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

作品:《未婚夫失忆后带回来一个姑娘

    第91章 最好的安排


    大军得胜归来当日, 明黛身为皇后自是要同文武百官一起等在宫门口迎接,眠眠和安安一左一右立在她身侧翘首以盼。


    随着队伍散开,身穿银色铠甲的燕珩骑着照夜玉狮子越众而出, 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周身,衬得他宛如神祗降临。


    时隔一年多没见的燕珩黑了也瘦了,没有改变的依旧是那张艳丽的眉眼和那双肆意恣意的眼神。


    见到她的那一刻, 燕珩只觉得那颗沉静已久的心又一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翻身下马, 三步做一步走到她面前。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缀满了浓郁的深情, 张开双臂将人给拥进怀里,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里,“皎皎我回来了, 我这一次给你带了份礼物, 你肯定会喜欢的。”


    明黛的目光却被他身旁边,即使穿着厚厚一件大氅也遮不住那高高隆起的孕肚的女子吸引走了大半目光,皮笑肉不笑的推开抱住自己的男人,“陛下想要妾身安排这位妹妹住在哪个宫殿。”


    本来她应该说的是, “陛下不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姑娘吗。”


    可是他都亲自将人带回来了,还以如此亲密的姿态强势出现, 她要是多此一问, 只怕到时候尴尬的唯有她。


    好在她不会相信男人口中所谓的深情, 唯有抓在手中的权力才是实打实的。


    燕珩归来的喜悦瞬间冷淡下来, 眼睛深处更藏着受伤的恼怒, 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黛以为他是没有听清, 又拧着眉重复了一遍, “陛下需要我将这位妹妹安排在何处?”


    燕珩以为她会质问, 会嫉妒,会生气。


    但她怎么能那么轻飘飘的放下,还大度的安排起来!


    她以前在自己失忆后,带回林婉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哪怕是她算计着要和自己退婚时也不会对自己如此冷漠。


    刹那间,一个恐怖又令他绝望的真相瞬间充斥在他全身,将他整个人挤压得根本喘不过气来。


    脑袋发昏,双眼发黑,脚步更是踉跄着往后倒去。


    不,不会的。


    她怎么会不喜欢自己,怎么会完全不在意自己!


    手背攥得青筋暴起的燕珩听见自己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她的住处朕自会安排,就不劳烦皇后费心了。”


    “好。”明黛对此依旧是淡淡的,也让燕珩的一颗心跟着坠入湖底,嘴唇翕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桃苒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就求佛拜神希望外面的都只是谣传,可是等陛下真的带回来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时,心里就为娘娘感到不值。


    之前好歹是失忆了,这一次呢?连装都不装了。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模样!见异思迁!无耻下贱!


    本来今晚上是要举办接风洗尘的晚宴,不过因为太累了,燕珩先让它们各自回家和家人团聚,待三日后在办。


    夜幕降临之下,仿佛连皇城这头威风凛凛的巨兽也陷入了短暂的打盹中。


    屏退了随行宫人的燕珩独自徘徊在宸安宫外许久,看着已然熄了烛火的宫殿,却始终没有勇气推门进去。


    更不知道见到了,又应当说什么。


    说那位姑娘和他没有关系,说他只是鬼使神差的想要试探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才会想出那么个蠢钝不堪的主意。


    还是应该说,这一年多来,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哪怕是片刻也好。


    这个点本应该早早睡下的眠眠注意到窗边有个影子一直站着,以为是话本上的精怪时,碧羽姑姑却说站在外面的是父皇。


    父皇那么晚还没睡,是和娘亲吵架了吗?


    不希望父皇和娘亲吵架的眠眠想了想,自己身为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应该有义务帮助他们和好,想通后连忙推开门小跑了出去,扬起小脑袋,问,“父皇,你是来找娘亲吗。”


    既被发现了,也不准备躲起来的燕珩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安安和平安呢?”


    他在回来后才得知她又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孩子,越发显得带一个女人回来试探她的自己混蛋,不可原谅。


    “安安和平安们在睡觉,父皇要去看他们吗。”眠眠想了想,又偷偷地加了一句,“不过娘亲见到父皇,应该会很高兴。”


    虽然碧羽姑姑她们一直想要让自己改口喊娘亲做母后,但她习惯喊娘亲了,并不想为此改口。


    屈膝半蹲,好同女儿目光平视的燕珩唇角蔓延出一抹苦涩,“你娘亲现在在生父皇的气,父皇怕她不愿意见我。”


    也怪他,好端端的想出什么馊主意。


    “不会的。”眠眠肯定的摇头,“娘亲要是见到父皇,一定会很高兴。”


    眠眠想到什么,伸出小手拉住父皇的一根手指,并试图将父皇给拉起来,“父皇你跟我一起进去,这样就算娘亲在生气也不会说什么。”


    明黛睡觉时并不喜欢有宫人在旁守夜,以至于他们进来时宫殿里都是静悄悄的。


    眠眠轻手轻脚的走到玉兰鹦鹉鎏金落地屏后,看见娘亲还没睡,眼睛一亮的将身后的父皇推过去,“娘亲,父皇说他有悄悄话想要和你说。”


    “眠眠好困,眠眠要回去睡觉觉啦。”说明,眠眠揉了揉眼睛,打着小哈欠跑得飞快。


    离开之前,不忘用踮起脚尖把宫门关上。


    这样娘亲和父皇就会和好了,她可真是机灵。


    并没有在殿内点灯,而是取了一颗夜明珠用来照明的明黛散着头发坐在榻边,见到进来的男人时,柳叶眉微拧带着一抹不虞,“你怎么来了。”


    站在屏风旁并未靠近的燕珩的眼神近乎贪婪的注视着她,仿佛要将这一年多没有见到的思念都在此间填满,又在对上她过于淡漠的目光而变得手足无措,“皎皎,我是过来和你解释的,她并不是………”


    燕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黛冷漠的打断,“对于陛下和那位姑娘是如何认识的,妾身并不感兴趣,也不想要知道,至于陛下日后会如何安排她,妾身并不会干涉。”


    她能容忍他带回林婉娘一样说那位姑娘是他的真爱,不能容忍的是要将属于她的权力让渡给旁人。


    “很晚了,陛下还是早点安寝吧。”说完,她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并转身往内殿走去。


    月光穿透十字海棠窗棂,于室内落下一地斑驳清影,又随着风飘悠悠的晃成一副泼墨海棠夜景。


    喉咙里像被鱼刺给卡住的燕珩不忍放她离开,三步做一步的上前攫过她的手腕,见她仍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就像是一团火气打在了棉花上面,更多是在愤怒炼化后的委屈,想要说的话又实在是太多了,但最后出口的仅有一句,“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若是心里有他,为什么会在他带回来一个姑娘后完全不问他缘由,甚至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轻易的给他判定了无法翻身的死刑。


    好像就认定了,他是这种对感情不忠的人。


    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开的明黛不躲不避的对上他的质疑,清冷的瞳孔中带着一丝疑惑,“陛下想要听到什么样的一个回答。”


    他们之间有爱?


    怎么可能有爱那种可笑又离谱的东西。


    谁又会喜欢一个用家人来威胁自己的□□犯。


    就算他对自己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犯的事实。


    燕珩被她的回答给堵住,拳头更是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喉结几经滚动后才说出,“自然是你的真心话。”


    可是他说完又后悔了,因为他无法接受,更不敢去听她所谓的真心话。


    因为知道,所以才恐惧,更不敢面对。


    明黛本能违心的说出他最想要听的话,但她突然不想说了,只是垂下纤细的长睫,轻扯唇角,“燕珩,我们已经不年轻了。”


    因为不年轻了,所以谈情说爱什么的太不现实了。


    燕珩反驳,“年龄不过是数字的符号。”


    “就算是符号,可人和感情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说法。”明黛眉眼间染上一抹惫意,“很晚了,陛下请回吧。”


    ——


    回来后就得知表哥和嫂子因为那位姑娘的缘故,从而吵架的陈戾更是连夜进宫,他觉得他这一次只怕是以死谢罪都不够了。


    早知道会惹出那么大的风波,哪怕打死自己都不应该麻烦表哥,更不该让表哥听信梁泊的胡言乱语。


    他以为表哥今晚上不会回来了,但看见表哥披着霜寒月色回来后,两条腿和心里虽然都在直打哆嗦,仍是火急火燎的迎上去,又咽了一口唾沫,才搓着手说,“表哥,嫂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我可以去嫂子解释的。”


    “这件事也怪我,要是我当初多劝你两下就好。”


    “不必了。”她连自己的解释都不愿意听,何况是别人的。


    燕珩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语气带着丝疲惫,“回去吧。”


    话虽如此,陈戾仍是觉得不行,改日还是得要亲自道歉才行。


    最重要的是,他也想要问她,当初为何要骗自己!


    晨光微熹,日头从层层叠叠的枝丫里穿透而下,醒来的宫人们正有条不紊的端着贵人晨起所用之物。


    昨日陛下带回来一位姑娘的事情虽传得满城风声,但她们都只是私底下讨论,谁都不敢将这些事给摆在明面上。


    为娘娘梳头的桃苒一改昨日气愤的说着今早上打听来的消息,“娘娘,陛下将昨日带进宫里的那位姑娘让陈将军给连夜送走了。”


    “奴婢还听说,那位姑娘肚里的孩子并非陛下的,而是那位陈将军的,只不过因为陈将军临时有事才麻烦的陛下,要是早解释清楚多好,奴婢也不用气得背地里骂了一晚上。”


    桃苒以为娘娘听完后肯定会高兴的,谁料娘娘听完后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她说的那些事那些人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桃苒立时收回八卦的心,转了话题,“先前小桂子跑来说梅林里的梅花开得不错,娘娘可要去梅林赏梅,我们还正好摘些梅花给小殿下烤梅花饼吃。”


    正从妆匣里取出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簪的明黛并未拒绝,何况那么好的天气,确实适合外出走动。


    梅林里除了种有昂贵的绿萼梅,雪垂枝梅,玉蝶龙游梅,更多的仍是铮铮红梅。


    只是人刚到梅林,远远地看见一人大步流星向她们走来,待那人走近后,倒是先阴阳怪气的开了口,“许久未见,娘娘过得可还好。”


    看清来人是谁后的明黛挂上一贯的浅笑,并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本宫过得很好,多谢将军关心。”


    陈戾见她不冷不热得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心里头没由来的涌来一团火气,一字一顿似咬牙切齿,“你说本将军是应该喊你嫂子,还是喊你一声顾姐。”


    佩林正想要出声,却听见娘娘说,“你们先下去吧。”


    “奴婢就在不远处,娘娘若是有需要可随时唤奴婢过来。”佩林虽好奇娘娘和陈将军是不是认识,但也知道自己的本份。


    等宫人们都退下去后,偌大的梅林间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拳头捏得青筋暴起的陈戾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话,“你说本将军是应该喊你嫂子,还是喊你一声顾姐。”


    明黛一脸疑惑,且带着淡然的疏离,“将军在说些什么,本宫为何一句话都听不懂。”


    陈戾没想到她事到如今还在装傻,愤恨地磨了下后槽牙,“你应该知道本将军说的是什么,本将军应该是夸你演技高深,还是会伪装。”


    “还是说,你把本将军当傻子糊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陈戾一想到自己在她面前说有个人和她长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时候,都想狂抽自己两大巴掌。


    反正他就是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明黛猜出他是认出自己了,却从未想过要承认,反倒是目露疑惑,“本宫并不认识将军,更不知道将军为何要将本宫误当成别人,难不成将军瞧见一个和你那位故人模样相似的人,都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上前质问吗。”


    听到这,陈戾简直是要气笑了的一把拽过她手腕,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你敢说发誓之前和我们赶路的女人不是你,金宝不是眠眠,你和我表哥不是早就认识吗。”


    “夫人,你敢发誓吗。”


    “你给本宫放开!”明黛恼怒不已的想要将手甩开,“本宫不知道将军受到了什么刺激,但还是希望将军不要将本宫误当成别人。”


    远处的桃苒再也看不下去的走了过来,并护在娘娘面前,“将军,你不要太过分了,没听见我家娘娘都说了不认识你吗,为什么你还要咄咄逼人。”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拦下我家娘娘,就不怕奴婢将此事禀告给陛下吗!”


    眼见周围的宫人都围了过来,陈戾也害怕此事传到了表哥的耳边,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先咽回肚子里。


    下次,等下次自己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陈戾心里头无不恼怒的想。


    不过他前面来找她是有什么事来着,此刻竟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宫里头最近倒是风平浪静,但耐不住总会有人隔三差五的过来打听,不过那些妄图打听的人都被关进慎刑司里,倒是吓得不敢有人顶风作案。


    转眼间就到了为大军们接风洗尘的宫宴上,明黛身为后宫之主自然得要和燕珩一起出席。


    底下的大臣们虽对帝后之间的微妙氛围感觉奇怪,但也没有多探,更不敢在上奏让其广开后宫,要知道上个跳得最凶的御史大夫已经致仕归家了。


    坐于上首的明黛对于底下的歌舞兴致缺缺,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杯盏。


    同样无心歌舞的燕珩却将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有心开口要说些什么打破彼此冷战,但话冒到舌尖又突兀的按下了。


    嘴唇翕动许久,手中银龙酒樽都捏成酒饼的燕珩才憋出了一句,“是不喜欢太乐署安排的歌舞吗。”


    “还好。”明黛的口吻依旧是淡淡的,令人听不出喜怒。


    等歌舞过半,明黛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


    她起身的瞬间,一只骨指修长却遍布厚茧的手拉过了她的手腕,垂眸间对上的是不过短短几日,连眼下都写着乌青憔悴的一张脸。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带回的那个姑娘,但是我和那位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她肚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她是我养父母安阳王的女儿。”


    明黛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敛睫垂眸,“陛下说好了,说好了可否让妾身离开。”


    她的一句话,也彻底将燕珩还欲解释的话堵在喉咙口,就连本想要挽留的话也卡住了。


    很快,等宴会结束后,就有宫人来报,说是陛下喝醉了酒,一直吵着闹着要见皇后。


    “奴才们想要喂陛下喝醒酒汤,可是陛下根本不让奴才们靠近,只怕是陛下想要见娘娘,又不好意思拉下面子。”杨宝笑得讨巧,“要是陛下知道娘娘去看他了,肯定会很高兴。”


    “奴才也知道陛下和娘娘之间产生了些许矛盾,但在如何日子也得是要过下去,娘娘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要为三位小殿下考虑。”


    “本宫知道了。”明黛不得不承认杨宝不愧是他身边的头号狗腿子,连劝她的话都是软硬兼施,生怕她不吃。


    无论燕珩是真酔还是假酔,明黛都清楚的明白她必须得要去一趟。


    若是不去,只怕帝后失合的消息,在今夜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不过她带的不是醒酒汤,而是由自己亲手泡的青梅水。


    守在清合宫外的宫人见她来了,就像是瞧见了救命的稻草,“娘娘您可来了,陛下正在里面吵着要见您呢。”


    “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端着青梅水过来的明黛走进殿内,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喝醉酒后胡言乱语,要么醉得咛叮大醉的男人。


    但都不是。


    她见到的一个刚沐浴结束,周身弥漫着清冽水汽,外衫松垮垮穿着,并露出大片白皙健壮胸口,精致锁骨的男人。


    美人出浴,秀色可餐。


    走到紫檀镶螺钿云桌旁的明黛将端来的青梅水放下,说,“看来你是用不上我来送醒酒汤了。”


    “我要是不装酔,你怎么会舍得来见我。”许是刚沐浴结束,连他偏低的嗓音都像是浸泡了水份后的梅子糖。


    随手将擦发锦布扔在地上的燕珩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低下头,微暖的指尖抚摸上明黛的脸颊,“我知道我用错了蠢办法,更蠢得自以为是的想要用这种方法来试探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但你也不能那么轻易的将我判定了死局,连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觉得这样的你太心狠,也对我过于残忍了吗。”他的尾音微微下拉,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不习惯和他靠太近的明黛抿了抿唇,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极为认真的说,“我没有生气,但是仅限于在知道真相前。”


    就算她不喜欢他,但是个人都会有占有欲,哪怕是对于自己不喜欢,但是已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不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


    “那你今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这样我才相信你没有骗我。”


    “?”


