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钰川伸头往里看，一个长相艳丽的女生举着酒杯，另只手握着酒瓶，压制全场。


    他还没见过这种姑娘，一时间觉得怪有意思。


    包厢里嘈杂声此起彼伏，过了瞬刻，齐齐静音，连酒杯碰撞的声音都消失殆尽。


    一群人像老鼠见了猫，安静过后，头脑没喝醉还清醒的人纷纷朝着顾向南问好，"顾总好。"


    宋染坐的位置正对大门，看不见背后。


    这声顾总好落进耳朵里，脑子里像塞满一团棉花，堵得思绪都无法转动。


    顾向南？


    不至于这么巧合吧。


    直到那张熟悉的脸倒映在瞳孔里，她好似听见老天爷趴在耳边嘲笑自己说真有这么巧的事。


    宋染板着脸想不通为什么在这里也能遇见他。


    顾向南单方面和她冷战几十天，要不是每天回西苑住，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对面的男人脸色比她还难看，目光沉沉望着她手里快溢出酒液的杯子。


    她视线往下，静静注视自己手里的酒杯几秒，沉默放下。


    人设好像崩塌了……


    虽然最近摆烂，但还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在顾向南面前有个柔弱恋爱脑形象。


    逼着一桌人喝酒，不喝就滚，显然不符合柔弱两字。


    "顾总听说我们部门在这聚会，于是想过来看看大家。"经理笑着。


    距离近点的男同事接过话茬，"顾总能来我们这，真是荣幸。"


    说着，倒了杯酒，"我敬您一杯。"


    饭桌上的职场技巧也就会说话会喝酒这两条，他瞅准机会下手，说不准能在老板面前博个好眼缘。


    "不用。"他淡漠拒绝。


    视线却不咸不淡落在宋染的身上，"实习生看起来挺能喝。"


    看起来随意不带情绪的评价，在场的人精登时附和，"顾总好眼光。"


    "宋染差点干倒我们这一桌人。"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宋染心中一跳。别人听不出来，她明明白白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


    韩钰川歪头凑近林乾耳边，"这姑娘看着怪有意思。"


    林乾点头，"对，不止有意思，还把你发小玩得像狗一样。"


    韩钰川：！


    怪不得他老感觉顾向南一踏进包间就盯着人家看。


    经理眼疾手快往宋染手里塞杯子，"快去敬顾总一杯。"


    手心贴上冰凉的玻璃，她只觉得烫手。


    "经理我头晕，真不行。"


    经理指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这俩是鬼喝倒的？"眼神暗含威胁，给他大大方方的别扭扭捏捏。


    宋染：……


    顾向南没吭声，站在原地，眼眸漆黑望她，摆出一副等她过来乖乖敬酒的样子。


    所有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让一暑期实习生捞着了。


    片刻后，其他人眼睁睁看见她手小幅度颤抖，说不准是害怕还是激动。


    真没出息。


    陌生的气息附过来，干净好闻的柑橘味，宋染茫然地抬头看去。


    孟加握住她的手腕，态度温柔建议："既然宋染说她不舒服，作为部门前辈我替她吧。"


    顾向南眼神阴郁，似笑非笑，气场压人，"你想替她？"


    他现在很烦躁，烦躁裹挟着怒意，在看见陌生男人碰到她的那刻升到顶峰。


    “你有资格吗？”


    质问赤裸裸脱口而出，氛围凝固。


    片刻后，经理打着圆场：“小孟心好平时就爱照顾部门女生，顾总别跟他一般计较。宋染年纪小，八成是把她当妹妹护着了。”


    “妹妹？”顾向南拖长尾音，意味深长地嘲讽：“我记得你是独生子，哪来的哥哥。”


    经理愕然，老板怎么知道她是独生子。


    宋染是秘书处转过来的，两人之前可能还说过几句话。这么想着，经理恍然大悟。


    孟加脸色变了又变，尴尬杵在原地。


    陈明歌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孟加后面，偷偷扯扯他衣服，示意别瞎闹。


    别以为她不知道，早八百年前看出来他对宋染有意思。他这时候出风头玩英雄救美，要是顾总心情好愿意成全他的小把戏还好说，问题是顾向南就差指名道姓点宋染过去敬酒。


    理智回来，孟加镜片下的眼睛忽地灰暗下去，手渐渐松开，沉默不语。


    顾向南打量面前不知名的小职员，转而冲着宋染一笑。


    没人帮她了。


    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没人看出来猫腻。


    长时间不说话，经理再次催促，“宋染，快点。”


    他在羞辱她，当着众人面给她难看。


    意识到顾向南的意图，宋染心头一哽。


    她又不是品质纯良的小说女主，难道以为能羞辱到她吗……


    “服务员，换个大点的杯子。”


    宋染举手，对备菜间的服务员喊道。


    经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刹那间统统化为欣赏，年轻人未来可期!


