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几番前尘

作品:《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

    蓦地睁开眼睛,封灵的眼底还带着未散尽的霾色,像是还未从长久的噩梦中挣脱出来一般,视线茫然停滞在虚空的某一处,好一阵才似缓过神来般抖了抖眼睫。


    勉强撑住余痛未消的身体,封灵偏过脑袋朝环顾了一圈。不是百望山的泥地,也不是酆都城的水牢……她如今呆着的,是一处再熟悉不过的小屋——北地城隍庙的客房。


    可饶是如此,封灵的面上也不见任何的波动,平静得与一摊死水无异。直到感受到手臂间传来的细微拉扯,才多了两分异色,如大梦初醒般垂目看去。


    是解玉。


    此刻正趴伏在榻边沉睡,手肘压着一截白色的袖角。敷着药膏的左脸就这样直直撞进封灵的眼底,眉心微蹙,显然睡得不算安稳。


    白色的,袖角?


    封灵这才注意到身上的异样,从来殷红的衣衫重又变回了白衣,一如她千年前惯穿的样式。而本该透明虚幻的鬼身也变得凝实,乍一看竟与寻常凡人无异。


    “封灵,鬼大王……”


    解玉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呢语,又突然无征兆地从昏睡中惊醒。手习惯性的向前摸去,却意料之外的抓了个空。


    解玉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仓惶扭头便朝榻上的封灵望去,正对上前者注视着他的平静无波的红眸。


    “……鬼、鬼大王,你醒了。”


    解玉一下子失了底气,眼神闪烁,说话也有些吞吐,却仍将视线死死定在封灵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只是,封灵的反应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见愤怒,更没有任何的质问,目光平淡得就像解玉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一般,在她的心里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来都来了,站在外面做甚……乌贺。”


    没有理会解玉灼灼的注视,封灵只收回平静如潭的视线,又朝着屋门的方向发出一声轻嗤。


    “我正在处理公文,察觉到屋内设下的符纹有变,所以过来看看。”


    乌贺倒也干脆,既被封灵开口戳破,便也坦然地现出身形。


    封灵却没有立时接话,只神色漠然地掀起眼帘,像是第一次认识乌贺般,将前者由上至下地打量了许久。


    “解道长,你不是还有许多要紧事亟待解决的么……就不要在这里守着了,换我来陪鬼师娘娘说会儿话吧。”


    乌贺早知道会有这么一茬,也看出封灵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淡,索性找了个借口支开解玉,又自顾自搬了个矮凳坐到封灵榻边。


    “……那、鬼大王,我先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解玉自然也听懂了乌贺的言下之意,却还是固执地看向封灵,试图从前者身上得到一丝半点的反应,哪怕是厌恶。


    但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封灵根本不在乎解玉说了什么,才听完乌贺的话便跟倦累了似的垂下脑袋。而后动作缓慢地调整了几下坐姿,像是借力一般,将身体大半都倒向了软枕。做完这一切,才施舍般朝解玉分去一丝注目,像是在奇怪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解玉的眼睛一下子黯淡许多,却还是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甚至逼着自己扯了抹淡笑与封灵道别……哪怕那笑容十足的难看。


    ……


    “乌贺,或者我该叫你贺小山?”


    封灵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衣,无端发出一声哂笑,头也不抬地朝乌贺道。


    “想不到灵姑娘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只可惜时移世易,连我自己也许多年没听过贺小山这三个字了。”


    乌贺面露怀念之色。


    “你也与我记忆里的样子相差甚远了……我还记得初见你时,你只是个连酆都大帝的身都没办法靠近的瘦弱小卒,如今倒是鱼跃龙门了,连身貌也变得如此魁梧。怎么,是城隍庙的香火鼎盛,还是日日在地府被鬼气滋养,又或是、怕我见到你后生出眼熟,一不小心便记起你们竭力想让我忘记的旧事?”


    封灵总算抬了头,眼底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说话更是夹枪带棒,没有半点留情面的意思。


    “您如今也不似从前了……”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乌贺抬手改换出另一副模样,或者说是他原本的模样——身形单薄,颧骨突出,两颊内凹,正对上封灵口中的‘瘦弱’两字。


    “您当初将我从鬼口下救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九天玄女……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强,却始终身怀一颗慈悲心肠,对谁都是再温柔、再和善不过的。连我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能被您记在心里。”


    翻手化出一团灿金功业,乌贺无视封灵一瞬间涌出的厌恶,滞于半空少许时候,又快速拍进封灵胸口,前者的脸色顿时好上许多。


    “是啊……我救了你,你却骗了我,算起来还是我更吃亏。”


    封灵抬手抚上衣襟,蹙眉感受着胸腔深处传来的细微暖意,好一阵才重新开口。


    “灵姑娘后悔了?”


