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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像昨天一样说晚安

    81.晚安


    一个行为?持续太久, 就会形成条件反射。


    眼?前的世界在?旋转、晃动,南依茫然地坐在?床上?,握着手机。


    她困极了, 眼?皮在?打架, 好像随时随地能昏睡过?去?,可?她强撑着, 努力睁开眼?盯着屏幕看。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努力从混沌不清的脑子里寻找了片刻, 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得?给徐曜发晚安。


    这是在?过?去?那么多年里, 她一直坚持做的事情?, 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南依缓慢地滑动着屏幕, 找到通讯录里的“阿曜”。


    眼?前的事物像被白纱笼罩, 字迹都在?重影, 她眨眨眼?, 眯了起来,开始打字。


    【喝酒了, 今天我?……】语言系统开始混乱,话也变得?颠三?倒四。


    南依删掉, 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深吸一口气,再次垂下头, 投入进去?——【我?今天,喝了酒, 白酒, 有半杯呢。】


    打完字,南依反复检查, 确保语序没有错误,才点击发送。


    一句发完, 又继续打字。


    【好辣,又很呛,下次不敢了。】


    就在?这时,身边有人?靠近,温柔地问她,在?做什么,想给谁发短信。


    南依口齿不清地说,要给徐曜发短信,每天都要跟他说晚安,她答应过?他的。


    说完,她继续看着手机,慢吞吞打出四个字,发送。


    与此同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声响。


    徐曜停顿片刻,拿起看了眼?,都是南依发来的短信,最后一条只有四个字——【阿曜,晚安。】


    再往上?看,是她在?和他报备,她今天喝酒了。


    徐曜想起南依那个小手机里,也有好多这样的内容。像写日记一样,碎碎念般地和他说着她的日常。


    今天也如同那时候一样。


    光是看着文字,就能想象到她扬着头,邀功似的说着,“喝了半杯白酒呢。”


    声线轻软,带着点小傲娇。


    他的一颗心变得?无?比柔软,可?以被捏起来,可?以揉搓。


    揉搓之后,尽是酸涩。


    伸出手,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低声开口,“阿曜收到了。”


    南依没应声,她仍低垂着眼?,没再打字,也没有其他动作。


    徐曜又问,“我?煮了醒酒汤,你喝一点,喝完好好睡个觉,好不好?”


    南依还是没反应。


    她双手紧握手机,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直到眼?睛泛酸,她才努了努嘴,重重叹了声气。


    不是的,阿曜没有收到。


    如果?他收到了,怎么会没有回复呢?


    不止今天没有回复,昨天也没有,前天也没有……


    她等了好久好久,也乖乖听他的话,每天都在?说晚安,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回复她呢?


    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已经把她忘记了。


    南依从不知酒精入侵之后,会产生这样大?、这样神奇的反应。


    头脑不大?清晰,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可?以忘记自己处于什么时间。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大?学。


    夜深人?静时,她坐在?宿舍的床上?,室友都睡了,只有她在?漆黑的夜里,抱着手机看。


    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她执着地看着短信的消息栏,闭上?眼?,默默期望能收到回复,可?是睁开眼?,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就这样期待了无?数次,失落了无?数次。


    在?别人?眼?里,南依一直是个情?绪稳定,通情?达理的人?。不喜形于色,不执着于任何事,对每件事的结果?都顺其自然。


    包括当年室友问她,“那个人?从不回复你,你就不怨他吗?”


    南依也只是要摇摇头,说,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和苦衷。


    理性上?,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但情?绪无?法骗人?,思念和难过?就算能藏住一时,它?总是在?心里挥发不掉的。


    南依想起初入A大?,发现身边都是成绩优异、出类拔萃的同学。他们从小便接受着更好的教育,教材不同,在?高中时就对高数概率论了如指掌,英语口语水平也要高她许多。那会儿南依为?了尽快跟上?功课,她时常跑到学校旁边的肯德基,通宵看书。清早踩着朝阳回学校时,她便会给他发消息,她说,“阿曜,日出很漂亮的,我?应该好好欣赏,可?是我?压力真的好大?,我?怕期末会挂科。”


    她又想起大?一那年体测,她被塑胶跑道上?的凸起绊倒,摔伤了腿。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坚强又冷静。


    回到宿舍,她第一件事便是发短信给徐曜,她说,“今天摔倒了,同学送我?去?医务室,一直关心我?的状况,我?笑着说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疼。其实都是骗人的,实际上?超级超级疼,红药水涂上?来的时候,我?的冷汗都疼出来了。你打篮球扭伤腿那次是不是也很疼啊,我?猜,你当时说不疼,一定也是骗我的。”


    她想起当团支部书记替辅导员布置任务时,班上?有男同学故意?在?座位下对她摆着鬼脸,她很难过?,但也只是若无?其事地走?下讲台,假装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她又无?人?诉说,便对着徐曜讲讲。


    如果?知道她受委屈,徐曜总是会帮她撑腰的,但这一次却沉默以对。


    其实,也不止这一次了。


    南依想起第一次拿到一等奖学金的欣喜,想起节假日和室友出去?玩的新奇。


    她分享过?雪景,分享过?日落,分享过春天的萌芽、夏日的繁花,还有每到秋天,宿舍楼下很香很繁茂的桂花树。


    雨天没带伞,做实验饿肚子,竞赛拿第一,参加社团活动,感冒发烧,空调停电,无?数件小事,她一一报备。


    可?是他没有回复过?,一次都没有。


    酒精能让人?浮想联翩,也能放大?情?绪。


    南依记得?,是谁跟她说过?,你不需要一直隐忍,不开心可?以说,不要就拒绝。你懂事了太久,比起你的善解人?意?,我?更希望你任性点自私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那些被她藏在?心底里,连自己都很少能察觉的情?绪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情?发散。


    南依特别想哭。


    第一次,她没再克制,鼻子一酸,有两滴泪从眼?眶中掉落,砸到已经熄灭的屏幕上?。


    “骗人?。”


    说了会联络,说了会见面的,都是骗我?的。


    事实上?,她连他的消息都收不到,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近况。


    她真的好着急,也好担心。


    声音极近委屈,带着浓重的哭腔,南依埋首在?膝盖上?。


    肩膀在?微微抽动,隐约能听到细小的呜咽声。


    徐曜顿时慌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伸出手想去?抱她,但又想去?拿纸帮她擦眼?泪。徐曜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一会起身,一会坐下,反复了几次后,才上?前将人?环住,低声询问,“发生什么了,和我?说,我?在?呢。”


    南依肆意?流着眼?泪,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以为?是幻觉。


    但有这样的声音能倾听她的烦恼,似乎也不错。


    她抽噎着抬起眼?,说,“他没有回我?的消息。”


    声音断断续续,她一字一顿道,“阿曜他,没有回,我?的消息。”


    她满脸委屈,泪珠挂在?眼?眶上?,摇摇欲坠,一双眼?红得?像兔子。


    徐曜喉头哽住。


    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一时间,他呼吸都停滞住。


    南依吸了吸鼻子,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晃了晃手机,“是不是,它?坏掉了。”


    眼?泪随着动作不停掉落,她吐字不清地喃喃着,“对,肯定是,因为?,它?坏了。”


    不然他一定会收到的。


    心中钝痛感愈发强烈,徐曜吸了口气,猛然回过?神,手忙脚乱拿起手机。


    “别哭,”他边打字边道,“他现在?就回。”


    “晚安小兔。”编辑好这四个字,他立即发送。


    很快,南依收到了短信提示音,她茫然地眨了下眼?。


    “你看看,”徐曜轻声哄着,“是不是他回复你的消息了?”


    南依这才低下头,打开手机。


    短信那一栏果?然出现了他的消息。


    阿曜:【晚安小兔。】


    南依静静看着这四个字,反应了好长时间。


    随即,轻轻笑了声。


    他回复她了。


    她终于收到阿曜的回信了。


    像是挂在?心头的一件事终于落了地,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喜极而泣。


    她举起手机给他看,反复和他确认,“麻烦你,帮我?看下,是阿曜吗?”


    徐曜声音有些颤抖,顿了顿,才道,“是他。”


    南依将手机抱在?怀里,“太好了。”


    双眼?被泪水冲刷过?,变得?又黑又亮。她一双眼?笑得?弯弯的,“他没事,太好了。”


    等消息的那些年,她其实从不奢求他能将她记住。她只想得?到他的消息,只要知道他一切都好,她就很知足了。


    徐曜再难自控,半跪在?床上?,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


    是他太没用了,才会让她等了那么多年。


    怀抱有力而温暖,靠进去?的那一瞬间,南依先是一愣,紧接着,眼?泪决了堤。


    那是她熟悉的味道,也是她熟悉的人?。


    她知道他是谁。


    在?这里,她可?以很脆弱,可?以哭,可?以闹,也可?以做回她自己。


    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南依鼓着脸,委屈地开口,“别再骗我?了,等消息,很难过?的。”


    胸腔酸胀,徐曜疼惜地替她擦着眼?泪,“我?不会了,不会骗你的。”


    “那你以后,会回消息吗?”


    “会回消息,每天都会回,我?发誓。”


    “你不用发誓的,”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只要你,过?得?开心,我?也很开心。”


    徐曜再度停滞,他闭上?眼?蹙起眉,深吸一口气。


    再度睁眼?时,眼?眶已经红了。


    “对不起。”


    “以后我?会回消息,都是我?不好,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吻掉她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小兔,对不起。”


    哭到后来,南依累了。安静地闭着眼?,靠在?他怀里。


    徐曜一直低语着哄她入睡。


    没一会,南依便沉沉睡去?。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徐曜重重叹了声气。


    她委屈,她的难过?,他怎么会不知道。


    旧手机中的那些消息,他只是看了一遍,便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四年里,无?数个日夜,她对着一个不会回复的号码,该是什么心情??


    可?他,要怎么才能弥补她等待的那五年?


    ……


    第二天,南依醒来,头还是晕晕的。


    昨晚喝了半杯白酒之后,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陈智杰对她说,“完蛋了小兔,曜哥不会弄死?我?吧?”


    她忍着天旋地转对他说,“不会的,我?会帮你劝住他。”


    紧接着,她觉得?太晕了,便趴在?桌上?休息。


    后面的事,她全然不记得?了。


    怎么离开,怎么回的家,她没有半点印象。


    南依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睡在?了陌生的地方。


    房间布局她很熟悉,和她家类似,但东西很少,房间整洁。


    只有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和一张床。


    窗帘和床单都是深蓝色,明显是男人?居住风格。


    她很快便意?识到这里是徐曜的卧室。


    那么她……


    昨晚和他……一起……睡觉了吗?


    应该不会的。


    衣服还原原本本地穿在?身上?,她睡觉很老实,不会乱滚,所以床单被褥很平整。


    最重要的是,徐曜如果?带她回来,一定不会贸然睡她旁边的。


    她能百分百确定。


    虽然……她也没有介意?这件事吧。


    南依清了清嗓子,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拉开窗帘,叠好被子。


    正准备开门走?出卧室,结果?刚握上?门把手,又退了回去?。


    南依快步走?到桌前,弯下腰照镜子。


    头发不是很乱,但是眼?睛肿肿的。


    一定是因为?昨晚喝了太多水,让她水肿了。


    南依连忙在?脸上?揉搓了两下,又整理了衣服和头发。


    再一垂眼?,恰好看到桌旁摆放的木质收纳盒。


    很显眼?也很精致,原木的盒身,透明的盒盖,被擦得?一尘不染。


    里面摆放的东西,南依只匆匆看了一眼?,视线便直接定住。


    是她曾经送给他的那幅画。


    一片橙红的天际泛着粉紫色。


    湖边有树,隐在?朝阳下,湖面映着天。


    她将这幅画送给他时,还说希望他自由自在?,也能享受美好的晚霞,她希望他快乐。


    没想到他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留着。


    正当她看得?入神之时,卧室传来敲门声。


    徐曜低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起床了吗?”


    南依应了声,“起了。”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的。”


    徐曜这才推门而入。


    “早,睡得?好吗?”


    “还不错的。”南依站在?桌旁,指了指一旁的收纳盒,说,“我?刚刚无?意?间看到了这个,是我?送你的吗?”


    “嗯。”


    徐曜走?过?来,也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很坦荡地主动介绍,“这里面都是你送的。”


    这些东西,跟着他从北城到旧金山,陪伴他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再到工作。


    没有南依消息的那几年,它?们几乎成为?了他的精神粮食。


    时不时便要翻开看一看,才能继续走?下去?。


    后来他决定回北城时,没有带任何行李,只背了这个收纳盒回来。


    南依问,“我?能……看看吗?”


