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曦躲到连笙的屋室前，小心观察背后有无可疑人员跟踪。


    她正打算敲门，里头冷不丁传出一声鬼叫。


    透过门缝能看见几人在谈话，但听不清具体内容，第六感告诉朱子曦，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她捏起传声符咒，一张置于耳旁，一张偷偷丢入内部。


    “连笙师妹，逢场作戏而已，不要这么认真啊，你写的这些句子冗长又晦涩，我实在背不下来。”


    朱子曦不认识说话的男人。


    “你扮摊主算好的了，连笙，为何要我去和映霜争第一？假如她从此记恨上我，报复我怎么办？”


    朱子曦也不认识这个女人。


    “师妹好胜心强，有人施压会更有动力，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诸位放心，我相信映霜师妹为人正直刚毅，容我事后述明缘由，她定能理解。”


    朱子曦认识连笙。


    可她依然摸不着头脑。


    她这是被人骗了吗？


    “对，她正直刚毅，得知被人耍了，多半不会放过我们啊！”


    接下来事一堆控诉映霜的发言。


    朱子曦懂了什么叫做三人成虎。


    顶撞长辈、凌霸晚辈，即使是青雀林的鸟都免不了遭映霜整日饿着。


    她绝对没干过这些缺德事！


    映霜本人听了估计要吐血。


    说好的京城世家高贵冷艳的大小姐呢？你们看看这沾边吗？


    半晌过后，朱子曦调整好表情，心平气和地捶门进院。


    虽然连笙、萧景闻一直有为映霜说好话，但收效甚微。


    以至于朱子曦刚进门，入耳第一句话是“依我之见，当年萧师弟你就不该救她回归云门，多省事。”


    那男人啃着大红苹果，起初并不知道来者何人，见有可爱的小师妹到来，准备殷勤问候一声。


    可一想起鸣鹿宗的另一位女弟子……


    他咽了一口果肉，搭讪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强装冷静，干笑道：“哟，这是哪一宗的师妹，长得这般标志，哈、哈哈。”


    很快，朱子曦愤怒的眼神裹着刀子向他刺来，他“哈”不下去，转成一幅欲哭无泪的表情看向萧景闻。


    连笙尴尬起身，上前苦笑安慰：“师妹，我……”


    她暂时没能编出像样的鬼话，于是悄悄望向萧景闻，请求支援。


    “连笙是想约师妹过上元节，怕师妹不答应，才出此下策。”萧景闻表面稳如泰山，内心慌乱如麻。


    “师兄演技拙劣，我早该看出来的。”朱子曦嘲讽到。


    连笙握上朱子曦的手，满眼可怜兮兮，娇嗔地喊着好师妹，求她别生气。


    朱子曦抽出手，幽怨地问起他们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她是真情实感，近乎落泪，仍控制颤抖的声音保持微笑：“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感情如此一文不值，可以任人随意践踏么？


    往事历历在目，过去同样有人利用她的善意，引导她去冲锋陷阵，不惜让她陷入困境。那曾是与她最为亲密的人。


    她能接受无关痛痒的谩骂，却万不能容忍身边之人的背叛。


    连笙的话朱子曦只字未听。


    “师姐解毒了。既然不需要半月藤花，今夜的庆典我也不用参加了。”朱子曦甚至完全没有理会过院里另外两位师兄师姐。


    一女子挡住朱子曦的去路，语调严肃：“映霜！你可知连笙为设法让你参与一次灯会，付出多少心血？”


    她亮出厚厚的书卷：“你瞧瞧，这都是笙儿细细琢磨后一笔一划手写的。”


    “师姐挺悠闲呀。”


    朱子曦翻开书册审阅，神情自若。


    连笙写了好几个版本，标明每一处细节，精确到演员什么时候该显露什么情绪。


    故事跌宕起伏，遣词造句优秀，不去当编剧真是亏了。


    “一些小兴趣啦——师妹不要生我的气好嘛。”


    这甜腻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子曦一愣，没能及时推开眼前人。


    连笙撒起娇来她完全顶不住。


    一双白嫩的芊芊玉手握住朱子曦不停晃荡，而连笙那含羞带笑的模样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奶猫，正娇声祈求原谅。


    她的清冷仙人师姐去哪了！


    由于朱子曦比连笙稍矮一点，连笙不得不屈膝，只为蹭上师妹的颈脖。


    发丝在肌肤上摩擦，令朱子曦发痒。她紧忙抬手推阻，不巧对上一双小鹿般楚楚动人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自己。她忽然又心生不舍。


    一米七的美女姐姐朝自己撒娇卖萌，这谁受得了啊！


    “师姐……”


    一通软磨硬泡后，朱子曦没脾气了，嘟囔着嘴，让连笙保证不再欺骗她，这事翻篇不再提。


    连笙果断应下，不忘给旁人眨眼睛，昭告此战胜利。


    *


    朱子曦同意息事宁人的要求之一是连笙他们把戏演下去，不告知其他演员。她倒想看看归云门弟子能陪连笙胡闹到什么地步。


    归云门人员众多，每逢重大节日便会仿照山下市井举办盛会，供大家放松玩乐，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夜晚华灯初上，萧景闻依照约定带朱子曦去庆典场地。


