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两败俱伤

作品:《靖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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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枝头,银白色的光辉洒满群山,夜蝉声不绝如缕。


    寒气慢慢涌上,程离在一片夜色之中追寻着那抹淡蓝色的身影。


    “铮——”一道拨弦声从东南方十丈远的地方传来,程离仅在一息只见朝那处注目,碧波之上就炸起七道旋流!


    程离不敢细想,抬手用数到剑气化作屏障,蓝色与金黄色的流光互相夹杂,两者对冲发出尖锐爆鸣!


    乘黄断剑的周身流泻出金色光蝶,可惜在下一刻,全被那蓝色剑气绞杀得一干二净!


    冷汗从她的鬓角滑落,她抬头朝水面望去,谢寒神周围有淡蓝色罡气护体,犹如天幕之中的第二轮月亮。


    他手中的剑轻侧,一道半圆的弧光划过夜色,他提剑朝前一跃,下一刻,那剑气竟然已到程离的面门!


    她只觉得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面中一阵刺痛!


    无数雷电从程离的另一只手迸发出来,欲图阻止这一击,但是来不及了,太快了!


    “铮——”再一声裂帛琴神,程离翻身想躲,她脑中的弦好似一并崩裂了。


    无数道凛冽的剑气将她阻拦,她想躲,却犹如囚笼之鸟,每一道剑法似乎都被精心计算,她躲不了了!


    一整狂风从湖心中卷起,夹带着碧湖之水,万物同琴神一起震荡,草叶卷起,风沙漫天,水声、树声、夜枭孤嚎之声,还有……


    他的呼吸声。


    万物皆在无限且无止境的运动之中,谢寒声可以捕捉到每一次万物的振动,他手中的琴神亦是。


    猎风扬扬,吹满他的衣袍,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秋水为神玉为骨,这便是他的剑术!


    第六徽——林钟!


    这一剑,程离没有避,而是选择硬接而下,她的战意也在脉络中肆意奔走!


    无数灵蝶随着狂风游走,揉碎湖面波光,她大喝一声挑剑而起,剑气在她周身环绕直攻那人!


    第六徽没有停下,不过一息之间,就是剩下的其余七徽!


    是惊涛在耳,是巨浪拍岸,程离在这空旷的湖面之上根本无所掩蔽之处!


    高庭煜将茶盏握得十分紧,他瞧见这一幕,简直不知道程离要如何避下来。


    他多想她此刻就是普通的剑修啊,最麻烦的事不过就是杀些满月的邪祟,哪里还会到此来同人打得要死要活呢?


    七徽君!八徽夷则!十徽无射!


    她雪白色的衣袍出现一条条血线,一张脸煞白,仿佛瞬间抽干了气血,那是琴神的弦击,这是无数看不见的弦,连避都不知道往何处避!


    千观轻轻一挑眉:“这些后辈们,还真是有意思。”


    其他弟子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窃窃私语道:“这人竟在此刻还不认输,到时候不知道多难看呢。”


    “就是就是,到时候估计还要找人抬下山去罢?”


    她是无名剑修,无人看好她,而人人都可以踩她一脚,说她几句坏话又能如何?


    难道还会有人给她出头么?


    再也不会有人了。


    程离持剑的那只手微微颤抖,鲜血顺着她的臂膀流淌,已将她半边身子都染成红色。


    孤月高悬,投来广袤无际的一片寒凉,无数冰晶在隐山凝结,他的剑气要到了。


    这就是青阳山年轻一代的第一剑修,出剑的速度几乎快到极致。


    “唉,若她早点收手……也不至于重伤。”


    “她根本看不见谢寒声的弦击,何来早点呢?”


    有人为程离打抱不平:“不战而败于剑修而言,便是耻辱。难道各位敢说自己能在谢寒声手下接过几招?”


    其余人听到这话,又面面相觑不再说话了。


    群仙大会这一战,已经足以让她在修行中留下名号,她的胆识、魄力与剑术已经足够好,若她愿意,各家仙门都会招徕她。


    程离已经走得足够远了,而为何还不够?


    可无人知晓她和千观的约定,只有榜首之人,才能获得那一次推衍的机会,她想找到程三问。


    青阳山是百年剑道修行门派,所获的资源可是其余剑修不可妄想的,尤其是谢寒声,可是拜在霄元门下的剑修……


    昔年的剑圣姚少青,可是与他同出一门。


    十八年前的青阳剑道的霄元真人手刃弟子,大义灭亲,可也因此身受重伤,闭关十余年,如今,霄元真人坐山执掌的位置,又该是谁来接呢?


