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用钥匙开锁，门开了，屋子里的灯，瞬间亮了起来，从客厅一直亮到卧室，空旷的，明晃晃的，像是到了无人的教堂。


    诺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有些寂静，太过整洁，少了些生气，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她去主卧换了衣服，洗澡，吹了头发，光着脚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瓶瓶罐罐摆在桌子上，房间中终于有了些生活的痕迹。


    沉柏影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时常会去沉柏影家中。他有固定的保洁团队，每隔三天会上门做一次彻底清洁，因而家中保持着一尘不染。


    说实话，沉柏影的家太大了，太空旷了，她自己一个人，总觉得有些寂寞，不如自己的小家来的轻松自在。但她不想让沉柏影回到家中，感觉空落落的，因而时常过来，留下一些稍显凌乱，却充满温馨的生活气息。


    自从她将门锁更换为智能门锁后，那个半夜来敲门的人再也没出现了。她工作忙得飞起，也逐渐把这件事忘记了。偶尔想起了，也只当是个偶然出现的神经病，不加理会。


    她坐在客厅里，用印度长绒白毛巾擦拭着头发，看了一眼时间，打开啤酒，看着客厅里唯一的一个装饰画《创生之柱》，直直地发怔。


    她被这副画强烈地吸引着，总有一种感觉，这幅画是“活”着的，一呼一吸之间，她甚至能感受到这个画中的创生之柱也在呼吸。


    她伸出手指，忍不住要触碰它，直到她的戒指微微颤动，她才回过神来，手机响了，是沉柏影打开的视频电话。


    “在干嘛呢？”视频里，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摘下了金丝眼镜，神态有些疲倦，薄薄的嘴唇略微发干，看来是刚刚结束一个令人感到疲倦的会议，领带被微微扯开，露出了喉结，上下滚动，禁欲，却格外诱惑。


    他出差这段时间，她和他时常视频，和真人不同，他英俊的面孔被装在了小小的手机屏幕中，带来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是感官被放大了，原先不曾留意的细节，也能注意到了。就比如，此时的她，带着三分醉意，看到屏幕里的他，留意到他那被放大了的五官，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让她无数次沉迷的嘴唇。


    秀色可餐，她脑海中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咽了咽口水，痴痴一笑，神采飞扬道：“我在想你呀。”


    她穿着他的白衬衫，光着腿坐在他的沙发上，头发湿漉漉的，眼睛湿漉漉的，无意间流露的媚态，就像是摇着尾巴、眼巴巴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沉柏影的心就像被温柔的羽毛若有若无地撩拨，痒，却挠不到。


    “这该死的工作。”他双眸一暗，焦躁地扯了扯领带，吞咽了口水，低声咒骂一声，突然理解了那些昏聩的君主，此时此刻的他，恨不得双肋下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到她的身边。


    庄梦睡觉前和沉柏影聊到了很晚，就像是最普通的异地恋情侣，聊到了握在手里的手机发热发烫，没电了，这才依依不舍地道了“晚安”。


    庄梦每每睡在沉柏影那张大床上，总是会有些睡不踏实，半夜两三点，朦朦胧胧之间，好像听到了手机不断发出了“嗡嗡”的震动。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拿起正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以为是谁打来的电话，解锁，手机在黑暗中发出荧光，却是各大新闻APP不断在弹出消息。


    各大新闻媒体都在推送同一条消息——


    “顶流男演员郑凡枫被爆出□□，目前已被警方逮捕了。”


    庄梦瞪直了眼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什么？郑凡枫？这可是娱乐圈最顶流的男演员啊！


    他可是号称拥有三亿少女粉丝、人气偶像No.1的超级男神啊！他□□被抓？！这简直不是塌方，而是大地震了！


    她心中隐隐不安，透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向外望了月亮，月上中庭，月色皎洁，夜晚很平静。


    这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第二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讨论郑凡枫的爆炸新闻，大家都无心工作了，不断刷着手机，追踪着最新进展。


    郑凡枫被警察逮捕了，但这件事远远没完，引发了连锁反应，不断有女性跳出来，实名指责郑凡枫□□自己，他以要恋爱为幌子，把迷恋他的女孩们骗到手，并在酒里下了迷药，拍摄了不雅小视频和裸照，要挟女孩们不要声张，受害女孩接二连三地站了出来，声讨郑凡枫，一个，两个，三个……受害者竟然达到了上百人！骇人听闻！


    后来有人扒出，号称“学神”高智商的郑凡枫，学历也是假的，他压根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他所谓在韩国念的大学，只是一个交了钱的野鸡大学。


    万众瞩目的大明星郑凡枫，他闪闪发亮、令人艳羡的人生，竟是由谎言构筑的城堡，看上去华美无比，实则肮脏龌龊，里面爬满了虱子和臭虫。当有人轻轻一推，城堡轰然倒塌，这时人们才发现，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原来是这么不堪一击。


