查办。


    岑周细作的事情一了结,待年后骆朝发兵岑周,吞并岑周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从乾阳殿离开后,骆禅檀又去了一趟玉兰殿。


    “娘娘,六殿下来了。”玉兰殿的小宫女前来禀告。


    陪着贵妃娘娘在小厨房做了一早上红豆糕,琅瑶正帮着贵妃娘娘推拿发酸的肩颈。


    听到小宫女说六殿下来了,琅瑶停下推拿,颇为意外。


    贵妃娘娘早就猜到六殿下会来。


    “让他进来吧。”


    贵妃让琅瑶去取装着红豆糕的食盒。


    骆禅檀脚还未踏入玉兰殿,就闻到宫殿里飘来一股又苦又涩的中药味,闻得人喉咙也发苦。


    “臣拜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贵妃立刻就让他起来,又让人搬了把凳子放在他身侧,“坐着说吧。”


    “谢娘娘。”


    骆禅檀在椅凳上坐下,旁边的小宫女给他奉茶。


    “不必了。”他冷冷道。


    小宫女本就畏惧这位犹如鬼煞的六殿下,得了命令立刻就默默退下,大气都不敢出。


    “臣有事要同娘娘谈。”


    贵妃瞥了他一眼,他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坐下来同她说话了。


    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她屏退了在殿内的宫人,等着他先开口。


    “娘娘可有桃夭的消息。”骆禅檀单刀直入地问了。


    他抬眸去直视她,看着她身上空空荡荡仿佛挂在枝干上的衣裳,无论是袖口还是领口都空荡得随时能灌入冷风。他还注意到她鬓边生出几根白发和愈发憔悴的面容,和他印象中的贵妃完全不同。


    在他的印象中,贵妃一直都是清冷的性子,也就是在骆清乐面前会展露出温柔的笑靥。但贵妃身上的气度还有容貌,一直都是姣好的,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贵妃不答反问:“你还在查清乐的事情,为什么。”


    骆清乐出嫁前,他和骆清乐闹得好似仇人。


    就连公主出嫁那日,骆禅檀都没有出现。


    她勾着唇角像是笑了,可眼中并无笑意,像是蒙了尘的铜镜,照不出一丝的光亮。


    骆禅檀沉默了很久,贵妃也不着急,就慢慢地等着。


    “她本可以不嫁去羯胡的。”


    骆禅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