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何为“奴”?

作品:《兰花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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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兰奴从小想得最多的,除了父亲为何从不来看她,就是关于自己的名字。


    她讨厌自己的名字!


    小时候邻家的小孩每每知晓她的名字后,总要嘲笑一番。有人是无心之言,但她感受到更多的,无疑是恶意。


    尤其是孩童的恶,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满怀恶意。


    “兰奴?你的名字好生奇怪?”


    “你不是沈府的女儿吗?应该是千金之躯才对,为什么你爹娘要给你取个奴字?”


    “哈哈哈!兰奴兰奴!你爹莫不是想将你发配边疆去当奴隶?原来你是奴隶!”


    “沈兰奴!你是奴隶!没有自由的奴隶!你是亲爹不疼,还克死亲娘的卑贱奴隶!”


    “……”


    这些声音一直围绕着她长大。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名字。她总想着这名字实则是暗藏深意的,只是她还不够聪明,才一直参不透。


    她希望从父亲那儿得到正向的寓意,愿意相信父亲是爱她的。她可是长女,是父亲第一个孩子,是被父亲保护着诞生的。


    沈兰奴看着父亲的眼神满是期冀。


    沈棠沣却躲开了她的目光,如此随意地敷衍了一句。


    那一瞬间的对视,父亲心虚般地闪躲,让沈兰奴的眼眸也逐渐黯淡无光。她好像突然明白了,父亲一直都是不爱她的!


    “……兰奴!在我家那边,有些父母会为孩子取一个乳名,平时唤她便唤这个名。类似的有……齐奴、寄奴、明月奴等等,其实并不少。而且乳名喊着也更显亲昵!我斗胆猜测,大娘子的名字可是有如此异曲同工之妙?”宋恒忽然开口道。


    此言一出,沈兰奴猛地抬眸看他。他竟这般解读这个名字!竟然还能如此解读这个名字!


    周迎听他这番说辞,略微思索,终是不解,忍不住问:“你家乡还有这种奇怪的说法呢?”


    宋恒对他回以深深一笑,道:“有的。”又看沈棠沣,等着他回答。


    沈棠沣诧异地盯着这个身着粗布麻衣却明显气质不凡的……公子,问周迎:“周公子,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好友——宋恒。”周迎随即介绍起来,又惋惜道,“别看他是这副模样,这可是位学识渊博的公子,就是可惜不肯入仕!否则必定前途无量!”


    能被周迎肯定的人,必定是不简单的。沈棠沣不由得高看几眼宋恒:“宋公子见解独到,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宋恒感到意外,又问:“那不知……沈大人究竟是何深意呢?”


    沈棠沣笑笑,并不答,只道:“两位公子不如先去用膳吧!兰奴,回屋去。”


    语气不紧不慢,却不容拒绝。


    沈棠沣简单宣布了两人定下的婚事,便开宴了。其实也不能算宴请,父亲叫来的本只有霍寅君一人而已,偏他要带着一群兄弟亲友大摇大摆地过来。


    既然都来了,自然不能赶走,只得接待下来。霍寅君说是喜欢热闹,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吃饭,否则就太无趣了,这才叫来这么多人。


    刚吃没两口菜呢,霍尹君就摔筷子了:“怎么这么安静呢?这饭还怎么吃得下去啊?”


    立刻有人提议道:“不如请哪位娘子出来展示一下才艺,咱们好热闹热闹?”


    见沈棠沣并不开口制止,另一道声音也跟着附和道:“哎!这个提议好!哪位娘子想要上前展示一番?”


    唤了几声见没有哪位娘子响应的,便又有人提议:“二公子,今日是您的主场,不如您点一位娘子起来助助兴吧!”


    霍寅君缓缓点头,环视一圈,就指着沈兰奴道:“沈兰奴,你去弹个曲儿听听!”


    沈兰奴正走着神,刚咽下去一口菜,听有人喊她,茫然抬起头:“什么曲儿?”


    丁香凑过来低声与她复述了一遍,沈兰奴立马回绝道:“二公子,那你要失望了,我不会弹曲儿。”


    霍寅君蹙眉,似乎不信:“你不会?”


    沈兰奴道:“祖母没教过这个,不会。”


    霍寅君摆摆手,想了一会儿,又道:“罢了,那你就……舞一曲吧!”


    “……”


    沈兰奴又回绝:“我不会。”


    霍寅君瞪过来,觉得丢了面子,怒道:“你耍我呢?”


    “?”沈兰奴疑惑,“二公子这话何意?”


    霍寅君指着她道:“你长着这么张脸,不会弹琴?不会作舞?那我娶你来何用?”


    沈兰奴眨眨眼,道:“祖母没教过。”


    在一旁的周迎已经听不下去了,也摔了筷子道:“二公子娶妻就是为了让人家姑娘给你弹琴作舞的?”


    霍寅君睨他一眼,道:“周迎!你三番五次维护我的未婚妻,若真有意,不如在此请沈伯父把她许给你,如何?”


    周迎横眼瞪他,淡淡道:“你倒是大方,未婚妻都可拱手相让!”


    霍寅君对他做出“请”的手势,周迎立刻起身,对沈兰奴拱手道:“既然如此!”


    “大娘子,你若是不嫌弃我,不如就与他退了婚,嫁我如何?”


    “啊?”沈兰奴不知为何就发展成这样了,只好转头望向父亲求助。


    沈棠沣只好出言劝道:“周公子还是别开玩笑了,兰奴怎可高攀你。”接着又向沈兰奴质问道:“琴棋书画,你都学了些什么?怎么样样不会?”


    沈兰奴低头不语。


    周迎道:“沈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也就是挂了个闲职罢了,怎么会高攀?娶妻当娶贤,我瞧大娘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棠沣冷眼看他,道:“周公子还是莫要插手小女婚事了。”


    周迎瞧出他眼神中警告的意味,哼道:“暂且不说二公子这还没娶过门呢,就这般侮辱大娘子。沈大人身为父亲,怎么不维护自己女儿?”


    沈棠沣这才缓和道:“出嫁从夫,既已定下姻亲,未婚夫也是夫,那就是寅君与兰奴小两口的事了。只要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就并无什么不合适的。我去插手做什么?”


    “简直荒谬至极!这还是亲爹呢?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离开沈府后,周迎与宋恒刚回到面馆就生气跺脚道。


    “阿恒哥,谁惹他了?生这么大气呢!”一位小娘子正在柜台拨着算盘算账,见他们回来便好奇地问。


    宋恒摸摸她的头,笑道:“月童,别理他,已经说一路了,让他自个儿骂两句出出气就好了。你算账可算明白了吗?”


    “哦。”林月童骄傲道,“当然!我很聪明的,一学就会!”


    接着又俏皮地笑着,问道:“两位哥哥,要来碗面吗?”


    周迎坐下来,一拍桌子气道:“不吃!气饱了!”


    宋恒与林月童都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


    这场小宴席结束得很快,人散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