    “你送的东西,”徐曜笑了下,直接将抽屉拉开,“当然可?以。”


    南依坐在?桌前,低头看去?。


    收纳盒里满满的,藏满了他的小秘密。


    里面有她送他的画,她送他的糖果?,各种零碎的小物件,还有临别前,她送他那一袋笔。原封不动地躺在?那,保存得?好好的。


    在?这方面,他们真的蛮像。


    南依抿了抿唇,又拾起一张张纸条。


    纸张有些皱了,字迹不大?清晰,看得?出来,应该时常被拿出来看。


    “昨晚的卷子还挺难,小兔老师费心了。”


    “完成的很好,夸奖^.^”


    “口头夸奖不够啊,下课请你喝奶茶。”


    “你请我?喝奶茶,怎么算是我?对你的夸奖呢?”


    “边喝边口头夸奖。”


    “哈哈,可?以的,那我?请你吃糖^_^”


    “行,要蜜桃味的。”


    “OK!”


    也是后来,南依才听陈智杰说,徐曜最讨厌吃甜食。


    因为?在?徐曜小时候,他的父母出去?忙工作,时常把他一人?丢在?家里。那时候他会哭会闹,吵着要给爸妈打电话,家中保姆没办法了,就总是往他嘴里塞糖果?,塞饼干,试图把他哄好。


    久而久之,他再吃到甜食,就会下意?识想起那段日子。


    所以他很排斥吃甜食。


    可?这些,他从来没跟她说过?。


    她送他的零食和甜品,他全都会吃完。每次做完卷子,还会主动跟她要糖果?吃。


    像个小孩子一样,等着被奖励。


    南依不由想起那次他打篮球扭伤,她哭着问他疼不疼,徐曜仰着头看她,懒懒地提着唇角,故作轻松地说,“你买包糖哄哄我?就不疼了。”


    明明……他是那么讨厌甜食的一个人?。


    南依抿起唇角,目光柔和。


    她拿起那一张张纸条,放在?掌心叠好。边叠边对徐曜说,“你知道吗?我?家里也有我?们传的纸条。”


    不光是纸条,还有他送她的饮料,他送她的娃娃。


    他送给她的那件裙子,她后来没再穿过?,可?是一直挂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用透明的塑料罩子罩住。


    原来在?不知道的地方,他们都在?好好保存着关于彼此的回忆。


    “是吗?”徐曜在?她头顶摸了摸,“那改天也带我?看看?”


    “可?以啊,你看到我?贴的饮料标签,肯定会觉得?很壮观的。”


    “嗯,好。”他笑得?宠溺,又弯下腰提醒,“可?是你现在?再不吃早饭,可?能要迟到了。”


    “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提醒,让她瞬间从感动的氛围中回到现实。


    她直接愣住。


    徐曜说,“六点二十了。”


    “……”


    啊啊啊!


    果?然快迟到了!


    南依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我?我?去?吃饭了。”


    ……


    洗漱好,南依回到徐曜家,坐到餐桌前。


    她这才发现他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早餐。


    小笼包,红枣豆浆,还有蒸饺蛋饼小馄饨。


    都是她喜欢的。


    “怎么弄了这么多啊?”


    徐曜说,“你挑你喜欢吃的,剩下的我?来吃。”


    “要节约用钱哦。”


    毕竟他在?创业阶段,很需要用钱的。听陈智杰说,徐曜现在?已经完全独立出来,不要家里的任何扶持。


    既是创业,就有风险,得?做足准备才行。他在?花钱这方面没数,她可?要时刻提醒着点。


    “放心,”徐曜夹了煎蛋到她碗里,“娶你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娶……


    南依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她红着脸小声嘀咕了句,“我?,我?也没说,要嫁给你啊……”


    她脸颊泛红,垂着眼?,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煎蛋。


    那样子实在?可?爱,徐曜没忍住,轻笑一声,“好。”


    “那些都是后话,现在?的目标是,六点四十之前把饭吃完。”


    对哦。


    经他这一提醒,南依连忙埋下头,加快了速度。


    ……


    吃过?早饭,两人?下了楼。


    楼下只停了南依的车,他的车子并?没开回来。


    察觉到她的视线,徐曜解释道,“昨晚你喝多了,我?一时着急也没叫代驾,直接打车回来的。”


    “啊,这样。”南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了会,才转头问他,“昨晚……我?没有……做什么吧?”


    南依也不知道自己醉酒会变成什么样,有没有跳舞?有没有唱歌?如果?很失态的话,她真的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QAQ


    徐曜调整了座椅,启动车子,随口道,“没有,你一直在?睡觉。”


    “说梦话了没?”


    “没有。”


    “那……打呼了没?”


    “也没有。”徐曜转眼?看她,扬了下唇角,“你很在?意?这些?”


    南依噎了下。


    这不是……肯定的嘛!


    在?喜欢的人?面前,是个人?都会在?意?自己的形象啊。


    但她也只能嘴硬地回应,“还、还好,不是很在?意?。”


    看她这样,徐曜又起了想逗她的心思,“那如果?我?说,你打呼磨牙说梦话,你要怎么办?”


    南依惊讶地睁圆了眼?,“怎么会?”


    “逗你呢。”徐曜撇开脸,低笑出声,“还说你不在?意??”


    “……”


    他好讨厌!


    南依脸上?有点热,她不想说话,气鼓鼓地转过?头去?,小声道,“你,开车吧,我?快迟到了。”


    “嗯,开着呢。”徐曜单手转着方向盘,又拖着懒懒的腔调开口,“不过?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她好像更热了。


    不自觉抬起手,在?脸颊边扇着风。


    “害羞了?”


    “!”


    南依僵硬收手,轻轻跺了下脚,“你,别说了……”


    声音软软,听起来跟撒娇无?异。


    太可?爱了。


    徐曜舔了下嘴唇,无?奈地想,他对她,还真是毫无?抵抗力-


    到了年末,两个人?又各自忙了起来。


    南依有期末考试的任务,年底又要评奖评优,研究生那边还有考试。


    徐曜则是忙着调整发行的游戏。


    两人?白天一起上?班,到了南依下班的时间,徐曜会特地接她吃饭,吃过?了自己再回去?加班。


    日子就这样一晃而过?。


    圣诞节这天,北城飘了场大?雪。


    徐曜给公司里的人?放了半天假,自己也把这天腾出来,准备带南依过?个节。


    他订了餐厅,订了花,还准备了礼物,一条手链。


    他记得?上?次出去?吃饭,有人?坐邻桌,戴了一条这样的手链,南依当时看了好几眼?。


    他猜她应该是觉得?好看,喜欢。


    手链递到她手中,南依果?然面露惊喜之色。


    “你怎么知道……”


    徐曜弯唇,“我?什么都知道。”


    她迫不及待将手链挂到手腕上?,徐曜站起身,替她系好扣头。


    头顶灯光柔和,她稍微动动手腕,白贝母流光溢彩。


    “谢谢,我?很喜欢!”


    徐曜说,“喜欢就好。”


    南依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是一条腰带,她不知道该送男生什么礼物,还是听同事建议买来的。


    和她的手链相比,她总觉得?自己送的过?于普通了。


    虽然徐曜一再强调,他也很喜欢,无?论她送什么,他都很喜欢。


    可?南依还是认真地看向他,“我?马上?就发奖金了,回头补给你更好的礼物。”


    徐曜低垂着眼?,替她切着牛排,“礼物么?”


    一小块切下来,他举到她面前,南依啊呜张嘴咬住,边嚼边点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嗯,我?还真有件想要的,那你就今晚给吧。刚好,吃完饭你到我?家来。”


    南依顿了顿。


    她今晚,给他,给……什么?


    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她细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嚼肉的速度不由放得?很慢。


    片刻后,生硬地吞下,她不解地眨眨眼?,该不会是……是那个意?思吧?


    想到这,心头蓦地一跳。


    再度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确定,她好像……虚虚的。


    ……


    可?能是这句话太过?意?味不明,南依没敢多问,也不好意?思多问。


    后半段,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吃完饭,坐上?车,回到家。


    徐曜正开门,南依在?他身后站得?笔直,局促地咬着嘴唇,抠着手指。


    她总觉得?徐曜不会是那个意?思。


    可?选在?圣诞节这样的日子,深夜带她回家,要她送上?“礼物”,不是那个意?思又会是什么意?思。


    总不见得?,是叫她表演什么节目吧?


    希望是想多了,希望是想多了!


    南依在?心里默默念着。


    那如果?她没有多想,她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


    比方说……提前洗个澡,换个衣服。没记错的话,昨晚她穿了件小碎花的内、内衣……


    啊啊啊要死?要死?。


    稍作联想,南依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


    与此同时,门已经打开,徐曜换好鞋子,转头看去?,南依还停在?原地,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问她,“不进来吗?”


    南依心头咯噔一下,抬起眼?,弱弱开口,“好……我?进来了。”


    徐曜进卧室换衣服。


    南依放下包包,拖着步子,几乎是以蹭的姿态,挪到了沙发前,扑通一声坐了下去?。


    心脏在?剧烈跳动,她悄悄深呼吸,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这也没什么可?紧张的。


    隔了会,徐曜走?出卧室,又去?了厨房,打开水龙头。


    她始终听着他的动向,直到他端了个盘子到她眼?前,说,“忘记买草莓了,明天补给你。”


    南依垂眼?看去?,是果?盘。


    里面堆满了她喜欢的水果?,都被洗好切好摆盘。


    “谢谢。”南依扎起一块芒果?,若有所思地想,所以他找她来家里,是为?了……吃果?盘的吗?


    正这样想着,徐曜开口道,“我?今晚要拜托你做的事……”


    南依咽下芒果?,看向他,“现,现在?吗?”


    “嗯,已经不早了,尽快。”


    尽……快……


    她忽然觉得?嗓子好干。


    南依两只手在?桌上?摸了摸,一把抓起她的水杯,吨吨吨喝了几大?口。


    放下水杯,徐曜把手机递到她眼?前,“玩一下试试。”


    “啊?”


    看着手机中的页面,南依惊讶地问,“……游戏?”


    徐曜说,“对啊。”


    他解释道,“我?们针对很少玩游戏的女玩家,上?线了一些功能,你试试看,然后最好给一些反馈给我?。”


    “……”


    有一瞬间,南依很想把头扎进冷水里,好让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误解。


    静了片刻后,南依伸手接过?,应道,“好,我?试试。”


    这是一款网游,手机端电脑端都有上?线。


    主线任务是主人?公要翻山越岭,做各种任务,去?西边采一支玫瑰,随后再度通过?重重关卡,送到东边国度公主的手里。


    南依确实没怎么玩过?游戏,对罗盘操作很是生疏。


    在?屏幕上?滑了半天,人?物始终原地打转。


    徐曜起初在?旁边指导,见她实在?找不到位置,便直接上?手教她,“你要这样……”


    他一只手绕过?她,握着她的手一步步操作。


    人?物就这样动了起来,上?状态,实用技能,打了几个小怪,得?到了一颗橙子。徐曜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橙子被人?物揣进了口袋中,屏幕显示:血量+50。


    南依兴奋地说,“我?捡到东西啦!”


    徐曜低笑一声,“嗯,好厉害。”


    嗓音低沉,自头顶响起。


    南依这才发现,她整个人?是被他环抱在?怀中的。


    徐曜懒懒地倚着沙发,她靠在?他身上?。


    呼吸平稳,胸膛有幅度地起伏着,时不时会贴上?她的后背。


    他身上?是熟悉的薄荷柠檬草味,怀抱温暖,鼻息扑在?耳边,有些痒。


    南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脸上?有点热。


    这时候,徐曜倒是心无?旁骛。


    他垂眼?看着屏幕,继续指导她,“接下来是往这里走?……”


    呼……


    南依你不能这样的!


    不要多想,不要分心!


    她答应过?徐曜,来帮他测评游戏的,要拿出专业认真负责的态度来。


    想到这,她用力点点头,重新跟着他的步调,继续玩游戏。


    徐曜带她打了几个怪,过?了一个章节的任务,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再度看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这时,屏幕忽然弹出一个提示:【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要跟小兔子说晚安吗?】


    【yes or no】


    “诶?”南依问,“这是什么?”


    徐曜说,“你点yes。”


    南依照做。


    点击之后,画面进入加载,场景切换。


    在?银河中最亮的小星球上?,有一只正在?种玫瑰的小白兔,它?带着小王冠,穿着白色公主裙,胸口有颗大?大?的心形钻石,毛茸茸的脸上?还有两朵腮红,特别可?爱。


    按照提示,南依操控人?物走?过?去?,打字输入:【晚安。】


    小兔子回应着:【晚安,这个是送你的礼物。】


    系统:【你收到了来自月光小兔的玫瑰碎片*1】


    南依眼?睛一亮,“我?又收到东西啦!”


    “嗯,真棒。”徐曜看着她,勾着唇角,“连续打卡六天,会有彩蛋。”


    “哇,那这个还蛮有新意?的!”


