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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未婚夫失忆后带回来一个姑娘》 第31章 荣华富贵在招手
就在她准备推门进去时, 里面的争吵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暧昧的靡靡之音。
即使明黛并未经历过,也面红耳赤的明白里面正发生着什么, 也在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地推开门。
要不然都不是一个尴尬能解释得清楚的。
明黛出来后,对着守门的婆子叮嘱道:“守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也不要告诉父亲和母亲, 我来过。”
——
抱着一捧荷花的明芷伸出小手在二姐姐眼前晃了晃, 不满地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儿, “二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啊,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你都没有理到我。”
明黛这时才回过神来, 满是歉意,“不好意思,刚才二姐姐在想些事。”
目光落在她抱在怀里的荷花,笑问, “喜欢吗?”
“只要是二姐姐送的,我都喜欢。”一双圆眼儿都弯成了小月牙的明芷抱着收到的荷花爱不释手, 眼珠子转了转, 很是暧昧的打探, “二姐姐, 你们今天是不是玩得很开心, 有没有去游湖啊。”
这个时节, 最不缺的就是泛舟游湖的雅兴之事。
提到今日发生的事, 明黛抿了抿唇, “你要是一起来的话, 说不定我更开心。”
“好啊,那过几天我们在一起去玩。”
“马上就到秋闱了,这段时间还是先让表哥好好温习功课,我们就先别去打扰他了,知道不。”
“好嘛。”明芷表面上虽应着,心里却不那么认同。
然后又说起自己打听到的事,“二姐姐,你知道吗,我听姨娘说,过几日家里会邀请今年参加秋闱的几个学子到府上做客,想来他们一定很合父亲眼缘。”
这些话落在明黛耳边,却自动转化成母亲在她面前,轻声细语的说,“你父亲过几天会邀几位学子到家中做客,你届时看一下,可否有哪位合你眼缘。”
夏蝉垂柳鸣鸣,偶有清风穿堂而过。
在那日燕珩直愣愣的倒下后,吓得魂儿都飞了的杨宝立刻请了大夫来,还往宫里递了牌子,希望能请太医帮忙看一下。
太医还没来,倒是大夫很快来了。
大夫诊断过后,说是怒急攻心后产生的昏厥,只需要服用上几贴药就好了。
大夫说很快就会醒来,谁知道都第三天了人还没醒,此事也惊动了王妃和王爷。
王妃立马往宫里递了牌子。
很快,太医提着药箱来了,得来的结论也和之前那位大夫一样。
说是怒急攻心后产生的昏厥。
至于何时会醒,应当会在这几天。
等太医离开后,王妃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珩儿,横眉竖眼的质问杨宝,“本王妃不是一直让你跟着世子吗,你就是这么照顾世子的!”
杨宝想说,是世子不让他们接近的,他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也没有狡辩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手扇自己巴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怪奴才,奴才就应该一直跟在世子身边,寸步不离的才对。”
“王妃,奴才知道错了,请你重重的责罚奴才吧。”
杨宝也没有想到看着清清冷冷的明二小姐会说出那般绝情,又扎人心窝子的话,不说世子,就连他这个旁人听见了都觉得像万箭穿心,一扯皮肉,就是钻心入肺的疼痛。
心里也盼望着世子爷能快点儿醒过来,要不然他的这条小命迟早会被王妃拿走。
从那晚上开始,就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不给外出的林婉娘听到他被昏迷不醒的抬回来后,内心窃喜的同时,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看着房间里的花瓶,猛地举起砸在地上,并朝外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守在院外的丫鬟听到声音,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的推门进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只是让她们看好林姑娘,除此之外没有吩咐过什么,她们也知道住在里面的林姑娘是世子爷的心上人,更不敢怠慢半分。
林婉娘冷肃下脸,“我听说世子生病了,是吗。”
小丫鬟也不敢隐瞒的点头。
林婉娘的嗓音瞬间尖锐得拔高,“世子生病了你怎么不马上告诉我,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死世子!”
小丫鬟被这句话给吓得小脸惨白,摇头否认,“没有,奴婢没有。”
“呵,你要是没有,为什么不告诉我世子的病情,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大夫吗,之前世子掉下悬崖也是我救回来的。”林婉娘说着,抬脚就往外走,在小丫鬟要拦住自己时,盛气凌人的瞪过去。
“我是大夫,还是医术高超的大夫,你要是耽误了本小姐为世子治病,到时候王爷王妃追究起来,我看你怎么办。”
刚要去厨房给世子端药的杨宝隔着一道月门,瞧见了本关在雪梅院的林婉娘,顿时拉下脸来,“林姑娘,你来做什么。”
挺直脊背的林婉娘昂起高高的脖子,“我是大夫,之前阿珩的伤还是我治的,说不定我知道阿珩昏迷不醒的原因。”
本在屋里的永安王妃听到声音,走出来质问道:“你当真会治。”
“回王妃,民女说的一字一句皆为真,若有一句假话,定让民女终生不得行医。 ”附身行礼一拜的林婉娘翘起唇角。
“而且民女敢肯定,除了民女,那些大夫都不能马上让世子醒来。”
王妃仍是秉承着怀疑,但是景珩已经昏迷了三日,就算怀疑,也得要死马当活马医,“行,本王妃就信你一回,你要是不能让珩儿成功醒来,本王妃定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民女定不负王妃所望。”等王妃走远后,神情阴冷的林婉娘对地淬了一口,“呸,神气什么。”
林婉娘进入屋子时,看见杨宝也跟了进来,屋里还有其他伺候的下人,竖起眉头,“你们都出去,我为阿珩治病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场。”
杨宝第一个不赞同,“不行,要是我们走了,到时候你想对世子不利怎么办。”
“我比谁都希望阿珩能快点醒过来,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我走,你们另请高就。”说着,林婉娘抬脚就作势往外走了几步。
“阿珩都昏迷不醒了那么多天,要是在不醒,谁知道他的身体会不会出现不可逆转的危害。”
杨宝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多日的世子爷,咬了咬牙,狠狠心一剁脚,“我在门外守着,你要是敢对世子不利,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回应他的是林婉娘的一声冷笑。
随着房门被重重合上的瞬间,林婉娘疾步走到床边。
看着躺在床上,即使在病中依旧不掩桃梨秾艳,气质尊贵的男人,喉咙不由跟着发紧,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颤栗感游走在四肢百骸,随后入侵到血液里。
那天他对自己的羞辱,她可是记仇得历历在目!
此间连呼吸都急促的林婉娘将藏在袖袋里的陶瓷罐子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眼睛里缠满着狂热。
爷爷遗留下的小册子里写了,只要将这枚蛊给对方种下,他醒来后的见到的第一个人就会是她,并会深深的为她着迷。
哪怕他有着在心爱不过的女子也没用,中蛊之人不但会忘记他心爱的女人,还会到了听到她的名字就心生厌恶的程度。
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羞辱,折磨这一对昔日的恩爱情侣。
林婉娘的眼睛贪婪的扫过房间里的甜白釉花瓶,价值万金的书画,紫檀木桌上摆放的一排紫金毛笔,还有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很快,这些不但都会属于她林婉娘,她的身份也会变得贵不可言,更能将明黛狠狠的踩在脚下。
要让她彻底明白,就算她是贵女又如何,她依旧斗不过自己,要不然快要和她成婚的未婚夫为什么会丢下她,选择和自己成婚。
畅想着将明黛狠狠踩在脚底下的林婉娘来到床边,先是取出匕首,忍痛在手腕上划出一条血痕,然后将血滴到漆黑的陶瓷罐上。
册子上说,下蛊之人得要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七七四十九天后,就能让中蛊者对下蛊者彻底离不开,一旦离开就会承受万虫噬心之苦。
但她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便决定先种下,剩下的七七四九天再将自己的血混进他的吃食里,好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等血滴得差不多了,才用匕首一点点的划开边缘的红泥。
随后迅速的将打开的瓦罐口对准着她划破的,燕珩的手腕扣去。
结果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她的手腕猛地被人用力攥住后,狠狠的甩她地上。
被甩倒在地的林婉娘对上的是一双阴戾,暴怒的眼睛,以及令她头骨生疼的一句——
“这一次,又想给本世子种下什么恶心的东西!”
第32章 相亲
林婉娘看着醒来的燕珩, 瞳孔愣怔,嘴唇翕动得忘了反应。
他不是病重得醒不过来吗!
难不成他们都是在骗自己,刹那间被恐惧包围的林婉娘顾不上摔倒的疼痛, 双手双脚并用着爬起来就往外跑。
还没等她跑出去,膝盖骨被人重重一踹后,她清晰的听到了骨裂的声响, 紧接着一阵剧疼传来让她跟着扑通跪下。
而后, 她听见那道犹如恶鬼索命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近得她甚至听见了死亡的倒计时。
“看见本世子醒过来, 很惊讶吗。”眉宇间充斥着冷戾的燕珩抬脚碾上她的手指,反复用力,扯唇冷戾一笑, “相同的招数, 你以为本世子会上第二次当吗。”
一开始的燕珩在醒来后并未感觉到任何不对,唯独奇怪自己对所谓的救命恩人恐怕一见钟情了。
至于杨宝说自己有一个未婚妻,还有三个月就要举办婚礼的时候,只觉得烦躁和没由来的恶心, 他可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特别是在听到那位未婚妻还是桃李满天下的明太傅之女时,眉心跟着浮现一层忌惮。
本来那位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世了, 要是自己真娶了位列三公之一的明太傅之女, 只怕不到婚礼当天就会突发意外。
就连这一次的剿匪中遭遇埋伏后坠崖, 恐怕也是那位的手笔。
要不是他命大, 只怕真的回不来了, 他对于害自己险些丧命的未婚妻也没有了任何好感, 特别是杨宝还整日在耳边不断念叨着那些, 自己从未做过的事, 他心里对于那个叫明黛的女人更是厌恶非常, 一度到听了名字就生厌的程度。
笑话,他堂堂一个安阳王世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怎么可能像一条狗一样追在一个女人的身后整整十年。
还会为了她一个笑靥燃放了满城烟花,冬日里引温泉水提前催开桃花,连夜跑死三匹快马,只为给她摘来最新鲜的岭南荔枝。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将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演绎得淋漓尽致。
所以在那位一见钟情的救命恩人说想和自己一起回上京时,他没有拒绝,也正好利用她和那位未婚妻退婚。
只是在见到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后,他的心里立刻充斥着连他都道不明白的复杂情绪,汹涌又波涛滚滚得要将他立时吞噬。
手指更是因紧张攥握成拳,偏生脑海中又有一道声音不断的催眠着他,说他厌恶那个女人,自己的真爱是婉娘。
那个该死的女人还会欺负柔弱善良的婉娘,你要保护好她,珍惜她,爱护她一辈子。
直到在青山寺里他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受控制后,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恐怕出了问题。
他自认自己就算在迷恋一个女人,也不会迷恋得失了理智,特别是在她的面前时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非不分,无理由的维护着她的一切。
“世子,你误会了,我是来为你治病的,我真的不想做什么。”手指被碾踩得断裂,疼得眼泪鼻涕齐掉的林婉娘凄厉的哭喊着。
“你忘了吗,我是大夫啊,之前你病得那么严重都还是我救的你!”
还有他说的第二次,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被下过蛊了,林婉娘突然想起暴毙而亡的爷爷,隐约中像是抓住了一条看不清的线。
“你说是治病,本世子问你,这是什么。”宛如在看蚂蚱垂死挣扎的燕珩松开碾断她手指的小靴,抽出挂在床边的长剑。
剑尖挑起那个布满神秘条纹的黑陶罐,随着手腕翻转,黑陶罐立时四分五裂。
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嘴唇张大的林婉娘死死地盯着碎成片的黑陶罐,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而后又哭又笑,近乎癫狂的爬过去,用那只被踩得变形的手不死心的翻找着藏在碎瓷片里的东西。
“不可能,里面的情蛊不应该还在吗,怎么不见了!”