    部门同事:……


    掂量掂量刚到手的大杯子，她动作丝滑地拎起白酒往里倒。


    陈明歌在宋染准备倒酒的时候，递过去一瓶红酒，还被她嫌弃地推开，满脸瞧不上。


    “万分感谢顾氏支持我们学校，为我们在校学生提供宝贵的实习岗位。”


    说完，举起杯子。


    嘴刚碰到杯壁，手里一空，酒杯被人一把夺下。


    杯子摔在不远处的地面，四分五裂，酒精溅到裤角，有人吓到尖叫两声退后。


    顾向南眉眼间是隐而不发的怒意，下颚绷紧，一把扯过她的手腕，迈步朝外去。


    在场人安静如鸡，谁都没料到事情发展到眼前的阶段。


    沉默中，某个人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他俩认识?”


    “应该不止认识……”


    “实习生跟顾总是一对!”


    “我的天，好大的瓜，给我吓得酒都醒了。”


    韩钰川愣怔，“他跑了？”


    林乾漠然，“对。”


    俩人环视一圈包厢内的员工。


    还得他俩收拾烂摊子。


    楼下，


    顾向南一言不发将人扔进车后座。


    宋染坐在车里抬头看他，男人神色晦明，站在车外，路灯照射下的影子一半落进车里。


    她也不开口，目光平静瞧他。


    “他碰你了。”


    “他喜欢你。”


    后一句不是疑问，是陈述。


    “我不知道。”


    她每天很忙，分不出精力来观察同事对她有没有好感。


    “你嘴里有真话吗？”他低睨着她那张因为酒精有些泛红的脸。


    “怎么没有，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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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车里仰头看他的姿势让宋染很不爽，语气跟着不耐。


    她起身站在车外，纤瘦的腰背挺直。


    “你今天发什么疯，在那么多人面前拽我出来。”


    “你知不知道明天整个公司从上到下会传遍关于我们两个的闲话。”宋染说着说着怒气冲天，“你是总裁没人敢对你怎么样，我呢?”


    “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他们只会骂我，说我进顾氏实习结果勾搭上总裁。如果流言传回学校，还会对学院，对我的辅导员，对我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


    顾向南睫毛轻颤，深呼吸。


    她在埋怨他，甚至话里藏着浓厚的厌烦。他好像坠入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周身感觉不到温暖。


    “这些对你很重要？”


    比他还重要吗？


    宋染皱眉烦躁，“当然。”


    说的什么狗话，谁会喜欢面对铺天盖地的谩骂。


    “下学期大四，我看过你的课表几乎没什么课。”他摁下汹涌的情绪，平淡开口。


    宋染立刻警觉，“什么意思。”


    “可以不用去学校。”


    她呼吸凝滞。


    不去学校，待在西苑，成为真真正正的金丝雀，被折断翅膀，限制人身自由，只需要一心扑在如何取悦他。


    “顾向南，你踏马疯了。”


    他叹息着，拇指摁上她的唇瓣，“第一次听见染染说脏话，真新鲜。”


    宋染甩开他的手，“合同里没有哪条写了你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这是虐待。”


    “你报警抓我吧。”他眼里沾上笑意，肆无忌惮道。


    “任晚晚救不了你，她现在自身难保。”


    想在他手里抢人，胆子很大，不过要付出代价。


    听见任晚晚，宋染错愕睁大眼睛。


    破剧情崩得七离八散，男主要囚禁恶毒女配，还顺手报复女主。


    “你不能这么对她。”


    顾向南牵起她的手，手指紧紧扣住，“她的下场取决于你，如果你听话一点，说不定我会放过她。”


    好心地帮姜家找回一个流落在外已经成年的私生子，碰巧还是任晚晚同父异母的弟弟。


    私生子野心勃勃，只要他和这人合作，有顾氏的帮助，任晚晚毫无疑问会变成追逐继承人过程中的失败棋子。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他被打得微微侧脸。


    脸颊红了一片，疼痛从耳根蔓延到面中，指印清晰浮在皮肤表层。


    宋染攥着发麻的手心，破罐子破摔般地说:“你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


    她真的讨厌他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


    扇巴掌时，指甲滑过他的鼻梁，留下一条长痕，正往外冒着血珠。


    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低眼出声，“消气了吗，没消气你可以再打一巴掌。”


    两巴掌换她以后乖乖待在身边，顾向南想了想觉得挺值当。


    真是疯子。


    宋染嗓子发干，后背直冒冷汗。她分不清他现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太奇怪了，仅仅一个晚上，男主就变成了偏执变态。


    晚风吹过裙摆，掀起一点点弧度，她用手压下去。


    “我们彼此需要冷静一下。”


    说着，宋染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以他俩现在的精神状态，再继续聊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说实话，很想再给他来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