    舆论场上掀起了狂欢，无数的鬣狗嗅着腥臭味，围了上去，撕咬着，叫嚣着，手舞足蹈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指桑骂槐，有人愤怒于长久被欺骗，还有人依旧洗地，称其一定不会放弃哥哥。舆论场上真正冷静的人，却是一言不发。


    前一夜，郑凡枫还是顶流，如今，已经是人人喊打的臭老鼠。


    这事儿突然吗？


    突然，但并非无迹可寻。


    郑凡枫是典型的流量演员，各大综艺都争相邀请他当嘉宾。光是播出来的片段，就有许多他亲口说出、不尊重女性的发言。他在节目上公然宣布，说自己喜欢单纯的、从未谈过恋爱的女孩，就差直接把“处女”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仅如此，郑凡枫还在综艺上对年轻女明星做出一些过分亲昵的动作，明摆着是吃人家豆腐，结果呢？被骂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被占了便宜的年轻女演员，被他的粉丝追着骂，骂她是心机婊，公然勾引她们的哥哥。


    郑凡枫顶着一张俊美的面容，粗鄙的言谈举止，龌龊的人品，狗屎一样的烂演技，就能在娱乐圈大杀四方，但没有资本的追捧，他也不会被捧到如此神坛的地步。如今他塌房，资本们在他身上押下的赌注血亏，也是活该！


    当你看到了一只蟑螂，说明家中已经有了千千万万只蟑螂，郑凡枫只是个例吗？恐怕不是，只是还未爆出来，罢了。


    庄梦忽然回想那一天，她去见肖俊，昏暗隐秘的包厢里，肖俊强吻了她，又灌下了不少酒，让她头昏脑涨，浑身发热，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难道那酒里……


    想到这，她脊背发凉，汗毛竖立，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想什么呢，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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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胡Mary拍了一下庄梦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来，站了起来，跟着去了会议室。


    这个会X项目组的例会，剧组杀青后，剩下的便是后期剪辑、宣发等工作，但会开到一半，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什么？！”提前上线？！”


    Cindy手握着电话，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说道。


    会议室里其他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恐怕计划有变。


    ……


    郑凡枫塌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他手上还握着六部待播剧，其中投资最大、最重磅的一部，便是T集团文娱事业群投资、准备今年暑期播出的S级电视剧也彻底泡汤了。


    当初，T集团的文娱事业群的高管们自然是瞧上了郑凡枫自带流量，笃信“流量明星=票房=人气”的万能公式”，开出了天价薪酬，买下了一部大IP，斥资数亿元打造了一部古偶剧，但郑凡枫塌房了，这部剧自然也播不出去了，哪怕是AI换脸，也是一个耗时费力，成本极高的庞大工程。


    眼下这部剧上不了，节目排期开了天窗，别的剧都是传统影视剧，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准备好，无奈，眼下只能找Cindy的短剧先顶上。


    Cindy面色凝重地从会议室出来，她很明白，如今是T集团的空降领导们把持着话语权，她压根就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说实话，现在对于风影来说，Cindy拍摄的短剧，无足轻重，成不成功并不重要，甚至来说，她的成功让他们更加难堪。


    一个小成本的短剧都能成功，那让他们这些大制作的脸面放到哪里去？因此，暑期档开了天窗，他们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让Cindy的短剧顶上来，为其他剧争取时间。


    距离7月的暑期档上线，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万幸的是，好在项目初期，Cindy让庄梦制作时间表时，把各项工作都往前提了提，赶在7月初上线，倒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提前上线，这意味着各项准备都十分仓促。几乎等同没有任何宣发的时间。如今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娱乐圈，不做任何的宣发就上线的影视剧，扑街的概率，非常之大。比起被骂是烂剧，最可怕的是，扑得无声无息。


    Cindy气愤地从会议室走出来，将手中的笔记本朝着桌子上狠狠地一摔，低声骂了一句，“这帮人真不要脸。”


    庄梦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面色沉重地看向了Cindy。


    最痛苦的人，是她。


    Cindy坐在椅子上，后仰着，眉头紧紧皱着，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她的脑海中，蒙太奇般回顾了自己的将近二十年的职业生涯，经历了无数次光荣，也有数不清黑暗的低谷。


    她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女人，永远不会甘心当一头平原上安分守己的驴，而是渴望成为展翅飞翔在崇山峻岭之间的鹰！


    山的那边是山，是下一座山，是她要征服的山！


    无论如何，她都要爬上这座山，去看不一样的风景！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双眼精光四射，一一扫过了会议室中所有人，声音像是压上了秤砣，沉着，凝重，又有着不易察觉，像是游走在高空钢丝线上的颤颤巍巍。


    “全力以赴，我们要在7月初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