“爷爷是不会骗我的,对,爷爷是不会骗我的。”
情蛊是她翻身的根本,更是她能将明黛狠狠踩在脚下的东西,要是蛊虫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这个疯子会杀了她的,一定会杀了她的!
“原来那条恶心的虫子叫情蛊,难怪了。”唇舌间咀嚼着那条所谓蛊虫的名字的燕珩长剑刮在地上。
锋利的剑划过地板的刺耳声,就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子在砍骨头。
一下又一下,不断折磨着人的生理防线。
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发出,是将沾了血的剑身收回后随意掷在一旁。
阴沉着脸的燕珩抬脚往外走,虽说胸口仍隐隐做疼,但也多亏了这一次,让他将失忆期间的记忆全部找了回来。
对比于让自己回想起这些伤害她的记忆,他宁可从未记起!
随着门槅从两侧推开,守在外边,垂眉耷眼的杨宝并不意外世子醒来一事,而是询问着里头捂着眼睛,疼得满地打滚的女人,“世子爷,此人如何处理。”
外间阳光刺得眼睛微微眯起的燕珩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的玉扳指,“不择手段撬开她嘴里所有关于情蛊一事,记住,不要让她轻易的死去。”
活容易,生容易,让人生不如更容易。
很快就有人进去拖走眼睛被剑挖出的林婉娘。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林婉娘顾不上失明的眼睛,疯狂的挣扎着大喊,“燕珩你不能那么对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要是那么对救命恩人,小心你被天打雷劈,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诅咒你和明黛一辈子修不成正果,像你这种人后就只配孤独终老而死!”
其中一人嫌她吵,直接取下汗巾塞到她嘴里,将人给拖下去。
燕珩垂眸看着蜿蜒在地上的一滩雪痕,也不枉费他做了那么一个局。
要是有人知道了,定是想要质问他,直接将人杀了就好,何必弄得那么麻烦。
他起初是那么想的,可谁都不知道先前的那条虫子是否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对方又是否会留有后手。
更不清楚,那所谓的情蛊会不会感同身受,下蛊者身死,他亦会受到牵连。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很惜命的人。
“明家最近有什么动作。”他的喉咙因长时间未进水显得沙哑,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有关于她的所有一切,并想要告诉她,先前所做的一切非是出自他的本愿。
杨宝没想到世子醒来后,第一个问的就是明二小姐,好在一直有派人盯着明家的一举一动。
“要说有,就应该是今日明太傅邀请了不少今年参加今年秋闱的学子入府,想来是明太傅起了爱才之心。”
此时的明府正宴请来客
穿着湖蓝色马面裙的明夫人抬手拨开遮住视野的一簇倒挂粉花,指着不远处凉亭边的几个青年,“这些都是你父亲看好,也有望能在今年折桂金蟾的学子,其中一名更有望能争夺前三。”
“他们的家世和为人你父亲也派人去查过了,皆是身家清白,还未娶妻纳妾,品性亦是挑不出错之人。”只是世人都擅伪装,端看他伪装的手艺是否高超。
而她当年,不也是识人不清,才会引狼入室。
明黛以为母亲说的见面还会在拖几日,没想到会那么快就邀人上门,想来是生怕燕珩仍不肯放弃。
在母亲快要离开时,明黛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担忧的一个问题,“母亲,若是我都不喜欢呢。”
明夫人倒不觉得她挑剔,只是说,“若是都不喜,只能说他们与吾儿有缘无分。”
目送着母亲和丫鬟离开后,明黛想着母亲应当是想要让自己同他们来个偶遇,如此就算遇到了,也不算失礼。
她刚走出花丛,想着如何能不失礼节的遇到时。
原本在凉亭边说话的其中一人突然停了话头,然后脸颊蹭地冒得通红,也引得其他人的好奇,纷纷跟着转头看过来。
既被发现了,明黛也不遮遮掩掩的走出来,若若大方道:“几位公子安好。”
从蔷薇花丛里走出来的少女身着烟青色百褶裙,乌黑的鬓发间缀着巧而精致的珍珠花簪。
唇若点朱,肤白胜雪。
当真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表妹。”今日同被邀请来做客的章云远更是眼前一亮的大步走来,又在快要靠近时,着急慌乱的整理了自个的衣服。
“明姑娘。”
明黛抬眸间,恰好撞入一双看似温柔,实际清冷又疏离的眼睛里。
第33章 无赖登门,欲求娶
正代替伯父招待着几位同窗的周淮止见章云远如此不知礼, 也有些恼了,“章兄,这是明府并非你家, 你见着女眷非但不回避就罢了,怎能如此孟浪。”
随后又拧起眉头,不太赞同的看向见到外男没有避开, 而是径直走出来的表妹, “表妹怎么来了这里, 今日姑父在府中宴客, 恐会冲撞到你。”
明黛知表哥是为她好,遂笑着解释道:“我见园里的玫瑰开得不错,便去摘了些。”
她说着, 示意桃苒将提着的竹篮子上前一步。
篮子底部铺有一层白布, 白布上面摆放整齐着采摘下来的新鲜花瓣,离得近了便能闻到那馥郁甜美的玫瑰香。
章云远如没有看见周淮止的冷眼警告,自来熟地拈起一片玫瑰花瓣,桃花眼笑得潋滟, “表妹可是要做胭脂?我家中就是开胭脂铺子的,你要是有不懂的, 可以来问我, 我虽对其它的都一知半解, 但在制胭脂上还算有天赋。”
明黛倒是有些意外, 要是旁人大部分都会以为她是采花做糕, “我能问一下章大哥, 你是从何猜出我要做胭脂的吗?”
章云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很确定表妹是要做胭脂, 直到凑近了瞧见同在篮子里的胭脂花。想到我家中的姐姐妹妹们做胭脂的时候, 都会用到胭脂花,我才猜出的。”
明黛倒没想到他会看得如此仔细,仍是摇头,“章大哥说得很对,但我并非是要做胭脂。”
“啊?”这下子倒是章云远迷糊了。
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直襟长袍的孟旭凝眉询问道:“明小姐可是打算要做玫瑰露?”
玫瑰清露和普通的玫瑰露是不同的,一个是可食用,一个是香露。
明黛也不否认,想着他既然能猜到,是不是也有解决的办法,下意识地问道:“是,但我做出的玫瑰露香味总是不太持久,不知道公子可有解决的法子? ”
她刚说完,才注意到自己的话有多失礼,正欲道歉之时,那人已是简洁的回答:“若是想要香味留久持续,可在里面加入少许稀疏过的清酒,酒不但会提纯香的浓度,也会让香味更持久。”
明黛倒是头一次听说往玫瑰露里加酒,顿时惊奇不已,“这个法子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公子倒是博学多才。”
“在下知道这些,主要是家母没有生病前最爱用的就是这一款香,才误打误撞的猜到了。”孟旭对于自身窘迫清贫的家境倒是不曾遮掩的落落大方,也让明黛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待离去后,明黛才发现她只知道其中一个叫章云远,另一个虽有印象,但是不知道叫什么,便问桃苒,“你可知道先前说出玫瑰露的是哪位公子。”
毕竟能说出玫瑰露配方的人,如何也是有底蕴的人家,但是又怎会如此落魄?
桃苒思考了一下,回,“小姐说的应当是孟公子,他姓孟,单名一个旭,至于再多的,奴婢便不清楚了。”
今日来明府做客之人的名单也由人呈了上来,“世子,这是今天到明府做客的那些人。 ”
躺在院中靠椅上,不断自我折磨般回想着失忆期间所作所为的燕珩接过后,仅是随意翻看了几眼,便扔在一旁,艳丽的眉眼迅速骇沉下来,“你说,岳父突然邀请那么多尚未成婚的男人到府上做客,打的是什么主意。”
就算他恢复了记忆,清楚那时的他的嘴脸有多么的面目可憎又如何。
那都不是出自于他的本心,他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何况与其让别的男人给她幸福,凭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自己。
皎皎,他的!!!
觉得周围温度骤然下降,冷得直打哆嗦的杨宝斟酌着回话,“这不是马上就要到秋闱了吗,谢太傅说不定是起了爱才之心,才邀请他们到家中校考学问。”
“呵,往年怎么不见起了爱才之心,偏要在本世子和皎皎退亲后邀人到府上做客。”想到这个可能的燕珩胸腔间立时被怒意填充,暴戾的怒意一寸寸的染上眉稍。
特别一想到他视为明月的皎皎被那群肮脏低贱的臭虫所惦记,就恨不得一把火将他们全给烧成灰烬,让他们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的燕珩再也坐不住,起身就往外走,“派人盯紧他们,等他们离开后将其打一顿。”
“本世子要让他们明白,有贼心窥探皎皎的人,都得死!”
今日明府宴请来客,虽是明言止相邀,可真正接待的人是明玉生。
大家都是读书人,加上一方有意恭维,自是宾客宴足,笑其乐融融。
酒至正酣时,脸色极为难看的管家从月洞门走了进来,嘴唇哆嗦着禀告道:“大爷,燕世子来了。”
骤然听到燕珩之名的明玉生先是凝滞了片刻,随后额间青筋跳了一跳,“好端端这煞星怎么又来了,难道我们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妻兄何故发那么大火气,可是谁惹你生气了。”头戴银簪白玉冠,青衫圆领的燕珩提着两只肥硕的大雁从管家身后走出。
“今日府上好生热闹,看来本世子来得正是巧了。”
待瞧见来人,本在笑着的明玉生的脸色瞬间冷沉下来,手指捏得酒杯咯咯作响,“谁让他进来的!”
管家缩着头不敢说话,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也不想把人带进来的,主要是这位主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
“自然是我自个走进来的,妻兄可是不欢迎我。”燕珩狭长的眼眸扫过前来做客的几人,眼神凶狠得像锋利的铡刀,下一刻不知会落在谁的脖子上。
原本欢笑和乐的宴会,因着他的闯入,静若寒蝉。
啧,一个两个弱不禁风得风吹就倒,皎皎可瞧不上这等没用的男人。
燕珩收回骇戾的目光,扯唇扬出一抹笑,“妻兄不打算为小弟介绍一下,这几位来府上做客的客人吗,再怎么说,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
听到他说“一家人”,只觉得一团火困在胸腔里,烧得噼里啪啦的明玉生哪能不明白他是来做什么的,又怒又恨,指着月洞门,“本官可不记得今日有邀请燕世子登门,就算世子要来拜访,也应该提前递交请帖才是。”
燕珩面色骤然一沉,“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一家人有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世子莫非糊涂了,我们明家早和安阳王府划清界限了,难不成世子打算抗旨不尊吗!”向来和文人打交道的明玉生第一次遇到这种地痞无赖。
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燕珩毫不在意他的冷怒,依旧带着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既然妻兄今日不想见我,看来我只能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不过我在离开之前,还是得要提点妻兄一句,我和皎皎的婚期依旧不变。还望你们早做准备,到了当天莫要误了吉时,至于圣旨,我等定会求圣上收回。”他的眼里全是势在必得,不像是来寻求商量,而是径直下达命令。
气得双手直哆嗦的明玉生看着被强行留下的大雁,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追出去后才发现正有人指挥着小厮一箱接着一箱的往里抬,大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当即平眉瞪眼,勃然大怒的质问道:“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我们家世子爷送来的聘礼,以同明家结百年之好。”正指挥着小厮的杨宝笑眯眯的回答。
欺人太甚,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等蛮横无理的无赖,他们明家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姑爷!
第34章 你想要杀我?