    连笙还得装失忆，遇见熟人不打招呼，对所有人持有戒心。


    她入戏太深，满脸无欲无求、冷漠无情。同门以为她又丢魂了，识趣远离。


    啃苹果的师兄名叫左傲双，正大声吆喝大家参加射箭比试。


    他信念坚定，当众背诵连笙编写的半月藤花介绍，什么上古灵植、世间罕见、能治百病，越说越玄乎。


    朱子曦扶着额头，感慨连笙在坑蒙拐骗上也是天赋异禀，去卖老年人保健品肯定会暴富。


    她随萧景闻报名参赛，赛制规定两人一组，三局两胜制，方便萧师兄暗箱操作。


    “崇知，我想要那个花。”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一回头，朱子曦看见楚婷挽着段崇知慢步上前。


    段崇知本不打算在此停留，但听闻朱子曦参赛，不甘示弱，与楚婷一起报名。


    几场比试下来，萧景闻不敢恭维朱子曦的水平。


    整个初赛全靠萧景闻把把命中靶心，过五关斩六将，将朱子曦拖进决赛。


    他和连笙清楚映霜箭术了得，才选择这一利于二人的形式。所以他只能怀疑师妹必然是气没消，故意给他颜色瞧瞧。


    念及自己有错在先，萧景闻毫无怨言，还得在朱子曦唯一擦中靶子时大肆褒扬。


    连笙安排争锋的程凝瞥见朱子曦脸色难堪，誓死不去出言嘲讽。


    会被暗杀的，打死也不去！


    好在程凝的任务有人做了。


    “映霜，这个水准的箭术还是你吗？”段崇知也进入决赛。


    楚婷是凡人，平时不碰刀剑，拉不开弓，同样是靠段崇知带上来的。


    决赛看似是二对二，实际是萧景闻与段崇知两大归云门热门男修的终极比拼。


    主要是路人知道压根没半月藤花这玩意，台上那两位为讨姑娘欢心使出浑身解数，他们凑热闹容易被误伤。


    于是乎，在吃瓜群众眼里，这可是归云门两大宗门的终极对决啊！


    萧景闻，跃鳞宗宗主萧毅亲外甥，身手矫健，素有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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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崇知，鸣鹿宗二师兄，阅川长老亲传弟子，天资卓绝，可以一当十。


    这两人相貌堂堂，天资极佳，修为深厚，一直广受门中青睐，不少女弟子早已芳心暗许，怎么也不会错过这场比赛。


    旁观者开始聚集起来下注，赌哪边会拿冠军。


    朱子曦这时发现认识的人少也有好处，台下一堆人，似乎没一个人认出她。


    什么叫传说级人物，就是本尊在现场也无人知晓。


    台下有几名男弟子总是盯着朱子曦看，不时窃窃私语几句。她一紧张起来，准心更差，让萧景闻压力骤然上升。


    楚婷则饶有兴致观察起观众们，偶尔舔舔嘴唇，无心比箭。


    忽然，她悄悄走到朱子曦身后，轻声道：“他们身上有和你一样的香味。”


    “什么香味？”朱子曦依然不理解楚婷的话。


    “我要半月藤花，你让给我呀。”


    “好，你必须告诉我究竟闻到了什么香味。”


    最后一场萧景闻与段崇知都拿下满分，楚婷根本沾不着靶子，朱子曦只需中靶便是魁首。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将箭矢瞄准楚婷的靶子。


    “师妹！”


    萧景闻胜负欲由段崇知激起，此刻十分想赢下比试证明自己。


    众目睽睽下，朱子曦的箭矢落在楚婷的靶心。


    她输了。


    眼见队友整这一出，萧景闻懊恼拍桌，默默叹息。


    得对手故意相让，段崇知虽赢了比赛，却一点不高兴。但看到楚婷展露笑颜，乐呵呵地冲他展示获胜奖品，他的心情又舒畅些许。


    “崇知你瞧，半月藤花，好看么。”楚婷捧着一簇蓝色小花，笑眼盈盈。


    人远比花美，段崇知哪有心思看花。


    他本想低头吻楚婷，嗅到花香，解释起来：“这是小翠兰，不是什么半月藤花。”


    “啊，那我不要了，还给映霜师妹吧。”


    说着，楚婷挣出段崇知的怀抱，用小碎步跑向朱子曦。


    男人的唇悬在半空，始终未落到实处，吻了清风。


    楚婷出现时，连笙也在。


    “映霜师妹——”


    收到小翠兰后，朱子曦将“解药”交付连笙：“师姐，请。”


    她绽开笑颜，如隆冬暖阳融化皑皑白雪。


    若非已东窗事发，知晓朱子曦看穿了“阴谋”，连笙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连笙回以微笑，接过师妹递过的鲜花，慢条斯理地撕下花瓣品尝，频频点头：“味道苦涩，下次换一种好吃的。”


    朱子曦准备离开问楚婷话，不料楚婷一本正经地回答是小翠兰的香味。


    段崇知护着楚婷，阻止她们悄悄话，朱子曦心里堵得慌，顺势答应与连笙萧景闻同游。


    她顾及归云门弟子大多不待见自己，提议二人不要唤她“映霜”。


    连笙出主意：“师妹取一个化名，方便我们喊你。”


    取化名……


    朱子曦睫毛眨动，试探到：“朱曦，如何？”


    她无法说出全名。


    “哪几个字？”萧景闻对连笙从无异议。


    “朱红的朱，晨曦的曦。”朱子曦屏气凝神，莫名紧张。


    这不是她的真名，她今后不能以真实身份活在世上吗？


    等待时间不长，连笙迅速赞扬：“好名字。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


    她牵起朱子曦的手，发出邀请：“朱曦小师妹，可否忘掉之前的不愉快，与师姐共度上元节？”


    “嗯！”


    朱子曦内心欢呼雀跃，脸上漾着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