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城门口。


    他们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只是这一次，是莫婉晴一人送别他们二人。


    她的心情有多么沉重，可想而知。


    陆思云和她一同下了马车，陆琛就在不远处等着她们。


    莫婉晴看着眼前这个她视为亲妹妹的女子，知道她此去不知归期，不明生死，心如刀割。


    她颤抖地伸手握住她的双手，豆大眼泪便一滴滴地掉落在陆思云的手上。


    滚烫的眼泪仿佛要灼伤她的手背，陆思云顿时也悲从中来，她红着眼睛强忍住泪意，强迫自己挤出一些笑容，想要试图说两句安慰的话。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哆哆嗦嗦的，竟是半句也未能说出口。


    她自己也是前途未知，此去不知是绝处逢生还是凶多吉少。


    又能用什么漂亮的话来骗莫婉晴呢。


    况且莫婉晴本就冰雪聪明，又岂能被她三言两语就骗过去的。


    陆思云突然有些好奇，那天宋晏出在这里与她们话别之时，是否与自己是同样的心情？


    但是这样的疑问，怕是只有等到自己再见到他时候，才能亲耳听他说出这个答案了。


    “姐姐……”


    “妹妹不需要安慰我，我全都明白。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洛城等你们回来。”


    “好。”陆思云转身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陆琛，对着她鼓励道：“姐姐肯定有重要的话想对陆大人说，快去吧。”


    莫婉晴缓缓地走像他。


    而陆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薄唇紧闭，看着她朝着自己走来。


    莫婉晴看着他，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终于理解当时她们一起送别宋晏初时，为何陆思云对着爱人一句话都不说。


    不是不想说，而是有太多话，可千言万语却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陆琛原本是想等她自己想通，解开心结，重新愿意接受自己以后，再重新挽回她。


    可没想到，宋兄却在边境出了意外。


    他不得不去相救。


    不只是看在莫婉晴的面上，更是欣赏宋晏初的为人，不愿他就这样为奸人所害。


    此次一去，危险重重，困难重重，能否活着回来，自己也没有是十成十的把握。


    所以，也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一想到这儿，陆琛便觉得，他们俩不能就这样带着误会分开，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婉晴，如今我就要离开洛城，前往边境打仗。想不到一年前在这里送别了宋兄，一年后我竟然也踏上了这条路。但是国有危难，我作为大宣国的子民和朝臣，义不容辞。”


    “我已经知道，你执意要与我分开的原因。我只想告诉你，你也许确实改变了我，让那个冷血魔王陆琛消失，变成了有血有肉的陆琛。但是做个真正的人，大概是我内心一直向往的。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这样孤独的活着。我很高兴，也很庆幸自己可以遇见你，我从不后悔为你做的任何改变。哪怕未来为你而死，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如今再说这些，也许已经没有意义。此次离开，不知道我能否活着回来……”


    听到这里，莫婉晴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他。


    她用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陆琛，如果这次你能平安回来。我便答应，嫁给你。”


    陆琛怔住。


    “你说、什么？”


    莫婉晴松开他，与他面对面站着，这一次她的语气却是坚定的：“只要你平安回来，我就嫁给你。陆琛，你敢娶我吗？”


    陆琛的脸上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我总是想得太多，顾虑得太多。以前为我的家族，后来为我的家人。如今我想为我自己活一回。我想遵从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陆琛，我莫婉晴此生，只愿钟情你一人，只想嫁的，也只有你。”


    陆琛这回听清楚了。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眼前的人，莫婉晴也含泪回抱住他。


    二人旁若无人地相拥。


    “等我，我会活着回来娶你。”


    “好，我等着你，等着你来娶我。”


    就算再依依不舍，分开的那一刻也终会到来。


    陆琛放开她，在她额前印上深深地一吻，然后翻身上马，带着陆思云和军队，朝着边境的方向出发。


    莫婉晴站在原地，看着大部队一点点地离开，一直等到远处什么也看不到为止。


    送完陆琛和陆思云，莫婉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民乐医馆。


    姑娘们都等在大厅，等着莫婉晴回来同她们解释。


    方才她们出门的模样，实在是反常。


    大家都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让两位夫人面色如此凝重，甚至带着绝望。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莫婉晴回来。