明黛并不知道燕珩来府上一事, 正捧着用晒干的玫瑰花瓣泡的茶水抿上一小口,“母亲,你可了解孟旭。”
“孟旭?”
因他不但是这几人里长得相貌最端正的一个, 也最为家境贫寒,明夫人自然记忆深刻,“你父亲曾赞过他所作文章极好, 不出意外今年下场定会榜上有名, 只是他家中过于清贫, 还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 这样的人家你要是嫁过去,恐会受苦。”
按他们家的条件,找个入赘的并非难事, 只是愿意入赘的大多是平庸无能, 亦或是投机取巧之辈。
“父亲也说了他今年下场,不出意外定会榜上有名,而且他有才学,肯吃苦, 说不定哪日就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博出一个锦绣前程。”明黛也没有说着一定要嫁给他的话,而是说, “母亲, 我想要和他接触一下。”
她选择孟旭, 主要是有自己的考量。
家中仅有一位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 说明家庭关系简单, 家道中落, 说明他日后需要自家帮扶, 既需要借助自家的势力, 更方便让她拿捏, 也让他做不出纳二色的心来。
可除了孟旭,另一个章云远也在她的考虑之中。
母亲是伯爵府家大小姐,父亲是京城首富,他又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自是从小养得天真烂漫的单纯。
他的性子也同当初的燕珩一样,以至于瞧见他,恍惚间以为见到了故人。
买东西都要货比三家,何况是选夫婿。
燕珩离开明府后,马不停蹄的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一次仍和之前一样。
前来传话的内侍笑眯眯地将手中浮尘一甩,“燕世子,陛下今日在和几位大臣商量要事,世子爷有事的话,还请在上朝期间再来。”
“是陛下不愿见我,还是陛下真的在忙。”燕珩冷沉下脸,漆黑的瞳孔里翻滚着无尽戾色,“刘公公,你要知道有些借口用一次就够了。”
内侍脸上的笑容一僵,带着不满,“燕世子这句话不是在说笑吗,就算陛下不想见你,世子不也没有办法吗。”
“世子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不过一个早就破旧的安阳王府,若非陛下还记挂着几分亲情,只怕世子你连宫………”内侍还没说完的话,尽数吓得哆嗦着咽回了嗓子眼。
他觉得自己要是在多说一句,脖子定要和脑袋分家了。
眼底戾色翻滚的燕珩拳头攥得青筋暴起,面上一片骇人的冷意。
看来这位是铁了心不想让他娶明家女,也是,本就怀疑他的身世,又怎会眼见他如虎添翼。
他与其将希冀放在别人身上,倒不如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反正他不会让此事就此成埃落定,更不会将她拱手让于他人。
孤身一人的燕珩走到望不到尽头的朱红宫道中,整个人似笼罩在一层躁郁之中。
橘黄落日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摇曳在微凉的余晖里,显得萧瑟又孤寂。
随着夜色渐深,躺在柔软锦衾里的明黛正睡得香甜时,恍惚间听到了窗牖边传来的声响。
一开始她以为是调皮的夜鸟打闹间撞上了窗牖,只是随着窗牖边响起第三声的时候。
睡意顿消的从梦中惊醒,纤长的手指猛地抓紧锦衾,心里也在祈祷着他能尽快离开。
只是有时候越害怕,越来什么。
明黛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在发现自己睡着后就会离开的,可是很快。
她听见了窗牖被人推开后,发出的轻微声响,紧接着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静谧的深夜里炸开。
也炸得她头皮发麻,全身僵硬。
他怎么敢的!!!
早知道他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疯子,她当初就不该应该帮他出头,更不应该答应他的追求。
燕珩在她睡着后,本应该转身离开的。
但他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此时的思念就像潮水一样汹涌得将他淹没,也如春夜里连绵不止的湿潮水汽,无孔不入的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更迫切的想要和她解释情蛊一事。
告诉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出自于本心,而是被控制的。
幽香浅浅,帷幕悠悠的闺房里,是朦胧月光倾洒进来的静谧美好。
因着天热,原先的厚帘子换成了清雅幽静的竹帘,由它卷竹绿帘,日映花面。
玉石通透的镇纸下压着几张澄心堂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出了她对论语一书的独特见解,玉壶春瓶上折着一支花苞并拢的荷花。
隔着一席竹帘的明黛在听到离自个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便再也装不下去了,又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早已醒来。
只能佯装刚被吵醒后,极为困顿地揉了揉眼睛,偏冷的声线因着未消残睡染上了娇憨的软糯,“桃苒?”
“是我。”燕珩骨节分明的手拨开竹帘后,两条脚像是定在原地一样。
四目相对间,他的喉咙莫名发紧,一双眼睛忘了回避,而是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身上。
那件由小衣勾勒出的玲珑曲线。
哪怕她没有露出一点肌肤,仍是令他脸颊滚烫得跟烧起来一样。
也让接触到他目光的明黛脸色骤变,拉过锦被盖住身体,压低声音怒斥道:“你来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直到明黛的低呵声响起,燕珩才像是寻回了神。
也羞愧自己同个登徒子一样的孟浪行径,连忙别过身背对着她,耳根通红一片,“对,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越是想要否认没有看见,可先前的一幕就像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更令他羞愧的是,他怎么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登徒子一流。
明黛冷眼看着转过身背对着她的男人,迅速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脑海中则在飞快的思索着他的目的,她又能如何不动声色的脱身。
“你来找我做什么。”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就像冬日里有人捏了一团雪球,乘其不备往脖子里塞进去一样。
面红耳赤的燕珩听着身后传来的,穿着衣服的摩擦声,定了定心神压下摇曳的浮想联翩,略带委屈的说明来因,“皎皎,我知道我大晚上来找你,实属孟浪了,但我实在是有话想要和你说,也想要和你解释,我之前那样对你完全不是出自于我的本心。”
“我之所以会忘记你,都是林婉娘给我下了情蛊,所谓情蛊不但会让中蛊之人忘记心中所爱,还会对其产生厌恶,也间接导致我不但忘记了你,还做出了那么多猪狗不如的事来伤你的心,但是你相信我,那些事绝对不是出自于我的本心,难道我们好了那么多年,你都还不信我对你的感情吗。”
“你放心,我已经将她处理了,保证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皎皎,你能不能在给我一次机会。”
明黛对于他说着将林婉娘处理一事只觉得好笑,更甚是讽刺。
所谓的处理恐怕是找个隐蔽的地养着了,待自己心软后在接回来。
他为什么会再三挽留自己,恐怕也是因为舍不得和自己的多年情谊,更不允许自己擅作主张的退婚,本身属于自己的东西存了二心。
他既舍不得和她多年的情谊,也舍不得林婉娘的温柔小意,更舍不得林婉娘肚子里头的孩子。
美妾娇妻幼子皆有,天底下的好事莫非全部都得由他占了去。
明黛不在同以往两次一样和他据理力争,而是极为失望的望着他,“景珩,你为什么总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说散了那就是散了。”
“何况发生过的事,我没办法当它没有存在过。”退一步来说,就算林婉娘真的不在了,她也接受不了自己的东西被别的女人先用过了。
她对自己的东西一向在意,且有洁癖。
满心希冀着她知道真相后,就能破镜重圆的燕珩像是被瞬间被人给掐住了脖子,“我知道失忆期间的我很混蛋,但你就算在生气,也不能再三说出要和我散了的话。”
“好吗。”最后两个字,近乎是带上了可怜的哀求。
明黛对他的哀求视若无睹,而是失望至极地摇头,“你看,这就是我对你失望的原因,自大,傲慢,狂妄,总是听不懂我说的话,燕珩,我也是人,我也会累。”
她取出上一次让掌柜用金丝勾线作为壳子,而后固定住的玉佩,白皙的指尖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你还记得这枚玉佩吗?你说过,这枚玉佩代表着我们的感情,我哪日将这枚玉佩弄丢了也相当于把你弄丢了。”
“玉佩虽然没丢,却是被你心上人摔碎的,那时的你给我的回答是,不就一块玉吗,所以你看,我们的感情也如这块玉。”
“就算继续修补,也注定恢复不到原样。”
“所以你是真心想要和我散了不成。”燕珩冷不丁的盯着她,秾艳的五官上没有一丝表情,却让明黛感到强烈的不安。
她强压下心头浮现的不安,避重就轻地说,“很晚了,景珩还是早些回去吧。”
“你不但要和我散,还要赶我走,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上前一步抓住她瘦弱双肩的燕珩以为只要自己解释清楚,他们就能回到以前的时候,她却是冷漠的将他推开,眼神冰冷宛如陌生人。
除了她是想琵琶别抱,明家和那位给她施加的压力以外,他想不出她为什么会再三对自己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来。
要知道他们不是好了一年两年,而是好了整整十年。
“你看上的是谁,章家的傻子还是那群只会整日念着些狗屁酸诗的破书生。”怒意烧得胸膛剧烈起伏的燕珩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凶狠,抬脚就往外走。
“这群肮脏的臭虫一样的东西也敢惦记本世子的人,我这就去将他们的腿全部打断!将他们全部剁碎了拿去喂狗。”
明黛生怕他真的说到做到,连忙喊住他,“你冷静些,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燕珩停下脚步,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明黛像是累极了的靠着床边架子,边上挨着一个花瓶,眼睑半垂,“景珩,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对你真的很失望,做错事情的人是你,你为什么总是要将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难道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你来说是一件很为难的事吗。”
“那你又为何总说着戳我心窝子的话?难道你就因为一个林婉娘才要和我散了,但我说过了,我当时是受了情蛊的控制才会如此,我心里爱的人一直是你啊。”
“景珩,有些话你骗骗自己就行了,何必要将他们当成现实。”明黛稍一沉默,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讥诮,“你说,你之前对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林婉娘给你下的情蛊,你才会这样的,对吗。”
燕珩正想要点头说是,又因为她的下一句话而脸色煞白,身形不稳。
“那你敢说,失忆后的你和现在的你不是同一个人吗?你说你是因为情蛊才会爱上的林婉娘,可是那个情蛊有让你带着你的心上人一次又一次践踏着我们过往的美好回忆,当着我这个还没过门的未婚妻郎情妾意,让我明黛成为所有人口中的笑话吗。”
“我………”嘴唇翕动的燕珩眼赤脸白得不敢反驳,因为他无法真正的割席。
越是清楚的明白,越是钻心的痛苦。
就在这时,静谧的院子外传来了好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也让明黛的一颗心随之提起,要是让别人知道。
三更半夜中,她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无论他们有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她都完了。
本应该要离开的燕珩却一反常态的拉住了她的手就往外走,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深不见底的心惊肉跳。
“放开,你想要做什么。”掌心冒出一层薄汗的明黛隐约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觉得他疯了,一定是疯了!!!