    谢寒声不得不赢,天下都看着青阳山,这个昔年的南界第一仙门,有荣耀,有苦楚,有难言之隐。


    从前的姚少青为青阳带来多少荣誉,也在堕魔后给他们带来多少谩骂与讽刺,这一切理所应当由青阳山来终结。


    夜凉如水,碧湖之上摇曳起水波倒影,数只萤火虫环绕岸边的水草飞舞,隐山实在是太寂寥。


    此刻,只有星光为二人作伴。


    千观唤来一只黑鹰,那鹰雀停在他的指骨上,亲昵地蹭蹭他的指尖,片刻后又化作了数支零落的羽毛消散去了。


    他道:“如今,场内还剩下三人。除了这两个斗法的剑修,还有一位,涂灵雀。”


    “本次大会比预想得结束的早,十六名修士早已登记在榜,几日后为会为大家按照玉签数量发放法袍、兵器和灵石丹药,只是这榜首还是迟迟无法决出。”


    他转头看向华蓥长老:“刘长老,你说为何灵雀这个姑娘不一起斗法呢?”


    众人皆知国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没有开口,只听对面的刘月疏失笑道:


    “她和寒声自幼相识,并不是寒声的对手。”


    她也没理由,阻拦他得这个第一名。


    涂灵雀走岸边远远望了望那两个争斗交缠的人影,又数了数自己手中的玉签,她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出山去了。


    她早已在这群山之中晃荡,才发觉所留之人甚少,毕竟大会已要终结。


    这样类似群殴的斗法,实在是容易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境遇,方才斗得两败俱伤好不容易赢了,结果又被另一路人马劫持。


    索性,谢寒声一挑众人,能打的都打完了,她巡山后发现再无人能趁这两个人受伤后捡漏,便哼着歌,点燃了张火符照亮了一条小路,准备出山去。


    涂灵雀远远瞧见了谢寒声引起的风暴,琴神的剑鸣实在是太好听,那五音七弦十三徽连成高低错落的华美乐章。


    这条山路可真长啊,她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正好能瞧见那对面的碧湖,只见月色下两个人影在不断跳动,剑气互相交织。


    她频频回头望,只怪这琴神奏音实在是太好听,虚声嘹亮,又有天地的磅礴大气。


    她随手抓了一把草叶缠在指上,心想,她一定要去听一听,倒是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团火在程离的胸膛中燃烧,她再一次转腕,欲图出剑,但是谢寒声的剑气以压倒之势袭来,让她无处可避!


    再一次弦动!


    只见一条淡蓝色的剑光闪跃,不过一瞬的时间就发至程离的近身处!


    那一剑实在是太快,快到境外的众人还未看清那剑光,就听一声强烈的爆破声,程离整个人被那剑气掀翻,砸入湖中!


    涂灵雀远远瞧见了那树下站着的鸿钧,他立在岸边身形一颤,指节紧握衣摆,欲图动身。


    若是鸿钧出手,谢寒声就必输了,什么时候输只是时间的问题,因为他太强,煞气又太重。


    涂灵雀以瞬移术行至鸿钧面前,面色不改鞠躬行礼:“鸿钧前辈,久仰大名。今夜月色甚好,这两位剑修的斗法也是在精彩。”


    “你来做甚?”


    涂灵雀的发梢在夜风中微微扬起,她微笑道:“我想劝前辈不要参与此事。您若是参与,纵然程姑娘赢了,在天下人看来,那也是胜之不武。”


    鸿钧额间的红印隐隐闪光,他就站着岸边,伶伶地立着,好似一棵孤松。


    “不用你游说,我也不会动手,因为她不会输。”他突然轻轻开口。


    涂灵雀神色微微一变,却还是笑着问:“这是为何?”


    程离已经被谢寒声的剑气冲至湖底,他到底又有什么底气说这句话?


    鸿钧冷笑道:“这小子速度确实很快,可是他慢了。只要他的剑法慢下来,那再精妙的剑招一步步演化下去,也会有纰漏。”


    谢寒声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而放弃了自己的速度,因为他看出来程离能够硬接他的剑意,所以他的力量必须还要更强。


    而程离求得就是这一纰漏,她在等。


    她真元暴沸,四肢经脉之中贯穿真气,那无数伤口接触到冷水后,有难言的疼痛,但是她还在忍着。


    入了夜,碧湖之下几乎看不清,只有模糊的水影,程离犹如一抹游鱼沉在水底,乘黄断剑的剑锋也因此暗淡下来。


    场外的人众修士瞧见这一幕:“比赛终于要结束了?她掉进湖里没力气爬上来了?”


    “不会出人命吧?”


    “这……老顾你怎么看?”邱虹先求助顾避雪。


    顾避雪摇头道:“她这是在借地利。”


    程离扑通一声就落入了湖中,谢寒声眼望四周,岸边的水草摇晃,只有归来的水鸟在窝里偶尔扑腾两下。


    他的剑气还未止!


    一声声低沉的琴声低沉狂响,碧波被他的剑气搅乱,水流击翻,数十支高耸的水流被炸起,雪白的浪花朵朵盛开,可是他还是没瞧见那个白色的身影。


    她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湖中,再也没了踪影。


    程离几乎在贴着水底游,连一丝涟漪都不卷起,水草划过她的指尖,泥沙沾染她的衣袍。


    抬头望天,只能看见一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