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时间仿佛按下加速键。自那天吵了一架，苏月和李茗直接断联两周，直到开学。


    南佳市各个街口又开始恢复到水泄不通的常态，师生身影重新活跃在一中校园。


    傍晚，高二六班教室内。


    现下还是饭点，大多数人还在食堂，只是角落里偶尔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安静了没过多久，刘盛源仰天长叹，苦不堪言道：“天爷啊……这答案是印错了吗？我物理选择能错那么多？！”


    一旁的黄天石闻着味就凑过来了，一脸兴奋在问哪哪哪。


    黄天石：“哪印错了？我也是这个答案。”


    刘盛源：“我靠，那我多选题全错？？？”


    物理卷选择一共八道题，其中后三道为多选，只要选中一个错误答案，6分直接拱手相送。实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可以采取保守政策每题只选一个，起码还能捞到点分数。至于全错，那不仅是做不对题了，还点背。


    刘盛源垂着头，胳膊肘撑在桌上，手扶额，努力消化十八分挥手说再见的现实，就听旁边黄天石一直叽叽歪歪有的没的说个不停。


    “行了，你能不能安静点？知道你物理好了。”刘盛源说着。


    “切。就许你抱怨？”黄天石满不在乎了声，“你要不要看看我其它科有多拉？”


    这两货，一个物理遥遥领先，其它拖后腿；一个物理拉大分，其它科目也不算特别有优势。


    谁说男生就一定适合理科的？谁说数学好的人物理也差不到哪去？刘盛源有时候也很苦恼，老天是一个技能点都不愿给。也就是苏月许翊这一批人了，才真的称得上老师说的有“天赋”。


    刘盛源：“我看什么？你物理难道能扣十几分？”


    黄天石：“那倒是没有。但是我语文选择扣的快赶上你了。”


    一来一回，说着还玩笑动起手来，时不时撞上后桌。苏月桌子一晃，划的辅助线都向旁边歪出去。许翊看不下去，踹了下黄天石的凳子。


    “安静点。”


    椅子撞上屁股，黄天石忍不住站起来嘶了一声。


    “不是，我说，你们开学考都考很好是吧？怎么一个个不吭声搁这使小动作？”


    话里的“你们”，明明白白指的是他后桌。


    苏月闻言，手里画图动作一顿，头没抬，也没说话。她的物理这次进步很大，偏偏拿手的语文出了点小岔子。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开学考年级第一得换回去了。


    许翊转笔，看苏月沉默不语的回避，不用问也能猜出个十七八九。


    要不要问问题说会儿话？


    毕竟苏月一进到假期，和他联系立马变少，等回校就又像是陌生人，说的最多就是“谢谢”“早上好”这些客套话。


    正想着，苏月默默把手肘往里收了些，还挪了下椅子，拉开和他的距离。


    许翊：？


    “哎，对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戴着个电子表吗？怎么不见了？”黄天石指着许翊只有一条红绳的手腕问道。


    听到有关手表的话题，苏月几乎立刻停下笔，分神关注，耳朵都轻微动了下。


    许翊回神，掀了下眼皮，“怎么？那么关注我？”说着，边换着写完的自动铅笔笔芯。


    被这反问给恶心到的黄天石佯装作呕，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我就不该问，是吧。”


    两人明明没有深入谈到什么，可苏月就是心虚起来，毕竟也是因为她当时吃烧烤有点磨蹭才遇到暴雨。原本她也就是估摸着选礼物，没想到一语成截，许翊的电子表还真就坏了。


    苏月睨着眼，心思早不在题目上。


    过了冬，南佳渐渐回暖，不需要再穿厚重的羽绒服。许翊今天上身是件卫衣，里头是件白色打底，衣袖还全撸了上去，露出一小节紧实有力的手臂，还有手腕上刚刚黄天石提到的红绳。


    说起来，冬天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脸部那块几乎没什么露肤度。那一晚在天台，她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蛋糕上，加上当时环境黑，也观察不到别的。


    所以，是从暴雨那天后就摘了电子表吗？


    那为什么不戴她送的那款呢？她自认审美不差。


    苏月想不明白，收回视线，有些落寞。


    “不过我是真好奇啊。”黄天石摸着下巴，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突然转了个调调，“我是知道你戴这跟绳的原因，但没想到现在效果那么好。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别的？”


    效果好？挡桃花的效果吗？


    能因为什么别的？


    黄天石几句话给苏月大脑干得cpu都要烧坏了。


    “你说你干了什么事啊？苏月怎么坐离你那么远？你俩新年……”


    喇啦——


    椅子拖地的刺耳声打断黄天石说的话。


    苏月猛地站了起来。


    黄天石：？


    刘盛源：？


    黄天石：“我都还没问，怎么了这是？”


    不怪黄天石他们疑惑，连许翊也参不透苏月怎么突然那么大反应，歪着头看她脸颊和耳根微红，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视野开拓，看到他们三人比自己矮了一截，苏月才反应过来自己站了起来，尴尬往走廊方向看，正巧看到姜甜从后门走进来。


    救星来了。


    “小姜，我们去一趟超市吧。”


    姜甜嘴里含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棒棒糖，不明所以瞪大双眼。


    “啊？现在？”


    现在也才刚过五点半，离晚修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是很充裕，但是放在苏月这种刷题狂魔上，实在是怪异。姜甜不可置信确认，只见苏月五官都快扭在一起，疯狂使眼色。