闭上眼的燕珩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双黑眸染成了浓郁的赤色,“皎皎,就算你因此事恨我,怨我,憎我,我也决计不会和你散了的,更不会让你上了别人的花轿。”
他知道自己是个贪得无厌,卑鄙无耻的小人,但是那又如何。
难道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另嫁他人吗,不,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放心,我这就去向岳父岳母负荆请罪,等天亮后我就入宫请旨赐婚,我发誓,绝对不会委屈了你去。”
此刻的明黛又惊又怒,“燕珩!你是不是想要逼死我才甘心!”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不希望你嫁给其他人,更不想要从你嘴里听到你要和我断了的那些话,等下岳父问起我们的事,你就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我的身上,说是我强迫的你。”
此间的明黛也不再挣扎了,唯独一双眼睛像失了所有的色彩变得死气沉沉,“好啊,你就拉着我出去,让世人看我这个明家二小姐有多么的不知廉耻,才会在大半夜偷人,到时候我拿三尺白绫吊死在你面前,这样你可满意。”
“反正一个名声脏了的女子,与其活在世上受人指指点点,连累家中父兄和未出阁的姐妹,倒不如死了来得干净。”她说着,一滴泪珠绝望的从眼底滑落。
美得惊心动魄,美得绝望,更美得像夜莺泣血。
燕珩被她眼里的死寂给骇到了,瞬间慌张无措的松开她的手,又嘴唇发白的想要抱住她,“不是,我没有………”
他想要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生气她总说着要和自己断了的话,才想要吓唬吓唬她的,可是话还没说完,他的额头就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那痛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痛,更似细密的针扎进了五脏六腑,痛到了四肢百骸。
这一刻,他的动作近乎是凝滞性,迟缓性的抬起头,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痛苦,绝望。
额头的血顺着脸颊缓缓滴落,也将他的眼睛染上了赤色。
“皎皎,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第35章 想要的,得要自己争取
“皎皎, 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脸色惨白得成一张薄纸的燕珩不可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眼睛里充斥着迷茫, 恍惚,受伤。
他不信她会那么的绝情,更不愿相信以前只要他受伤了总能第一个发现, 拉着他的手坐下, 温柔的为他上药, 细细叮嘱着他伤口没好之前需要忌口事项的人, 有一天会变成拿着刀子指向自己的刽子手。
他原以为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不能相信,唯有皎皎一人可信。
手上拿着花瓶的明黛看着他涔涔冒出鲜血的额头,身体一僵, 本是要打他的哑门穴, 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抬头,眼里盛满的全部是痛苦的失望和对她的控诉。
对上他的控诉,压紧牙关的明黛没有给他机会,握紧手上的花瓶再次砸下。
这时, 门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今晚上守夜的桃苒听见屋里的动静,以为小姐遇到了什么事, 正想要将门推开, 却看见陈嬷嬷身后带着一群丫鬟和婆子浩浩荡荡的闯了过来。
桃苒疑惑地问, “陈嬷嬷, 你怎么来了。”
陈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婆子, 平日里鲜少外出走动, 但是她大晚上的怎么过来了?
穿着万寿菊黄团花褙子, 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用银笼簪固定的陈嬷嬷板着脸, 一字一顿, “今晚上府上遭了贼,有人看见那个贼往二小姐这边跑来了。”
她刚说完,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
“嬷嬷的意思,是要搜本小姐的房间吗。”披着水色缠枝纹的明黛冷着一张脸推开门,语调虽轻,可落在旁人的耳边却如冬日薄雪,冷得刺骨。
陈婆子顿时心虚得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老奴只是担心那个贼人会伤害到二小姐,绝无它意。”
“是会伤害本小姐,还是嬷嬷在怀疑本小姐私藏罪犯。”一声冷嗤,道不尽的嘲讽。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你倒是大胆得很,究竟是谁给你胆子要来搜查本小姐的房间。”要说不是有人故意的,明黛是一个字都不会信,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的恶毒。
半边脸掩于暗处,显得忽明忽暗的明黛侧过身,“本小姐可以让你进来搜,要是搜不到你想要的人,我们明府可不养这等吃里扒外的刁奴!”
“二小姐,老婆子只是………”陈婆子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二小姐被人吵醒后会那么可怕,顿时后悔先前自己的莽撞。
桃苒也火了,双手叉腰的回骂过去,“那么晚了你带着一堆人来打扰二小姐睡觉,果真是无法无天!你说有小贼跑到二小姐的院子,我看啊,说不定就是你故意来吵醒我家二小姐睡觉的。”
“我告诉你,今晚上的事可不会那么简单的揭过,哪怕你是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此事我也得定得要禀告给夫人和老爷去!”
等陈婆子脸色难看的离开后,明黛让桃苒进来,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等下你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能发出声音,知道吗。”
桃苒刚点头,又听到小姐下一句,“你还是把用手把嘴巴给捂住吧。”
桃苒依靠言用手捂住嘴,一颗心跟着变得胆颤不安。
小姐的房间里,该不会真的藏了个人吧!
那小姐会不会有危险啊!
来到床边的明黛将放下的帷幕别在莲花铜钩上,掀开被子露出里面昏迷不醒,额头血还没止住的燕珩。
吓得眼睛瞪大,浑身槲觫的桃苒险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惊吓声,燕,燕世子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床上!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要是刚才真的让陈嬷嬷进来了,小姐哪怕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也难怪小姐要让自己捂住嘴巴了,等平复了一会儿心态,桃苒才又惧又骇的问,“小姐,现在是要奴婢做什么。”
明黛镇定的安排下去,“等下将院子里的人都支开,晚点把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他扔出去。”
“记住,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看见,旁人问起就说是在处理杂物。”
明黛回想着今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胆战心惊,但凡哪一步她心软犹豫了,现在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没有什么能比她更清楚。
燕珩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就有二。
何况燕珩此人凶戾乖张,等醒过来后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更不知道他这个疯子到了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行,她得要尽快嫁出去,届时随他一同外放。
捂着胸口的明黛已然没了睡意,让桃苒点了屋里的灯,她本来是想要坐在床上的,可是一想到燕珩先前就在上面躺过,即便已经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仍是让她感觉到无名的厌恶。
来到书桌前,将母亲拿来的那一叠名单里迅速找出章云远,孟旭两人的名字,取出一支朱笔将他们的名字圈起来。
章云远自小锦衣玉食,又是家中最小的幼子,自是受尽万千宠爱才会养得天真烂漫,表面上拈花惹草风流浪荡,实际上屋里头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孟旭是落魄的寒门学子,家中仅有一卧病在床的母亲。
前者高门大户,她是能让夫君不纳二色,可一旦当她迟迟未曾诞下子嗣,难保婆母不会往屋里塞人。
后者自是更好拿捏,美中不足的是,他是否能为了自己和燕珩对上。
除非,在嫁人后让父亲动用关系将他外放,远离上京。
只是这样的人,喜欢的女子又应当是哪一种类型。
才气,美貌,亦或是引为知已的共同话题。
乌云遮住月亮的深夜,吓得胆战心惊的桃苒叫来自己的哥哥,趁着所有人都睡着后,拉了个板车将人堆在上面带走,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院子里一些草木,二小姐让他们给处理掉。
青山将板车上的东西抱下来,随手扔到破庙一角里,“小妹,丢在这里就可以了吗。”
“嗯,很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桃苒离开前,尤嫌不解气的踹了几脚。
“行,不过二小姐要我们扔的是什么啊,怪沉的。”
“反正是一些不要的旧物,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等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后,谁都没有发现装在麻袋里的东西动了动,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从里面划出。
而后露出一双狠厉暴戾的双眼,下意识令人联想到深山里的狼。
凶残,无情。
一夜未睡的明黛待天亮后,便打算去给母亲请安,并说最近几日到皇觉寺陪祖母一道祈福。
到了皇觉寺她会有更多的时间外出走动,也能暂时避开燕珩这个疯子,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房间成为他随意走动的后花园。
只是人还没走到望月楼,就看见小妹气呼呼着小脸儿跑了过来,满脸都写着——
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明黛不扫她的兴,担忧的问,“大早上的是发生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吗,都快气成小河豚了。”
“哼,还不是那个姓燕的,二姐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简直是天底下最卑鄙无耻的小人了。”提起那人,明芷就气得牙根发痒,又对着空气虚打了一拳。
啊啊啊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等厚颜无耻之辈。
燕珩?
直觉告诉明黛有种不好的预感,面上仍是不显,“可是发生了什么?”
“昨日父亲不是邀请了不少人上门做客吗,结果他们回到家的时候,莫名其妙被好几个人拿着麻袋套住头给狠狠的打了一顿,他这不是存心要坏了二姐姐的姻缘吗,我长那么大,就从来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小肚鸡肠的男人了。”
就算她是想要让二姐姐嫁给表哥,但是万一二姐姐不喜欢表哥呢?
顿感心惊肉跳的明黛清楚燕珩此人性格偏执,要是他发现分开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她的算计中产生的,他会怎么做。
不过她做得那么隐蔽,他肯定发现不了的。
只是昨晚上他不可置信,满是受伤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直觉也在告诉她,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明芷见二姐姐凝着脸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心,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二姐姐,你觉得表哥这个人怎么样啊。”
刚路过的周淮止听到的就是那么一句,一瞬间紧张得拳头都握紧了,心里既浮现出隐瞒的欢喜,又有屏住呼吸的不安。
明黛没想到小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先是犹豫了片刻,随后才说,“表哥人很好。”
“那二姐姐觉得表哥若是为人夫君如何。”
“自然是极好。 ”
谁知道明黛刚说完,明芷就笑得狡黠的往树后瞄了一眼,微微扬起下巴,很是骄傲的说,“表哥,你看二姐姐可是夸你了,说你若是做人丈夫,定然是极好的。”
明芷担心二姐姐会打自己,脚底抹油的溜得飞快,“二姐姐,我想起来还有大字没写完,你和表哥慢慢聊。”
最近隐约猜到姑父姑母要给二表妹介绍相亲对象的周淮止正心急如焚,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二表妹说自己很好的话,也让他生出了一丝希望,眼带希冀,目光灼灼,“表妹,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说他若是能为人丈夫定然极好。
那,若是嫁给他,她是否愿意。
明黛猜到表哥要说什么,素白的手指将落在鬓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笑着否认,“我说的自然是真的,只是我刚退婚没多久,现在不想讨论感情一事,我更想的多花点时间陪伴爹娘。”
“这样啊。”周淮止落寞地垂下了头,还想要说些什么,又在她说的话中烟消云散。
“表哥今年下场,可有把握?”
“我自然是有把握的,表妹你放心好了。”周淮止不想让自己鼓起的勇气很快消散,努力撸直着要打结的舌头,磕磕绊绊的说,“表妹,那个我………”
桃苒见缝插针的说,“小姐,我们在不过去请安,夫人该等急了。”
“不好意思,表哥我先失陪了。”明黛微微附身行礼,随后离开。
也更让周淮止懊悔得不行,更多的是燃起了熊熊斗志。
等他今年秋闱榜上有名,他定得要向姑父提起求娶表妹一事。
——
本在温习课业的孟旭听到有人在双林书店里看见一本雪松先生所制的《戏说大学》,而这本书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在听到后简直激动惊喜万分。
可是他在书架上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还以为是放在别的架子上,结果扫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只得问店里的书童,“不知贵店是否有一本雪松先生所著的《戏说大学》。”
书童自然认识这位帮店里抄书的孟公子,“不好意思啊孟公子,你说的那本书刚才有个姑娘买走了。”
孟旭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追问,“你可知道那位姑娘是谁。”
“她戴着帷帽,我倒是看不清楚,不过那位姑娘还没走远。”
“她往哪里走了。”
“好像是左边。”
得知她往哪边走后,孟旭一刻也等不了的追上去,想要问她,若是等她看完了可否借给自己看,他不会白看的,他会付租金。
可是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姑娘,他也仅是知道那位姑娘戴着帷帽,其它的根本一无所知,这无疑同大海捞针一样难。
难道自己真的要和好不容易找到的书失之交臂了吗。
孟旭沮丧中,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女声,转过身的那一刻。
有一阵轻柔的风徐徐吹来,正好吹起女子雪白的帷纱一角,也露出了花颜雾鬓的一张脸。
“明二姑娘。”
第36章 她不会骗我,不会!