    姑娘们立刻询问道：“大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二夫人去了哪里？”


    莫婉晴此时虽然身心俱疲，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将所有人叫到一起，将之前以及最近发生的事，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们。


    这段时间的共患难，她们早就不分主仆、不分彼此，是真正的一家人。


    所以姑娘们有权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宋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弄到如今这般田地。


    姑娘们听完莫婉晴的诉说，震惊之余，却全都默契地沉默了起来。


    翠柳最先哭出声来：“难怪夫人临走前会对我说那些奇怪的话，她这是知道这次去边境，有可能回不来么？要是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活着干什么呀？”


    碧水听了，连忙劝导她：“翠柳妹妹，我们要相信二夫人和陆大人，一定可以将姑爷平安带回来的，他们三个都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与我们团聚的。”


    “如今我们留在皇城中的人，也只能在过好生活的同时，一起为妹妹和晏初他们祈福，希望他们可以平安。”


    碧水听了莫婉晴的话，想起方才她说到的与宋晏初和离之事，忍不住担心地问：“夫人，如今您与姑爷已经和离，那您以后怎么办呢？等姑爷回来了，您还会和我们一起生活吗？不管夫人您去哪里，碧水都要跟着您的。”


    莫婉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她握住碧水的手，宽慰道：“我虽然与晏初和离，但我们依旧是家人，是姐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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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晏初和妹妹平安回来，我虽然不能再回宋府，但我也已经有我自己的归属，大家不用替我操心。”


    翠柳下意识地问：“大夫人的归属，是陆大人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看向翠柳。


    翠柳立刻有些慌，这毕竟只是一直藏在她心中的一个猜测，只是借此机会脱口而出了。


    说完她也有些后悔：“大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想到莫婉晴却坦然地笑着承认：“没错，是陆大人。陆大人便是我心仪之人。”


    翠柳这才松了口气：“果然我没有猜错。”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继续经营好铺子和医馆。不过，日后每日早辰，我都会去灵招寺为他们祈福。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同我一起去。”


    “好，我们愿意。”


    ------


    陆琛的军队行军至傍晚，他便安排队伍驻扎在山脚下一处隐秘的树林间。


    此次带兵，他特意挑选了一条难走但相对比较隐秘的路，为的就是让和亲王不能轻易察觉到他们的动向。


    这是陆思云第一次跟随军队前进，也是自己第一次骑着马赶这么长时间的路。


    自从上次皇家围猎之后，陆思云便让宋晏初教会自己骑马，她觉得日后办差的时候早晚会用到。


    没想到，之后便很少骑马。


    所以对于骑马，她还是个刚拿到“驾照”的实习生，却立刻就让她上高速开长途，属实是有些为难她了。


    在林中安营扎寨后，陆琛特意给她安排了单人的营帐，虽然帐篷很小，但可以挡风避雨，况且她一个女子，并且已为人妻，与这些男子们同吃还行，同住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对于陆琛这一周到的安排，陆思云心存感激。


    见他一个人在火堆边发着呆，陆思云便走了过去，在她不远处坐下。


    “多谢陆大人命人给我搭的营帐，陆大人有心了。”


    “我既然答应让你随军同行，便定会护你周全。不止是因为你是宋兄的妻子，更是因为你是婉晴最珍惜的好姐妹。”


    陆思云听了，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看来陆大人是真的很珍惜我家莫姐姐。”


    陆琛望着眼前的火堆，红色的火焰映射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睛似乎也点亮了一般。


    他的脸上神情是柔和的，仿佛只要提到莫婉晴，他就会立刻变得温柔起来。


    “她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女子。”


    “我真为你和莫姐姐高兴。之前我对陆大人说过，想要莫姐姐重新接受你，唯有等一个让她自己想通的契机。没想到，这个契机这么快就来了。”


    “恭喜陆大人，得偿所愿。”


    “这还得有劳楚娘子相助。只不过，我们唯有过了眼前的这一关，顺利回去，才是真的得偿所愿，此生圆满。”


    是啊，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宋晏楚还未救出，和亲王通敌卖国的罪证还未拿到手，北国的军队还未打出大宣国。


    他们的使命还未完成，此刻还不是讨论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二人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全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