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拔剑之人

作品:《靖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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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离轻轻为高庭煜捏了一把汗,他说的确实又那么些道理,但是也太扎心了……


    高庭煜被钉在墙上,鲜血顺着墙上的沟壑缓缓流淌,几乎要在地面之上形成了一道小溪。


    程离突然想,他要是听进去,但是走向反面,先杀了高庭煜再把把所有小怪杀了怎么办?


    她拖着步子往前一点点探去,决心还是捂住高庭煜的嘴比较好。


    鸿钧立在一旁静听,眼神之中似乎有了一丝裂痕,一道寒风在他身侧旋过,卷起漫天沙尘。


    “她要不要我……也不是你说了算。”他抿唇轻笑道。


    “纵然我杀心太重……那又如何?”一道淡红色的剑意又悬在他身侧已呈攻击之势,“而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那一道红色的剑意极速朝穹顶之上飞去,在高空之中化作了无数道剑影:“万象剑意——”


    程离的眼神猛得收缩,她可不能让高庭煜死在这里,高庭煜出世以来并未伤过一个凡人,她既错失了再次封印他的机会,那就该送他去玄中寺由高僧定夺!


    “我把你们都杀了最好。”他冷笑一声,俊美的脸带着杀意犹如罗刹临世,“这样,你也算死得其所。”


    无数剑意卷起一阵阵罡风,大地之上的茅草为之低头,就连苍古庭树也因这巨大的杀意而花败叶落,从前留下的亭楼忍不住摇晃,似乎哭泣。


    程离眼见那淡黄色的苍穹屏障闪动着流光,阻挡着流水侵蚀,而那万千道剑意似乎要戳破防罩一般。


    无数剑影随着鸿钧的意念移动,轰轰烈烈的在高空之上突然调换方向,犹如乱箭一般落地朝高庭煜的方向飞来!


    程离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感受到了那强烈的剑气,犹如寒冬里的酷风,犹如刀子一般在她脸上刮过。


    这不是死亡,这是虐杀,万剑穿心的滋味怎么好受?


    “不——”她下意识的望向那一柄将高庭煜贯穿的古剑,不知从何处生出了勇气竟敢往前奔去!


    只有五步之遥!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高庭煜因万剑穿心而死!


    程离速度极快,趁着那万千剑意还未落下,她终于抓住了刀柄!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高庭煜低头望向程离,只见她满是血痕的手抓着鸿钧剑的剑柄,而她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


    程离发丝凌乱,但一双清亮的眼睛仍然微微弯着,左眼下的红痣闪着淡淡的光晕,艰难的吐词:“终于,抓住你了……”


    她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力往外拔起,手指骨节因发力而显得青白一片。


    无数剧烈的罡风正朝着他们二人卷来!


    高庭煜的眼角划过两行泪,此刻他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惟有一颗心煎熬:“程离……”


    “为什么……”


    她折断了自己的配剑,勉强在鸿钧剑下捡回一条命,全身上下皆被风刃刮伤,一寸寸往白色的衣衫外渗血,血迹沾染在她雪白的衣裙之上,顺着罡风飘舞,犹如白色山茶溅血!


    “不要……你快走吧……”


    程离对他微微一笑,她手心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开裂,滚烫的血流顺着剑柄往下滴淌。


    只听一道轻微的断响,石壁微微松动,那鸿钧剑竟然被她朝外抽出了三分,她不敢懈怠,再一次,竟然直接将剑身拔出!


    高庭煜一声闷哼,他余光之中看见鸿钧剑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胸膛,正握在程离手上,他喉头间又涌起一道腥甜,膝盖处没了支点,便缓缓倾身往前一倒。


    程离强撑着力气接住他,使得高庭煜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他的下巴落在程离肩膀上,他轻轻抬头一看,只见那万千道剑意在离程离背后一寸之处悬停。


    那个黑衣人僵直地矗立在方寸之外。


    待程离一转身,所有的剑意都刹那间湮没在空中,整座空旷的皇城又恢复从前的那般平静,似乎能听见一根针落地。


    只见鸿钧刀持久的凝望着她,眼神之中有震撼,还带着长久的伤痛。


    见打斗停止,有小怪顺着墙角偷偷溜过来:“哎呀,消停了!”


    鸿钧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轻轻一抬手便转身离去,程离手中的剑刹那之间便消失,再一抬眼,皇宫之中早已没了鸿钧的身影。


    一张画卷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程离与高庭煜的面前,她叽叽喳喳的凑在程离和高庭煜的面前展开自己:“咿呀,两个人都还活着呐!”


    一位苍白若雪的少女从画卷之中探出半截身子,她梳着两个发髻,身穿浅褐色的长袍,衣摆上印了大片的暗色写意梅花,衣袖鎏金。


    那少女浅浅地笑着:“二位真是好运,剑下还生。”


    “唔,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只见整张画轴完全展开,她从画卷之中跳了出来,化作一杆褐色的笔,笔杆上有细腻的金纹。


    兼毫之笔在那雪白的画卷之上游走,几乎只是呼吸的来回之间,便见一位互相扶持的男女落在画中。


    女子一身白衣带血,手执一柄滴血的长剑,男子着紫衣,黑发若墨披散在肩头。


    二人立在倒塌的紫薇楼前,互相搀扶着,神色坚毅,整幅画二人虽都带伤,但是莫名的看出了几分温情。


    画毕,那一杆笔又变作褐衣少女,少女轻轻捂着嘴笑道:“二位,这是属于你们的画。”


    她漆黑色的眼睛若古井一般深沉,凝望着眼前的人:“有情易,长久难。”


    高庭煜抬头,见那一幅画竟从画卷之上剥落,画纸在空中飘落,直到落到他们脚下。


    他俯身拾起,微微一怔:“你是梦笔春秋……”


    “哇,还有人记得我啊。”那少女语调突然扬起,又将身子藏匿在画卷之中,“你是谁啊?我是不是认识你?”


    高庭煜摇摇头:“不。”


    “我是高庭煜……”他又补充一句,“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梦笔春秋眼睛微微一怔:“死而复生……竟然还有如此密法,你一定还有什么心愿吧?”


    “否则为何,还会来到这里呢?”这一座城,已经荒废五十年了。


    高庭煜转过头望向这一座从前巍峨的皇城,现在只见一派萧瑟,不比从前模样,楼塌梁倒,瓦残玉碎。


    他又转过头,凝望了程离一眼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我不明白。可如果我的主人也可以死而复生就好啦……这样,他的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梦笔春秋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冀缓缓道。


    画师心中所谓的高贵的艺术无法为他御寒饱腹,画作再美丽也不过是虚幻,既解不了渴,也填不了饥,人生,往往充满遗憾。


    她朝二人微微一笑,片刻之间,又再次化作卷轴飞往别处,不见了踪影。


    程离一只手拿着乘黄断剑,另一只手扶着高庭煜的腰,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血染红。


    他问:“你要看看我的……我的寝殿么?”


    “我的母妃不过是江南酒商之女,论身份,并不高贵,她住在宫里偏僻的玉屏殿。自我小时候有记忆开始,玉屏殿里就种满了花草树木。母妃喜静,她居于此地也十分自在。”


    “儿时,在我还没有入营时,我总爱爬山树摘光母妃用来酿酒的果子吃。只是啊,南橘北枳,自幼栽培于南方的树,怎么会在北方成材呢?”


    “于是我,竟然从未尝到那一坛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