    南依对游戏不感兴趣的,但今晚被他带着玩了一小时,感觉上?还不错。


    她整理了下思路,给出真实评价,“我?玩过?的游戏比较少,从我?个人?的体验上?来看,操作不算难,画面很漂亮,主线任务也很有趣,还有你刚刚说的彩蛋,如果?我?是玩家的话,我?应该会想要去?继续打卡……”


    南依一脸认真,开始分析了起来。


    她说话时,徐曜便专注地看着她,点头回应,说到重点,他真的低头在?备忘录上?做起记录来。


    “你说的这些我?记下了,明天反馈给他们。”


    徐曜记完,稍一抬眼?,整个人?顿了顿。


    认真探讨的时候注意?力没在?这里,停下来才察觉到,他们离得?很近。


    他做笔记时,南依在?旁边查漏补缺。


    他们肩并?着肩,体温顺着薄薄的衣服互相传递。


    对视之时,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鼻息,带着甜甜的味道。


    他下意?识咽了咽。


    晚上?喝了两杯香槟,他以为?酒精早已挥发得?差不多了,此刻忽觉上?头。


    但不确定是醉人?还是醉酒。


    夜晚很安静,他变得?格外敏感。


    她纤长的睫毛,粉色的唇瓣,小巧的鼻尖,还有白皙的肌肤,一切都近在?咫尺,他有股冲动,想把她狠狠揉进怀中,想用力吻她,看她红着脸眸光闪烁着看他。


    也想,将她占为?己有。


    游戏界面还亮着,提示音分散了南依的注意?力,她低下头,跑到草丛里捡了朵蘑菇。


    “我?又捡到了。”她双眼?弯弯的,像寻宝一般,乐此不疲。


    徐曜猛地回过?神。


    兀自呼出一口气后,他轻轻笑了下。


    是他叫她来测评游戏的,自己却动了歪心思。


    实在?不该。


    他问她,“好玩吗?”


    南依仰着头看他,说,“好玩的。”


    “嗯,”徐曜低低应了声,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凑到她唇边,轻轻含了下,嗓音喑哑,“那,以后天天来我?这儿玩。”


    ……


    接下来的几天,南依为?了成功领到小兔子的礼物,每天吃过?饭都会跑到徐曜家,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玩游戏。


    他在?游戏中,构建了一个虚拟世界,世界观庞大?,梦幻而美好。


    为?了不影响工作,不沉迷游戏,南依每天只玩一小时。


    到了十一点,和月光兔子说了晚安,便准时下线。


    晚安打卡需要六天,她便坚持了六天。


    终于在?最后一天,她看到了彩蛋。


    【晚安】


    【晚安,恭喜你解锁月光小兔的礼物,在?收到礼物之前,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六年是多少天,多少小时,多少分钟?】


    南依看着系统弹出来的问题,嘀咕了句,“六年?”


    徐曜在?一旁解释,“嗯,天上?一天,人?间六年。你打卡了六天,相当于六年。”


    “那赶紧换算一下。”南依点开手机计算器,“每四年一个闰年,那就是……”


    徐曜说,“2192天,52608小时,3156480秒。”


    南依:“你算这么快?”


    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笑了下,“啊对,毕竟是你自己设计的。”


    南依将数字输入进去?,点击确认。


    系统:【恭喜你获得?月光小兔的礼物,朝霞*1】


    是一个小小的包裹。


    徐曜:“你点一下。”


    南依照做。


    手机页面弹出来一张画。


    南依赫然发现,这张画,居然是……她送徐曜的那张。


    是她亲手画的晚霞!


    她错愕地张了张嘴。


    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画面继续流动。


    偌大?的银河中,小兔星球永久亮着,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散发着温柔而持续的光芒。


    一段字幕慢慢飘过?——“六年是2192天,52608小时,3156480秒,我?们隔着银河的距离,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也从没有把你忘记。”


    “这份礼物送给你,小兔星球是你的,玫瑰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小兔,我?爱你。”


    南依怔怔地抱着手机看,一时间忘了语言。


    游戏人?物停留在?小兔星球上?,他能看到月光小兔在?浇花、荡秋千、捉蝴蝶,自由自在?地在?麦田中奔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治愈。


    沉默了许久,南依指着游戏,“这个……”


    徐曜说,“彩蛋是送给你的礼物,只有你能看到。”


    南依转过?头看他。


    “之前没能回复你消息,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这个遗憾弥补上?。”


    可?让她难过?和伤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他没法穿越回过?去?,也就无?法改变。思来想去?,只能从眼?前的事情?下手。


    前段日子,他一直加班加点,和陈智杰学编程。他对计算机只能说是略懂,并?不精通,更不会写代码。但为?了尽快完成,他只能认真又缓慢地在?键盘上?敲着,没日没夜地敲。


    终于亲自在?游戏里插/入这个精心准备的小彩蛋。


    他问她,“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南依一时间震惊于他的浪漫,又深陷感动之中,久久无?法回神,也就没能及时回应。


    她没回应,徐曜便不由自主开始紧张,他舔了下嘴唇,“我?知道,光靠这个是弥补不了你那些年的委屈,对不起,我?也没有说要你原谅的意?思,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南依丢下手机,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喜欢,我?很喜欢!”


    像在?液氮让玫瑰花永生,像函数能勾勒出爱心,程序员的浪漫,简直让她惊喜到快要爆炸!


    南依不知道徐曜为?什么会提起之前的事,她只知道他一直在?为?她费心。


    过?去?有什么好弥补的,现在?能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她不需要弥补的,真的不需要。


    “阿曜,谢谢你。”她蹭着他胸前的衬衫。


    也不知是味道太过?熟悉,还是礼物太让她感动,她鼻子酸酸的。


    徐曜顿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环住她,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松掉。


    他没回消息是既定事实,南依能在?醉酒时因为?这件事哭,可?想而知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徐曜没法忘却,只能记在?心上?,永久愧疚。


    “这个彩蛋,你只当是一个礼物。之前的事,我?还会想办法……”弥补。


    后面的话,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徐曜瞬间僵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一开始因动作太急切,还撞到了鼻子。


    但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喜悦,她的心情?,她给他全部的答复。


    她喜欢,她感动,她也很爱他。


    嘴唇碰到嘴唇那一刻,心里没由来颤了颤。


    徐曜僵在?那,她便勾住他的脖子,试图让他投入。


    她贴着他,仰着头,笨拙地吻着。


    起初只是简单的触碰,后来,她学着他的样子,张开嘴,轻轻吮吸他的唇瓣,舌尖柔软温热,在?他唇上?游离。


    即使很生疏,对于他来说也是致命。


    背脊有电流通过?,短暂的怔愣后,徐曜伸手提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呼吸交缠。


    心跳在?不断加快,体温逐渐攀升。


    静谧的室内,充斥着衣料摩擦的声音,偶尔清晰可?闻接吻与喘息声。


    热烈而沉迷的。


    她无?比柔软,又无?比香甜。像水蜜桃,触感柔软,不断吸引着他想要更进一步。


    徐曜只觉自己迅速在?向深渊里坠落,理智也被一点点蚕食。


    但他始终留给她呼吸的时间。


    深吻,又稍稍撤离,在?这间隙中,他轻抚她的发丝,温柔地唤她的名字,“小兔。”


    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眼?前的灯光早已被遮挡。


    南依这才察觉,不知什么时候,她倒在?了沙发上?,而徐曜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笼罩在?他身下。


    距离过?近,姿势又太过?暧昧。


    脑中嗡鸣作响,理智告诉她,可?以推一推他的肩膀,停止沉沦。


    可?她始终没有这样做。


    双手还勾着他,她想应他,开口时却化作一声嘤咛。


    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回应,都成了猛烈的催化剂。


    徐曜深吸一口气,黑沉的眸中,有浓烈的情?绪即将迸发。


    他整个人?压了上?来,从她的嘴唇,到耳朵,又吻到她的脖子,细腻又温柔。


    南依只觉得?又热又痒。


    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小兔。”


    “嗯。”她轻声应他。


    “小兔。”


    “嗯。”


    他一直叫她,她便一直回应。


    指尖在?她脖颈处摩挲,他轻而缓地咬着她的嘴唇,有几个字从唇中溢出,“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82.晚安


    徐曜很爱护南依。


    对他而言, 她是高挂的明月,是不染尘埃的清风,是无瑕洁白的玉。


    她就该被?他珍藏, 捧在心尖上。


    不敢伤害, 所以面?对她时,他总会下意?识克制。


    浅尝辄止就好, 不要太贪婪, 不要索取太多。


    可是几经尝试后, 他才发现, 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对她有欲/望, 有渴求。


    她每一个?举止, 每一个?神情, 她的全部, 他都?想要占有。


    他想用力吻她,看她红着脸, 泪眼闪烁地缩在他怀里的样子。


    这种情绪,每到深夜格外汹涌。


    他问她,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南依轻轻点了下头。


    放纵得到应允,他们心意?相通。


    从客厅再到卧室, 他热烈而沉迷地吻着她。


    入夜下了场雨,这场雨又大又急, 用力拍打着窗子, 像心里的鼓点,持续而热烈。


    卧室里没开?灯, 一片漆黑中,南依闭着眼, 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只?觉她的脸颊、身上,连同手心都?发着烫。


    迷蒙之间,感?觉眼睫上染了潮湿。


    潮、水袭来,她被?卷入其中,反复沉浮。太过汹涌,让人呼吸不畅。大脑缺氧,心却跳得更?加强烈。


    周身都?是熟悉的薄荷香,她全然置身于?他的世界中。


    他就在她身边,她脑中炸开?火树银花,烟火四溢,迅速燃升,又纷纷坠落。


    就在即将?升温到沸点之时,有什么引起南依的注意?。


    她下意?识睁开?眼,发出疑惑又短促的一声,“嗯?”


    很细微很轻弱,在雨夜中不甚明显,却还是让徐曜瞬时愣住。


    除接吻以外,似乎其他的事情还较为陌生,他们尚未适应。


    从燃放的火场到寒冬只?需要几秒。


    最直白的爱意?被?察觉。


    那一刻,理智被?紧急召回?。


    徐曜僵硬地与她对视几秒,随即,生硬地吐出一句,“……抱歉。”


    他翻身下去?,背对着她,扯过被?子,默默盖了上来。


    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一时间,南依也很茫然。


    平躺着反应许久,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转过头,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虽然这种事,她也……很难启齿。但本质上来讲,这并不是什么错误,他没理由和她道歉。


    酝酿片刻,南依试图安慰他,“没关系,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闻言,徐曜背脊明显一僵。


    “我们都?成年了,我理解。”


    脸上已经在升温,但为了缓和尴尬氛围,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接吻的时候会……那个?,证明,生理机能……蛮好的。”


    说着说着,她眼睛用力闭上,连同嘴一起。


    南依,这里不是生物课……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果然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就不该发言,她已经在思考第二天要怎么做人了。


    这时,耳边传来窸窣的声音。


    南依再度转眼看去?,就见刚刚还背对着她的徐曜,此刻翻了个?身,面?朝下,伸手拽过枕头,盖在了自己的头顶。


    “……”


    看起来……第二天没法做人的不止她一个?。


    沉默。


    尴尬之后,是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


    南依原以为自己累了一天,会在这间隙中睡过去?,可现实情况却是,她不能更?清醒了。


    一双眼圆溜溜地转着,一会闭着,一会看着天花板,始终无法入睡。


    隔了会,徐曜似终于?缓过劲,从鸵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不轻不重地叹了声,转过身,一只?手搂过来,将?她揽入怀中,“早点休息。”


    垂眸,恰好对上她黑亮的眼,徐曜一顿,问她,“不睡吗?”


    南依如实道,“睡不着。”


    想到他刚刚还紧绷着,埋头藏起来,这会神色如常,估摸是缓和得差不多了。


    南依脱口而出,“你休息……”好了。


    后面?那两个?字,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话锋强行拐了个?弯,变成了疑问句,“……的时候,不关窗帘吗?”


    徐曜顺着她的话抬眼看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只?剩小区里路灯的余光,很微弱。他想可能是她不习惯。


    “忘了,现在关。”他起身下床,去?拉窗帘。


    南依默默松了口气。


    再次回?来,徐曜平躺在床上,南依慢慢伸手过去?,用手背碰了碰他的,徐曜反手将?她牵住。


    没有方才的激烈缠/绵,只?是这样简单牵着手,寂静无声的空气中,也藏着丝丝缕缕的暧昧氛围。


    南依悄悄抿唇。


    难得过了十一点还没有困意?。


    这是他们初次同床共枕,她总觉得这样美?好的时间,实在不该拿来睡觉。


    她想起游戏中的彩蛋,主动问起他准备这些的理由。


    徐曜说,“因为那几年没能回你消息,想弥补,也想找点办法哄你开?心。”


    他没回?消息,也不是这几年才没回?的。可近期却频繁提起,南依想,多半是有原因的。


    她说,“我妈妈上次,和你说了什么吗?”