“明二姑娘。”
不解风情的清风吹起幕纱的那一瞬间, 孟旭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脑海中突兀的想到一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直到一声清冷微凉的“孟公子”响起, 才让他恍然中惊醒,又惊觉自己居然一直盯着她的脸看,顿感失礼的低下头。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明黛, 正欲和她表达歉意, 目光又被她怀里抱着的蓝色书皮所引走了目光, 忍住心尖涌现的悸动, 开口问道,“明二小姐手上拿的这本书,可是雪松先生所著。”
明黛点头, “我很喜欢雪松先生所著的书, 他有些用辞激烈得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在愤世嫉俗,骂天怼地,可我倒是觉得他笔锋见解毒辣,往往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
她说完, 目露惋惜,“不过雪松先生所著太少了。”
雪松先生的书并不畅销, 所著的书也才三本, 别说会有喜欢的人了, 连听过这个名号的人都少之又少。
所以遇到喜欢着相同作者的人, 更是会为此产生好感。
“明二小姐也喜欢雪松先生的书。”这下子倒是换成孟旭惊讶了。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喜欢雪松先生这类冷门作者 , 没有想到今日会遇到第二个和他一样喜欢雪松先生的人, 就连其见解都和自己一样, 亦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若非明黛是女子, 他定要得邀人到边上酒楼边吃边论, 或是当场拜把子。
得到她点头回应后,孟旭原本清冷的面孔都跟着染上了点点欢喜的笑意。
随后孟旭意识到自己在街上拦住她的行为本就失礼,要是在说下去,难保不会让旁人有所误会,遂将目光依依不舍的从那本书上收回,“是这样的,明二小姐,在下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可能对你来说会有些冒昧。”
明黛故作不解,又带着揶揄的打趣,“孟公子不说是何不情之请,倒是先说了冒昧,我倒是好奇是何等的冒昧了。”
孟旭倒是被她俏皮的玩笑话打消了先前的紧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下的冒昧之言是,等明二姑娘看完你手上的书后,可否将这本书借给我。”
闻言,明黛一双柳叶眼似漾出了涟涟星光, “孟公子也喜欢雪松先生的书?”
孟旭也不否认,又像是酒逢千杯知己少的狂喜,“喜欢,雪松先生的书我都看了,唯独这一本在下一直没有找到,没有想到会在明二小姐这里。”
“明二小姐你放心,我是那种爱书之人,定然不会将你的书留下任何污渍,当然,我也不会白借你的书看。”
明黛思考了一下,似在纠结又似在为难的询问,“孟公子看书可快。”
察觉出她意图的孟旭呼吸瞬间急促,“在下不急的,等明姑娘看完在借给小生便可。”
“我倒是并不急着看这本,孟公子急的话,不如我先借给孟公子,到时候我若是对书中剧情有不甚了解的地方,还得要向孟公子请教一二。”明黛说完,将书往他怀里一塞。
“不用,明二姑娘还是先看完在给我吧。”
“孟公子莫要和我推迟了,否则就是同我见外了。”明黛不在给他拒绝的机会,将书递给他后,转身上了马车。
孟旭看着她即将远去的背影,心湖澎湃得抬手向她作了深深一辑,“多谢明二姑娘,待在下看完后,一定第一时间归还此书!”
“好啊,那我等着孟公子。”
桃苒在上了马车后,忍不住问,“小姐,那本书不是你的藏书吗,以前你都很宝贝的,怎么突然要借给孟公子了。”
“因为,舍不得孩子套不狼。”
孟旭的资料上面写他平日里除了在家帮忙干活,就是帮书社抄书,平时很少接触到姑娘,这样的人喜欢的应该是书中自有颜如玉。
既是颜如玉,那就得要和他有着相同的爱好和话题,以此拉开好感的第一步。
只要产生了好感,剩下的都会易如反掌。
至于章云远这类男子,你和他讨论书中自有颜如玉,不如让他来一个英雄救美。
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方式。
而她要做的是,尽快嫁人后,远离京城。
昨晚上燕珩从破庙里醒来后,大脑仍是一片空白的迷茫,完全不敢相信皎皎真的会对他动手,他更趋向于那只是一场噩梦。
可是后脑勺传来的剧烈疼痛和额间早已凝固的血痂又无一不在清楚的告诉他。
那非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那怎么能不是梦!
此间脸白如纸,顶着满头鲜血的燕珩迷茫得像是一只刚落地的雏鸟,不知所措。
刚走出破庙,被外面惨白的月光一照,照得他形如鬼魅,也照出了同样脸白得像鬼的杨宝。
等他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马车走的甚至不是大路,而是颠簸的小路。
“世子爷你可终于醒来了,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吗,要不要喝水。”胆战心惊了一晚上的杨宝见他醒来,顿时跟着松了一口气。
先前他找到世子爷的时候,险些没吓得个半死。
也怎么都无法将那个满头是血,如行尸走肉般的男人当成是那位,一向桀骜不驯的世子爷。
要是世子爷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哪怕有九条命都是不够砍的啊。
“本世子为何在这里。”嘴唇血色皆失的燕珩扶着缠满绷带的额头,冷戾的目光带着审视。
“这个,自然是……”
脑袋疼得快要炸开的燕珩不等他回答,再次追问道:“父王和母妃他们呢。”
“世子爷你放心,王爷和王妃他们无事,好在昨晚上世子爷没有在府邸里,要不然奴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提到昨晚上的事,杨宝就是拍着胸口的庆幸。
掀开帘子的燕珩眸光沉沉的盯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嗓子哑得厉害,“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北边,王爷早就在那里安排好了一切,只等世子爷过去。”本来早就应该过去了的,结果世子爷为了明二小姐一拖再拖,才遭成了今日的局面。
而北地距离上京,即便是骑快马也得要两个月。
不行,他不能就那么走了,要是他走了,皎皎在没有得知他去哪里的情况下,不愿意等他,从而嫁给其他人了该怎么办。
想到这个可能的燕珩连呼吸都急促了,双眼染赤的掀开帘子就要往马车外跳,“不行,我不能就那么走了,我还没带她一起走。”
“本来她就在生我的气,我这一次要是真的走了,她肯定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他也做不到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让她嫁给其他人。
哪怕她用花瓶砸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先做错了她才会这样的。
皎皎最是心善,如果不是自己吓到了她,她定然不会如此!
眉心狠狠一跳的杨宝察觉到世子爷想做什么,赶紧抱住他的大腿,哭嚎着嗓子,“世子爷你别想着回去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圣人会突然派人来搜查王府,还搜出罪证,就是因为那些罪证都是明太傅亲手呈上去的。”
“就连当初明二小姐愿意和你定亲,也是明太傅和圣上计划中的一环,就是因为他们早就怀疑了你的身份,但是一直苦寻不到证据。”
最后更是狠狠咬牙,说出,“就连那份所谓罪证,也是明二小姐亲手放进去的!”
脖子因愤怒缠上青筋的燕珩不可置信的听着杨宝说的那些话,而后抬手拎起他扔到一旁。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胡说,皎皎怎么可能骗我!”
“就算她骗我,我也要听她亲口承认!”而且他不信皎皎会骗他!
“世子爷,你要是现在回去,那简直就是在自投罗网,你这样让王爷王妃还有其他为你牺牲的人怎么想啊!”后背撞上暗格凸出一角的杨宝疼得龇牙咧嘴,特别是见到世子爷真的准备重新回去的时候。
直接趁着他不备,以手为刀向他肩上狠狠一击,生怕他不晕,又多打了一下。
结果在他奇怪世子爷怎么还没晕倒的时候,冷不防对上世子爷转过来的一张脸。
狠戾,阴沉。
吓得杨宝的魂儿都飞了,头皮发麻,“世,世子爷,奴才可以解释的,奴才刚才只是………”
杨宝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恨不得掐死自己的世子爷已是两眼一闭晕倒过去了。
确定世子爷真的昏迷了,杨宝才哆哆嗦嗦着伸手去探世子爷的气息 ,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罪,“世子爷,你醒来后可不能怪奴才,奴才都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做的。”
心里也在直犯嘀咕,这明二小姐是是不是世子爷下了什么蛊。
要知道先前世子爷就算中了情蛊后,对那位林姑娘也远没有对明二姑娘这般跟丢了半条命一样。
明知前方是龙潭虎穴,还非得闯。
而且世子爷头上两个血窟窿,想来也是明二小姐打的,她怎么就能下得了那么重的狠手!
——
明黛告别孟旭后,便看见街道两侧多了许多身着黑甲的士兵,像是奉命抓捕着什么人,她的一颗心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
“是发生了何事?街上怎么出现那么多士兵。”
马夫很快打听回来,“回二小姐,说是某个大人家犯了满门抄斩的大罪,结果他们家提前得到风声跑了,现在正满大街张贴他们的画像找人呢。”
“可有说犯事的是哪一家?”
马夫摇头,“这个,小的倒是没有打听出来。”
因着这抹不安,明黛也没有了在外面多逛的兴致,吩咐马夫回府。
未曾想,刚回府就听到了一个惊天霹雳,连人都险些站不稳的踉跄往后摔去。
“小姐,安阳王府被抄了。”
“说,说是通敌叛国!”
第37章 婚事订下
“好端端的, 安阳王府怎么就被抄家了。”明黛初听这个消息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就算她厌恶燕珩背叛誓言,也厌恶自己和他说好聚好散, 他仍像是听不懂人话的再三跑来纠缠自己,但也没有想过他会在短短的一日之内。
从前途无量的王府世子变成人人摩拳擦掌想要抓住,好用来换赏金和加官进爵的人。
雪梨说完, 小心的窥着小姐的神色变化, 就算小姐和安阳世子因退婚一事闹崩了, 但两人之间在如何也有着过去十多年的情谊。
岂是一朝说散, 就能散得个彻底的。
“二姐姐你回来啦,我前面还刚想去找你呢,更想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知道她回来的明芷正提着小裙子远远地向她跑来, 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哦, 是什么好消息啊。”
“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明芷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小脑袋,“不过我在说之前,得要先让二姐姐猜一下才行。”
明黛心知肚明她说的是哪件事, 仍笑着打趣,“可你不透露出一点儿底来, 二姐姐又非你肚里的蛔虫, 哪能猜得出来啊。”
“也是, 那我就稍微说出来一点点, 然后再让二姐姐你来猜。”明芷正要说出那个惊天大惊喜时, 余眼却看见母亲走了过来, 刚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变成了一句。
“母亲。”
明夫人对明芷点了下头, 随后忧心重重的看向明黛, “黛姐儿, 你随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明黛离开前,不忘问了小妹一句,“小妹你刚才说的惊喜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等下二姐姐你回来后,我在和你说。 ”明芷猜测,母亲来找二姐姐说的肯定也是这件事,也懊悔自己就不应该铺垫那么久。
明黛跟着母亲来到望月楼,本以为母亲是要和自己说安阳王府被抄家一事,可是对上母亲一直愁眉不展的眉宇,恍惚间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
兴许母亲待会儿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难不成是和安阳王府有关,又或是因为明家曾和安阳王府定过亲,圣上跟着怀疑起了明家。
明黛深知自己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直接询问,“母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夫人忧心忡忡又神色复杂的望了女儿一眼,随后眉头拧得越发的紧,最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太子有意纳你进东宫当侧妃。”
太子不但已有一妻三妃,后院里头的莺莺燕燕更是多达二十几位,就这还是被文官多次弹劾太重女色后才收敛的。
黛姐儿性子平静内敛,往日里又不爱说话,要是真入了东宫,又怎是其她女人的对手。
也更怨起明言止,他这是毁了自己还不够,连黛姐儿的一辈子都要毁了吗。
明黛简直觉得这如当头一棒,打得她头晕眼花,目眩耳鸣
她连夫君纳二色都不允许,又怎能允许未来夫君三宫六院,自己一辈子和其她女人斗得个你死我活,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喊上一声娘。
对于太子此人的德行,明黛只能想到一个卑劣好色,要是太子真让她执意入东宫,她还不如绞了头发进庙里当姑子,可事情要是真如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她一旦敢那么做,必定会连累到家族里的其他女眷,待太子登基后,依他小肚鸡肠的性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明家。
对于此事,明夫人清楚圣旨还没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看来你的婚事得要在秋闱前订下,待秋闱一过你们二人就成婚,不过在定亲前得要先对外放出风声来。”
“届时只要你订婚了,就算他是太子,也断然不会做出强抢人妻的事来。”
“等你们成婚后,我会让你父亲请旨将你们外放。”
母亲说的办法也是现在最可行的,不过明黛又想起另一件事,“母亲,你可知道安阳王府是出了什么事吗。”
闻言,明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鄙夷的厌恶,却没有说一个字。
很快,明家就对外放出消息,说是明二小姐和孟家公子正在相看,
八月迎欢裁衣裳,折杨柳,宜娶嫁。
今日裁了新衣的孟旭携孟母,提着两只大雁和媒婆上门说亲。
今日休沐在家的明玉生满脸笑意将人迎入府中,二人相谈甚欢。
周淮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顾不上还在外求学,连忙让人套了马车回到上京。
他离开的前几天都还好好的,怎么表妹就要嫁给孟兄了!
