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呃，也有点。”未洛扶额吐出一口气，看向他时眼神飘了一下才聚焦，“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店里暖风打得有点……高。”


    她这明显有事的迷糊状态实在太熟悉，苍溟心里警铃大作，甚至预感马上同归又要出来指着他鼻子骂了。


    他忙不迭探身去试她额头的温度，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打算给莫子语打电话。


    视线无意掠过桌上的饮料瓶，好像是未洛说“没见过，尝尝”的。苍溟皱眉拿起她面前的易拉罐，这才察觉问题。


    这是一瓶包装像极了碳酸饮料的果汁酒，包装太具有欺骗性，苍溟没关注，未洛估计也没细看，自然也没认出来是酒，自己坑了自己一把。


    苍溟又看了彻底宕机不动弹的未洛一眼，转了下瓶身寻找酒精浓度。


    ……酒精含量3%，小孩喝这酒都不一定会醉。


    苍溟一瞬间有点想笑但硬生生忍住了，他把易拉罐放到未洛拿不到的桌角里侧，伸手在她眼前比了个5：“这是几？”


    未洛像个延迟极高的机器人，呆愣愣地盯着他的手掌心看，似乎在加载他的问题。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啪的一声，和苍溟击了个掌。


    苍溟连她直接抓过来十指相扣的心理准备都做了，但实在没料到她会击掌。他愣着看看她，看看自己的手：“……”


    醉得还不轻。


    浓度3%的酒，是怎么醉成这样的……极阴化人没点对酒精的抗性吗？这都不能称之为一杯倒了，一滴倒差不多。


    ---


    最后苍溟一边联系莫子语，一边把醉鬼扶了出去吹风醒酒。


    在店里，醉鬼未洛还知道给自己留点颜面，一出店门她就像碰瓷的八爪鱼一样往苍溟的方向一歪，挂在了他身上。


    未洛一手揽着苍溟肩膀，一手拽着他的衣服，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乱蹭，细软的发丝频繁擦过苍溟的耳垂和侧颈，带起一阵阵细微的痒意，激得他偏了偏头。


    附近人不多，但她这一挂压根推不开，直接让苍溟背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一手揽上未洛的腰，带着她往路边排椅走。


    路上经过店旁一条小巷，未洛盯着那小巷看了半天，突然开口：“你个小可怜。”


    这句话字正腔圆，一点都不像个路都不会好好走的醉鬼，苍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怎么可怜了？”


    “空傀伤人那天，别人怕你你就走了，我怕你你也不解释。”未洛依旧盯着那条小巷，语气认真，“不回头的背影特别可怜，像只……孤独的黑猫。”


    “……”苍溟没去和她计较猫塑，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细节，察觉一个问题，“你当时看我了？”


    “看了一小会儿。”未洛老老实实地答，“本来想追过去把话问清楚，但被叫走了。”


    ……所以那时他回头没看见未洛，是精准错开了？不是未洛压根不关心他？


    苍溟不觉得醉鬼能记住东西，也开始有什么说什么了：“那是挺可怜的，我回头没看见你，委屈难受了一晚上。”


    “调戏我四年说忘就忘，转头还以为我想取你性命……可惜我对异能核或金丹都不感兴趣。”


    可能是他语速太快，未洛没能理解接收正确信号，又不说话了。苍溟也终于艰难地把碰瓷八爪鱼从身上剥下来，送到了椅子上：“你坐在这醒醒酒。”


    天色已暗，把她送回修真界目前不太现实，他不清楚方法。但看她醉成这样，只是送回住处的话，他也不放心让对方就这么自己待着醉一晚上。


    不知是不是延迟作祟，莫子语那边迟迟不回复，打电话也不接。苍溟手指在屏幕上略急地滑动几下，开始在未洛的同性朋友里挑人。


    温子落和粉墨，林鹿，许寻……


    后边那两位，他短时间内压根翻不出联系方式。前边那两位翻是能翻到，只是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两位对他会是怎样一番打压了。


    温子落也就还在未洛面前还是个温软小绵羊，背地里甚至还警告过他，别打未洛性命的主意，否则她就打他性命的主意。


    粉墨明牌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狐狸，明明对未洛也挺关心，但总是习惯关心的时候踩他几句。


    ……无视性别，这两人简直能当他情敌。


    苍溟又看一眼坐在那歪着头快要睡着的未洛，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权当报复，然后又心虚似的捋回去。


    未洛慢半拍抬眼看他：“你干什么？”


    “你头上有树叶。”苍溟挑了下眉，明目张胆地胡诌。


    他点下温子落拨号键的前一秒，莫子语终于回了电话。


    苍溟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结果莫子语笑得险些没收住：“哎哟笑死我了，未洛她化人这几年根本没碰过酒，原来是个一滴倒啊！”