    徐曜下意?识否认,“没有。”


    南依稍作停顿,又问,“我那个?旧手机不见了,在你那里吧?”


    虽是疑问句,却带着某种笃定。


    徐曜默了默,随即低笑了声,“果然瞒不过你。”


    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稍微盘一下时间节点,便能猜到缘由。


    徐曜就是从去?了她家那天晚上开?始反常的。


    先是连夜冒雨赶回?来跟她表白,紧接着是因为短信的事再三道歉,现在又特地做了个?游戏来哄她。


    仔细想想,他表白那晚,神情很难过,难过之中又带了些……愧疚?对,就是愧疚。


    徐曜也不是故意?不回?消息,他手机被?没收,他压根不知道她发了那么多年的消息。


    所以,除了林尔雅用话点他,又把旧手机给他,也没别的理由了。


    她真?没想到一个?手机、一些短信,会给他带来这样的影响。


    南依主动凑上前,钻进他的怀中,轻声道,“你真?的不用愧疚,我不怪你的。”


    徐曜慢条斯理地拢着她的发丝,声线低缓,“这是我自己想要弥补给你的。”


    可能连南依自己都?不知道,醉酒那晚,她因为短信的事哭得多伤心。


    酒精是神奇的,它往往能趁人不备时,挖掘那些隐藏在心底、连当事人都?不知晓的情绪。


    既然他看到了,他就没法视而不见。


    不过说到这里,徐曜主动说起之前他偷偷回?国那件事。


    在南依大二那年,他攒了机票钱,连夜赶到A大前,等了南依好几天。结果却在门?口撞见她和周嘉泽,他误以为两人是情侣关系。没想打扰,便默默走开?了。


    徐曜提起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她,失联的那些年,她并不是独自思念,他也一直努力在向她奔赴。


    只?是他当时太自卑,认为自己一文不值,所以只?能躲在暗处,远远观望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女,不敢靠近。


    南依听?后,险些从床上坐起来,“没有的!”


    她连忙解释,“我和周嘉泽只?是同学关系,大二那年刚好一起参加了竞赛,又一起回?学校领奖。他在南校区,我在北校区,平时都?不怎么能见到面?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抚地轻吻她的额头,“后来周嘉泽和我说过了,误会你们的关系,是我不好。”


    有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南依心想,难怪!


    难怪范妙珍和郭润雨订婚那天,徐曜总是明里暗里给周嘉泽脸色看,结果两人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便开?始勾肩搭背,原来是因为这个?。


    南依不免觉得好笑,笑过之后,又仰起头看他,认真?地说,“在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


    不好说是因为学业和工作繁忙,还是因为没想法。但归根结底,她心里一直有徐曜的一席之地。


    现在回?想起这些,她只?是觉得,好可惜。


    如果她能在高中毕业前就对他告白,如果他在校门?口能迈出那一步,只?要他们都?能那么勇敢一点点,就不会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五年之久。


    但,谁又说得准呢?


    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嗯,”他垂眼看她,低语,“我也只?有你一个?。”


    他们在雨夜中互相坦白心事,有些往事也接二连三被?提起。


    南依想起当初刚刚重逢,徐曜每一次出现都?让她出其不意?。


    所以,他是怎么当上高祺然的叔叔的,又是怎么知道南依和陆源老师互相加了微信的。


    徐曜瞒不住了,只?得一一坦白。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那他那段时间在学校调皮捣蛋也是你授意?的?”


    “唔……”徐曜沉吟,“不能说全是,只?能说……”


    话还没说完,南依仰脸轻咬他的下巴,徐曜吃痛低呼了声。


    南依鼓起脸颊,又气又好笑地说,“下次不要拿他们的成绩开?玩笑了。”


    “好,”徐曜老老实实应道,“没有下次了。”


    “以后会督促高祺然好好学习,绝对不给小兔老师添乱。”


    “这还差不多。”南依弯唇笑,又亲了亲刚刚咬过的地方,表示赞赏。


    蜻蜓点水一般,只?是匆忙略过,却叫人心情大好。


    “就没了?”徐曜低笑,“高祺然可难管。”


    “……我知道。”南依想了想,又凑上去?亲了下。


    他腔调懒散,“光亲下巴还不够。”


    南依问,“那你还要哪里?”


    徐曜伸手,点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微微停顿,小声道,“那好吧。”


    她飞快地亲他的嘴唇,又亲他的脸颊和耳朵。


    徐曜缩了缩,喉头溢出一声轻笑,“痒。”


    他这样倒让南依起了些玩心。


    到这里,已经不是因高祺然的话题产生的嘉奖,更?像是情侣之间的某些小情/趣。


    她开?始学着他的样子,抱着他的脖子,开?始咬他的耳垂,啃他的脖子,直到嘴唇擦过他的喉结,她感?觉他似乎僵了僵。


    不确定,她又亲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附上来,一道电流直通脊柱。


    徐曜很难忽视那些感?觉,此刻呼吸不自觉有些加重。


    南依还准备上前,下一秒,被?徐曜摁住了双手。


    “别玩了。”像在忍耐着什么,他嗓音沉沉,带了几分喑哑,“快忍不住了。”


    双手被?禁锢住,南依眨眨眼。


    忍不住?


    什么忍不住?


    几秒之后,她立即反应过来。


    有关一小时前尴尬的场面?历历在目,南依咽了咽。


    不是不想陪她玩,只?是她可以变成好奇宝宝反复试探,他却十分难耐。


    徐曜深呼吸,又吐出,像唬小孩一样,哑着声音道,“不早了。”


    “要么现在睡觉,要么,今晚就别睡了。”


    “你选一个?吧。”


    南依沉默几秒,才慢吞吞地“喔”了声。


    “那我……睡觉好了。”


    一晚不睡什么的,蛮吓人的。看不出来他也有这么能唬人的一面?。


    南依见好就收,迅速翻身平躺,闭上双眼。


    徐曜提了提唇角,“嗯,乖。”


    两人又恢复了一开?始手牵手的姿态。


    毕竟早起上了一天班,再怎么样过了十二点也是会犯困的。


    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不出一会,南依眼皮开?始打架。


    但她还是觉得有话没说完,迷迷糊糊间,她不由自主开?口,“其实,你回?国可以直接找我的。”


    没必要一直躲起来帮她,如果不是重逢那天,她勇敢敲开?他的车窗,也不知道他们后续还能不能见到面?。


    字句很含糊,听?得出来,她已经快睡着了,但徐曜还是耐心回?应她,“我不敢轻举妄动,我怕你那时候有男朋友。”


    南依说,“没有的,只?不过相亲了一次。”


    对哦,她和别人相亲了一次,他是知道的,他还把人家打了。


    “对不起。”南依忽然道歉。


    “我去?相亲,是为了应付我妈妈,不过我,那时候我确实是在向前走的。”


    她知道,徐曜一直想着她。


    她也一直挂念他,可不得不说,她的确没有刻意?去?等过他。


    连她自己都?对林尔雅说过,过去?已是往事,她会一直朝前看。


    眼皮越来越重,南依坚持说着,“对不起,我没有等你。”


    “没关系。”徐曜帮她掖好被?子,温柔地在她唇边轻吻,“晚安,宝宝。”


    南依喃喃了一句,翻身,躺进他的怀里。


    徐曜胳膊撑着床,半侧着身看她,呼吸平稳,睡颜安静,她那么美?好,一如从前。


    就这样静静看了许久,片刻后,他轻声叹道,“错的怎么会是你。”


    在独立之前,他也跟浮萍一样,无根无基,又有什么资格叫她等自己?


    错的明明是他。


    如果他再早一点,再努力一点,他们还能更?早见面?。


    不过幸好,他来得还算及时。


    所以真?的没关系。


    假如她的世界里有一百个?空位,只?要能为他留下一个?,他也会拼尽全力挤进来。


    没留的话,也无所谓。


    他还可以等。


    如果她在恋爱,他可以等她分手。


    如果她不喜欢他,他还可以改变自己,等她爱上他的那一天。


    他会一直等。


    等四季轮替,等日出黄昏。


    他的时间很多,有一生那么久,足够了。


    83.晚安


    年末, 南依租的房子到期。


    她答应了林尔雅不再续租,早日搬回家里住的。可看着眼?前的房间,她竟也生出了一丝不舍来。


    这不舍的情绪, 多半因徐曜而起。


    自从他搬到她隔壁, 楼梯里、她的房间、她的客厅,承载了两个人不少的记忆。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 唯独住在这里时, 离得最近。


    每天早上出门?便能见到他, 晚上会一起下班, 在灯火通明的走廊里, 边上楼边聊天。


    日复一日、早出晚归, 对?她来说不再是痛苦的事。属于他们的每一天, 都让人感到期待。


    他们时常窝在他家看电影、吃夜宵。偶尔她需要加班, 徐曜便搬着电脑来她这边,她坐卧室, 他坐客厅,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她出来倒水喝, 总能看到他专注的样?子。领口微敞,双手?扶膝,电脑放在茶几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鼠标滑动。认真起来的他,看上去更有魅力。


    每当这时候, 南依便会悄悄绕到他身边, 在他脸颊上飞快亲一下。徐曜被打断,也不恼, 只?是回过神似的,转眼?冲她勾了勾唇, 用慵懒的腔调说道,“乖乖等我忙完再亲。”


    南依认怂,飞快地跑进卧室。


    有时候是她比较专注,徐曜会主动帮她泡茶、切水果。


    送来卧室时,也喜欢缠着她。


    “要亲我一口才能喝。”


    “或者这样?……”


    他咬起一颗葡萄,弯腰凑近,一只?手?撑在她桌前,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将她锁在怀中。眉眼?微垂,带着明显的笑意?,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来把这颗葡萄,从他嘴里抢走。


    这太让人害羞了,南依总是不肯的。


    徐曜便赖着不走,固执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也是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他很会耍赖皮。


    被磨得没办法,南依只?好仰起头,去咬那颗葡萄。


    最后?的结果便是……吻得难舍难分,差点耽误了工作。


    现在想来,这些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愣神之时,徐曜帮她收好了行?李,提了一箱,又抱了一箱,走到客厅处,主动提议道,“这些一趟估计送不完,有些可以放我这。”


    “刚好我东西少,房子比较空,你需要的话,随时找我拿。”


    南依回过神,应道,“也好。”


    两人又整理了半小时,临出门?前,徐曜忽然伸手?拉住她。


    南依回身看,他上前一步,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上,低声问,“不走行?不行??”


    南依只?是搬回她妈妈那里住,这架势看起来却?像要生离死别一样?。


    虽然,她也不想。


    可能回到家后?,她又要变成被妈妈管束的“孩子”,或许他们就没有办法……约会到很晚了。


    但租房住也蛮浪费的,毕竟要考虑生活成本嘛。


    南依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会经常回来的。”


    徐曜不情不愿将她送回了家。


    他送她到楼上,她又送他到楼下。


    两个人站在车前,他要她先上楼,她要他先上车。


    磨磨蹭蹭十几分钟,始终难舍难分。


    林尔雅站在楼上看,边看边嗑瓜子。


    如?果南依上学时,她看到这一幕,肯定?要制止,这叫早恋。


    现在南依毕业工作,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这叫什么?这叫精彩。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吃上女儿的瓜。


    像演连续剧似的。


    不知道的以为他俩即将要分居两地,在那你侬我侬的。


    瓜子皮丢进垃圾桶里,林尔雅拍了拍手?,索性拉开窗子,对?楼下喊道,“我晚上没做饭,你俩出去吃完了再回来。”


    楼下的两个人同时一顿,又双双朝楼上看了过来。


    南依一脸茫然,徐曜则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他抬手?比了个手?势,喊着,“收到。”


    “保证完成任务。”


    ……


    南依搬回家中之后?,徐曜还是坚持每天接送。


    林尔雅晚上都会做饭,所以两人一起吃晚饭的频率变低了些。


    有一次,南依快来大姨妈,特别想吃甜食喝奶茶。但是林尔雅不准她吃垃圾食品,更不准她点外卖。


    她实?在馋,便跟徐曜碎碎念:“明天中午你有空的话,来学校找我,我们去喝那家奶茶,还有起司蛋糕,超级好吃的!”


    徐曜当时在加班,她听到他敲着键盘,耐心?地回应她,“嗯,明天中午我一中找你。”


    “好呀,等你来饱餐一顿!”南依转眼看了下时间,晚上九点,已经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加班。为了不妨碍他工作,她说,“我去备会课,你先忙吧,回家记得和我说一声哦。”


    徐曜:“嗯,好。”


    挂断电话,南依还真就从床上爬起来,批了几十张卷子。


    再度看时间,是一个小时后。


    工作起来总是容易忘记时间,南依抻了个懒腰,准备去洗个澡。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徐曜。


    她拿起接听,“你到家了?”


    “嗯,外面下雪了。”


    “是吗?”