    燕珩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凑到她耳边低低的发出笑声,“你别那么看我,要不然我担心会说出来,可是一旦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


    明黛以为他说的惊喜应当是在宫里的,或者是某样礼物,结果都不是,而是带她来到了青城山上的寺庙。


    睁开眼,眼前浮现的是挂满红绸带的姻缘树。


    “记得这里吗。”


    她怎么会忘记这里,对她来说,这里应该称得上是记忆深刻。


    毕竟这座寺庙里基本承包了他们之间从定情,决裂,挽留等所有见证的瞬间。


    不过明黛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而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你是不是好奇,我们美好的回忆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偏偏会选择这里吗。”


    燕珩没有等她回答,而是伸手抚摸上这棵不在年轻的树干,“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我当年没有失忆,也没有否认和你的婚约,现在的一切是否都会变得有所不同。”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我还是想要和你说,往后余生的日子我希望能和你一直走下去。”


    朦胧清辉月色下的燕珩双手拢起她的脸颊,低下头于她额间落下虔诚的一吻,“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赎罪的机会好吗。”


    “皎皎。”


    远处不知有谁放起了满天烟花,烟花落下的瞬间,连他最后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失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终于完结了!


    谢谢各位宝子们的支持,爱你们!


    这里是he,番外是be,接受不了be的宝子们谨慎点番外!


    第三卷 番外


    第92章 番外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那天从青城山回来后, 原本身体强健的人突然开始病了,就连太医来看都查不出任何病因。


    燕珩对此倒是看得很开,还将人搂在怀里安慰道:“兴许就是些小小风寒,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大惊小怪。”


    只是他以为的小风寒非但没有迟迟见好,反倒是短短三年间将他健康的身体给彻底掏空了, 身体的主人在知道自己活不久后倒是很坦然的面对着死亡。


    要说他最放不下的, 唯有一人。


    “如果我走了, 皎皎你会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原本和缓的氛围因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变得冷凝起来, 唯有狻猊香炉里飘出来的白雾仍袅袅娉娉。


    “你瞎说什么,你身体健康,定会长命百岁的。”正倒了一杯雨前龙井过来明黛身体一僵, 随后娇嗔道, “太医也说了,你的身体并没有大问题。”


    “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燕珩接过茶水抿上一口,“你之前经常给我煮青梅水,怎么现在反倒不煮了。”


    明黛生怕他发现了什么, 扯了扯唇笑道,“你要是喜欢喝, 我以后天天为你煮, 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身体, 我和孩子们还等着你。”


    “好。”


    等他目露倦意后, 明黛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才离开。


    离开后转身去了承德殿, 在燕珩生病的这些日子里, 朝堂上的事务都会经由她手处理。


    一开始她在一些事务上并不熟练, 是燕珩手把手教她, 还教她何为帝王平衡之术, 如今的她严格来说算是他的关门弟子。


    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明黛将自己的势力彻底渗透到整个朝堂时,就连她亲手种下的那株山茶也开了花。


    这时,端着糕点的桃苒走了进来,并让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出去后,才压低声线,说,“娘娘,姓周的死了。”


    明黛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人还是有些恍惚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想起他是谁。


    桃苒的声音继续传来,“慧安郡主和他成亲后对他非打即骂,许家人更是没有承认这个女婿,明里暗里的磋磨着他,完全是不把他当成人看,结果姓周的倒是个狠人,居然暗中收集许家意图谋反的罪名,还在公堂上翻出证据力证他们借巫蛊之事对陛下下手,动机是因为惠安郡主因爱生恨。”


    “许家也应该很后悔没有一早就掐死那么条毒蛇,否则也不会害得如日中天的许家变成如今的阶下囚。”


    明黛听后竟不觉得惊讶,只觉得唏嘘,再叹一声世事无常。


    桃苒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娘娘,那人临走前一直说要见你,说他后悔了,还托人转交一样物什给你。”


    “东西扔了吧。”明黛闭上眼,骨指半屈轻叩桌面,“至于他,给他一张草席裹一下,也就当全了我们做过夫妻的情分,此事不用告诉给眠眠听。”


    眠眠也不需要有一个如此不堪的生父,只要记住她的父亲是当今万人之上的帝王,她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即可。


    明黛也不会信鳄鱼的眼泪,因为它们除了给自己添堵以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今年的雪落得倒是比往日早,十一月份的尾巴已是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酥未肯消①。


    和落雪同来的是燕珩的身体彻底枯败下来,外表看起来仍和常人无二,实际上内里则是被白蚁蛀空的枯木。


    太医更是断言,只怕他活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的缘故,所以才总爱忆往昔,“你知道吗,我最近总是在想一件事。”


    和他在梅林里围炉煮酒的明黛倒了一杯青梅酒过去,顺着他的话儿打趣道:“哦,在想什么。”


    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着身后软卧的燕珩端起酒樽,摇晃着杯中琥珀酒液,狭长的眼眸半眯,“我在想,如果我当年没有失忆,也没有带回林婉娘,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对于这个假设明黛无法回答,因为她不确定一个人的真心能维持多久,毕竟真心都会在瞬间变化。


    唇边蔓延着苦涩的燕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许是喝得太急,连原本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都染上了点点红意,眼睛变得迷离起来,“说来我倒是需要和你道歉。”


    因为他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并不单纯,虽然也有喜欢的成分,但更多的是还是想要获得她身后明家的支持。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背负着怎么样的血海深仇。


    可她就像是一束光义无反顾的照了进来,也让他贪婪的想要抓住这一束光,即使他身处地狱也想要将她给拽下来。


    “为什么突然想要和我道歉?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明黛可不认为他会突然间的良心发现,就算他真的良心发现了,她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伤害已经造成,又怎会消失。


    “自然是因为我这具糟糕的身体不能陪你白头偕老,不能年年岁岁与你长相守,所以你说,我应不应该和你道歉。”那些她不知道的真相还是由他带进棺材里吧,免得给她图增不喜。


    燕珩提起酒盏给自己倒上一杯,仰头饮下。


    那么好的雪景,那么好的酒,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喝到。


    那日梅林煮酒过后,燕珩的身体就像是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肉眼可见的枯败下来。


    太子尚年幼,朝堂上便由皇后和燕珩指定的三位辅国大臣相互把控,只等太子长大后归还皇权。


    眠眠得知父皇要不行的时候,直接从国子监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哭着,“父皇,眠眠还等着你好起来带眠眠去放风筝,你答应过眠眠的,你不能食言。”


    昔日打马游街,满楼红袖招的少年郎如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纱,遮住了满眼神采。


    整个人不负往日恣意张扬的燕珩抬手擦着女儿脸颊边的泪水,“眠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要是在哭鼻子就不好看了。”


    “所以答应父皇,不要哭了好不好………”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让人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咳出血来。


    “不要,眠眠在父皇的眼里一直都是小姑娘,眠眠才不要长大。”一向爱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如今是连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都不在意。


    因为她在害怕,害怕父皇丢下她和娘亲还有弟弟们。


    “父皇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现如今五岁的安安和三岁多的平安也是围在床边哭成一团,生怕下一秒父皇就不见了。


    胸腔里难受得喘不过气来,眼角泛起湿润的明黛也是第一次发现,他们三个哭起来简直和水做的一样没完没了。


    明黛担心他们哭晕过去,便让奶娘将他们都给抱下去,也将最后和他独处的时间留给自己。


    因为她很清楚,他的时间不多了。


    随着三个小哭包一走,整个寝宫刹那间变得安静下来。


    靠坐在床上的燕珩总认为他们之间有着很多的时间,以为自己真的能那么洒脱的接受自己的离世。


    结果真正面对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罢了。


    他甚至无法接受的是,当自己离开后她会不会马上忘了自己,又是否会真情实意的为自己落下一滴泪。


    “皎皎,你喜欢过我吗。”在生命里的最后一刻,他仍是固执的想要求她一个答案。


    哪怕是骗一下他也好。


    抬手为他掖着被角的明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近乎冷漠的坐在床边注视着他从满脸希冀的哀求变成一片片灰败的死寂。


    在他快要绝望之时,才缓缓开口,“重要吗。”


    她的喜欢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挣扎着想要起身的燕珩还想要在问,可是他的力气并不能支持着他问出口。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心中纠结的依旧只有——


    她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酥未肯消。


    自明代诗人徐渭的《梨花》


    第93章 番外 太后


    江临白是永安十二年的探花, 少年高中自是打马游街过,春风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白日打马游街后,夜间等待而来的是那一盅贡酒, 雅座伺人杰的琼林宴。


    而今夜举办琼林宴的地点定在花团锦瑟的芙蓉园,宴会的主人是太后归政后的少帝。


    少帝虽年幼,但早有明君之相。


    江临白因为不胜酒力就出来吹会风醒下酒, 靠在栏杆边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之时, 忽听远处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也让他的朦胧睡意瞬间跟着散去了大半。


    直到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也不好继续装做没听见的出了声,“你是在做什么?”


    提着六角琉璃宫灯的女子丝毫没有想到这里会有其他人,过了好一会儿, 才说, “我的簪子掉了。”


    她的声线偏冷,似珍珠滚玉盘后溅起的琳琅玉碎,又似山涧溪水澹澹。


    “那你一个人找也不是个办法,我来帮你一起找吧, 你的那支簪子长什么样。”江临白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随后单手撑在栏杆, 动作利落潇洒的跳下来。


    穿着朱红箭袖胡服, 马尾高束的少年从栏杆旁跳下。


    蓦然令人联想到一句——骑马倚斜桥, 满楼红袖招。


    并没有让宫人跟过来的明黛抿了抿唇, 说, “是一支白玉珍珠簪。”


    “行, 那你到那边找, 我到这边, 两个人找得也快一点。”挠了下脸颊的江临白指着靠近湖边的位置, “我到这边。”


    主要是她到靠近湖边的地方一个不小心脚底打滑摔进去,到时候孤男寡女她又湿了衣服,简直是跳进黄河里都说不清。


    明黛对此倒是没有多大意见,也并不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好,多谢大人了。”


    “官职都还没下来,你现在喊我大人还是太早了点。”江临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又说,“不过现在喊了也没什么,因为我很快就会被授封官职,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个官职。”


    “大人是此次的进士?”


    “不是。”江临白超大声又自豪的说,“我是探花。”


    前三甲都要靠才华,但探花不止要靠才华,还得要靠颜值。


    别的男人兴许会介意旁人说自己相貌,但他丝毫不会介意,毕竟有时候长得好看也是一种优势。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江临白以为是不信自己,酔了酒的男人难免生气的想要瞪回去,结果正好看见她抬眸望过来。


    清冷的月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脸上,衬得人如仙露明珠般好看。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江临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仿佛要在下一秒就冲出胸腔来。


    他自认见过不少漂亮的姑娘小姐,就连上京城最负盛名的花魁亦是见过,但在这一刻仍是觉得脸热心跳。


    他张着嘴愣怔得完全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唯有一抹嫣红从脖子窜到耳根,脸颊都滚烫得能煮鸡蛋。


    江临白意识到自己直直盯着她看实属孟浪的垂下头,心里却想着,宫里的女官都生得那么好看吗?


    他没有猜是先帝的嫔妃,只因先帝在位时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位妃子,她又没有穿宫女的服饰,那剩下的自然只有女官一个选项。


    “那个,我出来得太久了,我得要回去了。”江临白转过身时竟带着几分落荒而逃。


    直到对方走远了,如今已晋升为宫中女官的桃苒方才走了出来,问道:“娘娘,可要奴婢去将那人拦下。”


    “不必,哀家不过是瞧见他,像是看见了某一位故人。”一个,她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想起来的故人。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开了十年,久远得连他的脸都快要记不住了。


    ——


    先前落荒而逃的江临白捂着嘴跑回琼林宴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理智拉扯着他快些走,但两条腿却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扒开草丛一看,里面卧躺着的一支簪子,不正是那位女官所说的簪子吗。


    他想要追过去将簪子还给她,又担心自己一个外男被人看见在宫中随意走动会不好。


    不如等下次见到她后在还给她,心里也在期盼着和她的下次见面。


    很快,在琼林苑结束不久后,他们的任职也下来了。


    江临白被安排到了礼部,不过最近翰林院缺人,又把他调了过去帮忙修订史书。


    这日,他正抱着史书上不甚清楚的学点前去询问侍讲学士的路上,正巧看见有不少人围在一起,满眼羡慕的看向一个逐渐走远的紫袍孔雀补官员。


    “那位就是谢大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正三品大官,真令人羡慕。”


    “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穿上那一身紫袍,哪怕是摸一下对我来说都死而无憾。”


    “你就别白日做梦了,换成我,要是能将身上这套绿的换成红,我只怕夜里睡觉都得呲着大牙笑醒的程度。”


    因为江临白离得远没有看见那位谢大人,不过倒是经常听见别人夸他姿容秀美如妇人,机巧忽若神。


    他本来想要走开了,结果那些人的话题一下子从羡慕变成了令人香艳八卦的方方跑去,也让他抬起的靴子诡谲的放下,并竖起耳朵倾听。


    “他年纪轻轻就能穿上紫袍,还不是因为做了我们读书人最不耻的事,要是换成我,我才不会同他这般没脸没皮。”


    “我以前就奇怪为什么谢大人一直不成娶妻,后院里头更是干干净净,敢情是早就做了别人的入幕之宾。”


    “你们说那位谢大人同太后之间………”剩下的话委实不好说出口。


    “是什么?”江临白蹙起眉头,很是好奇的跟着问了出来。


    有人看了他一眼,方才大发慈悲的告诉他,“谢大人是太后的裙下之臣,这都是公开的秘密,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这些我们私底下说说就好,可别真的蠢得传到了正主的耳边。”


    江临白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炸裂的八卦,但也明白何为守口如瓶。


    不过他倒是对那位静安太后好奇了起来,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才会让先帝为她空置后宫,更有人传先帝是被当初的皇后,现如今的静安太后给害死的。


    要不然一向身体康健的先帝为何会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身体如灯尽油枯,还将朝堂上的大部分权力转交于她。


    江临白在忙完翰林院安排的事后又重新回了礼部,本来想着下次见到了那位女官就将簪子还给她。


    结果他又一次进宫的时候人是见到了,簪子却被他放在家中忘拿了,委实尴尬得就要以袖掩面转身就走。


    明黛见他要走,不由出身喊他,“林员外郎。”


    既然都被看见了,江临白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从树后走了出来,双手作揖,“宫官,上一次你掉的簪子不小心被我捡到了,但是下官今日出来得匆忙,并没有戴在身上,还望宫官见谅。”


    都说花间看流莺,月下看美人,愈觉娇媚,江临白却是头一次觉得此话有误。


    因为有些人哪怕不用月色朦胧,依旧美得惊人。


    闻言,明黛倒是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不戴在身上不是很正常吗,你要是戴在身上,只怕更容易惹人误会。”


    江临白觉得也是,不过那支簪子一直放在他那里也不是个办法,便问,“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我明日正好将簪子取来还你。”


    “我明日可能没空,不过半个月后倒是可以约在这里见面,届时你在将簪子还我,如何。”


    江临白突然对上她眉眼弯弯的浅笑,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的下意识就点头答应,“好啊。”


    明黛见他呆呆傻傻的模样,不免打趣上一句,“林员外郎不是要去送东西吗,还不快些过去。”


    “啊!多谢提醒!”江临白适才想起正事,抱着怀里的卷轴就匆忙跑去。


    已经出落成个小姑娘的眠眠直到江临白跑远后,才狡黠地钻出脑袋,“娘亲你明日不是有空,为什么还要和他约在半个月后再见面?”


