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门有不少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可不喜欢听这话。


    旁人的闲言碎语灌入耳中，多是指责辱骂，她涨红了脸，握紧剑鞘大口喘气，但由于忌惮朱子曦武力高强，半天没敢动手。


    她的天赋修为远不如前人，平日不及对方刻苦努力，更废掉一只手臂，注定她这辈子永居人下无法翻身。


    他们都在嘲笑她。


    阮珂不肯作罢，搬出或许能压人一头的出身逼朱子曦破防，最终硬是被几位同门的师姐拖着离去，阻止她丢光整个启蛰宗的脸面。


    这群人基本是来凑热闹的，要是阮珂打算干架，他们不劝架免不了一起挨罚。


    临走前，阮珂恶狠狠地冲姜涵易大喊：“看到没，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女神，污蔑同门、颠倒是非黑白，也就你这样的傻子捧在手心当宝！”


    一阵唏嘘声响起，随众人目光望去，淹没在人群中的姜涵易顿时脸色大变，默默攥紧拳头忍受她的嘲讽。


    朱子曦视若无睹，径直转身走进御剑的场地。


    学习御剑的大抵是刚入门的新生，她一个中阶弟子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所幸她和璎年纪小，仅看年龄，可以完美混进晚辈的队伍。


    不然三年前璎如何能以一副天真的面容，用极为无辜的语气问阮珂“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待在外门修炼十六年仍未筑基？”瞬间引得同一节课里大半弟子的鄙视。


    假如不是阅川收璎为徒，空出一个名额，阮珂估计还得在外门死磕一段时间。


    “阮珂不该感谢你吗？”


    御剑实操课安排在后头，陪新生练习控剑枯燥无聊，朱子曦偷懒与璎聊会天。


    “谁知道呢。”璎不觉得自己说错话，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因此记恨她三年。


    “她的手不是你打的？”


    “不是。我也不清楚，她压根拿不出证据，却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闻言，朱子曦不再纠结方才的小插曲。她避开执教长老的视线，寻到树荫下温习知识，将心思放回课业上。


    归云门每年五月、十一月会对弟子进行统一考核，给他们打分评判。去年朱子曦尚不清楚此事，恰好那段时间她和璎闹别扭，加上考核科目广泛，即便临时抱佛脚、连续几天挑灯夜战，最后她仅取得一个乙等的成绩。


    这个成绩在归云门能排中上游，但鸣鹿宗唯她一个乙等。


    活了十六年，朱子曦哪在班上垫底过！


    她无法忍受这等屈辱，发誓下次定要提前复习功课、往死里学，一雪前耻。


    执教师兄不满她暗地开小差的行为却懒得管，任她在课上修习其他术法。


    朱子曦没能如愿去久等的御剑实践课。有人向大师兄夏期告发她不尊敬师长，夏师兄了解情况后罚她禁闭思过。


    于是朱子曦挂科了。


    自认为兢兢业业修习十余天，她依然未获得惦记多时的御剑资格。


    “讨厌鬼！”


    朱子曦怒火中烧，逮着不会说话的枕头发泄。


    一拳下去，她的手透过棉花砸在硬床板上，疼得女孩嗷嗷叫。


    “我每天起早贪黑，跑大老远去启蛰宗听那些三岁小孩都懂的弱智玩意，他轻飘飘一句话居然害我没法结课？我真的好生气啊啊啊啊！”


    于三好学生朱子曦而言，考试成绩不理想远比他人的闲言碎语或恶意滋事要痛苦得多。


    而且那人是令她不能上课，她没法完成连笙交代的任务，愤怒值又飙升到极致，气得她这两天食欲大增。


    陪陆长悠用餐时朱子曦光顾着冷脸吃饭，一副愤世嫉俗的表情吓得陆长悠不浅。


    偶然察觉小姑娘挽着她的手在发抖，朱子曦反应过来不能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旁人，选择暂时忘记不愉快，收起愁苦脸改为微笑应对陆长悠。


    “阿霜很想修御剑术吗？”陆长悠低声问到。


    “御剑术是基础法术，别人都会，我没理由学不会。”


    “门中不会御剑的弟子也有不少，阿霜无需给自己施加压力。”


    思量片刻，朱子曦摇头：“出门在外，懂御剑的话能便捷不少。”


    那可是御剑术，学会了就能飞的诶！若是身处修仙界，刻苦修炼掌握各种神奇法术，依旧无法上天入地，她得多遗憾啊。


    “我去和执教的师兄说情，让他继续为你授课。”


    陆长悠淡然道：“只是长悠并无十足的把握说服师兄。”


    “无妨，我们总要去试试，万一成了呢。”朱子曦笑盈盈望着陆长悠，心中无限期许。


    她高兴的不单是重回课堂的一线可能，或许陆长悠自愿站在身侧支持她、为她争取机会的举动更使她心生感激。


    负责教朱子曦御剑术的执教于新生确实是长老，实际上朱子曦喊他师兄即可，二人资历相差不大。


    厉志勇瞧见朱子曦放低身段向他道歉，反倒趾高气昂起来。


    “映霜师妹天资聪颖，哪轮得上厉某人来教？”