    “下很大,你打开窗帘看一下。”


    “好。”南依应着,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外面果然下起了鹅绒大雪,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中。


    即便在这座城市生活许久,南依还是会被雪景吸引。


    她双手?撑着窗沿,微微仰着头,对?着话筒道,“我看到了。”


    徐曜说,“是吗?”


    “但我感觉,你好像没看到。”


    “嗯?”


    南依有些疑惑,下意?识垂下眼?帘,便看到皑皑白雪之中,有人站在楼下,手?中握着一个光点,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


    南依心?里一跳,随即惊喜地问,“你怎么会……你不是……”


    原来人在高兴的时候,是真的会语无伦次的,南依顿了顿,才重新道,“你不是在加班吗?”


    “嗯,对?啊。”徐曜低笑出声,“但是怎么办呢?”


    “我不来,我家这只?小兔子可能要饿坏了。”


    南依扬唇,笑着反驳,“我才没有呢,约好了明天吃的。”


    说话间,她已经离开窗边,开始在柜子里翻找外套。


    徐曜说,“明天那顿还是要吃的。”


    她歪着头,夹着手?机,“连续吃两天甜食会胖的。”


    “不会。”


    “你怎么那么笃定??”


    “看了个科普,说接吻可以消耗卡路里,你待会吃完,我们试试。”


    南依顿住脚步,脸上开始发烫,“那,那我不下去了。”


    徐曜:“不下来的话,我可要变成雪人了。”


    想到他下雪天还老老实?实?站在楼下淋雪,南依认输,裹上外套,“好啦,我这就下来了。”


    走出房间,林尔雅正在客厅看电视,抬眼?见她穿好衣服,随口问,“这么晚了,上哪去?”


    南依说,“外面下雪了,我要给我的车子罩起来,免得明天被冻住。”


    说完,正准备去开门?,余光瞥见茶几上有袋水果。


    那是她大姨前几天刚去草莓园摘的草莓,红彤彤的,饱满又香甜。


    南依折返回来,一把拎走。


    林尔雅:“哎!你这孩子,罩车子带草莓干嘛?”


    南依回过头嘿嘿一笑,“我口渴。”


    转身开门?,她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徐曜就站在楼前等她,头顶和?肩头落了雪。


    见南依跑过来,他开口提醒,“别跑,路滑。”


    南依不听,撒欢似的冲进他怀里。


    明明白天才见过,可她还是很想他。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松开,两只?手?里还攥着一袋草莓。


    上班很忙,她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之中,几乎没了自己?的时间。


    偶尔也会觉得哪里空缺,但只?要一个拥抱,就能解决她全?部的烦恼。


    徐曜回抱住她,一只?手?轻轻替她扫掉头顶的落雪,低声道,“上车吧,一会奶茶要凉了。”


    南依这才松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我给你带了草莓的,很甜。”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她鼻尖就已经被冻红。


    “好,谢谢宝贝。”徐曜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提着唇角,意?味深长道,“一会尝尝有多甜。”


    外面冰天雪地,车里开着暖风。


    南依寻宝似的,一样?一样?拿起他带来的东西。


    芋泥奶茶,起司蛋糕,这是她刚刚在电话中念叨的。


    除此之外,还有糖葫芦,炸鸡腿和?糖炒栗子,栗子还是温热的。


    高中那会,徐曜就这样?,投喂的时候总是买很多种类,生怕她不够吃。


    南依忍俊不禁,“好多啊,我吃不完的。”


    “没事,我也没吃晚饭,刚好陪你一起。”


    两人就这样?,在车里开启了夜宵时间。


    林尔雅近来注重养生,晚上的饭减油减盐,清汤寡水,南依叫苦连连。


    所以这一顿,她吃得颇满足。


    徐曜说,“以后?想吃什么,电话告诉我,我悄悄给你送来。”


    吃不吃什么的,倒是不重要,但想到每晚能这样?见面,也挺好的。


    南依用力点点头,“好!”


    徐曜又补充,“但你得保密,别让伯母知道。”


    南依抬眼?看他一脸紧张,弯唇笑,“知道的。”


    另一边。


    林尔雅站在窗台上,握着一把瓜子,再度嗑了起来。


    果然是约会,还骗她说下楼罩车子。


    还拎走她一袋草莓,这孩子。


    她不由?轻笑一声。


    果然要留不住了啊。


    ……


    那晚之后?,林尔雅做饭越来越清淡,到了晚上,南依时常会发微信给徐曜。


    今天是——“烤鸭卷饼。”


    明天是——“麻辣烫!”


    消息发出去一小时之内,徐曜准能回过来电话,故作正经地对?她说,“南依老师,你的外卖到了,麻烦下楼来拿一下。”


    这是她一天之中最期待的环节。


    换好衣服梳梳头,再涂个口红。


    她像关不住的小鸟似的,作势便要往楼下冲。


    冲就冲吧,每次还要从林尔雅这薅点什么下去。


    柿子饼牛肉干猪肉铺。


    林尔雅笑着打电话和?二姐吐槽,“合着在我这进货呢?”


    “臭小子好口福。”-


    一月初,学校放了寒假。


    同时,南依完成了研究生那边的期末考试,正式迎来寒假。


    今年过年较早,一月中旬便是小年夜。


    周末,两人在商场吃甜点。


    南依问徐曜过年准备到哪里。


    徐曜指了指手?机,说,“天天催我回去过年。”


    “美国吗?”


    那岂不是又要异国了,南依没忍住努了努嘴,还想除夕夜一起看烟花的。


    不过他也在北城好久了,难得过个春节,总要跟家里人团圆的。


    于是她抿唇,把那一抹失落忍了回去,转而道,“那你记得提前买好机票,回头我准备一些礼物,你看下能不能带回去。”


    “不用。”


    徐曜说,“我不打算回去。”


    南依愣了愣,“为什么啊?”


    事实?上,徐曜从小到大,和?他爸妈一起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


    时间久了,不管是什么节日,在他看来都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还记得那些年,无数个除夕夜,他一个人待在姑姑家,有时吃泡面,有时心?情好了,自己?出去吃个火锅。独来独往惯了,所以也没什么必要特地赶回去。


    不过怕南依担心?,他只?道,“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


    南依蹙了蹙眉,“一定?要过年处理吗?”


    “我不是想干预你的工作进度,我只?是觉得……”她垂了垂眼?,声音压得很轻,“一个人过年,多可怜啊。”


    不管是一个人工作,还是一个人过年,只?要想到他孤零零的,她就总是会心?疼的。


    徐曜摸了摸她的头顶,“不是一个人,别担心?,我喊陈智杰一起。”


    ……那陈智杰就不可怜吗?


    南依想了想,“算了,到时候我送饺子给你。”


    徐曜下意?识拒绝,“不用,你跟伯母在家,好好过年,不要乱跑。”


    南依置若罔闻,又问,“你想吃汤圆还是饺子,喜欢什么馅的啊?”


    “真的不用,我可以点外卖。”


    “外卖小哥也要回家团圆的,你用!”


    “……”


    她难得这样?执拗,他不应,她就一直仰着头看他。


    眉头蹙起,眼?看着脸颊也要鼓起来了,徐曜只?得吐出两个字,“……白菜。”


    南依这才舒口气,弯起唇角。


    她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探过身子,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真乖。”-


    除夕前一天,林尔雅大清早便把南依从床上拎起来,开始里里外外打扫卫生。


    新年新气象,春节前打扫也是为了扫除一年的晦气和?霉运。


    不过林尔雅腰不好,南依便主动把活揽下了。


    扫地拖地,都不让她碰。


    林尔雅没事做,便去贴春联。


    南依擦完窗,也跑去帮忙。


    她负责贴,林尔雅负责站在后?面看角度。


    “往左点,够了够了,歪了,再回来一点,再上来一点。”


    南依照做。


    两边都贴完,南依又开始贴福字。


    林尔雅问起她除夕夜想吃什么菜,南依点了几道,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妈妈,咱们明晚能吃白菜馅的饺子吗?”


    南依向来不爱吃带馅的,包子只?吃包子皮,饺子只?吃饺子皮,什么馅她从来不在意?,能让她主动问起,只?能有一个原因。


    林尔雅抱臂而立,静了片刻,直言,“要给徐曜带去吃?”


    南依明显一顿,原本下意?识想否认,但转念一想,谁又能瞒得过林尔雅呢?


    更何况,她当晚肯定?是要提着饺子出门?的,她早晚要知道。


    南依清了清嗓子,继续贴着福字,边贴边说,“他明晚还要加班的,我想给他……送点。”


    “歪了,再往上点。”林尔雅问,“怎么大过年的还要加班?年夜饭总要吃吧?他爸妈呢?”


    南依贴好之后?,转过身来,把徐曜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林尔雅说,“叫家里来吃饭。”


    南依惊讶道,“啊?”


    “我说,把你男朋友叫家里来。”她强调,“今晚。”


    84.晚安


    “可是……他可能要加班。”


    “加什么班, 谁家大过年的还要加班的?再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少加会班我就不信他公司会倒闭。”


    林尔雅老师的威严不容抗拒, 她把手机递过去, “打电话给他。”


    南依老师气?势变弱,只得接了?过来。


    徐曜那边很快接起。


    南依清了?清嗓子, 边用目光瞟着林尔雅, 边开口道, “你今晚要不要加班啊?”


    她妈妈强势, 但她却不想?强迫徐曜。一切还是要以他个?人?意愿为主, 南依生怕影响到他的进度, 所以字句都在斟酌, “就是, 我妈妈说……”


    见她话说得费劲,林尔雅把手机夺了?过来, 平静又冷淡地丢下?几个?字,“今晚到我这吃饭。”


    也不知徐曜那边怎么回答的, 林尔雅听了?片刻,点了?下?头,随即挂断电话, 把手机递还给南依。


    南依张着嘴巴,惊讶之余, 她弱弱地开口问, “他怎么说的啊?”


    林尔雅面无?表情地复述:“马上就来。”


    “……”


    果然没有人?可以不怕林尔雅。


    ……


    下?午,南依一直在跟林尔雅忙着备菜。


    四?点钟门被敲响, 她连忙擦擦手,跑过去开门。


    徐曜一身笔挺西?装立在门前?, 肩宽腿长。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居然还戴了?副无?框眼镜。


    南依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戴眼镜。他近视吗?她怎么不记得。


    目光下?移,又看到他手中拎着大包小裹的礼品,在他身后,还跟了?个?陈智杰,同样也提着东西?。


    两个?人?站得笔直,视线时不时朝屋内瞟。


    神情严肃,略显局促,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来接受审查的。


    南依错愕数秒,回过神,开口道,“快进来坐,饭快好了?。”


    她主动招呼陈智杰,“今天好多?菜呢,你也快来一起。”


    陈智杰说,“不了?,还有东西?,我俩还得下?去拿一趟。”


    ……还有?


    南依将东西?一一接过,拿起外套披上,“那我跟你们一起。”


    关了?门,两个?大男人?明显松懈许多?。


    陈智杰也敢畅所欲言了?,“你别说,这曜哥见丈母娘,还把我紧张个?够呛。”


    丈……丈母娘?


    这个?称呼……蛮超前?的。


    南依垂了?垂眼。


    陈智杰对她道,“你别低头,你快看看曜哥。”


    南依抬头,“啊?”


    陈智杰说,“他这一身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今早,原本他们在公司测试,俩大男人?碰面,胡子没刮,头发凌乱,典型的通宵达旦IT男。


    结果徐曜中途接了?个?电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不由分说拉着陈智杰出了?门。


    买礼品、换西?装、做发型,根本不近视的人?还专门跑去配了?副眼镜,说这样看着斯文?,有学识。丈母娘就喜欢那种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女婿。


    从潦草小狗变成业界精英,只需要一小时。


    陈智杰越说越起劲。


    下?楼这一路就没停过,非要把徐曜那点事全?抖出来才算完。


    真是在把他的面子摁在地上摩擦。


    徐曜面无?表情踢了?他一脚,“少说两句对你没坏处。”


    这会有人?撑腰,陈智杰可不怕,直接往南依身后钻,指着徐曜告状,“管管你家男人?,喊我做苦力,又对我拳打脚踢。”


    “嘶——”徐曜蹙眉,沉着嗓音警告,“陈智杰。”


    南依无?奈弯唇,只得开口劝,“好啦好啦。”


    她把徐曜拦住,又转过头对陈智杰笑着说,“不会叫你白白做苦力的,晚上留下?吃饭,我妈烧鱼很好吃的,你尝尝。”


    “不用,我晚上得回家吃饭,就不留这当?电灯泡了?。”


    “啊?”南依为难地咬唇,“那你特地跑一趟……”


    “这都小事儿,曜哥见家长是大事,作为好哥们,我这必须殚精竭力。”


    南依笑笑,不免暗自腹诽,其实只是叫徐曜来吃顿饭,还没有到见家长那么严肃吧?