    “我都还没问你,这个点本应该在国子监上课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没有明说,自然是因为他像极了年少时的燕珩。


    “还不是太傅教的那些太枯燥了吗。”眠眠讨好的搂着娘亲的手臂,“娘亲你这样做,就不怕谢叔叔会生气吗。”


    她在父皇去世后虽然很难过很难过,但是父皇已经走了,剩下的人还得要继续生活,何况娘亲年轻又漂亮,她和安安,平安们才舍不得娘亲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就算生气了也会自己哄好自己的。”明黛点了女儿的鼻尖一下,拉着她的手往宸安宫走去,“你今天的课业写完了吗,就来打趣娘亲的事。”


    ——


    回到家后,江临白就将捡到的那支白玉珍珠簪翻了出来,脑海中又突兀地回想起她朝自己笑的场景,只觉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简直快得要不受控制。


    不知何时进来的江小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仍在走神,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大声喊道,“二哥,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有理我,你在想什么啊。”


    “没,没什么。”江临白迅速将簪子藏起来,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


    “我才不信,因为你就差把你有心事给写在脸上了。”江小妹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对着一支发簪走神。


    那支簪子明显是女款。


    难不成二哥这个书呆子终于铁树开花,有喜欢的姑娘了!


    不行!这个好消息她必须得要马上告诉给爹娘他们听才行,然后好去打听她的未来二嫂是哪位。


    江临白还不知道江小妹将这件事传到了父母的耳边,只是觉得最近父母对他笑的次数更多了,嘴里还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很快,就到了半个月后归还簪子的当天。


    江临白想着这一次见面后以后说不定不会在遇到了,一大早就可劲的在屋里捣鼓自己,落在江家人的眼里,那就是要去见人家姑娘了。


    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家的姑娘,那位姑娘是否能瞧得上他们家儿子。


    精心打扮得像是一只花孔雀的江临白进宫后,远远地看见一个广袖博带,濯濯如春月柳的美男子如闲云野鹤行走在御花园中,难掩好奇的问向领路的宫人。


    “那位大人是?”那样的长相气度风华,定然不会是普通人。


    宫人回道:“那位是谢尚书,谢大人。”


    江临白突兀地想到了上一次他们讨论的话题,说谢尚书是攀上了太后才坐上的尚书之位,他却不信,毕竟谢尚书也和他同是探花出身,还曾多次被他老师夸过惊才绝艳,满腹经纶。


    来到约定见面的地方后,江临白便将一直放在袖袋里的簪盒取出来。


    先前一直想着早点将簪子还回来,但真将簪子还给她,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后,他的心里莫名涌现出一丝烦躁。


    他却不知那抹烦躁因何而来,只想着要不要说他来得匆忙,忘将簪子带来了。


    宫人端着茶水点心过来,说,“江大人您稍等一下,太后娘娘马上就来。”


    “什么太后,和我约在这里见面的人不是宫官吗?”眉头蹙起的江临白简直是要被他的一句话给弄懵了。


    宫人也有些茫然,仍是重复道:“约江大人在这里见面的人确实是太后娘娘,奴婢并没有弄错。”


    就在两人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哪里弄错了的时候,因为有事耽误了的明黛方才过来。


    她这一次并非独自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女官,不变的是她依旧穿着件水绿色纱裙,发间簪着支白玉珍珠簪。


    “你,你是太后!”此刻的江临白震惊得连眼珠子都瞪圆了,不是,她怎么可能是太后!


    明黛眼眸微抬,清冷的眉眼中似划开一道浅浅笑意,“江大人很意外吗?”


    江临白瞬间脸红到耳根,两只手无措得都不知道如何摆放,“没,没有。”


    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了,就算宫里的女官气质在出众,可一但在她面前就会落了下乘,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就好比少爷和小厮站在一起穿着一样的衣服,你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仍能一眼猜出谁是谁。


    但他还是接受不了,他第一次心动的姑娘居然是当今太后,简直是还没有开始的恋爱就被掐断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江临白连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就稀里糊涂的就跟着宫人转身离开。


    快要走出御花园的时候,走在前边的宫人突然弯腰行礼,“谢大人,太后在梨园那边,说大人来了直接过去便可。”


    “嗯。”双手负后的谢禅冷漠的看着落后宫人几步的江临白,漆黑的眸底涌现出刺骨的寒意,


    擦身而过时,江临白猛地听见对方嘲讽的勾起唇角。


    “像你这种不自量力的人本官见得多了,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获得娘娘的宠爱不成,山鸡就算穿上新衣,也改变不了土气。”


    “所以谢大人是在嫉妒下官生得比你好看吗。”江临白也不清楚这等拈酸吃醋的话为何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但他就是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谢禅薄唇轻扯,眉眼相讽,“就凭你。”


    “你倒是自信。”


    直到那人走远了许久,指甲用力掐进掌心里的江临白仍是怔在原地没有反应,胸腔中更是升起一股名为嫉妒的火苗。


    为什么他能做太后的裙下之臣,自己不可以。


    何况自己有着那位谢大人绝对比不过的优势,那就是他足够年轻!


    第94章 番外 燕珩


    元和十二年春, 垂枝海棠靡靡落雨的国子监内。


    “表哥,你在看什么啊,我喊你好几声了, 你都没有反应。”如今脸颊两边婴儿肥没有褪去的陈戾忍不住伸出五根手指在表哥面前晃了两下,又顺着表哥的目光望过去。


    结果那人也正好回望过来。


    四目相对中,他的瞳孔里率先撞入的是一双冷漠淡然的眼睛, 随后是一张如枝上梨花般雪白的脸。


    陈戾立马移开目光, 小声地说, “表哥, 我告诉你,你刚来上京可能不认识她,她是太傅家的二小姐, 为人最是冷漠无情, 反正我就没有见过一个比她还冷心冷情的娘子。”


    不说她的性子,就连她母亲的手段也是高超,要不然怎么会逼得明太傅原配才刚去世不到一月,就将她八抬大轿的迎娶入门, 连原配生的长子长女也都越不过她。


    本来和好友说话的明黛抬起头后,正好看见陈戾低着头和一个她没有见过的红衣小少年嘀嘀咕咕, 脸上表情精彩得就差手舞足蹈。


    父亲说安阳王的独子不日进京, 还会进入国子监求学, 想来便是他了。


    不过安阳王同安阳王妃皆相貌平平, 但是没想到会生出个那么好看的儿子。


    陈戾见他都说了好一会儿, 表哥都没有任何表态的意思, 急得脱口而出, “表哥, 你不要以为她长得好看就是个好人, 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是个………”


    “我是不是好人,好像同陈小公子并没有任何关系。”明黛清棱棱的声音斜插//入内,“反倒是陈小公子私底下乱嚼他人舌根,简直和街道泼皮无赖一样毫无教养。”


    “你,你………”说人坏话还被正主发现的陈戾又急又sao得涨红了脸,你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是君子,我才不和你吵。”


    而在一旁目睹着全程的燕珩本以为她真的只是性子冷清,谁曾想还是个半点儿都不愿吃亏的主。


    不过她长得可真好看,就同枝头上带露的梨花,想要让他忍不住摘下来,好带回家中藏之珍之。


    傍晚国子监放学后。


    燕珩刚回到安阳王府,管家福伯立马迎了上前,“世子,今天第一天在国子监上课可还习惯?”


    “还好。”燕珩突兀地想起那个眉眼都写着冷清的少女,耳根微微泛红。


    再一次感叹,她长得可真好看。


    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跑来,说,“世子,王爷让您到他书房去一趟。”


    “知道了。”


    他是在八岁那年被接回的上京,安阳王府虽还带有王府的名头,实际上早已没落得在上京城里的贵族圈中排不上号。


    没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掉进全是皇子龙孙的国子监,最免不了的就是受到欺负。


    燕珩走进教室,看着围成一团对他露出嘲讽得意的人,眉心一拧快步来到自己的座位前。


    从书桌里抽出自己的书包,只见上面被泼满了墨水,就连凳子上都写满了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是谁干的!”燕珩眸光冰冷的扫过不远处的几人,攥着书包带子的骨指用力得泛白。


    为首的丞相之孙—孙耀光高高在上双手抱胸,“一个破落王府出来的人,见到本少爷没有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了,还整日里拽得跟只王八一样,本公子今天就给你一点儿教训,让你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跟班也跟着嘲讽起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真当你还是皇亲国戚不成,脸也太大了。”


    “要我说孙哥你还是太仁慈了,就应该直接把那墨水往它嘴里塞才对。”


    骨指用力得几乎绷紧的燕珩眼神冰冷的一寸寸扫过他们,薄唇轻扯,“所以你们承认,是你们做的了。”


    孙耀光也不否认的昂起高高的头,“没错,就是本公子做的,你又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就猛地砸了过来。


    被摁在身下打的孙耀光吃疼得嗷嗷喊叫,“你们这群废物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这疯子拉开!”


    “姓燕的你敢打小爷,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教室里发生打架一事,还是那位新回京的安阳王世子殴打丞相家的宝贝金孙,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柳如玉蹦蹦跳跳的来到明黛面前,见她一点儿都不激动,小脸圆鼓鼓的询问,“皎皎,你就不好奇吗,要我说他打得好,我早就看不顺眼孙耀光好久。”


    “之前孙耀光不但抢你的花簪,还说些以后娶你回家的浑话,你就不想过去看他热闹。”要是换成她,巴不得马上过去狠狠嘲笑。


    “我自然是讨厌他的,不过他们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与其看他们打架,倒不如多看几首诗,要不然下堂课助教抽背的时候看你怎么办。”见她的眼睛就差恳求的落在自己身上后的明黛无奈的合上书。


    “走吧。”


    她们两个来到教室时,教室已被赶过来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站在首位的是手拿戒尺,气得就差吹胡子瞪眼的陈学正。


    “你们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又是因为什么动的手。”陈学正是个迂腐又死板,且刚正得不畏强权的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仗势欺人的皇子龙孙。


    被打得整张脸肿成猪头,门牙缺了一颗连说话都漏风的孙耀光何时受过那么大的委屈,嘴巴一扁,一个屁股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他一哭,他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挂在脸上的半大少年们也全都哭了起来。


    被他们哭得头疼的陈学正只能看向唯一一个没有哭,脸上挂彩最少,但是身上不知道沾满了谁的血的燕珩,眉心跟着狠狠一跳,“你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夫子,我看见是燕珩他偷孙耀光的东西,被孙耀光发现后恼羞成怒打人。”人群中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伸出了手。


    闻言,陈学正的脸色顿时沉下,怒斥,“燕景珩,他说你偷了孙耀光的东西,还打人是不是。”


    一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的燕珩抬手擦去唇边血渍,黑阗的眸子里不见一丝温度,有的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更让陈学正对他的好感直线下降。


    刚来国子监几天就做出偷窃一事,盗窃被发现后殴打同窗,他们国子监可容不下那么一尊大佛。


    学正见他不说话,又冷着脸重复了一遍,“燕景珩,章玉同学说的那些你可承认。”


    “如若他说的是真的,圣人虽说有教无类,我们国子监却不会连什么品性不端的人都收,我还会将此事禀告给安阳王,由他处理。”谁让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学无术,还惹是生非的世家子弟。


    抬起头来的燕珩握紧了拳头,对上学正的斥责,一字一句的反驳,“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我更没有偷过东西,学正说的这些,学生不认。”


    前面出来检举燕珩的章玉在别人的目光落在自个身上时,悄悄地挺直了腰背,带着于心不忍的劝说,“燕珩,夫子不是说过,做错了事只要改过来就好了,我那么做,也是不希望你一错再错下去。”


    章玉的出声,就像是往本就烧得沸腾的锅里扔下好几颗鸡蛋,溅得水花乱飞。


    “章玉一向胆子小,居然能把他都给逼出来指正了,私底下说不定更过分。”


    “你们看他一个人就把孙耀光五个人都给打得鼻青眼肿,自己还只是嘴角破了点皮,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吧,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


    “像这种品行不端偷东西还打人的人,根本不配到国子监求学,就应该把他给赶出去。”


    “没错,他就不配来国子监,他要是还来,改明儿我就不来了。”


    不理会耳边辱骂的燕珩望向章玉,眼神凶狠冰冷得像一头准备扑过去咬断他脖子的狮子,令人不寒而栗,“你说是我偷拿孙耀光的东西,然后恼羞成怒对他动手的,你有哪只眼睛看见了。”


    章玉对上他泛着森冷寒光的一双眼睛,吓得浑身发抖的躲在学正身后,“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怎么,你刚打了他们还不够,还想要来打我不成!”


    “学正,像他这种品行不端,暴戾恣睢的人根本不配待在国子监,就应该把他给赶出去才对。”


    燕珩盯着这张写满虚假谎言的嘴,正准备开口时,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你说是他偷了孙耀光的东西,然后被孙耀光发现,最后恼羞成怒的动手打了人,是吗?”明黛好奇的重复了一遍。


    掌心冒出一团冷汗的章玉对上她带着嘲弄的一双眼睛,心里头浮现出一抹不安,又立马摇头摈弃掉,“对,没错。”


    “这样啊。”明黛像是遇到苦恼般皱起了小脸,紧接着恍然大悟,“你说是他偷拿了孙耀光的东西,那你是不是看见他拿了什么?”


