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可曾许亲

作品:《小夫妻的权谋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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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六月,会稽多有盛会。


    今夜更是从上三坊谢家府邸,至会稽首富祝家公府,十里长街,人如流水,马若游龙,灯火花卉,簇拥热烈,衬得整个杭州城都如天界一般。


    任凭外边再热闹,夜凉如水,御史驿舍却安静非常。


    陈廷宴坐在红木桌前,胸膛起伏,他用指尖拂过腕上的伤痕,陷入了沉思。


    年幼时,那个收养过他的女人,在他伤痕累累地伏在地上时,她不屑地望着他的伤疤睥睨道“乞丐一般,不值得怜惜”。那副厌弃的模样始终在他脑中挥散不去。


    为官以来,众人只当他是天之骄子。还从未有人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悲天悯人的表情,好像自己从前的那些不堪全都被撕扯开来。


    赵永和赵铭刚从外面回来,两人手上都大包小包地提着,赵铭嘴更是咧到耳后根去了。


    “怎么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路上把咱们大人的脸都丢尽了!”


    赵铭往嘴里塞了口冰糖葫芦,小棍都快要捅到嗓子眼里,他支支吾吾地说:“好不容易到了回江南,不得好好享受享受。”


    赵永给替他拎了不少东西,恨铁不成钢地说:“大人叫你来是来享受的?正事不干,就知道贪图享乐!这样一副模样要是被大人看到,你就等着再被关几天地牢吧!”


    赵铭听到“地牢”两个字,脸上终于有了分惧色,前几天他可是在里头吃了不少苦。


    他赶忙丢了冰糖葫芦,把嘴上的冰糖渣子狠狠一抹。


    “咱们也拿些给大人尝尝去,他肯定不会责怪我的嘿嘿。”


    兄弟二人推开房门,竟看到自家大人在对着手腕发呆。


    赵永慌忙上前:“大人,可是伤口又裂开了?”


    赵铭也赶紧将手上的吃食放下,兄弟俩都心知肚明,大人纵使在外风光无限,光鲜亮丽的官服下却伤痕累累。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大人对此事闭口不言,他们也不好抱不平,只好时刻注意些,多备些金疮药在身边。


    看着二人转身要去拿药,陈廷宴清了清嗓子:“不必,已经结痂了,再过几日痕迹就消了。”


    “外面什么声音?”房门没闭紧,外头的春色满园照进沉闷的屋里。


    听到这话,赵铭来了兴致:“大人,今日是观荷节,江南人士向来重视。你是不知道,现在整个杭州城都在欢庆,繁华热闹,一点儿也不输上京!大人写完奏折不妨也出去瞧瞧,活动活动!”


    “也好,趁此机会我们去会会这郡守曹大人。”


    “大人,去就去,您拿我新买的食盒作什么?”赵铭五官紧皱在一起,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家大人顺手拎走了他刚买来还一动未动的吃食。


    “回头还你!”陈廷宴阔步走出房门。


    佳节盛会,谢景文也在家中忙着张罗宴席。


    纵使谢览没有再娶,谢家当家主母的位子一空就空了七八年,外头难免有些闲言碎语。这几年谢家里里外外的事务,谢景文也都格外注意,尽力操办得像模像样的,活生生将那些闲言碎语通通堵了回去。、


    府中挂上了“翠林,一切都准备妥帖了,你去提醒父亲用膳吧。”


    “是,小姐。”


    谢府正房堂屋的楠木大门常常紧闭着,平日谢览白日里结束了码头的工事,傍晚还要与门生闭门研学,旁人一般不敢轻易打扰。


    只是今日有所不同。


    会稽郡人爱荷,观荷节乃是阖家团圆的大日子,主家三人平时各忙各的,小厨房都分开准备吃食,只有每年观荷、中秋和元旦才聚在一块儿。


    所以老爷就算再忙,每年今日也是绝不会缺席的。


    翠林让门口小厮进去通报,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堂屋大门就有了动静。


    谢览笑着走出门,他拍了拍身后捧着书简的齐衍之说:“今日过节,你家里也没有旁人,留下吃个便饭再走吧。”