    “徐曜好好表现啊,接下?来的战场交给你,可别给兄弟我丢人?。”


    陈智杰越过南依,冲着徐曜做个?鬼脸。


    徐曜被气?笑了?。


    三人?又拎了?一趟上楼,陈智杰放下?东西?便?回家了?。


    只剩南依和徐曜在客厅整理。


    燕窝、护肤品、围巾……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种类多?到夸张。


    只要是市面上能买到的礼品,徐曜全?都拎了?个?遍,难怪要陈智杰帮忙送上来。


    南依心疼钱,问他怎么买这么多。


    徐曜说,“过年了?,不好空着手来,况且……”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见丈母娘,是要隆重一点。”


    “这客厅怎么就摆满了?”


    话音刚落,“丈母娘”本人解着围裙走了出来,问,“徐曜,你买的?”


    徐曜两个字如同教师点名,闻声,他倏地站起身,面朝林尔雅认真道,“是的伯母,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所以擅自做主买了?些,也怪我最近忙得昏了头,没能提前备好。临近春节,许多?商铺关门了?,准备得比较匆忙,希望您别嫌弃。”


    话说得一板一眼的,南依怔愣着听他讲完,不免觉得好笑。


    也为难他到她妈妈面前?这么紧张严肃。


    会面莫名变得正式,林尔雅咳了?声,点点头,“谢谢你,有心了?,下?次别乱花钱。”


    说着,重新系好围裙,“我去看看汤怎么样了?,南依,你招呼小徐随便?坐。”


    南依忍笑,“知道的。”


    林尔雅进了?厨房之后,徐曜才将将松了?口气?。


    南依轻轻在他后背拍了?拍,小声道,“我妈妈本意是喊你来吃饭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林尔雅了?。怎么搞的煞有其事的。


    她刚说完,徐曜脱下?西?装外套便?往厨房钻,“伯母,我来吧,上次说好了?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南依:“……”


    很奇怪,带的她也有点紧张了?。


    ……


    晚上,两个?人?端端正正坐在林尔雅对面。


    林尔雅说,“吃啊,看着我干什么?”


    徐曜连忙应了?声,拿起了?筷子。


    今晚的菜系很丰盛,有几道是南依和林尔雅准备的,剩下?都是徐曜亲自下?厨。满满一桌子菜,开了?瓶干红,南依不胜酒量,徐曜给她倒了?杯椰汁。


    林尔雅每尝一道,徐曜便?停住筷子,静候其评价。


    只可惜林尔雅从来不是情绪浓烈的人?,遇到好吃的菜,好玩的事,也只是轻描淡写略过,不太喜形于色。


    南依能感受到他的局促,夹起一口菜吃,主动称赞道,“这道宫保鸡丁也太好吃吧!妈,你尝了?没?是不是还不错?”


    林尔雅点了?下?头,给予中肯的评价,“嗯。”


    南依转过头,冲着徐曜笑笑,说,“我妈都夸你做菜好吃了?。”


    徐曜也跟着笑开,“谢谢伯母。”


    饭桌上的聊天,起初生涩,几杯酒下?肚后,才逐渐有了?回温。


    聊天期间,徐曜低着眼为南依剥着虾,他戴着手套,慢条斯理,去除虾头和虾线,认真仔细。


    平时剥完虾,他都直接喂到她嘴里,吃一个?虾仁,便?哄着她亲他一口。只不过今天这种场合就不好太亲昵,他变成了?专注的剥虾工,剥完虾仁剥螃蟹。


    所有举动行云流水,像已经形成了?习惯一般。


    林尔雅能看得出,他将南依照顾的很好。


    察觉到林尔雅的视线,南依连忙嚼了?嚼,咽进去,用胳膊碰了?碰他,“我都快吃饱了?的,你也吃点吧。”


    她帮他夹菜,“你尝尝这个?鱼,还有炖排骨,都是我妈妈做的。”


    徐曜一一尝过,很给面子地称赞,“上次吃伯母做的菜就觉得很好吃,这次口味更佳。”


    “嗯,”林尔雅抿了?口酒,问,“只是菜好吃吗?柿子饼和牛肉干好不好吃?”


    这话听起来意有所指,徐曜没懂,转头向南依求助,却见她脸已经红了?,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吃虾。


    林尔雅哼哼了?两声,和他解释道,“她每次下?楼见你,都会把我茶几上的零食拎走,什么猪肉脯车厘子,那都是我的。


    一开始她骗我说自己吃,还找各种理由下?楼,后来就说什么喂楼下?的小橘猫,我早都发现了?,你就是楼下?那小橘猫。”


    “哎呀,妈……”南依难为情地喊了?声。


    “喏,你看,说都不让说。”林尔雅无?奈叹气?。


    徐曜忍俊不禁,低笑出声,“是,现在看来,我确实是那只小橘猫。”


    南依鼓着脸瞥他,小声嘀咕,“你也跟着嘲笑我。”


    “我错了?,我错了?。”徐曜及时认错,在桌下?悄悄握了?握她的手。


    紧张消散之后,氛围愈发和谐。


    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契机来掀底,林尔雅总打趣南依悄悄在房间里接电话,又说她高?中时期,在房间里摆满了?娃娃和饮料瓶上的贴纸,惹的南依脸红跺脚。


    后来没再逗她,林尔雅菜主动问起徐曜的工作,还有家里的情况。


    徐曜有问必答。


    工作么,还在稳中求进。和父母的关系也就那样,寡淡疏离,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所以成年后,也没指望多?亲近。


    当?他讲起他儿时寄宿在姑姑家时,林尔雅微微停住筷子,和他确认,“从小就这样吗?”


    徐曜说,“大概从小学毕业后开始。”


    林尔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喃喃了?句,“再怎么也不能把孩子一个?人?丢下?不是?”


    在她的角度看来,徐曜的父母自然是不称职的。


    但换句话说,她难道就很称职吗?


    当?年她独自带南依,也时常会应接不暇,陪伴是有,但却不够完满。


    也许是今晚酒喝的有些多?,林尔雅难得话多?,她主动提起南依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们在南城,南依还小,我白天要上班,没法照顾她,她要么自己在家看书,要么把她放到邻居家玩。


    邻居家小孩皮,经常欺负我们家南依。有好几次,不是把她从滑梯上踹下?来,就是把她额头抓伤,南依就一声不吭,乖乖等着我回来,不哭也不闹。


    看到她受伤,当?妈的肯定心疼,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也是委托人?家帮忙带她。现在想?想?……是我做的太欠缺。”


    没做好完全?的准备,就私自决定带她来看这个?世?界,又没能给她提供很好的生活条件,是她的不好。


    但凡她当?年没那么心高?气?傲,肯向家里人?低头,也不至于让南依受那么多?委屈。


    往事再提起,总是有很多?遗憾和懊恼的。尤其想?到南依外婆的去世?,林尔雅难免伤感。


    南依起身,坐到林尔雅身旁,安抚她,“妈,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很好啊。”


    是啊,一切都很好。


    她的女儿好好长大了?,学有所成,做着喜欢的工作,也有了?喜欢的人?。


    原本林尔雅对徐曜总是不放心,毕竟不了?解,上次碰面还见他叼着烟不修边幅,她怕南依吃亏。


    但自打南依搬回家,两个?人?的感情状况她全?都看在眼里。


    相较于从前?,南依变得更开朗,每天精神面貌都很饱满,对生活充满了?期待。仅凭这个?,林尔雅就知道,南依亲自选的人?,错不了?。


    林尔雅总是对南依管教严格,她承认,在南依未成年时,有超出范围的掌控欲。但现在南依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她也该放手了?。


    林尔雅看向徐曜,“你和南依从小都缺少陪伴,也算是有相似之处,今后相互扶持,好好的就行。”


    徐曜重重点了?下?头,认真道,“我会的。”


    ……


    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十点,徐曜本想?回家,林尔雅直接说,“你喝了?酒,就别往回赶了?,晚上住这。”


    两个?人?同时一愣,齐刷刷朝林尔雅看过来。


    林尔雅发号施令,“明天就除夕了?,你俩早上跟我去买菜。”


    说到这,她又补充,“南依说你喜欢白菜馅饺子,再想?想?还有什么想?吃的,明天一起买了?。”


    这是要……一起过年吗?


    南依不禁心中雀跃,转头看向徐曜,他勾着唇角,脸上也有喜悦之色,应了?声,“好。”


    “六点出门,要早起。”


    “没问题。”


    南依家是两室一厅,徐曜住她的房间,她跟林尔雅住一间


    林尔雅喝了?酒,犯困,洗漱过后便?回房间休息了?。


    南依找了?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又教徐曜怎么开热水洗澡,一切交代妥善后,也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身边的林尔雅呼吸已经平稳,南依侧躺着,暂时无?法入睡。


    其实当?徐曜说自己过年不回美国时,她有想?法要一起过年,只是他们恋爱时间不久,她怕林尔雅不同意。


    结果她的妈妈竟然主动邀请徐曜留在她家。


    太好了?,想?到他们可以一起过年,一起守岁,一起看烟花了?,南依开心的快要飘起来,对明天的期待也更深了?一分。


    最重要的是,除夕夜那天,阿曜终于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浴室中水声响起。


    应该是徐曜在洗澡。


    奇怪,她听人?家洗澡干嘛。


    南依晃了?晃头,索性闭上眼,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关机。


    过了?会,水声停止,吹风机又响起。


    说着睡觉睡觉,她却总是不自觉听着房间外的声音。


    她听到她吹好头发,整理了?卫生间,关了?灯,回了?房间。但没过一会,又再次开门走了?出来,停在了?客厅。


    他还不睡觉吗?


    正这样想?着,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南依倒吸一口气?,连忙拿起手机,攥在手中,开了?静音。悄悄扭头看去,确保林尔雅没有被吵醒,她小心翼翼才钻进被窝,点开手机。


    徐曜:【睡了?吗?】


    南依打字回复:【还没。】


    徐曜:【出来一下?,方便?吗?】


    徐曜:【有点想?你。】


    85.晚安


    即便南依已经长大成年, 但?仍会因为偷偷摸摸去做一件事而紧张。


    放下手机,她先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林尔雅,随后缓慢地掀开被子, 轻手轻脚地下床, 踮脚走到门口。


    轻轻拧开门把手,拉开门, 又压着门把手, 一点一点合上门。


    仿佛在上演哑剧, 南依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然?而当她松手的那一刻, 身后忽然?有人拉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 直接将人扯入怀中。


    南依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要叫出声, 却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铺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将她包围, 他刚洗过澡,发丝半干, 周身都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是她熟悉的味道,却又有些不同, 带了些清冽,有属于男人的侵略气息。呼吸交缠间,还能品到淡淡的酒香。


    住在这里是临时决定, 他没有带睡衣,还穿着那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布料单薄。


    他将她抱得很?紧,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徐曜的温度正在向她渗透。


    她不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却也不可避免被温度点燃。


    徐曜到底是喝了酒,微醺, 吻得热烈,忘乎所以,让人透不过气。


    客厅开了灯,两?人相拥接吻。


    衣料摩挲,呼吸交错,在静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南依踮着脚,勾着他的脖子回?应。但?她始终担心身后房间里的动静,难免会分心。


    微微停歇之时,徐曜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脸埋在颈窝,问她,“想没想我??”