    “我当时离得太远了,没有看清楚他拿的是什么。”


    “你没有看清楚,那你怎么确定是他偷拿了孙耀光的东西,不是从孙耀光那里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要知道孙耀光仗着他祖父是丞相,可没有少抢别人的东西。


    现才八岁的章玉在她的连连逼问之下,嘴唇已经开始泛白,“因为那样东西是孙耀光的,我曾经见孙耀光用过。”


    “你不是说没有看清楚他拿的是什么吗?为什么现在又清楚了。”明黛不给他继续找补的步步紧逼,“那我在问,你说是他偷拿了孙耀光的东西,那你有证据吗,如果你的证据是指只有你一个人看见,那我也能说,我亲眼看见你把东西偷放进他的书包里冤枉他。”


    “我倒是好奇了,人家燕世子和你无缘无故,为什么你一定要说谎把他给赶出学院,你要知道你那些拙劣的小手段在学正面前根本不够看,看来,真正想要离开国子监的人是你才对吧。”明黛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叹息,直接将章玉最后的心理防线给推倒了。


    本就胆子小的章玉顿时被吓哭了起来,“我没有,我不要离开国子监,我,我不是故意的。”


    柳如玉满眼崇拜地看向好友,“皎皎,你太了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被好友那么一夸的明黛有些不好意思,“我瞎说的。”


    章玉平日在国子监里都是都是独来独往,胆子又小得跟只兔子一样,这样的人要是真的看见了只怕会像只缩在壳里的乌龟,哪里会如此反常。


    而她们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燕珩的耳边,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胆大又聪明,一双眼睛也跟着变得亮亮的。


    学正没有理会被拆穿后吓得直抹鼻涕的章玉,而是目带审视的看向燕珩,“你来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珩抿了抿唇,解释道:“学正,我没有同那人说的偷拿孙耀光的东西,反倒是孙耀光他们用墨水泼脏了我的作业。”


    说着,他伸手指向前面打架后被祸及池鱼的满地桌椅旁的一个,完全浸泡在墨水里的书包,认错态度极为诚恳,“学生知道打人不对,可学正说过,‘人唯对于书不能忘情。我之于书爱护备至。’①学生只是看见自己的书被他们如此糟蹋,方才一时气急之中动了手,学生知错,任由学正处罚。”


    学正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特别是有了对照物后,更认为他难得可贵,“你们几个回去后写三千字的检讨,明日交来。”


    随着学正和受伤的人都走了后,教室里瞬间空了一大半。


    虽然还了他的清白,可他们仍被燕珩打架时的凶狠样给吓到了,特别是他的身上还沾了不知道谁的血,更令人唯恐避之不及,哪里会提醒他去看大夫。


    嘴角疼得龇牙咧嘴的燕珩蹲下身,捡起前面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书包时,他听到了有人朝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怎么,是觉得刚才没有嘲笑他够,又来了。


    “就算你打架在厉害,身体也是肉体凡胎。”明黛将一瓶金疮药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开。


    燕珩愣了一下才反应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拿起她放在旁边的金疮药,长腿一迈的追上前,“你等等。”


    又在对方转过身来时,整张脸瞬间涨红成一颗大柿子不敢看她,“那个,谢谢你。”


    “不用谢。”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浓绿荫下,手上拿着药瓶的燕珩方如梦初醒的回过神,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往上扬。


    他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又在低下头看见自个衣服沾上的血渍,懊悔得不行,他这副粗鲁的样子会不会吓到她,让她对自己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因为国子监里不允许带书童,所以等在大门外的杨宝见早上还完完整整的世子爷在放学后嘴角破了一块,脸上还有几处淤青的时候,立马吓得连魂儿都飞了。


    哆哆嗦嗦了好久,才终于把自己的舌头给撸直了,“世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你告诉奴才他们是谁,奴才今晚上就套了他们的麻袋。”


    “你这样回去,奴才等下怎么和王爷王妃交代啊,他们说不定会打死我的。”想到这个问题,杨宝的脸立马拉长得和苦瓜一模一样。


    “不用,他们敢对本世子动手,就得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燕珩眼底划过阴戾,他可从来不会是吃亏的。


    不过………


    “你在帮我去打听一下,应该送女孩子什么礼物最合适。”轻咳一声的燕珩说到这个,耳朵红得像有人扣了一盒色泽艳丽的胭脂在上面,格外招眼。


    她送了自己金疮药,自己合情合理得要还礼才行。


    这样,也能趁机和她多说上几句话。


    ————


    明黛来到学堂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盒糕点,还是珍味楼的糕点,想来是谁不小心放在她位置上的,正询问着是谁放的时候。


    好友柳如玉也来了,而后两眼发光的看着她桌上的食盒,拉着她手臂撒娇,“皎皎,你居然买到了珍味楼最新出的荔枝奶冻,翡翠葡萄糕和雪松白玉酥,我想吃这个好久了,结果一直都买不到。”


    明黛摇头,“不是我买的,应该是有人不小心放在这里的,说不定等下就过来拿走了。”


    柳如玉眼珠子一转,笑得猥琐,“不一定是放错的,说不定是别人送你的。”


    “至于送你的人是谁,诺。”柳如玉下巴一昂,正好对上走进来的燕珩。


    也让明黛明白过来了,秀眉微拧的提起桌上食盒走向他,“珍味楼的糕点是你送的?”


    在她走来的那一刻,身体瞬间紧张得僵硬起来的燕珩端着张脸,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蠢,“嗯,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几样现在卖得最好的糕点。”


    要是她不喜欢,那他下次送别的,不过得要打听一下她喜欢吃什么,要不然送错了,惹了她不高兴就不好了。


    燕珩见她迟迟不说话,以为她是不喜欢,紧张得连嘴巴都要变结巴了,“那天的事情多谢你帮忙,你要是不喜欢吃珍味楼的糕点,我下次买别的给你,或者你现在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你不用和我道谢,因为那天无论换成谁,我都不会袖手旁观,至于糕点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拿。”他送的糕点明黛自然是喜欢的,她不喜欢的应该是送糕点的人。


    难过得不行的燕珩眼眶泛红,怎么也不肯伸手去接,“不行,东西送给你就是你的了,我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你要是不喜欢吃,你送人扔掉都可以,反正我已经把它送给你了。”肯定是自己送的糕点她不喜欢,所以才不愿意收下,也怪她都没有好好打听过。


    “皎皎,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吃,我可以帮你吃。”柳如意对着珍味楼的糕点馋得不行,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小孩子,皎皎怎么不像她那么馋。


    “………”


    那天明黛收下糕点后,导致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的桌上总会出现一朵花,一支簪子或是一碟点心,要么就是一些小玩意。


    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谁送的。


    燕珩从她进来后,就正襟危坐的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实际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会不会喜欢。


    明黛走他面前,好心提醒道:“你书拿翻了。”


    燕珩一看,白净的脸颊瞬间通红一片,梗着脖子反驳,“我没有拿反,我只是觉得这样看能理解得更深刻一点。”


    “…………”行吧,可能真就是她不懂。


    明黛把他送的簪子放回他桌子,气恼道,“以后你不要总是往我桌上放东西了,我不喜欢。”


    燕珩一听,瞬间急了的站起来,“是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送给你。”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不喜欢,还有你不要总是做出一些令我感到困扰的事来。”明黛指的,自然是他每日里往她桌上放礼物的举动。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国子监里都传成什么样了吗,还有,她也不喜欢这种连书都拿反了看的笨蛋!


    闻言,燕珩脸色一白,像颗在冬日里被霜雪给打蔫了的茄子,狭长的桃花眼尾染上了一抹嫣红,“对不起。”


    他那么轻易的道歉,反倒让明黛觉得自己是坏人了,本来他送礼物给自己也是出于好心,结果又被他下一句话给气到。


    “我知道我送的礼物会给你带来一定的困扰,但是送你礼物是我的自由,你可以拒绝,你却不能剥夺我送你礼物的自由。”他去问了福伯,福伯说了,对喜欢的人就要死缠烂打,要不然是追不到媳妇的。


    燕珩抬起头,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嗯,他媳妇长得就是好看。


    就连生气的时候,也好看。


    “我不管,反正你以后不许再送东西给我了,我也不会收的。”明黛自小遇到的都是父亲大哥那样温润如玉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厚脸皮的人。


    简直是个,连人话都听不懂的笨蛋!


    燕珩拿起桌上的珍珠花簪,趁着她没有注意时将簪子别上她的小髻?发,笑得有些傻气,“你戴这个好看。”


    “你在做什么。”明黛气恼的想要取下簪子,“我不需要。”


    她的手刚抬起来,正好碰到他还没收回的手,此时都才七八岁的年龄,彼此间根本没有避嫌一说。


    “你的簪子想送谁就送谁,但是不允许送给我。”眼睛都气得泛红的明黛觉得自己的好性子遇到那么个人后,都快要没了。


    她还是第一次讨厌那么个人,比讨厌孙耀光还要讨厌!


    “为什么。”燕珩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此刻全写满了难过,两只手无措得不知放在哪里。


    “你是不是不喜欢珍珠簪啊,你要是不喜欢它,我明天给你送梅花簪,梨花簪,桃花簪好不好。”


    “我告诉你,无论什么珍珠簪,梅花簪还是兰花簪我都不要,你送的礼物我也都不要。”深吸一口气的明黛想要把他送的簪子取下来,结果不小心勾到了其它头发丝。


    可恶,这下子更难取了,都怪这个讨厌鬼。


    气鼓鼓着脸的明黛戴着这支珍珠簪回家的时候,明夫人笑着打趣问,“皎皎发间的这支簪子是新买的吗,还挺好看的。”


    “母亲,簪子不是我买的,是一个讨厌的家伙非得往我头发放的,我讨厌死他了。”提到这支簪子,明黛就气鼓鼓着小脸,哪儿还有在学堂里那副冷清得不近人情之态。


    “哦,是哪个讨厌的坏小子惹我们家皎皎生气了,告诉父亲,父亲去打他帮你出气好不好。”刚下朝回家的明父自然听见了妻女的对话,也难得见女儿有像同龄人如此鲜活的模样。


    “还不是那个什么安阳王世子,但是打他就不用了,虽然他是很讨厌没错啦。”反正明黛就没有见过那么讨厌的人 。


    等明天,她一定要把这支簪子还给他!


    不,是要把这支簪子狠狠地扔在他的脸上,看他以后还敢往她头上乱簪东西。


    结果她那天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以为他会要点脸面收敛点的,谁知道他第二天仍和之前一样,无论她怎么说,对方都坚持每天送,哪怕把他的礼物当他的面扔掉,或者是送人都没有用。


    更让明黛感到害怕的是,她从一开始的厌恶烦躁到后面的习以为常。


    而他的礼物也从草飞萤长的阳春三月,送到了玉树琼枝,傲雪凌霜的冬日。


    “下雪了可能会有点冷,你抱着这个暖炉会好一点。”燕珩将刚拿来的白铜镂空花叶纹暖手炉递过去,望着窗外还落个不停的雪,眉头高蹙,“也不知道到了傍晚,这场雪会不会停。”


    只因每年一到冬天就是边关将士们最难熬的时候,但凡朝廷的军饷来得晚一天,都不知会冻死多少人。


    明黛倒也没有拒绝的接过,“应该会。”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燕珩和她挨着一起在窗边站着,心里甜得就像是含了一口蜜。


    果然福伯他们说得没错,对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要厚脸皮一点才行。


    要不然他也没有机会和她一起站在窗边看雪。


    “因为我也是猜的,猜不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要是猜中了别人肯定会认为我猜得准。”


    中午落下的雪确实如明黛所说的那样在傍晚时分停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站在窗外吹了风,导致她回到家中就发了高热。


    原本傍晚停下的雪在半夜又落了下来,而这一落,就落到了第二天清晨。


    端着热水进来的杨宝打着哈欠的看着一大清早就起来,正对着镜子不断换新衣正腰封的世子,憨憨地傻笑两声,“世子爷,以前你对穿衣服一点儿都不挑的,怎么现在出门都要精心打扮过。”


    简直和那开屏的孔雀一样花枝招展。


    正对镜自照,力求看不出一丝不完美的燕珩乜了他一眼,认为他根本不懂,自己也没必要火上浇油。


    如今每日到国子监上学,也成了他最期待的一件事。


    可是今天课都上了一半她还没来,燕珩不免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就跑去问柳如意。


    收了他糕点的柳如意眨了眨眼睛,“皎皎没来,是因为她感染风寒后病倒了,恐怕要等开春后才会回来上课。”


    “你说什么,她生病了。”燕珩声音拔高得近乎尖锐。


    旁边的人附和的点头,“明二的身子骨向来不好,特别是天气一冷就容易生病,每年冬天生病了,就会等到明年开春才会回来上课。”


    “不过今年她怎么病得比往常提前了半个月,但是好羡慕她不用来上课啊。”


    听到她要等明年开春才会回国子监上课后,燕珩发现自己彩色的天空突然变暗了。


    不行!


    他才不要那么久见不到她!


    “喂,燕珩,学正马上就要来了,你去哪里啊。”陈家小公子见他突然跑出去,连忙将人喊住。


    燕珩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见她。


    是不是他们昨天在窗边吹了风,才会导致她生病了。


    也都怪他,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让她站在窗边吹了那么久的风,他真该死。


    明府的管家在他报了家门后,便将人请入府中,并去请夫人过来。


    明夫人听到皎皎的同学来看她,听说还是个男同学时,立马想到了上一次皎皎发间戴的那支珍珠簪,她倒是要看看是哪家的小公子能惹得自小性子冷清淡漠的皎皎如此生气。


    丫鬟上了茶和点心,但是根本吃不进去一点儿,正担心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的燕珩见一美妇人走进来。


    观她容貌同明黛有着五分相似,忙抱起自己准备的礼物站起来,乖乖巧巧的行礼,“夫人好,我是明黛的同学,我得知她生病后,就想来探望她,不知道她病得严不严重。”


    “这是我从家里拿的人参,她吃了会不会好得快一点。”


    “皎皎只是普通着凉,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这人参,世子还是拿回去吧。”明夫人又说,“你是皎皎的同学,她要是看见你来了,肯定会很高兴。”


    “可是,我是男孩,要是贸然进她院子,会不会不太好啊。”燕珩一想到自己要进她房间,耳根子都红得能滴出血来。


    “不会,因为你是皎皎的朋友。”而且都是小孩子,就算传出去也只会说他们玩得好。


    燕珩跟着明夫人来到清芸院的路上,他紧张得连眼睛都不敢乱瞄,就只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刚进来时,正好听到她和丫鬟说,“也不知道桃花什么时候会开,真想早点看到桃花。”


    “你想看桃花?”


    明黛看着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燕珩,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也不否认,“想,不过大冬天的,哪里有什么桃花。”


    如今才十二月份,想看桃花最快也得要等两到三月。


    因为她的身体不好,每年冬天她在生病后就不允许在出去,除非等春天的第一枝桃花开了,她才能出去。


    所以她才想要快一点看到桃花,这样她就不用每天闷在院子里了。


    她只是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却落了燕珩的心中。


    冬天虽然没有桃花,但他可以想办法让桃花提前开放,要是她收到了桃花肯定会很开心。


    燕珩想到母妃的陪嫁里有一处温泉庄子,连夜购买了上百株桃花到温泉庄子里种下。


    一开始他想过要送由粉玉玛瑙珍珠宝石金线镶成的桃花,或是用绢布做出的桃花,可是想了想。


    她想要的肯定是货真价实的桃花,哪怕另一样桃花再美再贵重,也不是她心中想要的桃花。


    就好比她想要吃梨子,结果自己拉了一车李子给她吃一样。


    “世子,我们这样做真的能让桃花提前催开吗?”杨宝有时候怀疑世子的脑子是不是不小心磕到石头上摔傻了,要不然怎么会想到要在大冬天里催开什么桃花。


    要是想看桃花,在老老实实等上两个月不就可以了吗?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燕珩看着已经移植到温泉池旁的桃花,祈祷着它们最好快快开花。


    白日里他将夫子所教的课业都字迹工整的记下来,放学后来到明府将自己做的笔记交给她,一边给她削着兔子苹果,一边和她说着国子监里发生的事。


    哪怕国子监里平静得无事发生,他也会说看见了一只小猫在屋檐下睡觉时的憨态可掬,不知道谁偷拔了助教的胡子气得他大发雷霆,今天国子监的午饭有什么,絮絮叨叨得连今天树上多掉了两片叶子都要说上两嘴。


    他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说那么多,主要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又多说上几句话。


    即使自己说了十句她都不一定会理自己一句也没关系,就在旁边看着她什么也不做,对他来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


    不过让他不满意的是,那么久了,桃花怎么都没有开!