    乌贺轻声道。


    封灵缓缓摇了头,“你当日确在生死一线之间,我见到了便不可能不救,这种事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只是在想,若那时便知道你不是凡人,你们守卫在身边的老丈其实是地府的主人,我一定是不会与你们结伴的,或许也就没有之后的许多事情了。”


    千年前,因地府之失,数万鬼祟逃窜人间为祸,又使各地百姓深受其苦,其中以北地最为严重。她当时自恃修为不弱,便带着父亲和胞弟一路北上,沿途驱鬼救人,倒也得了些好听的名声。


    后因封珏被鬼魇了一场,奔波颠簸过甚害了病,这才在路过生息村时稍作停留……正遇上乔装成货商、来人间收拾残局的酆都大帝一行。


    而后,她在突然爆发的鬼乱中救下了当时还是贺小山的乌贺,却也被封珏以此要求酆都大帝一行报答,试图从他们用作伪装的货物里抽拿些好处。


    至于中途还发生了什么,她实在有些记不清了,总之到最后,他们三人就这样与地府鬼神走到了一起。


    但如今再回想,当时的乌贺纵然再弱,也还是个在地府挂了职的鬼差,哪里需要她这个凡人去救……终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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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贺苦笑更甚,“您这话,倒叫我愈发的无地自容了。”


    “……是吗?”


    封灵眼里的讽意依旧,显然是不信的。


    “您死时怨气过甚,未免生人受扰,冥主方才拔擢了我这个被您救过的鬼差做了北地的城隍主,又在千年间奉令看管您命陨的这块地方……不管是我的这条命,还是如今一方城隍的位子,全都是托了灵姑娘您的福。”


    毫无征兆的,乌贺就这样把事实挑明在封灵眼前。


    “不必往我脸上贴金,是酆都大帝瞧得上你,乐意让你做这个城隍主,又何必强扯到我的身上?”


    封灵不为所动,更因被乌贺提醒了自己的死状而显得有些脸色不快。


    “冥主知道您与我之间存了因果,这才在一众鬼差里选中了我……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起您的。”


    看着封灵一瞬间凌厉起来的视线,乌贺笑了笑,隐约可见之前的憨直模样,“您当年救下我,便算是结了因……千年来,我守着您殒命的地方,是了因您成为城隍主的那场因果,到今日再承情帮您这一回,才是了一开始救命的因。”


    “如此因果闭环,我与您之间才算是彻底两清。您既不会因我背上缠念,我也不会因您碍了修行,这才是两得其便。”


    乌贺蓦地停下来,深深看了榻上的白衣身影一眼,方缓缓补上未说尽的话。


    而封灵,也从这话中听出了什么,“你这是在暗示我,酆都大帝与我有因,所以才要我被他诓骗,又沦落到如今的下场来结果吗!”


    “灵姑娘,您也在地府做了千年的鬼师娘娘,该是知道我们都没资格议论冥主的……也就您敢时刻说他老人家的不好。”


    乌贺避而不答,封灵却因前者的后半截话想起了什么,眼底一点点被猩红覆盖,“好,好个酆都大帝!明明是他与别人结下的因果,凭什么要我成为恶鬼去偿还!”


    这是真拿她当笑话看呢!既然让孟婆抹去了她的记忆,又为何任由人间流传酆家与他这位地府之主的渊源,又为何……要将当年真相糅于闲话当中,又让她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说与新鬼们知?


    可这一切,明明不是她造的因!


    凭什么……


    凭什么是她来担这个果!


    封灵的表情一点点狰狞起来,而后设在屋内的符纹陡然亮起,自地面迸出的白光旋即压向封灵。前者闷哼一声,整个身体不堪重负般倒回软枕之上。


    “……今日也说的够多了,再说下去怕会是对您的身体有碍。”乌贺看着被符纹压制着的封灵,自矮凳上缓缓起身,“冥主还未定下对您的处置,那之前您就在我这里安生休养吧。我还有公文要处理,改日再来探望您,告辞。”


    即将跨出门槛的前一刻,他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询问——


    “乌贺,我被抹去记忆以后,在北地与你第一次见面的事情,也是你故意为之的吗?”


    乌贺顿在原地,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


    “……不是。”


    “我不是,孟婆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