他甚至连往日最在意的规矩礼节也顾不上了,直接冲到清芸院,着急地质问道:“表妹,你真的打算要嫁给孟兄了吗。”
“你都没有接触过他几回,怎能如此轻易的认定自己的人生大事。”
正在手工研磨珍珠粉的明黛看着推门进来的表哥,险些吓得手上的珍珠都洒了一地,更没有想到表哥的反应会如此大,只得解释道,“我同孟公子接触过几回,认为孟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终生之人。”
“可是孟旭他家境贫苦,家里还有一位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你要是嫁过去,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难的。”最重要的是,他也喜欢表妹,哪里希望表妹嫁给其他人。
而且他都想好了,等秋闱结束后,他就正式向姑父求娶表妹。
她怎么能不等他,转身嫁给了其他人,这和背叛了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姑父姑母怎么都不拦着表妹一点,怎么能对表妹的人生大事如此随意。
“日子在难不也是人过的,我不认为我往后的日子会很难,相反还会越过越好。”明黛以为表哥是在关心她,宽慰道,“表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会后悔。”
很快,明孟两家互换“庚贴”走完了纳征礼,并对外放出风声会在秋闱后成亲。
一是来个喜上加喜,二是不希望他在秋闱期间被其它事所影响。
对于别人来说时间可能赶得太紧,可对于本该在六月份就成亲,最后反倒将婚事退了的明家来说,其它的成婚物件都在,只需要将姑爷的名字换一换便可。
走完了纳征礼后,明黛一直高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
那位太子无耻到在明知她已许了人家后仍是往明府里送礼,话里话外都是要她退了孟家的亲,嫁入东宫,当未来皇帝的女人,不比当个穷酸书生的妻子更好。
明黛只觉得这位未来太子的言论真真是可笑至极,她连燕珩的背叛都不能原谅,又怎会给人做妾,哪怕是皇家贵妃,那也是妾。
随着秋意渐浓,叶子染红霞,连带着婚期将近。
这日,好友柳如玉来寻她,说是邀她明日一块上山为自个的未婚夫祈福。
柳如玉翻动着她绣筐里的帕子,笑着打趣:“待成婚后,想外出走动就没有现在那么自由了,你最近一直闷在家里,也应该出去透下气了。”
“再说我们只是去寺庙里为家人求个平安符而已,难道你还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吗。”
是啊,她到底在害怕什么,燕珩现在正被到处通缉,他又哪里敢出现在上京附近,并做出掳走她的事来。
果然是上一次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何况好友有句话说得没错,等成婚后确实不如当姑娘时那么轻松自在,说不定她还得随孟旭外派好些年。
她为什么会选择孟旭,自是经过了多方对比后做下的决定。
孟旭虽是孝子,却非愚孝,孟母也非尖酸刻薄,胡搅蛮缠之辈,倒是免了日后的婆媳之争。
至于孟家家底薄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凭借孟旭的本事,加上他们明家的帮扶,定是能为自己挣出一个锦绣前程。
桃苒走进来收拾她们先前吃完的茶点,也笑着打趣,“小姐你啊,就放心好了,连老爷都夸赞过孟公子的文章,说明孟公子此次定然能高中榜首,说不定还能让小姐你当上状元夫人。”
明黛来到窗边,推开窗望向院子里头种下的兔葵。
花瓣洁白如雪,鹅黄娇蕊似珠缀。
“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位姑爷比你家小姐还上心,我都还没嫁给他,你反倒是先胳膊往外拽了。”
桃苒对上小姐的调侃,脸上一红,“主要是奴婢觉得孟公子人好,你瞧啊,孟公子风度翩翩又和小姐有着相同的爱好,这不就是书上说的,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吗。”
特别是有了安阳世子作为前姑爷为对比,更衬得如今这位姑爷那叫一个,哪哪儿都好。
——
柳如玉走出明府,坐上轿子后就忍不住拍着胸口压下狂跳不止的心跳,生怕自己刚才有哪一句话说得不对惹她生疑。
好在她没有发现,也没有多问。
更暗暗恨自己怎么倒霉的遇到了这种事。
等平复了胸口的起伏不定,柳如玉才吩咐马夫到翠金阁前停下,说是要去买几支簪子,进了一楼后,又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已有人等候多时。
皇觉寺一开始是不对外开放的皇家寺庙,后面是太后认为既同样是寺庙,为何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明黛来的时候,柳如玉还没来,本来是打算稍坐休息就出去走走的,可是进入房间后,忽然感觉到困意一丝丝一缕缕的往身体里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所导致的缘故。
“小姐,你先在屋里休息一下,奴婢去打个水回来。”桃苒抱着没有水的水壶,推门走了出去。
坐在胡凳上等她回来的明黛本想要和她一起去的,却忽然感觉到一阵阵困意袭来,一股异香相续萦绕于鼻尖。
在她快要撑着脑袋睡着时,恍惚中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的脚步声。
朦胧的光影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向她走来,一股深深的恐惧感瞬间席卷而来,又似无形的镣铐牵扯住她发软的四肢。
她想要大声呼叫,想要挣扎。
可是眼皮太沉了,沉得都抬不起半寸,就连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意识也在逐渐消散。
第38章 告诉他们,你想和我一起走
因为院里没有水井, 桃苒只能绕了个远路去打水,结果路上又遇到几个僧尼拦住她。
她虽然着急回去,但是对于她们的问题也一一的细心回答了, 等她带着打好的水回来,却发现房门正大开着,屋里还萦绕着一抹未曾散去的异香。
心下狠狠一跳, 紧接着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手脚发软的桃苒将水壶放下后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不能自己吓自己才对, 小姐说不定是觉得在房间里待得太闷了出去走走。
可是在桃苒出去找了一圈,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都没有看见小姐的时候,才是彻底地慌了,小姐该不会真的不见了吧。
不行, 她得要赶紧回府上告诉给老爷和夫人听才行, 要不然时间拖得越晚,小姐遇到的危险可能性越大。
“桃苒,你家小姐呢,我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有看见她。”这时, 姗姗来迟的柳如玉略显心虚的拦住了她,柳叶眉微拧的往她身后在看去。
“是皎皎身体不舒服吗?若是不舒服的话, 我让医正过来为她看一下。”
“多谢柳小姐关心, 我家小姐并无大碍, 只是我家小姐今天太累了, 先前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得要晚点才会醒来。”桃苒望向柳小姐眼里的担忧, 险些要将小姐失踪一事脱口而出了, 好在理智尚在。
小姐失踪的事情绝对不能宣扬出去, 要不然被别人知道了, 小姐的名声肯定得没了。
本来小姐就因退婚一事导致名声所累,要是还传出失踪的事来,那该怎么办!
等她走远后,柳如玉身后的丫鬟不满道:“她一个丫鬟什么时候能做起主子的主来了,也不看看小姐你和那位明二姑娘的感情有多好。”
“好了,既然皎皎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别人或许不知情,柳如玉又怎能不知情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想到自己做的事,更是心虚得往后不知如何面对这位手帕好友。
桃苒让马车驾车下山的途中,却在半山腰的时候遇到骑着驴子下山的周淮止。
拉紧驴绳的周淮止频频往掩着的马车里看去,并担忧地问道:“表妹,这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在山上留宿,而是连夜下山?”
听到声音的桃苒掀开帘子,待看见周淮止,就像是看见了一根稻草慌慌求救,“表少爷,你有看见我家小姐吗。”
“表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现如今倒是换成周淮止愕然了,最后胸腔下是擂鼓般的震动,牙齿上下打颤的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双眼猩红的质问,“是不是表妹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怎么就你一个人在马车里。”
桃苒被表少爷突如其来的凶狠表情给吓得眼泪簌簌直落的疯狂点头,鼻子堵塞得厉害,“是,小姐,小姐她突然失踪了,表少爷,你快点去找人找小姐回来。”
“奴婢去打个水回来后,就发现小姐不见了,奴婢还把周围都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小姐。”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咬得牙根发酸,拳头攥紧的周淮止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回去叫人来找表妹,表妹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最好先回寺庙里,要不然别人问起的时候不好交代。”
桃苒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又见表少爷骑上驴子就要走了,赶紧拉住他,说出了最担心的一句,“表少爷,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要不然小姐的名声就得完了。”
要是小姐在距离婚期前又一次传出被退婚的事,哪怕小姐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她给淹没。
“你说得对,是我一时心急想得太过了。”周淮止骑着驴子往山下赶的时候,迎面忽然刮来一阵风,也将他因牵挂着表妹安危,变得惴惴不安的一颗心给吹散了几分。
脑海中更有两道声音在天人交战,那是独属于良知和贪欲的拉扯。
如果表妹的名声坏了,孟家人肯定会跟表妹退婚,他却不会嫌弃表妹不洁的。
是啊,表妹到时候能嫁给的人就只有他了。
他清楚自己这个举止完全是趁人之危,实为君子所为,但是又何尝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但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表妹又是个烈性的,万一一时想不开该怎么办啊。
原先遮挡月亮的卷卷乌云散去,也露出了藏在半山腰间的一座小屋。
翘角屋檐下挂着一串讨喜的青铜风铃,直待有风拂来时轻轻晃动。
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清冷的月光跟在他的身后争先恐后的往里涌入,随之铺满室内。
来人先是站在门边许久,方才抬脚往玉绣金屏后走去。
淡青色帷纱随着风轻轻地晃动,正好刮蹭到桌前放着的一盆米色兔葵。
八棱玉壶春瓶里不知被谁随意的扔进去一支毛笔,上面还套了个用花编织成的小花环,莹莹生辉,也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
来人脚步放轻的来到床边,弯下腰,带着粗粝感的指腹一寸寸抚摸着,床上躺着之人的眉眼轮廓,动作温柔得仿佛要将她的眉眼永远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偏生胸腔里关押着的野兽又在疯狂的叫嚣着,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给撕碎。
静谧的室内,忽地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
这笑声里藏着无尽的悲凉,也藏着刺骨的讽意。
这一觉本就睡得不太舒服的明黛觉得脸上有些痒,以为是大福又跳上床来舔自己的脸。
伸手要将大福推开时,猛地感觉到,好像不是大福在舔自己的脸,更像是………
因着这一个认知,而从梦中猛然惊醒的明黛一睁开眼,对上的是噙着笑意,眼底不见一丝温度的燕珩,也让她头皮发麻的浑身发冷,骨指用力得抓住身下锦被。
他怎么会在出现在这里!