    简直是气煞他也!


    就在一月的尾巴快要悄悄的过去时,杨宝带来了个好消息,“世子世子,好消息好消息。”


    “开了开了,我们种下的桃树里有开了一枝桃花。”


    “真的吗!”


    “千真万确。”杨宝认真得就差把头重重点进土里了,要是在不开,他觉得自己恐怕会被世子给折磨疯了。


    冬日里的满天繁星好像永比夏日里来得要更明亮,璀璨。


    夜间,刚喝完药正准备睡下的明黛听到了有人用石子敲窗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她在不过去开窗,就要用石子将她的窗户给砸烂一样。


    最讨厌的是她不喜欢有人守夜,导致那个烦人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抱着桃花翻过墙,伸出冻得骨节分明的指尖都泛着红的燕珩正紧张的敲着窗,“皎皎,是我。”


    本来可以等第二天早上在送给她的,可他就是一刻也等不及,就想要马上送给她。


    也让她早一点看见,冬日里的桃花。


    被吵得不耐烦的明黛穿好衣服,磨磨蹭蹭的来到窗边,随后推开窗。


    只见清冷冻骨的月色下站着的是一个鼻尖冻得通红,衣服上都沾着碎雪的小雪人。


    小雪人眼梢带笑,墨发红唇丹颜面,偏生眼睛湿漉漉的,活脱脱像母亲给她念的那些话本里,刚幻化成人的小狐狸精。


    明黛见到来人,眉心带着丝不虞的皱了皱鼻子,“那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即使他们各自的年龄都还小,可他一个外男半夜爬到自己的窗边被人发现了,她也落不了一个好。


    她也不想小小年纪就多了个未婚夫,传出去是件很丢人的事好不好。


    完全没有见她不高兴的燕珩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护了一路的珍贵桃花,献宝地递过去,神态眼梢像只骄傲的,等待着她夸奖的小狐狸,“你看,是桃花。”


    粉白色的桃花怯生生的立在褐色枝头上,花瓣如朝霞叠叠堆积。


    比桃花还要娇艳的是少年通红的指尖,似乎也跟着染上了桃花的香气。


    明黛看着他手上的桃花,眼眸微动,“你这桃花哪来的。”


    现如今还没到一月,哪里会有什么桃花。


    燕珩固执又认真的将桃花相递,眼睛闪闪发光,“你那日不是和丫鬟们说想看桃花吗。”


    如今这下倒是换成明黛不自在了,“我那日不过是随口一说,世子为何就当了真。”


    何况冬日里想要看桃花,无论换成谁听见了,都只怕会说一个强人所难,偏生他不但听进去了,还将其变成了现实。


    冻得鼻子脸颊都通红一片的燕珩神色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只要是你说的,我向来都会当真。”


    他到了后面,又紧张害羞得不敢去看她,最后小心翼翼地问,“皎皎,我可以同其他人这样唤你吗。”


    皎皎,他之明月。


    第95章 番外 杨宝的秘密


    自从那日明二小姐和世子爷双双落水后, 杨宝就一直守在世子爷的身边,求菩萨拜佛的希望世子爷能早点儿醒来。


    要是世子爷在不醒,他只怕真的要被王爷和王妃给生吞活剥了。


    结果世子爷还没醒来, 他倒是被一个惊天大噩耗给砸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你说什么!世子爷他被人下了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啊。”要知道大庆闻蛊色变,先帝还曾多次出兵剿灭用蛊之人。


    哪怕世子爷身上是被人给下了蛊, 可一旦被查出来也落不了一个好。


    莫太医见他敢怀疑自己, 当即吹胡子瞪眼的用镊子夹出一条通体雪白的死虫子怼到他跟前, “要不是, 你把这条虫子给吃了。”


    “若非世子这一次误打误撞磕破了头昏迷不醒,引得这虫子在体内狂躁不安,老夫也难以发现。”


    猛然见到那么一条大虫子怼到眼睛前的杨宝当即吓得脸白脚哆嗦, 又听到这条虫子还是从世子身上取出的, 魂儿都给吓飞了。


    不是,那么大那么长的一条虫子怎么会出现在世子的身上!


    向来能屈能伸的杨宝连忙作揖陪笑道,“也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莫太医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奴才计较, 不过这是什么虫子,生得真恶心。”


    莫太医这才满意的收回手, 眉头紧皱的摇着头, 反问道, “世子最近有何反常之举?”


    杨宝刚想摇头说没有, 又猛地想到什么, 然后又抓着头发摇头。


    莫太医嘴角鄙视, “头上长虱子了不成。”


    “哎呀, 不是, 是………”杨宝觉得不太可能, 但万一呢。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们之前找到世子后,发现世子遗忘掉了有关于明二小姐的所有记忆,还喜欢上了另一个姑娘。”要知道以前的世子爷是连做梦都想要娶明二小姐回家,结果这一失忆后不但不喜欢了,还非得要退婚。


    莫太医听完后,却是兀自沉默许久,他的久久不语也让杨宝不断往喉咙里吞着唾沫。


    不会吧,应该不至于那么的凑巧吧。


    到了最后,杨宝直接忍不住了,“莫太医,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你快说啊,你别是要急死我。”


    莫太医思考了许久,才挼着山羊须缓缓开口,“世子的症状倒是有些符合我曾经听到过的一种蛊。”


    “传说只要将那种蛊给对方种下,无论对方是帝王将军,还是贩夫走卒都会无法自拔的爱上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如果对方有心爱之人,那么被下蛊之人不但会忘记心爱之人,还会对其产生厌恶。”


    杨宝听完后立马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伸手搓了搓胳膊,“按你说的这虫子那么无敌,要是敌国用在了对方君王的身上该怎么办啊。”


    莫太医摇头,“这种虫子听起来厉害,可是饲养条件极为苛刻,不但要使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七七四九天不能间断,还要用天山雪莲,人参等贵物喂养,而且这种虫子有个致命的弱点,一旦宿主的身上受伤,就会迫不及待的在伤口处蠕动着想要爬出来。”


    “好了,我出来得已经够久了得先回去了,要不然别人该怀疑了。”要知道他来府上为世子看病也是偷偷摸摸来的。


    直到莫太医离开了,杨宝才浑身恶寒的打了个哆嗦,又咬着手指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


    那么大的事,要不要等世子醒过来后告诉他。


    可是世子接受不了身上有过那么一条恶心的虫子怎么办,不然,还是让莫太医开口吧。


    第96章 番外 父母往事


    明言止第一次见到顾嘉音的时候, 是她和竹马周云阶骑马回城的途中,穿着朱红骑马装,马尾高高束起的少女就像一团燃烧得炽热的火焰, 强势又直白地闯进他灰白黯淡的世界里。


    一时之间,他的世界里变得仅剩下那抹灼灼烈日般的红。


    他以为那样明媚张扬的颜色只存在于自己临死前的幻想,因为他已经饿了太久, 饿得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骑马从一个乞丐旁边经过的顾嘉音突然勒紧缰绳停下,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眼神中带着不忍。


    和她一道骑马打城外回来的竹马周云阶挠了下脸, “你想救就救,不过这一次说好了,要是伯父伯母问起, 你不能再说是我救的。”


    周云阶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以前捡小猫小狗就算了,这一次怎么还打算捡人。


    就不怕,万一捡的是个匈奴奸细。


    “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连累到你。”只是想要拉个人一起的顾嘉音翻身下马, 骄纵着出声,“你还不快点帮我把这个人抬一下, 我一个人哪里有力气。”


    “啧, 来了。”


    两人将明言止送到就近的医馆后, 听大夫说他是因为太久没有进食后饿晕的, 不禁奇怪, 他有手有脚的, 怎么就会饿晕了?


    不过顾嘉音看着他的脸在擦干净后居然长得还不错, 像极了那些话本上说的那些积石如玉, 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郎君。


    “顾嘉音,你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还不快擦擦,恶心死了。”


    顾嘉音正抬手就要去擦,又在对上他带着揶揄促狭的一张脸,立马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气恼得伸手就要去打他,“我才没有流口水,你居然敢骗我!”


    周云阶一个侧身闪躲就往外跑去,还不忘挑衅地朝她做了个鬼脸,“顾嘉音,分明是你自己蠢,怎么怪我。”


    “而且你一个姑娘家盯着陌生男人的脸看那么久,你知不知羞啊。”


    “我看人家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我看就是你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


    被灌了一碗米粥的明言止悠悠醒来后,他听着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才确信自己昏迷过去前所见到的都不是梦。


    直到有人推开门,才将他拉回现实,并询问道,“你可知道刚才送我来医馆的那位小姐是谁?”


    正端着一碗药粥进来的学徒回道,“那位啊,是顾将军家的三小姐。”


    “不过你就别想了,顾三小姐和楚小将军青梅竹马,他们两个肯定是要结为夫妻的。”


    明言止对他的话并未苟同,反倒带着丝丝凉意否认,“他们只是青梅竹马又并未成婚,谁能肯定他们一定会成为夫妻。”


    学徒翻了个白眼,“顾三小姐和楚小将军天作之合,要是他们成为不了夫妻,难不成顾三小姐会和你结为夫妻不成。”


    谁能想到,学徒今日说的话会在某一日一语成谶。


    明言止在恢复了身上的力气后便离开了医馆,前往衙门。


    他在走马赴任的路上被土匪给抢了盘缠,就连忠仆也为了护他而牺牲掉,好在能证明他身份的敕牒和告身还在。


    ——


    拿着一串糖葫芦的顾嘉音正准备悄悄的溜回房间里,就被守在院子里的母亲给逮了个正着。


    顾母是个性子直爽泼辣的人,直接上手就要去拧她耳朵,“你又跑到哪里去野了,都及笄的大姑娘了不好好待在屋里头绣嫁衣,反倒是整日出去撵鸡追狗的,谁家姑娘像你这样。”


    在母亲抬手的时候,顾嘉音就像只猴子窜得飞快,“嫁衣什么的不是有绣娘帮忙吗,再说了我还不想那么早嫁人,嫁人了哪里有像在家里那么自在。”


    “姑娘家长大了有哪个不嫁人的,也幸亏阿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有谁能受得住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


    “母亲,谁说我要嫁给他了。”顾嘉音气恼起来,“不和你说了,我回房间了。”


    “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走啊。”顾母将人喊着,又说,“你父亲给你找了个教书先生,你以后就跟着他好好学习,也好磨一下你的性子,免得出嫁后遭了你夫家的嫌。”


    “我才不要,再说了那些有什么好学的,而且我也不认为我的性子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对方要是喜欢我,那就必须接受我的性子才行。”要是对方嫌她性子不好,她才不会嫁给他。


    三条腿的蟾蜍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街跑。


    顾嘉音以为母亲只是在开玩笑,结果第二天就被勒令不给出府,说是请的夫子来了。


    趴在书桌上的顾嘉音转着毛笔杆子,想着怎么将那个迂腐又满口知呼唉呼的老夫子给气走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敲门进来的脚步声。


    满脸写着不耐烦的顾嘉音抬起头,恰好撞进的是一双温柔得如满池春水往外溢出的眼睛。


    甚至拥有这双眼睛的人,还是她昨日救回医馆的那个男人。


    顾嘉音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皱起小鼻子,闷闷不乐,“你就是父亲帮我请的夫子。”


    “正是。”换了一身月白色布衣,衬得人如芝兰玉树的明言止唇角含笑,“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昨日还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


    目送着明言止进去后的顾母不安的询问其枕边人,“夫君,那位不是昨日刚来上任的县太爷吗,怎么突然想到要来给三姐儿当夫子了。”


    挼着长须的顾将军半眯起了眼儿,“说不定是三姐儿遇到了大造化。”


    京城明家虽已凋零,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明言止年纪轻轻又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前程不可限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人已娶妻。


    顾嘉音一开始以为他和那些古板的夫子一样只会说教,谁知道他讲的课非但一点儿都不枯燥还很生动有趣。


    不知不觉中学习的时间结束了,顾嘉音在他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忍不住问他,“你明天还会来教我吗?”


    明言止抬眸含笑,端得君子如切如琢,“我是顾小姐的夫子,明日自然会来。”


    日子就那么平淡如水的过着,可是在十二月份时,安静了许久的蛮夷突然大举进攻,导致城内百姓人心惶惶。


    本以为这一次的蛮夷和之前一样会很快被打跑的,谁知道他们这一次像是有如神助,精确的知道他们的每一步计划。


    战情越发僵持不下时,周云阶突然来找顾嘉音,神色严肃的说,“嘉音,我要和我爹一起去打仗了,你能不能等我回来。”


    顾嘉音咬着一口糖葫芦,“我当然会等你回来啦,你在想什么啊。”


    “还有你脸怎么那么红,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她说着,伸手就要去碰他额头。


    周云阶顺势牵过她的手,紧张得掌心都冒出了汗,“我想的是,等我回来后,你能不能嫁给我。”


    他说完就涨红了脸,害羞得根本不敢看她的松开她的手,也心脏狂跳不止的等着她的答复。


    顾嘉音眨了眨眼睛,似苦恼的咬了下唇,“不是,哪里有人像你这样突然表白的,你最起码也得要给我一个考虑的时间吧。”


    “那等我回来后,你一定得要给我答案才行。”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少年趁着她不注意时低下头亲了她脸颊一口,而后迅速踩蹬上马离开。


    这一幕正好被远处的明言止尽收眼底,漆黑的瞳孔中翻涌着无尽的郁色。


    身边伺候的小厮被大人身上散发的冷意给打了个哆嗦,随后将从上京来的信递过去,“大人,这是夫人寄来的信,夫人身边的丫鬟传来消息,说是夫人已有七月身孕了。”


    得知她怀孕后的明言止一想到她给自己下药的那个晚上,便是满心的憎恶和怨恨,否则他也不会第二日就请旨外放。


    原本只要她安稳的做着明夫人,他就能保她一世荣华富贵,可她实在是太贪心了,既然贪心,那就得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正好他也有了喜欢的人。


    他更不能委屈了喜欢的人。


    大军出城的当天夜里就制定好了方案。


    夜里由周云阶带一支小队绕到匈奴后方偷袭,到时候敌军后方一乱,他们好乘乱追击。


    在夜色掩护下的周云阶正趁乱放了一把大火,在大火燃烧起来要喊他们撤退的时候,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地穿透了周云阶的心脏。


    周云阶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从口中说出,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坠下马背。


    失去焦距的视线最后定格在某一张脸上,瞳孔里充斥的全是不可置信和愤怒,还有对其失约的愧疚。


    ———


    正绣着帕子的顾嘉音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手,白皙的指腹上跟着冒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顾嘉音刚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时,丫鬟翠苹着急慌张地跑了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闻言,顾嘉音也没有了在绣花的心情,站起来追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先别急,你慢慢说。”


    脸色惨白的翠苹将那口气给喘匀了,才闭上眼,哆哆嗦嗦地说,“是,是周小将军带领的一支小队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埋伏,全军覆没,就连周,周小将军………”


    “不可能!周云阶答应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休想要骗我。”指甲掐进掌心的顾嘉音嗓音拔高着打断她的话,“是他让你故意说来骗我的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个玩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他人现在在哪里,你让他出来见我。”


    周云阶那么厉害,他怎么可能会出事,而且自己都做好了等他回来就嫁给他的准备,他怎么能食言啊!