    噢，所以，她现在应该答应是吧。


    “那，好吧。”


    得到肯定答复的苏月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拉着姜甜往外跑，两个女生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外。许翊看着苏月着急忙慌的背影，若有所思。


    *


    平台连接处。


    姜甜来回踱步等着在卫生间的苏月，没多久就感觉有人拍了肩膀，回头。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苏月讪讪笑：“能有什么事啊？我就是单纯想找个人一起去超市啊。”


    姜甜一脸不信，“不可能。你刚刚那表情，比鬼哭还难看，八成是在躲人。至于躲谁，我不瞎猜，反正就那一个。”


    苏月：……


    真的，有很明显吗？


    苏月叹口气，转而靠上旁边的栏杆，下巴抵着边缘，“我就是怎么想，怎么都尴尬。”


    她不是不明白，问题就在于太明白。


    庆生这样的事，放在同学间那是再正常不过，自己和许翊好歹也是处了一年的同桌，肯定是有同学情在的。直到，许翊送的那束玫瑰，苏月觉得真的没办法再用“只是同学”这样简单字眼去模糊这段关系了。怎么可能有这样单纯的同学关系——可以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一次次用请客如此笨拙的方式哄人，牵她穿梭大雨，送她合口味的生日蛋糕，带她看一场盛大烟火。


    许翊会不会也有点喜欢她？


    不是的话，肯定会失望。


    但如果是的话，又惶恐。


    要她去亲自开口问这个问题，有点困难。


    “尴尬？”姜甜不知道苏月那些小九九，颇为疑惑。


    “是啊，尤其是过年那时候……算了……怎么了，小姜？”


    姜甜听到有关新年的事，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僵硬挽上苏月胳膊，“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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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那我们现在去超市吧。”


    *


    去超市本就是个借口，苏月也不明白，姜甜怎么就突然顺着她撒的谎真去了。在几个货架转悠，苏月实在没什么特别需要买的，最后在文具区拿了草稿本和笔芯。


    一中超市很大，由三个大隔间组成，墙被打通，形成过道。这会儿人也不多，很是安静，只有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拿着单子补货，偶尔响起些胶带撕扯的声音。


    三个收银台歇菜了两个，苏月在最右边的台前付完款，本想到外面等着姜甜，莫名有些嘴馋，想折回去到左边的货架拿饮料。


    下一秒，穿过直直的通道，苏月就和许翊视线对上。


    苏月：。


    不是，他刚刚不是还在教室吗？去个厕所的功夫许翊也来了？


    迈出去的脚一顿，苏月看到许翊手里拿着瓶橘子汽水，咬唇，进退两难。


    如果她刚刚走过来没看错的话，架上只有一瓶橘子汽水了，还是她最喜欢最常喝的那款。


    怎么偏偏就到了许翊手里啊？看到周围堆的几个还没拆开的货箱，苏月生无可恋闭上眼。


    算了，又不能抢。


    于是面无表情经过许翊拿了瓶最普通的矿泉水，结账，整个过程动作一气呵成。过了会儿，拉着姜甜往教室快步走。


    许翊站在超市门口，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橘子汽水。


    黄天石拍上许翊的肩膀，揶揄着，“你怎么跟个瘟神一样，苏月看你就跑啊？我要不是知道我们都是一个班的，还以为你们不熟。哎，你怎么拿了这个——”


    话音未落，许翊干脆拆了包装，仰头喝了一口。


    “怎么？你还要吗？”


    黄天石本意就是过来凑热闹，如今热闹看完，也不馋这一口，大度推辞，“别了，这唯一一瓶啊，少爷你就好好享用吧。”


    是啊，唯一一瓶啊，碰巧被他买到了。他是想买了送苏月的，只是，她好像不买账。


    清甜的橘子味在口腔回甘，许翊却皱眉想着。


    好苦。比他喝过的任何饮料都苦。


    ——


    这次开学考的卷子改得比平时慢，直到第三天下午快上晚自习才出来。陈宏把成绩单放在讲台上，刚离开，原本安静的教室立刻变得吵闹，一大片人挤上去围着。


    苏月坐在下面，看了眼黑压压的人群就收回视线。这个热闹她就先不凑了，反正总有大喇叭播报的。


    突然，旁边的人起身，挪了下椅子，径直走向讲台。


    其他人：我靠？


    许翊居然会主动过来看总排名了？


    苏月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许翊斜着身子认真低头看表格。又担心被站在高处的他看到她的无措，立马低头，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桌肚。


    大佬不愧是大佬，都有人专门给腾出空位。


    “这次第一换人了哎。”


    “其实也差不多吧，都是我们班的啊。”


    “果然，别人该稳还是稳的。”


    ……


    周围叽叽喳喳，许翊直接屏蔽，下意识看着表格上的前两位。苏月的学号他是知道的，一路横着看过去。


    总分：659。班排：2。年排：6。


    要知道，苏月转学过来，从来没有跌出过年级前五，否则大家也不会猜测她和许翊谁会是第一了。理科的分一向咬得紧，她也不是唯一一个第六名。


    许翊垂眸。


    难道这就是她这几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吗？是觉得和他差距大了吗？可他从来不歧视，两人也一直互帮互助。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思索着，有人敲了下门，教室内安静一瞬，就听班长喊道——


    “苏月，许翊，老陈叫你们去一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