    “不行我这下可算逮着把柄笑话她了哈哈哈哈哈，能把世界杀穿的极阴化人居然是个沾酒倒！！！这反差简直哈哈哈哈哈……”


    “……”苍溟听着未洛这个没心没肺的师傅笑了半天，咳嗽一声试图提醒她还没回答该怎么安置沾酒倒的极阴。


    “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样吧。”莫子语好不容易收了笑，“反正你们明天也得过来，你直接把她送回宗门就是，安全点。”


    “权限卡在她身上。我在外边还有几个人要揍，还得抽空去修整两界通讯信号。明天白天就回去，还得麻烦你照看她一会儿——哎，我好奇，她醉酒之后什么样啊？发酒疯吗？”


    苍溟默默抬手触了一下自己似乎还在发痒的侧颈：“不发，很安静，也能……也勉强能听懂我说话。”


    “那就行。”莫子语听着像是松了口气，“我还寻思要是实在不行就把她扔寒渊里……哎反正你看着来吧，都这么久了，你应该也有数。”


    苍溟应下来，顺手在路过的小贩那买了两瓶解酒的蜂蜜和牛奶，又和莫子语确认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转而戳戳未洛的肩膀：“通行权限卡你现在带着吗？”


    “带着，兜里。”未洛喝醉之后真的非常老实且安静，乖乖地坐在那垂着眸子发呆吹风，问什么答什么，与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就是不动弹。


    “哪个兜？”苍溟只能在她身边坐下，耐心地进一步问，“你拿出来，我送你回家。”


    “不拿。”未洛摇头，皱眉向后让了让，“我家危险，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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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连骨头都剩不下。”


    苍溟反应了两秒才想通她说的“家”是孤寥荒郊，而非逆皎砂宗门。


    他微微皱眉，更换了用词：“那我送你回宗门。”


    未洛还是摇头。


    不能和醉鬼讲道理，苍溟被逼无奈，又不好直接上手去试到底在哪个口袋，他使尽浑身解数，好说歹说地总算是把权限卡给哄骗出来了。


    是个蓝底白字的小卡片，上边印了一串ID和一个快穿管理局的图标，底部闪着银色的电子纹路，整体蛮有科技感。


    ……不过他刚刚简直像个心怀不轨的人在哄五岁小孩跟自己走，有种十四岁时未洛拿糖逗他的感觉，也算风水轮流转。


    ---


    他们走后不久，郝老板的店门突然被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推开了。


    准确来说其实也不叫推，他是饿得脱力在门上靠了一下，结果直接倒进来了，摔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哎哟好孩子你没事吧！”郝老板吓一大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蹲下.身想把他扶起来，“你从哪来的？怎么饿成这样的？盛夏你看一下店，我送他去——”


    “水……”小孩声音干哑得不像话，手里死死攥着两个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不要送我回去……不要把我交出去，求您……给我一口水就好，我马上、我马上就走……”


    “那小孩跑哪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哎大家注意一下啊——这一片有个穿黑袍子的小孩，刚才把我钱包摸了！”


    门外有几个人叫喊着跑过，听喊的内容好像是他们都被一个流浪的小孩抢了零钱。


    郝老板皱眉看向面前这位十来岁的小孩，他皮包骨头，衣衫褴褛，没有穿鞋，破破烂烂的黑袍子底下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瘦弱小腿。像是从什么饥荒的地方逃难来的。


    脸上也脏得像是抹了锅灰，嘴唇干裂渗血，头发长且杂乱，完全能遮住眼睛。加上手里攥着的钱，明显就是刚刚那几个人要抓的小孩。


    郝老板犹豫片刻，先找了个纸杯接了杯温水递给小孩，然后循循善诱：“好孩子，你听叔叔说，偷盗是不对的行为，把钱还给他们好吗？”


    “不……”小孩端着水却没有喝，他怯生生地看着他，一边警惕地后退一边摇头，“我不……”


    “好孩子，听话。”郝老板努力放柔语气，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才多大，不用过这种苦日子的，你把钱还给他们，叔叔送你去福利院。”


    小孩仍和他保持着距离，攥着钱的手微微发抖，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眼里满是防备：“……那是，什么？”


    “是救助流浪小孩子的地方，你可以在那里正常生活，会有饭吃，也有很多和你年龄相仿的朋友。”盛夏也走过来。


    她从身上摸出一块糖：“听话，知错能改就是乖孩子，和那些人认真道个歉。让叔叔送你去福利院，在那里你就不用以抢别人的东西为生了——你有名字吗？”


    “……”小孩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后背靠着墙发抖，几乎要把因缺水而干裂的唇咬出血，低头犹豫了好半天，这才低声回答。


    “……我叫……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