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任出去后，许雾也回去了。她下午还要上课，不能一直待在医院。


    许承屿躺在病床上，扭头看向窗外。


    阳光很好，透过拉开的窗帘洒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暖的。


    他缓缓抬手，将手按在心口。


    病号服下，那颗心脏微弱地跳动着。


    他苦涩地牵牵唇。


    原来，乔思然靠在他胸口的时候，是为了细听那个她爱的男人的心脏跳动时发出的“砰砰砰”声。


    他怎么那么蠢呢？


    第一次在酒吧门口遇到她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去想过，一个陌生人看到他为什么会激动成那样？


    后来在医院里，她唤他“阿爅”的时候，他又为什么没意识到，她叫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可他却以为是她刚醒来，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相当困惑乔思然接近他的目的。


    人与人之间没有突如其来的善意。


    他试探她、怀疑她，琢磨她的心思。


    见识过莫星晚那样的女人，别说他对人有偏见。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无非是利益和得失。


    但乔思然似乎完全不在意利益和得失。


    这让他困惑了好久，直到周齐说，乔思然可能是线放得长。


    是啊，这线放得是够长。


    如今他总算是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知道。


    外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敲门，但许承屿懒得问是谁。


    那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应声，以为许承屿没听到，悄悄把门打开了个缝。


    “打扰了。”那人轻声说。


    许承屿略微偏了偏头。


    是SVIP病房的护士，他见过这位护士和乔思然在一起工作。


    汤雯送来了简单的营养餐。


    许承屿语气淡淡的：“放那吧，我没胃口。”


    “许先生，还是吃点东西吧，空腹不能吃药的。”


    许承屿微微嗤笑。


    空腹不能吃药。


    乔思然也常这么说。


    他还以为她是关心他。


    她关心的是那颗别人的心脏吧？


    “怎么不是乔思然来？”许承屿问，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汤雯微微一怔。


    虽然乔思然什么都没说，但她是知道这位许总和乔思然之间有点什么的。


    前一阵子，许承屿来找过乔思然，两个人出去说了半天的话，回来后，乔思然一直沉默着，整个晚上都没吭声。


    乔思然脸色很差，苍白无血色。


    她猜，他们两个人可能是闹崩了。


    “她离职了。”汤雯回答。


    许承屿回过头来望着她，声音也冷了几分：“离职？什么时候的事？”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明明还很虚弱，但问这话的时候眼里却带了狠劲，整个人的气势就有些压人。汤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想了会儿才回答：“申请好像是上个星期提交的，二十号批下来的。”


    二十号，那就是他去墓园的前一天。


    许承屿低声喃喃：“她还来过医院吗？”


    他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并没有要汤雯回答他。


    汤雯想，他大概是怕听到的结果和他想要的不同。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二十号后，乔思然没再来过医院。


    汤雯沉默不语。


    室内一时陷入尴尬的寂静。


    半晌，许承屿才开口：“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


    南城。


    这还真是个适合养老的城市。


    乔思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来这，气候宜人，空气又好，就连她租的小房子她也很喜欢。


    房子是两层楼的，底楼住着房东太太，二楼全租给她了。


    二楼房子是全套的，一室一厅，带厨房和浴室，还有一个小露台，大概十来个平米，但足够好了。


    每天早上，她会去海边散步，有时候会绕个道去图书馆借几本书，回来的时候带点新鲜的食材；午饭后，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晒的时候，她就躲在屋里，看看借来的医学书，睡个午觉；晚饭后，她会泡杯茶，往露台的沙发椅上一靠，看星星。


    这样的日子也许很平淡，但惬意又舒心。


    这天，从图书馆出来后，乔思然去附近的店里买了食材回来做蔓越莓司康。刚刷上蛋黄液，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响了，她探头去看。


    是汤雯发来的信息。


    乔思然将烤盘放进烘箱，洗了手，拿了手机窝在沙发里。


    汤雯:【宝，他问起你了！】


    乔思然愣了一下。


    汤雯是不是发错信息了。


    但显然不是。


    汤雯又接着发了几条消息


    汤雯:【就是那个许总，许承屿。我跟他说你离职的事了。不过你放心，我没说你离开苏城了。】


    乔思然倒没想到汤雯给她发信息居然是有关许承屿的。


    她一点都没想要知道有关许承屿的消息。


    那天的事发生后，彻彻底底断了她对他可能还存有的一点点念想。


    在那之前，哪怕许承屿对她的各种不在意，哪怕她替他挡酒时，他朋友故意给她难堪他也冷眼旁观，甚至当他说要拿掉孩子，她虽失望，却也明白，是她把他当替身，她没资格要求他照顾着她的感受。