他将自己掳来这里又想要做什么。
短短一月多未见,此时的燕珩虽仍和以往一样眉眼秾艳,可浑身散发着阴戾,冷郁的气息,无端令人打从心底发寒。
见她醒来,瞳孔漆黑得不见一丝光亮的燕珩粗糙的指腹抚摸着明黛的脸颊,似笑非笑,“明二小姐看见我,好像很惊讶,是不高兴我出现在你面前吗,还是认为我不应该出现。”
皮肤本就娇嫩的明黛被他粗糙的掌心刺得脸颊发红,团起炙热,不明白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偷偷回京就算了,还敢做出将她强行掳走的事,心里也在飞快思索着对策。
见她迟迟不曾做声,燕珩锋利的眉眼一压,透着戾气的掐住她下巴,强迫她看他,“看来,还真是被我说中了。”
“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太过于高兴了。”轻轻摇头的明黛眼眶微红的注视着他,语带哽咽的想要伸手去触碰他。
“景珩,你还好吗。”
“我好不好,明二小姐不应该在清楚不过吗。”短短的两句话,似从他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咀嚼后的冷戾。
明黛立马察觉出他的情况很不对劲,要知道他以前哪怕在生气也不会叫自己那么生疏的“明二小姐”,更多的是,他将自己掳来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如今对自己,是否还有昔日情谊。
更重要的是,桃苒发现她不见后,是否第一时间回府告诉父母,让他们来寻她。
在还没来找到自己之前,明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失望,难过的一双眼睛,“景珩,你以前不都是唤我皎皎的吗。”
燕珩嗤笑一声,低头逼近她的瞳孔,想要看穿她藏起来的伪装,“我可是记得明二小姐说过,你我二人在退婚之后,不允许我在叫你这个名字,看来明二小姐的记性还真是不好啊,还是得要说,贵人多忘事。”
“也是,如今我燕珩就是一个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哪里配得上出身高贵的明二小姐啊。”尾音拉长的冷嗤,更让明黛感到心惊,眼睛里的雾气也如江南的烟雨。
“我当时那么说,也是有我的苦衷的。”
“哦,什么苦衷,将我一脚踹开后好嫁给别的男人的苦衷吗。”眉宇间堆积迅速叠起冷意和讽刺的燕珩只要一想到她和自己退婚没多久,就马不停蹄的另嫁他人。
她如此是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又将他们十多年的情谊给当成了什么!
“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要是不嫁给别人,太子就要把我强行纳进东宫当侧妃,我情急之下才会找了那位孟公子帮忙。”明黛仰起微微带泪的脸,美人雪腮垂泪,“景珩,难道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都不信我了吗。”
“我之前那么绝情的说着要和你分开的话,也是太子在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和你断得干净,他就要对安阳王府下手,谁知道我答应他了,他却不守信用,你都不知道当我对着你说出要和你断了的那些话,我心里有多难受。”
见到她哭的那一瞬间,燕珩下意识想要抬手为她拭泪,又在回想起她用花瓶毫不留情砸晕自己时,而硬下心肠的闭上眼。
他怎么就忘了,她一惯会演戏,此番惺惺作态恐怕也是在骗他的吧!
虽知道她是在骗自己,燕珩依旧忍不住想要再信她一回,“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说的自然是真的。”明黛靠在他的胸口,鼻音闷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们认识了十多年,就算我是一块石头心,也早就会被你捂暖了,何况我只是一个人。”
“是吗,本世子还一直以为你明二小姐根本没有心呢,否则怎么能轻易说断就断。”
“没有,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眼睛含泪的明黛咬着唇否认起来
不清楚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正想着如何开口让他送自己回去的时候,又听到他说。
“既然如此,皎皎不如随我一块去北疆,我就信你说的话,如何。”
明黛的一颗心瞬间收紧,更多的是觉得荒谬, “景珩,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她怎么可能跟他去北疆,不说北疆和上京的距离,她的朋友家人们都在上京,她是有多傻才会答应他去北疆,哪怕是以前有感情的时候都不会,何况是现在。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燕珩嘴角勾起淡淡地讽意,见她迟迟不肯答应,深邃的五官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还是说,先前皎皎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我。”
“又或者说,你之前说着和我散了的话才是真,想要甩开我,琵琶别抱才是真。”
明黛没想到他到了现在,行事仍不改往常霸道的恣意肆妄,也让她的一颗心高提到了嗓子眼,“可是景珩,我要是突然失踪了,我父母大哥小妹他们肯定会很担心的。”
“也是。”说着,燕珩直接弯下腰,一只手穿过她腋下将她打横抱起来到书桌前,强硬的往她手里塞了一支毛笔。
“写信给他们报平安,就说你发现还是忘不掉我,想要和我一起走。”
第39章 燕珩,你别那么对我好不好
自古以来聘为妻, 奔为妾,他这是纯心要毁了她不成!
要是明家真出现那么一个跟人私奔的小姐,不说会连累到明家, 就连圣人都会怀疑明家是否有背主之心,从而一朝覆灭。
哪怕此事不论明家,单凭让她从一个名誉上京的贵女, 日后将会是一个衣食无忧的贵妇变成路边舂米的普通妇女, 一辈子过着颠沛流离, 十指都沾阳春水的日子。
这人何其自私, 又何其狠毒!
将手中毛笔一扔的明黛眼眶通红的看向他,两眼相望唯剩失望,“景珩,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 难道你连这点儿信任都不愿给我吗。”
“信任,我也得要你给我啊。”眉梢压低,透着几分寒意的燕珩抽出一支新的笔塞//进她手里。
“你放心,你和我走的事我不会对外乱说, 更不会连累到明家,只会对外宣布你明二小姐在山中不小心坠崖。”
“景珩………”
以防自己心软的燕珩直接冷声打断, “皎皎还不写, 是在想什么, 还是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手指攥得笔杆发紧的明黛幽怨地看了一眼他, 一缕发丝随着颊边垂落, “墨都没有磨开, 你让我怎么写。”
燕珩这才注意到砚台里的墨早已干了, 轻抿薄唇, “你等着, 我这就重新给你研墨。”
他说完,遂低下头,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一根墨锭,另一只手端着半盏茶水往砚台里加入少量的水。
手握墨锭,将墨锭在砚堂内画圈研磨,他的一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般娴熟。
很快,淡淡的油松墨香充斥在房间里。
这一幕像极了他们曾经的美好过往,冬日里她喜欢在室外作画,可是墨砚总会趁着她没有注意时偷偷冻上,也是他不厌其烦的帮自己研着墨。
短暂的往事并不能让明黛动摇片刻的心软,心疼男人还不如心疼以后的自己。
明黛趁着他低头研磨间,抄起边上的镇纸朝他后脑勺的百会穴砸去。
当她快要砸中时,手腕却被一只掌心粗粝的大手握住。
随后她对上的是一双充斥着恐怖恶戾的猩红瞳孔,更多的是痛彻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痛色。
“皎皎,你想杀我!”
“你又一次想要杀我!”
他不止一次的想说服自己,之前她拿花瓶砸自己肯定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自己先做错后,吓到了她才会这样。
要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十多年的情谊,他们也相爱了十多年啊!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一颗真心践踏在地上。
他整个人呈现出的痛苦和愤怒,让明黛心虚得不敢去看他的眼。
“景珩,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手腕被他扼住的明黛身体一僵,拿在手上的镇纸落在地上,一缕寒气直从脚底窜起,冷得她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没有想到他会早有防备,说不定,他就是在故意试探的她。
“呵,信你。”漆黑的瞳孔中戾气翻滚的燕珩攥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的腕骨给捏碎,温热的唇贴过她的脸颊,咬字如淬冰炼铁,“相同的错误我犯过一次了,你以为我还会蠢得再犯第二遍吗。”
“看来还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以为你和我一样,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我对你的情谊。”
手腕被捏得刺痛的明黛惨白着脸,嘴唇翕动着否认,“我可以解释的,我没有。”
“景珩,你抓疼我了,你能轻点吗。”
明黛自以为的示弱还没成功,突然被他拦腰打横抱起,阔步走到屏风后,豪不怜香惜玉的将她往床上扔去。
随着淡青色垂穗帷幔落下,遮住影影绰绰月色朦胧。
在他欺身压下的那一瞬间,被扔到床上的明黛都骇然得忘了反应。
直到她的双手被他桎梏住高举过头顶,他另一只手沿着绣着蜀兰锦纹的领口,粗鲁的扯开她的外衣,露出内里绣着海棠花的豆绿色肚兜一角,脑子轰隆一声炸开,挣扎着抬手朝他的脸抓去。
“燕景珩!你疯了是不是!”
“疯,就算我疯了,也是你明黛逼疯的我。”并不躲闪的燕珩的脸上当即被挠出了几道血印子,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唇瓣上,更衬得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凶狠,恶戾。
“你一直想要离开我,不正是因为你还有别的后路吗,我现在把你的后路都给断了,让你不在有旁的选择,可好。”男人粗粝的掌心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摩挲着她温热的皮肤,软绵的触感,连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灼热起来。
夏日穿衣本就贪凉爱薄,何况是被他用力的撕扯后,堪堪连遮体都要做不到。
清冷的嗓音染上怯和颤的明黛的眼里蓄满了泪花,像只绝望又无助的折翼蝴蝶,“景珩,我求你,你不要那么对我好不好。”
“你求我,我当时求你不要说和我散了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回我的,你将我对你的感情又当成了什么。”燕珩屈腿半跪在她身前,一只手去解他银环玉饰的腰封。
“与其让我日后看着你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我宁可将你掳了去,和我成为一对怨偶。”
“你混蛋!你无耻!”
在他的手探入衣服里的那一刻,绝望得连牙齿都在槲觫的明黛抬脚朝他下半身踹去,“你是不是真的要毁了我,你才甘心!”
“你现在只是一个被通缉的乱臣贼子,你是不是非得要我和你过着东躲西藏,吃了这顿没下顿,活得像只见不得光老鼠的日子啊!”
脸上血痕凝固的燕珩神色一僵,随后像是烫到一样收回手,扯过薄被盖住她的身体,眸光沉沉,“如果你是担心会失去现在的荣华富贵,我可以向你起誓,你的生活绝对和在上京里没有两样,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她那么挣扎,那么的愤怒,是不是担心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日子。
“信你,我凭什么信你?一个落魄的乞丐跑到富家千金的面前说,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那个富家千金得是有多蠢才会相信这些话啊。”明黛趁他失神间,迅速抽出发间的簪子扎向他的脖子。
她清楚两人已是彻底撕破了脸,与其在装下去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为什么这个结局不能由自己书写。
虽在沉默,可目光从未至她身上离开片刻的燕珩当即抬手挡过簪子,并伸手去夺簪子。
手腕翻转的明黛迅速用尖锐的簪子一端对准自己的脖子,小脸惨白,即使害怕得手心都是汗,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燕珩,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好啊,只要你有这个胆量,我倒是愿意为你收尸。”手臂被簪子划伤,鲜血滴答滴答往下落的燕珩阴沉沉地盯着她,凶狠的眼神仿佛要在下一秒将她吞吃入腹。
也像是在嘲讽她到底是真的敢死,还是和之前一样在说谎。
指攥簪子逐渐收紧的明黛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
但是她也很清楚,燕珩不在信她,说明他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好糊弄。
“好,既然这是你希望的,那我也希望等我死后你能将我的尸体送回明家,劳烦你和我爹娘说一句,恕女儿不孝,愿来世再做你们的女儿,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说完,明黛悲戚地笑了起来。
然后闭上眼,没有丝毫犹豫的举起手上的簪子就往脖子划去。
锋利的簪尾刺破皮肤,传来刺疼感的下一秒,是簪子被夺走后,重掷在地上断裂成两截的清脆声响。
以及她没有睁开眼,都能清楚的感觉到,紧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睫毛轻颤间的明黛抬起眼睑,对上的是翻涌着愤怒和戾气的一张脸,和他那眼里来不及收回的害怕。
她不是都如他的愿去死了吗,他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在她举着簪子要自裁时,指尖发颤的燕珩身体比大脑还要先一步有所动作。
在她真心要寻死的那一刻,原先对她的所有怨恨,愤怒好像都随之烟消云散了,哪怕明知道她这个人有多么的薄情冷性,说不定连寻死都是演的,他仍是害怕得心脏骤疼。
最后更是落荒而逃的丢下一句,“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晚点在来看你。”
就连他离开的背影,都带着一丝狼狈的味道。
直到那扇厚重的雕花门扉再次被关上,指尖动了动的明黛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从脖间传来的刺疼感。
果然,她赌对了。
她在赌燕珩的心里仍有她。
只是这招只能用一次,下次,不一定有用了。
等缓解了脖间传来的刺疼感,随意整理了下被撕烂的衣服的明黛靠着床架子站起来环视着四周,想要寻找着能逃离出去的办法。
她是不可能和他去北疆的,绝对不可能!