    齐衍之有些诧异地看着老师,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想必是今日学术和工事上都有所进展,老师心情畅快。这还是他头一回邀他留下赴谢家家宴。


    谢景文在庭中设了桌案,上头摆了厨下新做的粘果、定胜糕、酥油饼、绿荷包饭和塘栖蜜橘,茶酒亦不少。


    京中世家大族从来没有子孙不得饮酒的忌讳,所以每逢佳节父女三人都会共饮几杯,桌上要酒有青梅酒、杨梅酒、要饮子有桂花浆,麦子茶………


    齐衍之脊背挺直,略显局促地端坐着。谢景文和谢景禮姐弟也面面相觑。


    “衍之,来块定胜糕,里头是桂花糖,我家文君最爱吃的就是这杭州西街点心铺的定胜糕。哦对了,还有这掺了白糖和米粉蒸的莲糕。这几日陪我在码头上忙前忙后的,你着实消瘦了不少,合该学学小女郎们吃些甜食。”谢览夹了几块糕点放到齐衍之的食碟上。


    齐衍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骨节分明的手夹起糕点,在三人殷切的注视下尝了口糕点。


    浓烈的甜意涌上心尖,反而惹得眼睛有些酸涩。


    “好吃。”


    齐衍之低头抿了抿唇,嘴角扯出一抹笑,若是有的选,出生在谢家想必是件极好的事。


    “衍之,你之前同我提到过,你家在陇西郡中是吧?”


    “回老师,衍之正是陇西人。”


    谢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家中可有给你许亲?”


    齐衍之一口糕点哽在喉中,沉默了片刻说:“不曾许亲。”


    谢览没留心他噎住的神态,又为齐衍之夹了块桂花糕,笑着说:“入会稽的这几年,可有看上的女郎?”


    齐衍之下意识地看向佯装远眺的谢景文,这一举动被谢览看在眼里,眉眼中笑意更甚。


    谢景禮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无奈扶额,难道阿姐是很难嫁的出去的人吗?


    这两年阿姐及笄以来,谢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就连自己的好友祝家儿郎,会稽巨贾之家的嫡孙祝允明借着自己的名头,来了谢府那么多回,阿爹都不曾记住他的姓名。


    那么多名门富户,阿爹一一回绝,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却偏偏看上了个穷门生。


    谢景文适时地说:“父亲,我去看看小厨房的吃食做好了没有。”


    谢览点点头。这丫头!自己一提到这事,她就要寻个由头回避。


    如今这两个孩子的婚姻嫁娶之事,都要由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做主,他也是为此操了不少心。


    谢览满意地看了眼身边正襟危坐的齐衍之,这孩子虽家境不显,却也算是是自己看着长大,手把手教导的,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若是未来留在会稽,愿意做谢家的上门女婿,倒是不错。


    谢景文头也不回地走向小厨房,好似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


    齐衍之此人底细不明,远道而来却又直奔谢家门楣,想必有什么不能向外人道出的缘由。父亲这些事向来没什么戒备心,如今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这么随意地安排出去,说不气恼是假的。


    其他方面她都可听从父母家族的安排,但在感情之事上,谢景文有自己的坚持,她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相随这些只有话本子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她只求遇到个心甘情愿同她一起守住谢家的人,相知相守。


    但恼怒归恼怒,她却不想破坏这顿家宴,父亲这些年来忙里忙外的,鲜有机会一起吃饭。这顿饭她大可视那齐衍之于无物。


    小厨房在谢府一隅,隐匿在竹林后。


    今日小厨房里的婢子们都手忙脚乱的,角落里一座砖砌炉灶正燃着木柴,火苗跳跃。


    “你个没用的东西!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不是让你去拿银子吗,怎么空着手回来?”


    “嬷嬷,不是我不愿意去拿,实在是小姐查账查的严,又严查咱们小厨房的账目。我去账房时还撞上了小姐训斥下人,万一被小姐发现了,我肯定会被赶出去的!嬷嬷您行行好,饶过我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