    他难道忘记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不成。


    愤怒和恐惧交缠的顾嘉音想要去揭穿他的谎言时,母亲和大嫂二哥二嫂小妹他们全都过来了,身后丫鬟的手上还端着托盘。


    托盘上面放的是颜色在鲜艳刺眼不过的喜服,凤冠霞帔。


    母亲她们是想要做什么?


    这一刻,顾嘉音的喉咙里挤压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人像是被庞大的恐惧所笼罩,脚底跟着窜起密密麻麻的冷意。


    神色闪躲的顾母拉住了她的手,眼眶通红地哀求着,“三姐儿,母亲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可现在只有你能救你大哥和你父亲他们了。”


    母亲接下来的话,就像一柄重锤砸得顾嘉音眼前阵阵发黑。


    原来父亲和大哥在战场上贪功冒进害死了几千士兵,城池失守,就连周云阶都是因为父亲指挥不当导致的身亡。


    父亲和大哥犯了那么大的罪,肯定是要被拉去砍头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到顾家。


    他们唯一想到能救父亲和大哥的办法,就是将自己送给一位大人做续弦,因为那位大人答应过,只要自己嫁给他,父亲就是他的岳父,他又怎会对岳父束手旁观。


    顾嘉音听完后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那是一种连灵魂都在发抖的冷,完全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自小疼爱她的母亲嘴里说出来的。


    家里不是还有其她姐妹没有出嫁吗,为什么就选中了自己?


    心虚又愧疚的顾母也知道对不起她,可她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那么做,“三姐儿,我们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你要想想你父亲,想想你大哥他们啊。”


    身怀六甲的大嫂捂着肚子泪眼婆娑着就要跪下来求她,“小妹,大嫂跪下来求你了好不好,求你救救你大哥他们。”


    “三姐儿,就当是我这个做娘的求你了好不好,要不,我也给你跪下了。”顾母说着,就要跪下来求她。


    他们根本不是求她,而是在逼她才对!


    瞳孔瞪大缠满血丝的顾嘉音握得拳头咯咯作响,完全像是被这荒诞的一幕给刺激到了,“娘,你们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啊!”


    “你要是不嫁,等你父亲和你大哥死了,我这个当娘的也陪他们一起去。”


    大嫂捂着泪流满面的脸,“夫君,你死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盼头啊,你等着,我和肚里的孩子很快就下来找你了。”


    二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妹,你逼死了父亲跟大哥还不够,你还要逼死大嫂和母亲吗,你的心肠何时变得如此恶毒。 ”


    小弟也鄙夷的看她,“三姐,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个那么恶毒自私的人,难道你想要我们全家都去死才满意吗。”


    ………


    居住在上京城朱雀大街里的明夫人新丧不久,结果又马不停蹄布置着新夫人入府的丫鬟婆子们正凑在一起嚼着话头,“夫人新丧不到一月,大人就着急着迎娶新夫人,也未免太过于薄情了些。”


    “我听说是那位害死的夫人,就是想要让夫人给她腾位置,那么急着嫁进来也是因为肚里有了,要是在等下去,只怕瞒不住了。”


    “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遇到了那么一个歹毒的女人,小小姐和小少爷也才一个月大,他们该怎么办啊。”


    夫人怀的时候脉象很好,谁知道好好的一个人会遇上血崩,留下两个孩子后就早早的走了。


    管家眼见她们越说越起劲,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们大人就在她们身后。


    听到声音的丫鬟转过身,发现大人就在身后,当即吓得魂儿都飞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觳觫着求饶,“大,大人。”


    “把舌头拔了扔进乱葬岗。”双手负后的明言止从她们身边经过,冷漠又残酷的决定了她们的去处。


    他抬头看着张灯结彩的府邸,胸腔里涌现一阵激荡。


    很快,他就能将自己心中的明月给娶回家了,哪怕自己沾了一手的鲜血又何妨。


    明家的白事和喜事虽然相隔了不到一月,前来祝贺的人仍是络绎不绝,更多的是好奇那位新夫人到底生了个何等仙姿玉貌,还是手段了得,才能让人家夫人头七刚过没多久就入门。


    拒绝了任何人闹洞房的明言止掀开盖头后,撞入眼球的是一张眼尾犹沾泪珠的芙蓉面,抬手轻叹一声拭去她颊边泪珠,“别哭了。”


    顾嘉音并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谁,以至于在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


    她含着泪的瞳孔里撞入一张在熟悉不过的脸,直到对方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脸上时,顾嘉音才愣怔得像是回过了神。


    “我知道你还不愿意接受我,但这是能保住顾家最好的一个办法。”明言止猜到她想说什么,按住她欲起身的肩。


    “我今晚上睡在榻上,你放心,在你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用包裹着甜言蜜语的言语温水煮青蛙,而他向来是一个很有耐性的猎人。


    第97章 番外 假如他没有失忆(一)


    洗完澡后的燕珩由着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 砸在深色木板上洇出朵朵无根深花。


    他走到窗边,伸出手推开窗牖,看着外边皎洁明亮的月色, 眉心微蹙带着丝躁意。


    特别是他一闭上眼,就会回想到那个可笑的梦境。


    它们就像是藏在暗处的蟑螂黏着他不放,只要他一闭上眼就立马飞快的缠上他的身, 搅得他心烦意乱。


    但他不会承认梦里的那个蠢货是他, 毕竟他怎么可能会忘记皎皎, 又怎么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简直可笑, 愚蠢至极。


    ————


    月色溶溶,梨花未语先休的夜晚。


    将头发晾干后的明黛正准备关窗睡觉,窗牖边突兀的响起了小石子敲打后发出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 像是要把窗牖边都给砸出一个小坑。


    不用细想, 明黛都知道敲窗的人是谁,只怕她在不过去打开窗户,他怕是要辗转反侧得守在外边一夜。


    莲步轻移来到窗边,将窗子往上顶开, 而后撞入眼球的是站在蔷薇花墙边,手上抛着几颗石子, 蹙眉不展的少年。


    为什么用少年来形容他, 而非男人, 自是因为他周身清爽利索的少年感。


    “那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莫不是忘了你明日天一亮就要出发的事。”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在窗推开后, 迅速抬起头的燕珩狭长的眼梢扬起融融笑意, “所以想要来见你。”


    也因为那个梦令他感到不安, 所以想要来见你。


    “哦, 那你做了什么梦, 不妨说给我听听。”因为夜里气温骤减,明黛在出来见他时,身上披了件水色竹纹外衫,清冷的月色落在她的周身,宛若镀上一层朦胧金边,美好的宛若珍珠仙子。


    燕珩对上她的揶揄目光,耳根骤然泛起了红意,两只手搭在窗边,上半身前倾着逐渐向她逼近,带着缱绻的滚烫暧昧。


    “我自然是梦到了我们成婚那日,皎皎定然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至于那个梦只是个梦,而他绝对不会允许那个梦变成现实,他更不会成为梦里的那个蠢货。


    倚靠窗边的明黛眼皮微掀,“如果我不美,难不成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燕珩自是摇头否认的直表真心,“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看的,如果我要是因为别人比你好看就喜欢别人,那我对你的爱也未免过于肤浅了。”


    “不过做梦梦到你只是个借口,我更多的是想要来见你,特别是一想到要一个月不能和你见面,我就恨不得辞了那份活儿。”最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他在梦里梦到自己在坠崖后不但会失忆忘了她,还会爱上另一个女子,并会为了那位女子三番两次的伤她的心。


    他只恨不得冲进梦里将那个蠢货给打得鼻青脸肿,自己放在心尖上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人,哪里允许他如此对待。


    梦里的自己虽然着实令人火大,但也从侧面给他提了一个醒,此去剿匪只怕凶多吉少。


    “剿匪的这份活儿是圣人给你安排的,你临到出发前说想不去,你就不怕圣人怪罪下来吗。”明黛伸手拢了拢外衫,抬眸与他对视,“若是圣人问起你为何不愿去了,你该不会想要说是舍不得我,害得我还没和你成婚前就担了个祸水的名头。”


    “若你真敢那么做,只怕我们过后也无须见面了。”


    想她是误会了的燕珩顿时急了的拉住她的手,辩解道:“你怎么会是祸水,外界只会说是我舍不得美人在怀,要么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且我也不是那等没有担当的男人,断然不会将骂名往你身上堆。”


    “我只是舍不得你罢了,难不成我只说了两句话,皎皎就不要我了不成。”他的语调到了最后,竟是带上了委屈之色,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让你乱说。”明黛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就像是找到有趣的玩具一样,也不在逗他,问,“你明日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此行切记一切都得要小心,千万不要贪功冒进,要不然小心我恼了不愿嫁你,到时候看你往哪儿哭去。”


    “不行,你不能嫁给除我以外的其他男人,当然,女人也不行,要不然我只怕会被嫉妒给吞噬掉成为妒夫了。”被她捏着脸的燕珩非但没有生气,还扬起脸由着她更好下手。


    可是当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触,燕珩又像是烫到一样垂下眼睑不敢看她,就连周围的温度也像是煮得沸腾起来的炉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白泡。


    这一刻仿佛连周围的风都停了,停落在枝梢头过夜的虫鸣鸟叫声也在逐渐走远。


    直到她收回手,顿感几分失落燕珩又是害羞的伸手揉了揉鼻尖,又是搓了搓通红的耳垂,才平复了那翻江倒海般的汹涌情绪。


    收回手的明黛瞥见他红得能煮熟活虾的脸,又不禁打趣起来,“难不成你就真的那么舍不得离开我,要不然这等甜言蜜语怎么会一个接一个的连续往外冒。”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并不觉得这有何丢人的燕珩忽然抬起头,眸光直直地逼近她,又满带着侵略性,偏生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明日能来送我吗。”


    “以未婚妻的身份,皎皎。”男人的尾音微微上扬,本是愉悦得意的调子,偏生从他口中说出时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可怜哀求。


    明黛没有一口应下,而是将落到颊边的发丝拢到耳后,“如果我说,我不去呢,你是否会失望。”


    燕珩摇头,“不会,我只会觉得是我出发得太早,连让我等你梳妆打扮的时间都没有。”


    本来睡下的桃苒因为睡前喝的水多了,提着灯笼出来起夜时,忽然看见小姐的屋里还亮着灯,窗外还伫立着黑影的时候,以为是什么贼人闯进来了。


    正欲扯着嗓子大喊时,小姐的声音倒是先一步传了过来,“我只不过是睡不着打开窗透透气,你莫惊动了旁人。”


    桃苒这时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窗边哪里有人啊,不过是树影落了下来显得影影绰绰一大片。


    想来是自己睡得迷糊,才看错了。


    桃苒打了个哈欠,问道,“小姐,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不过是觉得今晚月色不错。”那人的耳根也红得有趣。


    ———


    先前在桃苒出现时,燕珩就迅速爬出了墙外,要知道他们两个虽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妻的关系,但是要被人给发现了,难免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何况还有一个月多就到了自己迎娶她过门的日子,他更不能在此横生不必要的枝丫。


    只是回去后的燕珩没有半分睡意,又跑到练武场挥舞着汗水,待天微微亮时才将手中重弓扔给一旁的侍卫,转身大跨步往水房走去。


    杨宝得知世子爷今日要出发剿匪,起了一个大早就来喊人,结果他刚准备起了个嗓子,房门就被推开了。


    瞧见世子爷发稍尖还往下滴着水珠,果然,年轻气盛就是火气大。


    燕珩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走吧。”


    不过在出发之前,燕珩还得要拜见父王和母妃,他们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亚于亲生父母。


    “我儿此去一切记得小心为上,事情办不成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安阳王妃看着容貌越发出色妍丽的儿子,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愁,只恨他不能生得在普通些。


    当今上头那位明知道景珩不久后就要成婚,结果还是派了他外出剿匪,想来是怀疑上了什么,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家同安阳王府结亲。


    “景珩知晓。”


    等告别了父王母妃后,燕珩才起身离开。


    出发的时间定在辰时,如今天边仍是灰蒙蒙一片,街道两侧已有小贩叫卖着吃食,茫茫白雾混合着腾腾的锅气,显得整个长街如坠白云。


    骑着一匹踏雪乌云的燕珩总是忍不住频频往周围望去,似在期待着什么。


    骑马落后半步的杨宝忍不住打趣起来,“世子爷是在看明二小姐会不会来吗,不过我们出发得那么早,明二小姐怕是会赶不及。”


    结果在杨宝刚说完这句话,原本和他仅有半马距离的世子爷忽然双腿夹紧马腹往前狂奔,扬起的尘气直接甩了他一脸,让他呸呸呸个不停。


    不过能让世子爷那么激动的,指定是明二小姐。


    燕珩纵马出城门来到城外的十里柳树下,远远地看见一青衫玉罗衣的女郎等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剧烈跳动得要在下一秒蹦出。


    也生怕是自己不小心看错了,以至于越是靠近,越是小心翼翼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明黛远远地就看见他纵马而来,又在快要靠近时像定在了原地,不禁出了声,“景珩,是我。”


    这一声也算是彻底将燕珩给唤回了神,纵马来到她面前,翻身下马时嘴里不知有多少话要说,但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你怎么来了,我不是都说了太早了,让你不要来送我了吗,再说了最多一个月我们就能见面了。”


    “你瞧你的手那么的冷,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多穿两件,要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像个小老头一样絮絮叨叨的燕珩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


    “你身边的丫鬟都不懂照顾你,要是我离开我那么久,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嗯?所以你瞧见我来送你,你不高兴。”明黛也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就像是在由着只猫猫握着她的肉垫子。


    “哪里能不高兴,我只是觉得害你起太早了,心里过意不去。”虽然,他是想过让她来送自己的。


    “那你昨晚上用石子敲我窗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那么晚了会打扰到我睡觉。”


    提到昨晚上的事,燕珩又是架不住脸颊一红,而那抹红意迅速蔓延到耳根,艳丽得像是倒扣了一盒胭脂落在上头,偏生拉着她的手迟迟不愿放手,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将她给捂暖了去。


    明黛却不打算那么轻易的放过他,稍显清冷的嗓音微微上扬间带着丝骄纵,“嗯?昨晚上来见我是想我,那今早上不想见到我,是不想见我的意思了吗。”


    “早知你不想见我,我就不应该巴巴着来见你,平白害自己遭了你的不喜。”明黛说完就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背对着他。


    闻言,连瞳孔都瞪大了的燕珩立马急了的伸手搂过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手足无措的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想见你,我恨不得日日夜夜能看见你,我要是不想见你,那指定是我犯了浑了。”


    “不对,纵使我犯了浑也不会不想见你。”燕珩突兀中又想到了梦境里的自己,可不就是犯了浑的失心疯吗。


    明黛可不信他的话,依旧端着气恼的样,“哦,那我来送你,你为何不高兴,还想要撵我走。”


    “说来说去,不过是不想见我罢了,既不想见我,我走就罢。”说着,转过身就要直接走了。


    她转过身要走时,急得燕珩忙拉过她的手腕,言辞诚恳紧张得就差对天起誓立言了,“皎皎,天地良心,我何时说过要撵你走了,我只是舍不得你起那么早,更担心晨起气温偏低,你要是不小心着凉了,那我可就真万死都不足惜。”


    又见她迟迟不肯说话的燕珩委屈得垂下眼帘,“难不成我在皎皎的心里,就那么的不值得你相信吗。”


    那副眼眶泛红,伏低做小的小狗垂头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会惹得她如此生气。


    “好啦,我开玩笑的。”清楚自己逗弄得有些过了的明黛也不在逗他,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递给他。


    “我知道你在路上吃的喝的和穿的王妃肯定都给你准备好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帮你准备点什么,在如何,我现在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


    “还有,我等你回来。”


    她不说注意安全,因为是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若是说了注意安全,好像一是不相信他能成功剿匪,也不相信他的本事。


    二,平安归来就好像是在说什么再也不会回来的悲情离开之言,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


    接过包裹的燕珩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怀里抱着她为自己准备的行李,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着,眼底深处更是染上一层暗色,“皎皎,我能亲你吗。”


    “我的答案自然是不能。”明黛在他的失望还没抵达之前,踮起脚尖在他颊边落下一吻,带着狡黠之意,“你不能亲我,但我能亲你。”


    “燕珩,我等你回来。”


    第98章 番外 假如他没有失忆(二)


    燕珩骑马赶路的时候, 嘴角边都挂着令人不忍直视的笑。


    也笑得让旁边的杨宝跟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不知道一向对任何人都冷漠无情的世子爷怎么会露出那么蠢,又那么傻的笑, 但这种他只敢在肚里小声蛐蛐。


    “事情安排下去了吗。”燕珩冷不丁的一句话,也将杨宝的满腹吐槽都给压了回去。


    “安排好了,小的办事, 世子爷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就好了。”杨宝说完, 又想到什么, 皱起眉头, “不过世子爷,你怎么知道那个悬崖底下住有一户姓林的人家?”