她失踪了那么久,爹娘大哥他们也应当发现自己失踪一事了。
还没等明黛看出这里是哪里时,门外响起了一道敲门声。
小丫鬟的声音也脆生生地响起,“夫人,世子爷让我进来帮您上药。”
——
桃苒回到寺庙后,遇到旁人来问,就睡小姐已经睡下了,等晚点才会醒来,也希望表少爷能尽快将此事告知给老爷和夫人,好让他们派人去找小姐。
也暗暗祈祷小姐只是不小心在山中迷了路,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可是她坐在院里冰冷的石凳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月亮落下,太阳升起,都仍没有小姐的消息传回来时。
不行,与其坐在这里干着急,还不如和他们一起去找小姐。
说不定小姐已经回家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第40章 你不嫁也得嫁
端着乌木托盘的丫鬟走进内室, 垂着眼儿不去看坐在床边的女子,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夫人, 世子爷让我进来帮你上药。”
听到这个所谓“夫人”称呼的明黛却是止不住的讥讽,“什么夫人,我一个还没成婚的大家闺秀如何成了别人的夫人。”
丫鬟对她嘴里的话视而不见, “世子爷是个很好的人, 对夫人的感情连我们这些外人看了都觉得动容, 夫人要是嫁给世子爷, 肯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你要是觉得他好,那你嫁给他。”
“夫人说笑了,奴婢身份卑微如何配得上世子爷。”丫鬟将白瓷药瓶放下后, 便推门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之间又只剩下明黛一人。
明黛将她留下的药瓶打开,拿到鼻子前嗅了嗅,里面的止血药并非普通百姓家中所用的,反倒还有几样名贵的药材。
不止是这瓶药, 连屋里的摆设也皆是华丽非常,这人不像是正被通缉的逃犯, 更像是在外游玩。
明黛放下手中的药瓶, 抬头看向窗外不见一颗繁星的黑夜, 希望等明天醒来后, 能看见爹娘派人来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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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坐在石凳上一夜的桃苒待天一亮就催促着马夫赶紧下山, 快要到山脚下的时候, 发现旁边有头毛驴在吃草。
一开始只当是别人的驴子不小心跑过来的, 可是在那头驴子离马车越来越远之时, 桃苒猛地回想起来。
昨晚上表少爷骑的就是一头驴子。
假如这头驴子是表少爷的, 说明表少爷昨晚上应该是出事了,那他是不是也没有回去禀告老爷和夫人,说明小姐失踪一事。
桃苒虽觉得不能自己吓自己,仍是吩咐马夫调转回头。
而后,她在驴子旁边的草沟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表少爷,刹那间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一夜未睡的明黛在天亮后没有等来燕珩,反倒是等来了丫鬟们端着一水儿的嫁衣,凤冠霞帔等结婚所需的物件走了进来。
“夫人,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明黛看着那件展开后的大红嫁衣,裙摆袖口边缘皆用金线为绣,而后缀上百颗珍珠为蕊,行走间更是如昙花层层绽放。
她也曾幻想过穿上那么一件嫁衣后嫁给心爱的少年郎,却从未没有同今日觉得这嫁衣鲜红得仿佛是能吃人。
明黛惊诧得连连后退,连指尖都微不可控的轻颤,“你们想要做什么。”
昨晚上送药进来的春娘从托盘上取下那件缀满珍珠羽毛的大红嫁衣,盈盈一笑道:“今日是夫人和世子爷大婚的日子,奴婢自然是要为夫人梳妆打扮。”
“对啊,夫人莫要害羞,奴婢定然为把夫人打扮成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夫人生得美,身段也美,穿上这件嫁衣后一定能让世子爷看见了就挪不开眼。”
荒谬!荒诞!
明黛只觉得既荒谬又可笑,恼怒得将桌上的东西一窝蜂全掀翻在地,冷言切字,“谁说我要嫁给他的。”
“滚!你们都给我滚!”
明黛发现燕珩不但胆子大,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官府都发了通缉令各处抓拿他的时候,他想的不是夹着尾巴逃起来做人,而是将自己掳了来和他成亲,这不是疯子的行径又是什么。
不,与其说他是疯子,倒不如说他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他根本就是那么的一个人,只不过是以前和自己好,从未在自己面前暴露出他真正的本性罢了。
春娘看着碎落一地的瓷片,依旧面不改色,“夫人,就算你在生气,也得要先把衣服换上,要不然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夫人要是不愿意穿,奴婢们倒是不介意为夫人穿上,只是奴婢们粗手粗脚惯了,怕是会弄伤夫人细皮嫩肉的皮肤。”
威胁!他们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指甲掐住掌心的明黛深吸一口气,清楚她不能那么的坐以待毙,也清楚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发得要冷静镇定,绝对不能让自己沦为情绪的奴隶,“好啊,你们想要我嫁也可以,我要见燕珩。”
“成婚那么重要的事情,他理应得要来见我一面才行,而且我也有些婚礼的细节要和他讨论。”
“她要见本世子。 ”正沐浴出来,任由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落的燕珩顿感意外,她以为在发生了昨晚上的事情后,她应该是对自己避之不及才对。
丫鬟点头,“若是世子爷不愿见夫人,奴婢可以去回了夫人。”
“不用,我去见她。”
屋里和他昨晚上离开时已是判若两景,窗牖上贴着的红双喜,鎏金台上的龙凤双烛,就连淡青色帷幔也换成了织金并蒂莲红,无一不在诉说着喜庆,和布置之人的用心。
燕珩走到屏风后,看着展开后挂在木架上的嫁衣,坐在胡凳上端着一盏清茶却迟迟未送入口中的明黛,狭长的眼眸半眯,“可是不喜欢我为你挑的嫁衣。”
“这一次的婚礼是粗糙了点,你放心,等以后我会给你补办一个比现在更华丽笼罩的婚礼。”
“燕珩,你可真让我感到恶心。”放下茶盏的明黛冷冷地看向他,说出的话也如同刀子剜心。
即使多次听到她的恶言,发现自己每一次听见仍是心脏抽疼的燕珩对上她眼睛里明晃晃的厌恶,也不否认的扯了扯唇,骨指半屈轻叩桌面, “我说过了,与其让你日后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我宁可我们二人成为一对怨偶。”
“为什么就是我,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天边飘来的一朵白云,散散的就散了。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就喜欢上你那么个薄情寡性,冷心冷肺的女人。”燕珩低下头,两根手指钳住她下颌,深邃的眉眼逼近她的瞳孔。
“论相貌,你称不上国色天香,才学身材平平,性子更是寡淡无趣。”
“既然我那么不堪,那你放我走不好吗,我们没有了所谓的情谊,强扭的瓜也并不甜。”被掐住下颌的明黛眼眶泛红,薄雾萦绕上眼睛的仰头望着他。
“景珩,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不好吗,让我们各自保留着对彼此美好的一面。”
燕珩扯着冷戾的唇,白牙森森,“瓜甜不甜,也得要等我扭下来才知道,就算不甜,那颗瓜也是属于我的。”
明黛一颗泪珠摇摇欲坠的落下,“我做错了什么,你要那么对我。”
“那我问你,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喜欢了你十多年,想着终于能将你娶回家了,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松开手的燕珩不想在和她争论谁对谁错的问题,只知道从今日过后他们将会成为真正的夫妻,这就足够了。
“莫要忘了吉日,要是错过了吉时,这婚可就不吉利了。”
明黛忍着胸腔喷涌的怒意,而后阖下了眼皮,“什么吉日,一没媒人作保,二无父母之命,三无亲朋好友祝福,这算个哪门子的成婚,说得难听点同无媒苟合,逼良为娼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早就走过六礼,要不是那位横插一脚让我们退婚,你明二小姐现在就是我燕珩名正言顺的妻子。”燕珩的语调陡然冷下几分,“本世子告诉你,你今日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你想要我嫁给你,你想都不要想!”
回答明黛的,是那用力关上的房门。
明黛猛地反应过来,跑到门边疯狂的拍打着门扉,朝外喊道:“燕珩,我失踪了一晚上,我父母他们肯定会很担心的。”
“就算要成婚,也应该通知我爹娘他们一声才对!”她想要逃出去,可是房门从外面被反锁起来,无论她拍打得在用力,门都纹丝不动。
守在院外的春娘朝其她丫鬟使了个眼神,从外面打开门后,直接上前按住明黛的手和脚,强行为她梳妆打扮。
“夫人还是尽快换上嫁衣,莫要误了吉时才好。”
“夫人你放心好了,等你和世子爷成婚后,我们一定会通知明大人和明夫人的,定然不会委屈了夫人。”
随着庄子各处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贴满红双囍,整个庄子都变得热闹喜庆起来了。
燕珩往日虽都喜着张扬的大红织金袍,可今日穿上喜服,头发全拢到白玉垂璎冠里,更衬面如冠玉,灿若瑰丽。
只觉得他褪去了往日里玩世不恭的吊儿郎当,剩下的只有冷肃十足的压迫感。
杨宝虽不满世子爷在那么危险的时候仍为了明二姑娘折返回来,但也清楚这位明二小姐恐是世子爷的执念。
只希望明家人没有那么快找到这来。
随着院子里的鞭炮声响起,是喜婆高声唱着,“新娘子来喽。”
随着房门打开,是穿着喜服的明黛被左右两个丫鬟锢着手走了出来。
涂粉画眉的喜婆帕子一甩,笑得讨好,“新郎官,这新娘子得要您过去将她抱起来才行。”
“然后跨火盆,寓意以后的生活红红火火,和和美美。”
嘴巴被塞住,双手被捆绑,就连视线都被盖头给遮住的明黛呜咽着想要同人求救,可是根本没有人听见她的求救声。
就算是,也无人会在意,因为他们都是一群帮凶,跟着迫害她的帮凶。
她不知道外面是何等光景,只知道自己被迫随着喜婆的唱词做着成亲的繁琐礼节,更像一个没有自我思想的木偶。
不应该的,她的婚礼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未来的夫君更不可能会是燕珩,她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到处被通缉的乱臣贼子!
错了,一切都错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夫妻………”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对于明黛来说都是浑浑噩噩的,也是怨恨的,唯有房间里如婴儿手臂粗的龙凤双烛的火光在跳跃中不断的刺激着她。
她真的嫁了,嫁给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想要逃离的燕珩。
喜房里的人全部退了出去,确定屋子里没有人后,才用舌尖一寸寸推开塞进嘴里的布头的明黛咬着囍帕一角,用牙齿稍一用力的把它扯下来。
而后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主桌上的两个牌位,虽然名字被遮挡住了,但直觉告诉她,那并非是安阳王和安阳王妃的牌位。
“那是我真正的生身父母,他们见到我成亲,肯定很高兴。”推门进来的燕珩眼里带着伤感的解释着,并低下头为她捡起扔掉的红盖头重新为她盖上。
“夫人为何不等我回来在掀盖头,难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了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