    腔调懒懒的,声音又被压得很?低很?轻,像在她耳边呼气,莫名很?性/感?。


    可他们明明一整个晚上都在一起?。


    偶尔被吻到头脑发昏时,南依会有些不解风情,不过没关系,她任何回?答都无关紧要。


    徐曜低低笑了声,凑过去轻吻她的唇角,说,“我?想你了。”


    “距离刚刚见面已经过去三十五分钟。”


    “距离上次接吻已经过去一天半。”


    “距离上次你睡在我?身边已经过去一个月余二十一天。”


    人怎么可以把这情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堂而皇之。


    南依听得脸热,用手推他的肩膀,“我?妈还在睡觉,她睡眠浅,你别……”


    “嗯,我?不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在故意调侃她,他脸上挂着的那抹笑意,在她看来有点坏。


    徐曜说,“不然?早就带你回?我?房间了。”


    南依一听,顿时睁圆了眼,脸上更?热,连带着耳垂都红了。


    但?她又不知?回?应些什?么,跺了跺脚,低头靠近他怀里,喃喃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再说,我?回?房间了。”


    徐曜笑意更?深,他克制着自己没笑出声,胸腔震动着,“我?错了,不逗你了。”


    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他将她往客厅中央带了带,随即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瞳仁墨黑,眸光深沉,他低语,“再让我?亲会就放你回?去。”


    说完,嘴唇再度覆了上来。


    手指缠入她的发丝,他轻轻将她摁向自己。


    吻得更?加深沉热烈。


    南依刚刚平缓下来的呼吸,再度局促了起?来。


    越是不能发出声音,亲吻声越是明显。


    但?他们已无暇顾及,无声的放纵更?能带动情绪,暧昧而浓烈。


    心跳速度持续飙升,南依几乎被他的气息吞没。


    然?而此时,卧室中忽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重重击打在南依的心上,她背脊一僵。


    与?她一起?僵住的还有徐曜。


    热吻冷却,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同时蹲下,将沙发当做掩体。


    胸口在不断起?伏,心跳加剧,南依弓着背,埋着头,不由自主吞咽了下。


    只不过静了许久,除了那声咳嗽后,卧室里再没声响。


    危机自然?而然?解除。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两?人松了口气,想到刚刚的心虚和?紧张,又相视一笑。


    他们仍然?蹲在沙发后,并着排。


    南依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像调皮捣蛋后,成功躲过家长检查的小孩子。


    他只觉得她这样可爱透了。


    扬起?唇角,凑上前,他单膝跪着,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相较于之前,没那么热烈和?深刻,只是爱惜的轻吮,温柔缱绻。


    吻着吻着,又停下来,看着她笑。


    看到他笑,南依也笑,主动上前亲他。


    她也双手捧着他的脸,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


    徐曜便扶着她,任由她毫无章法地乱啄。


    偶尔起了想逗她的心思,他忽然?往后闪一下,南依落了空,故意鼓起?脸颊,徐曜又会笑着凑上来,含住她,轻轻辗转。


    像冰淇淋在唇齿间融化,又发散在空气里,呼吸都带着丝丝香甜。


    亲到后来,南依蹲到腿麻,便干脆坐到了地上,徐曜也随着她一起?。


    背靠沙发,并排而坐,他牵着她的手。


    静下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之时,外面竟然?下起?了雪。


    窗外雪白一片,雪花洋洋洒洒,在昏暗的夜色中盘旋而下。


    他们在雪夜中互换心事。


    南依几乎没跟他讲过她童年的事,偶然?听林尔雅提起?,只言片语便引得他心疼。


    于是他想更?加具体、更?加深/入地了解。


    南依说,其实也就像林尔雅讲的那样。


    单亲妈妈独自在外打拼,拼命赚钱,难免会无暇顾及孩子,所以她的童年几乎都在等待中度过。


    空荡荡的房间,半生?的米饭,还有到了冬天时,冰冷的床铺。


    好在那会巷子里的邻居对她都很?好,他们经常会喊南依去家里吃饭。后面南依上了小学,也可以自己做些简单的菜,林尔雅忙起?来,她便主动担起?做饭的责任。


    她懂事听话,可以说和?她的妈妈互相扶持。


    但?南依从没觉得自己饿着,还是好好长大了。


    只不过近几年,再提到以前的事,林尔雅总是愧疚。听二姨说,林尔雅经常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后悔不已。


    “可能人在不同的阶段,回?看人生?,总会有不同的感?触吧。”


    年轻时的林尔雅倔强、不服输、脾气硬。现在却日渐平和?,不争不抢。


    “曾经我?也对我?妈妈的强势和?掌控欲感?到无奈,不过越到后面,我?越能感?同身受她对我?的紧张。爱之深,责之切,她只是太想我?好了,因为她吃过亏,所以很?怕我?会重蹈覆辙,我?都理解。”


    如果温柔可以具象化,徐曜想,一定就是南依此时此刻的模样。


    像平静的湖水,风起?时会有涟漪,但?从不汹涌。它有边际,却能包容万物栖息。


    所以啊,他从一开始就被她吸引,都是有原因的。


    她是清澈琥珀,是闪耀宝石,是高?挂明月,世间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她息息相关。


    能拥有她,他何其幸运。


    “那你呢?”南依转眼看向他,微微歪着头,道,“我?讲了我?的童年,换你说了。”


    徐曜回?过神,略微沉吟道,“我?啊……”


    其实,真的是不太美好的童年。


    但?本质上又和?南依差不多。


    都是父母忙碌,缺乏陪伴。


    那会徐曜的爸妈时常出差,他被丢在家里,和?保姆朝夕相处。


    孩童时期的徐曜会分离焦虑,对亲情有着高?需求。


    然?而在他刚记事时,就已经目睹了父母一次次离家。所以他童年的记忆总是他们的背影,和?冷冰冰的墙壁。


    父母不尽责,就会让保姆钻空子。


    那时他们家没想到装监控这种事,全权将徐曜交给?保姆带。


    起?初是敷衍、怠慢,到后面,变成了不耐烦,甚至可以说是……虐待?


    给?他吃冷饭,不吃就硬塞。


    他想打电话给?爸妈,她就把他锁进房间里,任由他哭哑了嗓子。


    几次下来,他也就从高?需求变成了低需求,日渐冷漠。


    后来被爸妈发现,换了几次保姆。


    小学毕业后,徐正业干脆将他寄养在姑姑家,对此,他也没什?么所谓。


    在哪里,身边是谁,都无所谓。


    爱好被扼杀,被否认,被漠视,徐曜早已习惯。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能混一天是一天。


    直到他遇到了南依。


    她如同阳光普照,降临到他的世界。


    散发着炙热温暖的光,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靠近。


    徐曜想起?不忙的时候,陈智杰总喜欢用公?司的音箱放歌,反复循环。


    他听惯了轻音乐,对流行?乐并不感?冒。


    但?有一首,他印象深刻。


    因为旋律,因为歌词。


    ——“灰暗的心竟然?开始变鲜活。”


    ——“你的存在治愈我?。”


    ——“感?谢是你从来坚定又温和?。”


    ——“并肩走着 我?就永远不会跌落。”


    对他而言,南依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治愈了他。


    温热的气息扫在眉心处,他轻轻落下一吻,对她道,“谢谢你。”


    谢谢你的降临,你的存在,你能出现,实在是太好了。


    眉心带着心间一起?发着痒,如同羽毛拂过。


    本该是温馨的,甜蜜的夜话,不知?怎么的,南依却觉得眼眸逐渐滚烫。


    她说,“其实,我?也该谢谢你的。”


    “有一件事我?没有和?你提起?过,在我?小学的时候,我?曾经遭遇过一场霸凌……”


    因为性格温吞,不善言辞,她被同学欺负。


    又因为不想给?林尔雅添麻烦,她总是隐忍不发。


    到后来,霸凌者变本加厉,连同班主任都不信任她,以为她坏极了。


    南依记得那时候午休过后,要在操场上排队,等着班主任出现领他们回?班级。


    只要她排在后面,班里的队伍就会迅速挪开,独独把她晾出来。她再凑上去排队,队伍又会再次挪开,同时伴随着几句冷嘲热讽。


    “好臭啊,能不能别跟着我?们。”


    “就是,是我?们班的吗?就往我?们队伍上排,烦不烦人啊!”


    “……”


    很?长一段时间里,南依形只影单,没有人肯为她说话,也没有人和?她站在一起?。


    如果不是杨夏主动找到了她,她都不知?道那段时光要怎么度过。


    “卓曼云高?中时撕我?的卷子,针对我?,又在黑板上写了难听的话,我?下意识就想到了小学,当时我?是很?害怕的。但?是你,你站出来维护我?了。”


    他让她知?道,他会无条件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腰,为她对抗。


    哪怕方式可能不够妥当,但?在那一刻,心里的温热她永生?难忘。


    也不止那一次,还有她被赵贺吓唬时,她被学长骚扰时,被传谣言时,他一定会站出来。


    他总是维护她。


    连南依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要待在徐曜身边,她就总是很?安心。


    “所以说,你也是治愈了我?的。”


    他们都降临在彼此的世界里,无声无息间将温度传递过去,又无声无息将对方曾经的遗憾和?阴影,默默疗愈。


    “很?好很?好的人不只是我?,也是你。”


    徐曜一怔,与?她对视。


    她目光柔和?,流露出疼惜之色。


    毕竟这么详细地听闻他的事情,作?为爱他的人,又怎么会不心疼。


    像无数次他安抚她,南依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声音轻柔,“他们从前不陪你,没关系的,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夜里起?了风,枯枝上的落雪随着风落下,树枝晃动。


    室外天寒地冻,室内却很?温暖,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依偎。


    在她专注又认真的视线中,徐曜静了许久,才扬起?唇。


    十指相扣,他轻轻一带,将人带入怀中,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好。”唇瓣始终贴着她的肌肤,徐曜低语着,“你陪着我?吧。”


    “不止以后,要永远。”


    对南依来说,永远即是无穷大,无边无际,又不切实际。


    没人知?道永远有多远,但?南依还是应道,“嗯,我?答应你。”


    86.晚安


    两人就?这样在客厅里坐到了凌晨两点。


    想到一早还要跟着林尔雅一起去早市, 不舍亲吻过后,才各自?回了房间,又在手机上互相道了晚安。


    南依关了手机, 抓紧时间入睡。


    这一觉睡得还算香甜, 只是没一会,便听到闹钟声响起。


    清晨五点半, 满打满算, 南依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林尔雅叫她起床时, 她困到怀疑人生。


    南依翻了个身, 动了想要赖床的心?思, 口齿不清地喃喃着, “妈妈, 我能再睡会吗?”


    “早市, 不想去了。”


    林尔雅立在床前,丢出两个字, “不行。”


    停顿片刻,又补充, “到点了,快起来。”


    到点了,快起来。


    简直是刻在DNA里的台词, 配合着无比熟悉的语气和声音,让南依梦回上学那几年, 有时学得晚了, 第二天没听到闹钟声音,林尔雅便会开她的房门, 提醒她,“起来了。”


    一开始是口头警告, 三次之后,直接掀被?子,“还不起?起不起?上不上课?学不学习?”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几乎是下意识的,南依倏地坐了起来。


    眼睛酸痛,还是睁不开,她索性闭着眼,掀开被?子下床。


    等温水扑到脸上时,她才将将睁开了眼。


    起得太早,胃里还有点恶心?。


    此时天还没亮,想到自?己尚且这样,徐曜肯定也没有休息好?,南依擦完脸走进厨房,开口道,“妈,早市就?我们俩去吧。”


    林尔雅正热牛奶,闻言,动作?一顿,“对啊,忘了还有一人。”


    她把牛奶塞到南依手上,作?势便要走出厨房,南依喊了她一声,“妈,让他多睡一会吧。”


    “昨晚九点多就?吃完饭了,还睡不够啊?”林尔雅回身看?她,“还是说你?俩昨晚不睡觉,又去……”


    “您去叫他吧。”南依连忙打断,讪笑两声,“我就?是觉得难得放假,想让他赖会床。”


    林尔雅扫了她一眼,重新迈开了步子。


    走到卧室门前,抬起手,敲了两下门。


    林尔雅说,“徐曜,起床。”


    字正腔圆的四个字,多余的话再也没有,却让徐曜瞬间从梦中惊醒。


    换做闹钟可能都要催他千百遍,但岳母提醒一次就?够。


    效果?等同于冷水,迎着脸泼下,徐曜直接坐起身,两眼睁着,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却刻意让声音冷静,吐字清晰地回应,“已经起床了,伯母,您稍等,马上出来。”


    两分钟后,徐曜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客厅。


    南依端着牛奶,还有些睡眼惺忪,一抬眼,视线恰好?与徐曜相撞,她一愣。


    徐曜穿着整齐,领带一丝不苟,那副眼睛还架在鼻梁上,一如他昨天刚进门时的样子。


    见到南依,他摆摆手,勾起唇角笑,“早上好?。”


    按理说,徐曜应该也起不来床的。没想到不仅被?林尔雅一句话叫醒了,看?起来还如此的……亮堂。


    相比之下,她随手扎起的丸子头,略显潦草。


    再看?看?在客厅中穿梭的她妈妈,南依忽然觉得,这个家里,昨晚熬了大夜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静了片刻,南依才应,“……早上好?。”


    “我先去洗漱。”


    说完,徐曜阔步走进卫生间。


    林尔雅一直在找厚外套,路过时,顺手拍她的屁/股,“愣着干嘛?快喝,喝完好?出门。”


    南依这才回过神?,仰头灌了几口。


    很快,徐曜也洗漱完,一口气喝掉了热牛奶,又把三人的杯子刷好?。


    清早六点钟,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出门之前,林尔雅视线扫过徐曜的衣服,开口叫停,“等等。”


    “你?就?穿这点不行,早上太冷了。”


    说完她再度进卧室里帮徐曜找外套。


    可他们家里又没有男人的衣服,翻来翻去,也只能找到件长款羽绒服。


    南依的,这还是初到北城上学那年,她舅舅送她的礼物,因为不知道她的身高体重,照着自?家姑娘买的。


    南依的姐姐一米七五的个子,而她只有一米六五,穿在身上自?然宽大。哪怕是套在厚重的冬季校服外,都显得空荡荡的,也就?闲置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林尔雅递过去,“穿上再出门。”