    可他毫不掩饰、恶意满满说出那样的话来时，她真的觉得世界上恐怕没有更狠的语言能如此打击她了。


    乔思然：【没事。我和他分了，他应该只是随口问问。】


    那边，在食堂吃饭的汤雯看着乔思然的回复，轻轻皱起了眉头。


    随口问问？


    谁随口问问还能把人给吃了？


    汤雯:【未必哦！】


    乔思然：【？？？】


    盯着发出去的三个问号，乔思然突然有些后悔。


    习惯了去关注许承屿，如今就算下定决心不再在意，一时间也还会反应不过来。


    她刚想撤回，那边汤雯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她想了想，便作罢了。


    汤雯:【他问你二十号后是不是还去过医院？】


    乔思然：【什么意思？】


    汤雯:【你那个申请不是二十号批下来的嘛。】


    乔思然有点懵。


    她不懂她离职的申请是不是二十号批下来和许承屿有什么关系。


    汤雯:【他是二十一号被被送进医院的。他昏迷了这些天，醒来就这么问，肯定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去看过他。】


    乔思然：【他进医院了？】


    乔思然才反应过来。


    汤雯:【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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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汤雯:【他送抢救室的时候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他们家老爷子都来医院了。】


    乔思然心一凉。


    好好的、没有一点征兆，怎么会突然下病危通知了？


    汤雯:【昏迷了大概一个星期，昨天才醒来。今天他父亲来，两个人又大吵了一架。唉，觉得有钱又怎么样，烦心的事一件不少。】


    汤雯:【不说了，我要回岗位去了。】


    乔思然跟她说了再见，退出了聊天窗口。


    手机还握在手里，乔思然想着汤雯发过来的信息，觉得后怕。


    医院居然下了病危通知。


    移植手术后，许承屿恢复得一直不错。后来的每三个月一次的复查结果也是让人放心的，怎么突然就严重到要下病危通知了呢？


    她知道那天在墓园里，许承屿很生气，也理解他为什么生气，谁也不会甘愿当另一个人的替身。


    她也想跟他解释，再给他道个歉。毕竟这事是她错在先，她没有什么可替自己辩解的。


    只是后来他说了那样的话，就算知道他在气头上，她还是有被他打击到。


    所有的话也就不值一提了。


    “叮”的一声响起。


    是司康烤好了。


    乔思然站起身，打开烤箱，浓郁的奶香味充斥着整个厨房。


    她取出烤盘，拿了一块司康，尝了一口。


    司康烤得很好，奶味十足，可为什么落在舌尖上留下了苦而涩的味道？


    ***


    许承屿躺在病床上。


    昨天许世铭来医院了。他当然没天真到以为许世铭是来探望他的。


    许世铭是来告诉他，梁家推了和许氏的合作。


    他还记得，许世铭站在床尾，居高临下地看着卧床的他，一脸得意洋洋，掩饰都不掩饰。


    他说，公司股东对许承屿的决策很不满意，认为因许承屿个人的缘故给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有股东要求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以罢免许承屿的总裁职位。


    许承屿并不十分吃惊。智启是半导体行业的龙头，想和智启合作的人大有人在。退了梁家的婚后，他就做好了智启断了和许氏合作的准备。股东要罢免他的总裁职位，他也不是没有料想到的。


    他也不是很在乎。他既然说过所有的后果他会自己来承担，他自然就会做到，甚至不需要股东投票来罢免他，他愿意从总裁位置上辞职。


    许世铭似乎很激动，大概是觉得总算抓住了他的把柄，一直在哪里叭叭叭个没完。


    许承屿头疼得厉害，按了呼叫器按钮，很快，护士来了。


    “把这个人请出去，他影响到我养病了。”许承屿说，看也不看许世铭一眼。


    直到出了病房，许世铭还在骂骂咧咧，毫无风度。


    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概是医生来查房。


    “进来。”


    刘特助推门进来。


    “许总。”


    “什么事？”


    “许董在联系黎董和杨董。”


    黎董和杨董是公司两大股东，许世铭为什么要联系他们，不言而喻。


    “让他去。”许承屿厌烦透了许世铭这副做派。就算他许承屿从总裁位置上辞职，也轮不到许世铭坐上去，许容康也没眼瞎到这个地步。


    “还有……”刘特助停顿了一下，有点难开口，“乔小姐她离开苏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