    还精确的猜出里面就一爷爷和一孙女。


    燕珩睨了他一眼,唇角轻扯, “有些事你要明白, 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看来那个梦境里所发生的一切不一定都是假的,如果它们真的会在未来哪一日成真,他要做到的就是将其彻底扼杀于摇篮中,而不是恐惧它们的到来从而变得畏手畏脚。


    他也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


    明黛目送着燕珩离去后, 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待回到府上, 却得知表哥来了。


    将嘴里的如意酥咽下去的明芷担心二姐姐记不起来是哪个表哥, 忙连比带划的说, “就是那个胖乎乎的, 小时候一口能吞一个包子的淮止表哥。”


    因为京城明家不怎么与其他几房往来, 逢年过节也不会有亲戚上门, 明黛一时之间倒是真没有想起小妹说的表哥是哪位。


    但是她说起那个能一口一个包子的表哥时, 明黛倒是想起了, 但是记忆里的那位表哥的印象也很模糊, “表哥是什么时候到的?”


    “就在二姐姐你出门后没多久来的,不过秋闱将近,淮止表哥可能会在我们府上住一段时间。”明芷托着日渐圆润的脸颊,“二姐姐,你说淮止表哥现在还是像以前那样胖胖的吗?”


    “你们想要知道淮止表哥胖不胖,诺,人就在这里了。”明夫人打趣的声音传来,也臊得背后说人的明芷整张脸都变得臊火起来的直跺脚,“母亲,我才没有说表哥胖,我只是说表哥会不会和小时候一样。”


    明黛在母亲过来后,也注意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青年。


    竹影婆娑旁,是着烟青色圆领直襟,头戴儒巾的青年在她目光投望过来时,对她扬起的盈盈一笑。


    而后双手作揖,儒雅又害羞的打着招呼,“二位表妹安好。”


    明黛亦是拉着小妹起身行礼,“淮止表哥好。”


    明芷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然后脸蛋涨得更红了,扭扭捏捏中喊了一声,“表哥好。”


    其实她在喊完这句话后,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好将自己给埋进去的,实在是太令人羞耻了。


    “都是自家表兄妹,害羞什么。”明夫人刚说完,喉间传来一阵痒意让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婆子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腕,眉眼间挂着担忧,“夫人,表少爷今日初来乍到,想来还不怎么熟悉上京,不如先让二小姐和三小姐带表少爷外出熟悉一下。”


    “夫人你也是,最近天气尚未转暖,你也不能因为夜里睡不着就到外边赏月,哪怕是老爷陪在身边也得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提到赏月,明夫人的脸上显得有些不太自然,“我下次会注意的。”


    又看向明黛,略带愧意,“皎皎,阿芷,只怕今日你们得要麻烦你们二人带你们淮止表哥熟悉一下上京了。”


    明黛自是应下,“母亲在家中休息就好,我和小妹一定会好好带表哥熟悉上京的。”


    明芷跟着重重点头,“娘亲你放心好了,我好二姐姐一定会带表哥好好熟悉上京的,保证让表哥下次出门不会迷路。”


    只是母亲回房前,明黛不经意间看见了母亲脖间的一抹红痕,如今天还没大热,蚊子就如此猖狂了吗,看来得要让府医早配点驱虫的药才行。


    周淮止得知两个小表妹要带自己熟悉上京时,害羞得连耳根都是红的,更不敢抬头和她们对视,“二表妹,小表妹,其实我可以自己慢慢熟悉上京的,而且你们平日里肯定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完全不用特意抽出时间来陪我的。”


    明芷不认同的摇了摇脑袋,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表哥,这是不行的哦,而且我和二姐姐已经答应好了娘亲,要是答应了还做不到,娘亲以后说不定都不相信我和二姐姐了,难道表哥想要让我和二姐姐做一个食言而肥的人吗。”


    “还是表哥不相信我和二姐姐,所以才不一样让我们带你出去熟悉上京。”明芷很怀疑这个。


    “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还往小表妹莫要误会。”摇头否认的周淮止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秀才遇上兵,话都要说不清楚。


    “表哥你放心好了,我和小妹平日闲在家中并无事,所以表哥并不存在耽误我们时间一事。”明黛复抬眸看向表哥,“表哥还是莫要再推辞了,要不然母亲得该说我们了。”


    两个表妹都那么说了,周淮止也不好在拒绝,只是余光总忍不住往二表妹身上瞟去,又在她有所察觉之时迅速收回目光,整个人只觉得连心脏都在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


    他只觉得,二表妹生得可真漂亮,就像是一颗莹润有光泽的珍珠一样,令人完全移不开眼。


    这时,明黛伸手抚上发间,疑惑地询问,“表哥,可是我的发间沾了什么东西吗?”


    周淮止闻言,瞬间像是能从脚烧红到头顶,偏生嘴笨得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要说不出来,憋了好半天,也才蹦出几个字,“没,没有。”


    咬了口糖葫芦的明芷眯起眼睛,“那表哥为什么一直在偷看二姐姐啊,是不是觉得二姐姐生得特别好看。”


    “二,二表妹生得确实………”分明很简单的一句话,周淮止却像是有东西黏在了舌尖上,任由他怎么弄都弄不出来。


    要是换成旁人,只怕早就不在逼问了,明芷可不会,反倒是佯装生气的重重咬了一口糖葫芦,“表哥你这句话说得如此吞吞吐吐,难道是你觉得二姐姐生得不好看吗?”


    这下子,周淮止倒是不在结巴了,只是脸红得更彻底,“没有,二表妹自然生得极好看的。”


    他说完,又看了明黛一眼,极为认真的解释,“我说的全是发自肺腑之言的真心话,表妹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立誓。”


    “只是一点小事,表哥又何必起誓。”明黛捏了下小妹的脸颊,“母亲前面交代的事,你都忘了不成,还有你怎么能如此戏弄表哥。”


    明芷吐了吐舌,“我自然没忘,只是表哥太有趣了,我才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表哥而已,表哥肯定不会介意的吧。”


    周淮止自是红着脸否认,“当,当然不会。”


    只是他们三人逛了一会儿后,天上突然落起了坑坑洼洼的雨点子,几人只能先回家,待哪日天晴后再出来。


    ————


    “少爷你快用毛巾擦下头发,然后喝杯姜茶暖暖身子。”书童忙将准备好的姜茶递过去,又在瞧着外头的大雨,心生庆幸,回来得及时。


    周淮止接过姜茶喝过一口后,问道,“二表妹小表妹她们也淋了雨,煮的姜茶可还有多余的不?”


    要知道二表妹的身子骨一向弱,要是今日吹了风还淋了雨感冒了该怎么办。


    书童回答,“这姜茶就是二小姐身边的婆子送来的,少爷你就放心好了。”


    对比于上京城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梅县倒是艳阳高照的晴空万里。


    燕珩此行剿匪经过的路线就有梅县,梦里的他和队伍是在梅县遇到的袭击,导致身上受伤,才给了后面那批杀手可乘之机。


    既然梦都给了他提示,他怎么能不直接就着勺子吃下,而是怀疑有人在饭菜里下了毒。


    就算是毒,他也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时,身为副将的卫光骑马追赶上来,询问道:“燕大人,我们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了,可否到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


    攥紧缰绳的燕珩眺望着远处的密林,瞳孔锐利如鹰隼,“不用,继续赶路。”


    “可是………”


    “本官说不用就是不用,继续赶路,等进了镇上在休息。”


    话都那么说了,卫光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傲什么傲,不就是仗着会投个好胎,晚点剿匪有你怕得屁滚尿流的时候。


    谁曾想他刚想完,走在前面探路的人就跑回来,大喊道,“埋伏,前面有埋伏!”


    ————


    因着昨日的那一场雨,明黛果不其然的病倒了,她觉得更像是燕珩的乌鸦嘴在作祟,要知道她的身子骨精心温养了那么多年,哪里会弱得连风一吹就倒。


    明黛生病一事也自然是传到了安阳王府,如今两家儿女订下了婚期,不久后就会真正结为亲家,此时不知道正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安阳王妃听到她病了,眉眼间满是烦躁之意的挥退着婆子,“本王妃就不去了,你们从库房里拿点补品送过去就行,要是问起,就说本王妃病了。”


    “可是………”


    安阳王妃烦躁的按着眉心,“没有什么可是,本王妃这个当婆婆的都病倒了,哪里还有拖着病体去探望儿媳的道理。”


    婆子只得应了声后就下去,她下去时正好遇到拿着个鸟笼进来的安阳王。


    安阳王显然是听到了她们两人的对话,带着丝不虞的劝说,“皎皎她人都病了,你身为未来婆婆不更应该要去走动,何况你的身子骨健壮得很,突然对外宣称生病,你让别人怎么想咱们。”


    “能怎么想,难不成你还想要让我这个病了的婆婆去照顾她吗。”提到此事,安阳王妃就止不住来气。


    “你说景珩他是怎么想的,放着满城那么多的世家贵女不选,偏要选那个明二,我也不是不支持,主要是她的那个身子骨也太弱了些,这才淋了点雨就病倒了,以后如何能为景珩开枝散叶。”若是景珩是她儿子她也不会允许,何况还是那位的。


    “人家景珩喜欢就行,怎么,你难道还想要做他主。”安阳王的语气骤然增加了威严,“王妃,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安阳王妃讪讪,“他好歹喊了我那么多年的母妃,我不得为他打算。”


    安阳王府派人送来补品的时候,明黛正喝完药,只觉得嘴里头的苦味连蜜饯都压不住,也不知道燕珩的剿匪一行可还顺利。


    门外明芷的声音也正透过门扉往里传了进来,“表哥,你想要看望二表姐进来就行了,你在外面做什么啊?”


    “我一个男子进表妹的房间实有不妥。”周淮止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你进去帮我看下二表妹的身体好些了没有,然后在出来告诉我可好。”


    虽说他们是表兄妹的关系,但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一个男子又怎能进表妹的闺房,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定然会对表妹的闺名有损。


    “大家都是表兄妹的关系,那么在意男女大防做什么。”明芷有些不太理解表哥的脑回路,直接推开门拉着人一起进来。


    “二姐姐,我和表哥来看你了。”她说完,直接伸手将人往前一推,“表哥,你不是担心二姐姐的病情吗,我觉得还是你亲眼见一下比较好。”


    “表哥,小妹,你们来了。”


    “二,二表妹,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被推着进来的周淮止整个人直接从脚底害羞到脑后根,眼睛更是只低头看着鞋尖,哪哪儿都不敢乱看,生怕会冒犯到了二表妹,徒惹她不喜。


    “也都怪我那天要让你们陪我,如果我那时的态度在坚硬一点,你兴许就不会感染风寒了。”此事说来说去都怪他,也更让他内疚得不行。


    明黛没想到表哥会联想到他身上去,不禁哑然失笑,“我只是略感些小风寒而已,表哥不用担心,也不要因此感到自责,再说了天上会下雨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那天你和小妹淋的雨比我还多不也没事,归根结底还是我的身体太弱导致的。”


    “表哥你要是在为此感到自责和愧疚,反倒是我的不是了,这样我以后可都不敢再让表哥陪我出去了。”


    话虽如此,周淮止仍觉得自己在里面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自己知道那天会下雨,他是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但是对上二表妹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脸颊又噌地冒起了红烟,更不敢与她直视。


    在旁边目睹着全过程的明芷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觉得她应该是想多了,然后摇了摇头将那抹不好的预感驱赶出脑海中。


    那天的事明芷能当是不小心看错了,但是继续接触下来,她感觉自己不一定是看错了。


    可是二姐姐马上就要成婚了,二姐夫出发剿匪之前还千叮万嘱付让自己照顾好二姐姐。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风寒好后,明黛便来到院中赏花,结果正好遇到同在屋里看书看得累了出来透气的周淮止。


    “表妹,好巧。”


    明黛点头喊了一声“表哥。”


    她的表哥才刚落下,小妹就抱着个盒子急匆匆地跑来,然后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一支桃花绒簪拿出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二姐姐,这支簪子好看不,到时候我在你婚礼那天戴这支簪子好不好。”


    “表哥,你说我戴这支簪子参加二姐姐的婚礼,好不好看。”明芷着重咬了“婚礼”二字,也想要提点表哥一下,二姐姐准备嫁人一事。


    笑容顿失的周淮止听到她要成婚时,瞳孔不可控的微微瞪大,连一向温柔的嗓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意,“二表妹,你,你要成婚了。”


    “表哥似乎很惊讶。”这下子倒是换成明黛惊讶了,因为她以为表哥是知道的。


    “表哥,你怎么把我的簪子给弄到地上了。”不小心被碰落簪子的明芷不满的声音传来。


    也让周淮止立马惊慌失措的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发簪,脸色惨白的连连摇头否认,“没,没有。”


    又亡羊补牢的添上一句,“只是有些太突然了。”突然得他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毕竟他此次上京一为考取功名,二是希望能在高中后向姑父求娶二表妹为妻。


    谁知道他来晚了一步,胸腔里瞬间被浓重的难过和失望所填充。


    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在早一点来到上京,二表妹是否就不会嫁给别人?


