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过这片夜
作品:《一直走到灯火通明》 《一直走到灯火通明》全本免费阅读
该从哪里写起呢。
某个秋天的上午,困倦的我拖着行李箱来到马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高铁站。
那天恰好是国庆节,广播里在播放阅兵仪式,听到《国歌》响起的时候,我的困意一扫而光,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很想起立敬礼的冲动。
后来我想,如果有人问我那次旅途是怎样开始的,我会把这个时刻讲给他听。
那次出行,目的地是上海。
中国最繁华的城市,我第一次来到你身边,是21岁。
与我同行的人是林子,她从武汉赶来,给我带了好多“周黑鸭”,见面时十句话有八句都在讲,她是如何在最后五分钟赶上车。
翻看相册时我才回忆起来,那天我穿着一件Jennie同款的盗版白T,卡其色的工装裤,黑色平底靴,黑色的皮质斜挎包,通身装扮加起来不足一百元。林子一袭墨绿色的衬衫,黑色短款皮裙,黑色平底靴,以及一个至今还在使用的帆布包。
后来她把墨绿色的衬衫借给了我,我穿着它去静安寺,留下了一张仰望佛陀的背影照。
如今再回忆起这次出行,我会用贫穷、渺小和汹涌来形容。
“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的红色立牌醒目地摆放在人民广场上。
外滩游人如织,我对准镜头笨拙地比了个“耶”,留下和东方明珠的第一张合影,随后拍下一个让我保存至今的视频——两栋大楼的光影变幻着,一栋楼一只翅膀,组成一只色彩如同火焰的蝴蝶。
马路上维持秩序的警察多到令人震撼,我们需要被人流推着往前走,乌泱泱的人群淹没了我们,路两旁高大的建筑物上有人站着俯瞰地面,那一刻我觉得人类真渺小,后来我把这个时刻写进《等风降临》的后记。
同样写进后记的还有西贝的那首诗: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当时我在地铁上。
上海有那么多时刻更值得铭记,但我偏偏忘不了地铁的风灌入衣襟的那瞬间。
我对林子说,地铁的风让我想到这首诗,同时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乌兰巴托的夜》。
其实旅行到那天,我已经变得不是很快乐。
来之前,因为农忙,父母一句“家里这么忙你还有心思出去玩”,让我产生巨大的负罪感。
来之后,我被自己贫穷而束手束脚的姿态折磨,一边不敢放开了花钱,一边意识到放开了花也并没有多少钱,那时候我还分不清古驰和迪奥的LOGO,街上拎着名牌包包的路人没有让我产生自卑,真正让我感到挫败的是一场票价68元的展览。
美术馆中,一场艺术家的个人展要额外收费68元,错过就永远看不了了,可我给自己规定的上海之旅资金为一千元,暗自计算这笔钱的额度之后,我实在不敢再超支,就放弃了这个机会。
可我明明有那68块钱的,只是腌入灵魂的穷气在精打细算。
可是好在第二天,我们又来到黄浦江畔,这个临时起意的决定治愈了我。
傍晚橘红色的晚霞被风吹散,江面上的船只骤然亮起夜灯。
江枫渔火朦胧迷醉,我和林子并肩而行,我们在稀疏的交谈中剖析自己,然后得出结论:我们都是不太容易得到爱的人。
然而片刻之后,我们都接受这样的自己,并且默默同意几年后可能会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和或许不是最爱的人结婚,然后生子,沦为人间的一束烟火。
每次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念头——在异乡的街头,有故乡的邂逅。我和你,熟悉的部分一直在握手,而陌生的一面却在此相遇。
那天的黄昏我会铭记一生。
回去之后,我写了《等风》。
江为风这三个字,和这天的黄浦江绝对有着关联,后来我又把我的生日给了林绛,那一刻就好像《仙剑三》的夕瑶,把自己的容貌给了雪见一样。
林绛也代替我,得到了我注定得不到的幸福。
这本书最初叫《等风也等你》,后来我觉得太繁琐,很快改成《等风》。当时写完本来不想走网络,但是发给几个出版社,得到的回复全都是这篇文章的缺点罗列,我就放弃了传统纸媒,同时也不再有信心发表。
直到将近一年后,疫情让我封闭,现状也令我不满,这份复杂的苦闷却像只无头苍蝇在撞击我的心,我却不知道如何纾解。
于是我重新捡起没写完的故事,把后半部分写完,发到了网络上。
当时没有几个人读,九个月勤奋写了四本书,还是签约不上,我更加坚定了自己是一个写得很差劲的人。
我至今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接连碰壁之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