    朱子曦眉头一皱，只听这人接着讽刺：“诶，上次师妹的考核成绩是乙等吧，师兄在这里恭喜师妹，您可是鸣鹿宗第一人呀。这么多年过去，鸣鹿宗不曾有人下过甲等、排名掉到千名之外。”


    这些话对璎没有一点杀伤力，却是正中朱子曦的雷点。


    陆长悠瞥了朱子曦一眼，立即温言劝厉志勇闭嘴。


    劝告失败，她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向这位不知死活的勇士。


    预料中血腥的场面没出现，陆长悠给师兄准备的伤筋动骨甚至续命的药方皆未派上用场。


    “确实。先前授我术法的可是师父和连师姐，厉师兄资质平平又非相玉台之冠，不得神女青眼，没资格教导我。”


    众目睽睽下，朱子曦轻哼一声，甩头离去，留下厉志勇一人无能狂怒，极其失态。


    *


    八卦小能手尹洛可为摸清近日启蛰宗发生事件的来龙去脉，堵在朱子曦去练剑场的必经之地蹲人。


    “打劫，速速将前日之事如实交待，本大侠酌情考虑放你一马。”


    朱子曦不动声色翻个白眼，尹洛可瞬间嬉笑着绕到她身旁，边打探消息边透露消息：“厉师兄和阮师姐关系不错，想来是替她抱不平。不过你知道么，那天厉师兄当众为难你的传闻一出，还有人猜测他对姜师兄有想法，否则何至于和一个小师妹闹得这么僵。”


    她越讲越起劲，完全不在乎朱子曦满脸鄙夷。


    “他们前脚把你描述得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后脚又不惜招惹大魔头，即便今后会被记恨报复也在所不辞。这般不顾自己生命亦要维护所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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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纯粹，你懂吗？”


    尹洛可激动不已，拽住朱子曦的衣袖，怼着她的耳朵细究厉、姜二人微不可察的小互动，以此证明这对cp超甜。


    而朱子曦不解。


    他们平常送些东西、出言关怀就罢了，为什么能吃生姜这种事都可以算厉志勇深沉爱意的体现啊！


    “如果我记得不错，普通朋友之间同样能互相关心、互相赠礼，这才不是爱情。”朱子曦较真道。


    “你不会当真了吧？”尹洛可捂着嘴笑出声，“逢鹳宗一向如此，喜欢捕风捉影瞎编乱造各种狗血故事，我以为不会有人信呢。”


    她眉眼弯弯，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小酒窝，似乎的确不把小道消息当一回事。


    “但是你信了门中污蔑我的流言，几位师兄皆因此排斥我。”


    虽然有关璎的部分内容属实，可璎好歹在避免与人接触，怎么可能像外面传言得那么离谱。尤其朱子曦来后，旁人见她温和许多，编的故事愈发没有影了。


    “那都是意外啦，我既已知晓你的为人，往后绝对不会容忍他们拿你开玩笑。”尹洛可言之凿凿，朱子曦满是忧愁：“这不好笑，很伤人的。”


    “是，不好笑。”


    话是这么说，尹洛可显然不觉有何需要反思的，依旧笑容可掬的，宛若盛放的烂漫春花，明媚动人。


    朱子曦暗叹，果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不能对他人的苦难感同身受。她不再想糟心事，询问起尹洛可的身体状况。


    先前尹洛可解不开孟栩然体内的毒，于是设法将毒素转移至自身，差点没当场毙命。孟栩然是挽回一条命了，只是尹洛可受毒物损害严重，对她日后的修行极不利。


    听到关心，尹洛可尽力维持甜美的微笑，眼底有难以掩饰无边的落寞：“不妨事，安施发誓，哪怕我沦为废人，他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不过我才不是废人，我肯定能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尹洛可强颜欢笑着，朱子曦伸手探她的灵脉，继而握紧她的手，牵着她爬上比寿山。


    伫立于巍峨山顶，二人饱览归云门大半风光。


    朱子曦认真道：“幸福要自己去争取，男人是靠不住的。”


    “啧，我分明看你和那个魔族的小子相处时都乐成一朵花了，现在告诉我男人靠不住，你自己信吗？”


    比寿山灵气丰裕，忘记伤疤的尹洛可精神抖擞，不屑地扬了扬嘴角，见一向清心寡欲的女孩脸红闪躲，便饶有兴致地凑近，势必要仔细观察她害羞的模样。


    “不喜欢了，你别闹……”朱子曦声音微弱，想起玄晖，她心情复杂。


    “咦——当初我不小心瞄到你深情款款盯着那个魔族的小眼神，就笃定姜师兄这辈子是没戏啦。”


    朱子曦咬了一下嘴唇，吞吞吐吐道：“有这么明显吗？”


    她一直以为前期自己将心意瞒得十分隐秘，无人能察。


    “映霜师姐的情意好似这天上的旭日，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身侧人站在阳光下张开手臂，比出一个大大的轮廓，动作极为浮夸。朱子曦则在远处捧着双颊小声嘀咕：“不至于吧。”


    “至于的，骗你是小狗。”尹洛可一溜烟又蹿回朱子曦身旁，神秘兮兮地问，“你可知那时我们在私底下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