    但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早知道和假如。


    直到过了许久,拳头攥紧得指甲深掐进掌心,都察觉不到一丝痛意的周淮止才听见自己几乎发闷的问,“表妹,那人对你好吗。”


    如果那个人要是对她不好的话,他一定不允许表妹嫁过去,也不会让那种人娶到二表妹。


    接过发簪的明芷笑眯眯的抢话道:“那人要是对二姐姐不好,二姐姐才不会嫁给他,我说得对吗,二姐姐。”


    毕竟二姐夫可是一位只要二姐姐说要星星月亮,都会立马想办法捞来的主。


    明黛点头,唇边含着一抹笑意,“那人待我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好,我也不会嫁予他为妻。”


    对她好只是最基础的条件,她要的是对方永不纳二色,如果他违背了此誓言,必须得无条件的放她归离。


    她也清楚男人的口头承认往往是无效的,不可信的,所以让他为做保证提前写好了一封和离书给她。


    因为人的感情是经不起任何考验的,唯有拿在手上的东西才能给她切真意实的安全感。


    他虽然知道她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也没有拒绝和认为她的条件有多苛刻,只会埋怨他给的不够多,人不够好。


    “这样啊。”两只手攥握成拳头的周淮止苦涩的低下头,呢喃自语,“他对你好,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他的心里为什么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如果二表妹能嫁给他就好了。


    要是二表妹嫁给他,他一定会对二表妹很好很好的。


    ————


    等经过梅县后,脸上挂了一道擦伤的杨宝拍着胸口仍是心有余悸,“世子爷,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埋伏的,要不是早有准备,只怕真的要中了这群龟孙子的陷阱了。”


    下颌线绷紧的燕珩则是在沉默,看来上面那位依旧怀疑是他的身世,并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他。


    但他天生命硬,想要算计他,也得要承受算计他后所受到的报复。


    最近上京的天空总是阴云连绵,朵朵乌云堆积在一起又迟迟不见落雨,压得人心发闷。


    连带着明黛的心口都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得似乎要喘不过气来,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来。


    距离他出发剿匪到现如今都过了半个多月,按理说他也应该准备回来了,或者是会派人给她送回一封信,但是他都没有。


    明黛摁了摁眉心,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抑制住这种不好的念头时,窗外忽然凭空响起一声惊雷,一道白光穿室而入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将油纸伞收好放在一旁的桃苒神色恐慌又无助的说,“小,小姐,不好,不好了,世子爷他在剿匪的过程中不小心坠崖了。”


    “如今,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


    第99章 番外 假如他没有失忆(三)


    “你说什么。”身形跟着一晃的明黛听到他坠崖的消息时, 大脑跟着变得空白一片,只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坠崖。


    他难道不知道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他们成亲的日子吗!


    他不是都答应过自己会早点回来,还会让自己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子吗。


    桃苒说完就抿着唇垂着头, 嘴巴张张合合又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抚小姐,同时心里也在祈祷听到的消息最好都是假的,要不然小姐得该有多难过啊!


    在一声闷沉的雷声过后, 堆积了许久的乌云开始噼里啪啦的落下雨来, 雨势大得仿佛天边破了一个洞。


    随着桃苒离开后, 整个房间里一时之间安静得明黛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放在膝盖上的骨指也在雨水的滴答声中不断收拢。


    脑海中盘绕的一直是桃苒说的那句话,只觉得不可能。


    而在这种精神极度绷紧的情况下,明黛又听见了, 熟悉的用小石子敲打着窗牖的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敲着窗的石子声从第一声变成第二声,第三声,她才像是回了神般动了动僵硬的四肢。


    来到窗边,冰冷的手指接触到窗棂, 又像是烫到一样迅速松开,生怕自己前面所听到的声响不过是因为太过于紧张担心后, 所臆想出来的场景。


    “皎皎, 是我。”而这时, 窗外也响起了令她在熟悉不过的声音。


    甚至在反应过来时, 已经推开了窗, 让那穿着蓑衣的男人进了屋里。


    见到人的那一刻, 原本萦绕着担心在瞬间烟消云散后的明黛忙取了干净的布巾给他擦身, 结果快要靠近时, 又蹙起鼻子嫌弃, “你离我远点,臭死了。”


    接过布巾的燕珩长睫半垂,带着丝委屈,“也怪我太急着来见你,都忘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会熏到你。”


    说着,他转过身就要从窗外跳出去,“要不,我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见你。”


    “我开玩笑的,外头下那么大的雨还在打雷,你是生怕雷没有劈在你身上吗。”明黛无奈的拉过他的手让他在塌边坐下,又取过他手上的布巾,展开后给他擦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也不知道他赶路赶得有多急,连头发都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燕珩坐在塌边,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乖巧得任由着她动作。


    窗外是风声雨声施虐折花,屋内的温度则在一点点的增加着暧昧。


    “下那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就不能等天晴了再过来。”其实明黛更想要问的是,为何会传出他坠崖一事。


    燕珩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和她对上,宽厚的掌心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让她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脸,喉结微微滚动,“因为我想见你,也很想你。”


    顷刻间,周围的温度更是节节攀升得要燃烧起来,也让明黛不自觉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还不早点回去休息,王妃王爷他们肯定很担心你。”


    “我才见你几眼,你就急着想要把我赶走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燕珩委屈得伸手搂住她的腰,像只大型犬抱着她不撒手。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外界会传出我坠崖的消息吗。”


    “自然是好奇,但是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还是休息,因为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问你也不迟,不是吗。”任由他抱着自己的明黛像抚摸小狗一样揉搓着他的脑袋。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任由她搓着自己头发的燕珩闷哼一声,并没有保留的将事情告知她。


    因为自己相信她,也不想要对她有着任何保留。


    “要是有别人问起我,你可否能说没有见过我。”就连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见你,我都只是担心你因为我的事情感到伤心和难过。


    明黛听完后先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方才缓缓开口,“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就不怕我出卖你吗?”


    要知道他说的那些事,无论哪一件单独拎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但他就那么随意的说给了自己听。


    明黛的心里不说感动都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相信你,如果你真的出卖了我,只能说明是我对你还不太好,才会让你对我没有自信。”燕珩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严肃得两只手搂住了她的脸,二人目光随之相对。


    “皎皎,如果我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可否愿意等我。”


    “因为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很危险,如果失败了,我并不想要连累你。”


    “我也清楚说出这些话的我有多么的自私,但我还是自私的想要让你等我,更舍不得和你分开。”


    抬眸和他目光直视的明黛并未答应与拒绝,而是问他,“你从一开始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是明太傅的女儿。”


    父亲相当于是文官之首,门外桃李遍地,而她又是父亲唯二的女儿,很难不令她将二者联合在一起。


    唇瓣紧抿着的燕珩对她的问题先是选择了沉默,而后点头,然后又摇头否认,“我一开始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是明太傅的女儿,我喜欢的就只是你这个人,只是后面在知道你是太傅的女儿后,我心里是存了一丝想法。”


    “但是皎皎,我可以保证,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绝对不掺杂任何一丝水分,如果我骗你,就让我…………”


    他起誓的话都还没完全说完,外边就凭空炸响了一道惊雷,也更让他委屈得不行。


    “皎皎,我说的是真的,你信我。”要不然他真的担心,她不信自己,没见老天爷都对他有意见了吗。


    “我自然是信你的,那你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毕竟这件事想要成功不是空口白牙就能成的。


    燕珩点头,“自然是想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不一定会猜到。”明黛自然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但有些话,还是得要亲自从他嘴里说出来才行。


    “那你再给我抱一下好不好,要不然我得好久都见不到你了。”


    —————


    明芷知道二姐夫在剿匪途中坠崖的时候已是在第二日,连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也跟着云歇雨收。


    明芷将姨娘做的糕点递过去,小声的安慰,“二姐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知道换谁遇到这种事都会难过,但是在怎么难过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再说二姐夫福大命大,肯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明黛听着小妹绞尽脑汁着安慰自己的话,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啊?”要知道明芷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劝说二姐姐,就是担心二姐姐一时会想不开怎么办。


    “你不是让我不要太难过吗,难不成你都忘了吗。”如果昨天没有见到他人,明黛想,她肯定会难过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


    但事实上见到了人,听到他要去做的事情后,依旧是担心得吃不下饭,这怎么能不算是另一种殊途同归。


    原本她的生活是已经规划好了,只怕如今要重新规划了。


    与其成为谁的妻子,谁的夫人,为什么不跟着博一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何况就算他事败后也不会连累到自己,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很快,燕珩在剿匪的途中坠崖一事传得满城沸沸扬扬之时,更多人好奇着打听明家会怎么做。


    在儿女婚嫁上并不会过多指手画脚的明言止将明黛叫来书房,沉眸敛神的询问,“你是怎么想的。”


    指的自然是否要退婚一事。


    明黛抬起目光和父亲平视上,“要是他在婚礼当日没有回来,女儿定然会退婚,否则我们在他一出事就提出退婚,落在旁人的眼里难免是在落井下石。”


    明言止望进她的眼睛里,似乎是在分辨她话里的几分真几分假,“如果他回来了,但是缺胳膊少腿,你是否还愿意嫁他。”


    “女儿愚钝,不知父亲此话为何意。”直觉告诉明黛,父亲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内情。


    “为父只问你,你确定真的要嫁给他。”


    “他是女儿选定的人,女儿自然不后悔。”明黛抬眸和父亲直视,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野心,“父亲,女儿也想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想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就得要赌。


    赌父亲是不是知情者,也赌父亲愿不愿意帮她。


    “二姐姐,爹爹怎么突然把你叫到书房了。”爹爹每一次叫她到书房,都是问她功课,导致她远远地看见书房就会绕着走,生怕爹爹会喊她进去,然后考她学问。


    虽然她是喜欢爹爹,但是真的不喜欢被考学问。


    “为什么,只是问了我一些事。”明黛抬头看着远处的日头,只觉得最近都会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自从那日燕珩离开后,他倒是真的彻底从人间蒸发了,若不是总会有丫鬟给她送来一些簪子糕点,她只怕他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很快,到了他们大婚的前几日,他人仍是没有回来,两家的婚事自然跟着取消。


    母亲担心她心情不好,便带着她和小妹到庄子里小住一段时日。


    原本平静的上京在进入十一月份后就像是烧开了锅的沸水不断沸腾着,边关的急报更是一封接着一封,只不过传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匈奴南下四犯,一月之内连失三城,导致上京的天空都盘绕着焦灼的惶恐不安,生怕南蛮人会在下一刻打进城门来。


    就连原本最备受瞩目的秋闱更是草草收场,中了进士后的周淮止本应该早就搬离明府的,但他鬼使神差的没走。


    二表妹同她的那位未婚夫退婚了,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要是搬离了明府,只怕两人连日后见面的机会都难,所以他才没有选择走。


    他知道现在趁虚而入的自己同小人没有任何区别,可是与其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二表妹嫁给别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嫁给自己。


    只是还没等他在表妹面前好生展现一下自己,整个朝堂都乱了起来,原本坐稳下一个位置的太子突然被人爆出卖爵鬻官,私吞军饷和赈灾银一事,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除了太子以外的另外几位皇子更是虎视眈眈的想要将太子从位置上拉下来,好换自己坐上。


    而在这个风雨飘落之时,宫里又传来消息,说是陛下病重,更是彻底将皇子和太子争权的明争暗斗给摆在了明面上。


    傍晚时,明言止将府上的所有人都叫到正厅,神色严肃的叮嘱道:“今晚上你们在府里谁都不允许出去,无论是谁来都不允许开门,知道吗。”


    即使他没有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风雨欲来四个大字却是那么直白的飘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也让他们明白,今晚上过后,只怕整个朝堂都会大换血。


    明夫人取出一件大氅给他披上,后者温柔的低下头,“你注意安全,我和孩子们都在家中等你。”


    明言止眸光深沉的握住她的手,置于唇边落下一吻,“我不会有事的,我更担心的是你和孩子。”


    “等我回来。”


    周淮止作为官员,这个时候也应该入宫的,但他官职过小,即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也和他无关。


    他本来是觉得失落的,毕竟自己在怎么样也是姑父的侄子,姑父完全能带上自己,但是他能和二表妹单独相处,那点儿失落感瞬间烟消云散。


    周淮止来到明黛身边,正欲开口表达爱意,“表妹,如果我说………”


    他的话尚未说出就被明黛略带歉意的打断拒绝,“表哥,我未婚夫刚离世没多久,现在的我并不想谈论感情一事,况且我在刚和他退婚不久就答应了你的感情,你让世人怎么想我。”


    “不说世人可能会指责我薄情寡幸,就连我本人都会为他感到愤怒。”


    闻言,周淮止顿时羞耻得垂下头,喃喃道歉,“对不起,表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突然间,守在院外的婆子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说道,“夫人小姐不好了,外边,外边来了好多官兵,咱们得要躲进地窖里才行。”


    而地窖里,放的都是一些冬日里存储的蔬菜。


    明夫人当机立断,“进地窖。”


    也庆幸他们没有多一秒的犹豫,否则肯定会被那群破门而入的官兵缉拿,以至于越发好奇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芷缩在姨娘的怀里,很是小声的问,“姨娘,我们时候能出去啊。爹爹和大哥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等等,等天亮后他们就会回来了。”


    而今夜,也让他们第一次意识到,黑夜是如此的漫长。


    燕珩那天夜里告别明黛后,便直奔边关而去。


    他甚至不需要同梦里那样蛰伏三年之久,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集齐父王以前的臣子,而后领兵直捣黄龙。


    他抬脚走进被清洗过的宫殿,冷眼旁观着躺在床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的男人。


    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会导致他父王被杀,母妃卧薪尝胆,而今日,则是他大仇得报之时。


    随着黄门宣布景阳帝亲自颁下的罪已诏,并将皇位传给他后,底下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他们都是其他皇子一派,或是太子一派。


    就在所有人都吵得不可开交,并质疑燕珩来位不正之时,作为文官之首的明言止带着另外几人率先高呼“吾皇万岁。”


    这也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也承认了圣旨。


    燕珩冷眼扫过这群心怀鬼胎的大臣们,将手中长剑扔给身后的杨宝,抬脚就往外走去,处理他们不急于一时,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接过长剑的杨宝追问道,“陛下,您是要去做什么。”


    “这里交给你们处理,朕现在要去接一个人。”燕珩头也不回,心情愉悦,“接谁,自然是接朕的皇后。”


    随着太阳从山峦边升起,一缕晨曦穿透云层,夜里所发生的一切都随着天亮后彻底结束。


    明黛他们并不敢贸然出去,因为谁都不知道那群人有没有走,更不敢丢以轻心。


    直到外边婆子的声音响起,他们才从地窖中走出。


    进去的时候是天色将暗,暮色苍茫的傍晚,出来时已是阳光直落的清晨。


    从地窖里出来的明黛被如此直白的光线给刺得半眯起眼睛时,远远地,只见有一人身穿铠甲逆光向她大跨步走来。


    那人见似乎也瞧见了她,随后大跨步向她走来,更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将她用力的搂进怀里。


    被搂进怀里后,明黛能清晰的听到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响,更能听见男人的嗓音沙哑而闷沉的说,“皎皎,我回来娶你了。”


    “对不起,是我回来得晚了,让你久等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