    “……”徐曜看?着眼前淡粉色的羽绒服,顿时面露难色。


    南依立刻领悟他的沉默。


    她知道,徐曜很爱美的。高中那会,他就?不爱穿校服,并不是因为不想遵守学校纪律,只是他单纯觉得,校服丑,不能匹配他的气质。别看他是个大男生,其实超级有偶像包袱。


    他不好开口拒绝,南依便帮他说道,“妈,算了吧,他穿不上的。”


    林尔雅:“不穿一下怎么知道穿不上。”


    南依说,“反正开车,不冷的。”


    林尔雅:“不行,谁家逛早市穿着西装,昨晚还下过雪,降过温,不冷才怪。”


    南依:“可他一个大男生穿粉色……”


    林尔雅:“怕什么,天还没亮呢,也没人认识他。”


    说着,她转头看?向徐曜,再度把衣服往他眼前递了递,“站着干嘛,套上啊。”


    沉默三秒,挣扎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徐曜伸手接过,平静接受,“好?,马上穿。”


    南依:“……”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抵抗林尔雅老师的威严,没有人。


    徐曜身高有188,这件衣服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局促了。


    里面是黑色西装,外搭一件粉色羽绒服,看?着非常违和。衣服紧紧束着他,袖子也不够长,手腕处露出两截黑色。行走的衣架这回终于架不住了。


    南依都有些忍俊不禁。


    林尔雅扫视一眼,“将就?穿吧,为你?们好?,年轻人少挨点冻,总不会错的。”


    徐曜面带微笑,“伯母说的是。”


    林尔雅:“把拉链拉上,别?敞怀。”


    徐曜:“好?的。”


    低头,老老实实将拉链拉好?,他立在那,像个滑稽的粉色小人。


    林尔雅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开门。


    她率先下了楼,南依和徐曜紧随其后。


    期间,南依无数次转眼看?向他。


    粉色小人徐曜抬手遮眼,压低声音,无奈道,“别?看?我了。”


    南依想笑,但忍住了,只小声劝他,“忍忍吧,很快就?会回来的。”


    “而且你?看?,”她张开双臂,转向他,展示着,“我也被?迫穿了很厚,保暖背心?,秋衣毛衣还有一个厚马甲。”


    手臂上下挥动,她问,“像不像企鹅?”


    徐曜看?她认真展示,试图安慰自?己,到底还是低笑了声。


    “嗯,最?可爱的企鹅就?是你?了。”


    他悄悄牵了牵她的手。


    这时,林尔雅转头问,“一会你?俩谁开车?”


    牵住的手瞬间松开,两人像两颗弹簧一般,离得老远。


    南依咳了声,应道,“让他开吧。”


    林尔雅视线在两人之间巡视,又问徐曜,“你?知道早市在哪?”


    徐曜说,“不知道,但是可以导航。”


    “哦。”林尔雅回过身去。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又默契对视一眼,无声用眼神?交流。


    起初是觉得挺奇怪的,都成年了,也不是偷偷谈恋爱,怎么牵个手还紧张局促起来了?


    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林尔雅的职业缘故,教?师,还是那种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形象。让他们不自?觉就?把自?己代入了班上早恋的学生。


    莫名?有些好?笑。


    ……


    天刚蒙蒙亮,早市已经热络起来。


    街头巷尾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卖早点的摊位冒着袅袅炊烟,为嘈杂的场景平增了浓烈的烟火气。


    没睡够的困倦似乎随着这热闹,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新鲜感。


    这是徐曜第一次来逛早市。


    平时买菜都是直接叫外卖,或者?去超市,连菜市场都没去过,他难免感到稀奇。


    很多东西都没见过,视线绕场扫了一圈又一圈,每到一个摊位,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没见过世面,于是看?过之后,又生生移开眼。


    南依很久都没跟林尔雅来过了,生机盎然的清晨最?能带动人的情绪,她也有些兴奋。


    察觉到徐曜好?奇的神?色,她压低声音,笑着调侃他,“徐少爷是不是第一次来?”


    徐少爷,她从没这样称呼过他。


    多半是从陈智杰那学来的。


    徐曜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如实道,“确实没来过。”


    “那你?今天可得好?好?逛逛,很好?玩的。”说到这,她小声说道,“而且我妈妈买菜,很精彩!”


    徐曜眉梢微扬,“是吗?”


    很快,他便亲自?见识到了精彩之处。


    林尔雅打头阵,两个人始终跟在后面。


    看?着她按照菜谱,找到摊位,询问菜价,又货比三家。


    挑最?肥的鱼,挑最?活跃的虾,还有最?新鲜的果?蔬。


    “抹个零,我再买两瓣大蒜。”


    “刚才那家收我五块五,我没买,你?不能比五块五还高吧?”


    “送点小葱,谢谢,以后还来。”


    林尔雅买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性价比。绝对不会让一分钱花得冤枉,任何人也别?想从她这占到一点便宜。


    缺斤少两必不可能,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一顿操作?下来,三个人两只手都已经拎满。


    徐曜叹为观止。


    确实精彩,堪比博弈。


    菜已经买完,林尔雅提议吃过早饭再回去。


    早市上早餐种类很多,南依说要带着徐曜去挑一挑。


    林尔雅点头,“挑吧,我去豆浆油条的摊位等你?们。”


    林尔雅一离开,徐曜才有些“放飞自?我”。对那些没见过的、感兴趣的,一一凑过去。时不时拉着南依问,“这个是什么?那个呢?”


    南依便耐着性子解释,“这个是打糕,那个是一种咸菜。”


    中途两人分开排队,南依去排鸡蛋汉堡,派他去买牛肉包子。


    等她买完去找他时,一眼便看?到他拎着袋包子,站在人家摊位前,愣愣地看?着人家摊煎饼。


    不是想吃,纯是好?奇。


    果?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误入凡间,直接变成了好?奇宝宝。


    双眼一眨不眨,神?情专注。


    摊主把饼一拽,一翻,直接翻了个面,又打了俩鸡蛋,三两下抹匀。


    徐曜伸手,欲言又止,“你?这个……”


    他还穿着早上那件粉色羽绒服,黑色西装裤,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身后是烟雾缭绕的清晨,他站在一排摊位前,眉心?微蹙,像要与人探讨煎饼的一百种摊法?。


    地主家的傻儿子。


    南依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这几个字,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忙跑过去,她挽住他的胳膊,仰着头看?他,“你?想学学吗?”


    徐曜转过头来,和她分享心?得,“你?如果?喜欢吃,我可以学,这个看?起来还有点难度,面糊稀了稠了都不行,手法?要快……”


    南依笑得快岔气了,“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后面两人又买了些小吃,南依知道一家重庆小面做的不错,去打包了一碗。一转头,看?到徐曜又盯上了红糖馒头。


    她走上前,低声提醒他,“吃不完的。”


    徐曜说,“吃不完没事,尝个味。”


    “可是……买太多的话,我妈妈会讲的。”


    刚要伸出去的手,就?这样直挺挺地缩了回来,徐曜难得老实,“那不买了。”


    南依暗自?腹诽,他这么怕……林尔雅的吗?


    提着几包早餐到豆浆油条的摊位上,三人围桌而坐。


    徐曜虽对很多东西表现出莫大的兴趣,但食欲却没那么旺盛。


    早上醒得早,临出门前又喝了杯牛奶,他不怎么饿,吃了个包子,就?没再动筷子了。


    彼时林尔雅正督促南依吃面条,“外面的醋不干净,说了多少次了,人家放多久你?都不知道。”


    “那里面蔬菜不是蛮多的吗,怎么还捡小咸菜吃,咸菜吃多了不好?,别?吃了,吃面!”


    一顿早餐而已,林尔雅总要纠正,南依也没有丝毫不耐,老老实实应着,“知道啦知道啦。”


    徐曜发现,林尔雅虽然喜欢管着南依,但出发点都是为她好?。


    是以一位母亲的视角出发。


    怕你?冷,怕你?吃得少。只要是她认为好?吃的,都会往南依碗里夹。只要她认为不好?的,就?尽可能纠正南依不要做。


    桩桩件件的小事,无一不彰显母亲对女儿细腻而周到的爱。


    唠叨却温暖。


    这跟徐正业对他的管控欲是全然不同的。


    他的爸妈对他的要求,从不是体现在这些事上。他们只盼着他聪明、优秀、成功,需要钱,便给?钱,而他怎么吃,怎么睡,冷不冷,对他们而言,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徐曜略微提了提唇角。


    这时,林尔雅的视线转了过来,见他单手撑着下巴发呆,不由皱眉,“你?不吃了?”


    徐曜顿时回过神?,坐直,回应道,“我吃饱了,伯母。”


    林尔雅:“不行。”


    “就?吃了一个包子,大男孩饭量哪有那么小的?”


    “回去还得干活,这一上午可没饭吃,你?再多吃点。”


    她又跟老板要了碗热豆浆,不由分说推到他面前,“热乎的,快喝!”


    “葱油饼快吃,一会凉了就?硬了啊,不好?消化。”


    “还有,你?那拉链怎么又掉下来了,赶紧拉上,大过年别?把自?己作?感冒了……”


    这唠唠叨叨的嘱咐,忽然就?转移到这里来了。


    南依连忙撂下筷子,转头瞥向他。


    只见徐曜乖乖照办,先是拉好?拉链,又端起豆浆,扬起唇角笑,“好?,都听您的。”


    他仰头喝下一大口,豆浆温热,顺着嗓子滑进胃部,瞬间淡去了清早的寒凉-


    吃过早饭,三人回到家中准备年夜饭。


    今晚一共要做十?二道菜,任务繁重,林尔雅做主力厨师,南依和徐曜打下手,刚好?三条围裙,每人一条。


    这一下午,三个人就?在客厅和厨房里不停穿梭。


    客厅中电视开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


    热闹和团圆总是用来形容春节,有关这个节日?的实感,这一刻来得如此明显,如此深刻。


    林尔雅合着面,南依和徐曜并?排坐在她对面,一个摘菜,一个剥蒜。累了就?停下吃几个砂糖橘,嗑会瓜子,虽然忙碌,却也不觉乏累。


    回想起往年的春节,徐曜大多一个人待在家里。睡到自?然醒,打游戏,吃泡面,困了就?接着睡。浑浑噩噩,寡淡无趣。


    然而此时此刻,他抬了抬眼,恰好?南依剥了个砂糖橘,塞到他嘴里,他微微一咬,橘子汁水爆开,酸甜可口。


    林尔雅头也不抬地和面,嘴上不满地喃喃,“都说女大不中留,我这还一口橘子没吃上……”


    “有的有的!”南依红着脸,立刻又剥了一个,站起身送到林尔雅嘴里。


    林尔雅:“这还差不多。”


    南依笑了两声,不知为什么,徐曜也跟着笑。


    电视中恰好?播着去年的春晚小品,相声演员说着,“除夕之夜,全家团圆,热热闹闹凑一起吃顿饺子,这叫什么啊?这叫幸福!”


    徐曜想,他确实是,挺幸福的。


    不需要位高权重,没有纸醉金迷,只是简简单单坐在一处,聊天干活,听爆竹听小品,就?会让人新生欢喜。


    像清早那碗热豆浆,比日?照更能让人觉得身上暖洋洋。


    原来心?被?实实在在充满,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他空虚孤独了那么多年。


    ……


    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备好?了年夜饭。


    桌子不大,摆满了十?二道菜,趁着还没上桌,徐曜拍了张照片,又发了朋友圈。


    文案只有两个字:团圆。


    今天难得高兴,林尔雅开了珍藏多年的干红。


    三人举杯,林尔雅说,“今年是头一次喊你?来这过年,准备得匆忙,你?也别?嫌弃。以后再过个什么节,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到我们这来过,毕竟将来,总是有可能成为一家人的。”


    徐曜转头和南依对视一眼,笑了下,他点了下头,“谢谢伯母,我会常来的。”


    客套之后,饭桌上只剩欢声笑语。


    期间手机在不停震动,多半是职场上的人发来的春节祝福。


    徐曜无法?分神?,有关这个除夕夜的美好?,他不想分给?其他事情分毫。于是索性关机,全身心?投入到这顿年夜饭上。


    放烟花、包饺子、守岁,可以说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今年的春晚格外好?看?,他认认真真笑了好?几次。


    饺子包了钱,徐曜吃到两个,南依吃到一个,林尔雅调侃道,“那我今年就?指望你?们养我了?”


    徐曜和南依异口同声,“没问题。”


    十?二点之前,主持人开始倒计时。


    餐桌上静了一瞬。


    “五、四、三、二、一——过年好?!”


    与此同时,窗外迸发无数烟花,将这个夜晚瞬间照亮。


    南依率先开口,“妈妈,新年快乐!”


    徐曜也随着她一起,“伯母,新年快乐。”


    林尔雅笑着点点头,起身回了房间。


    徐曜在桌下牵起南依的手,低声道,“新年快乐小兔。”


    南依回握他,侧眸看?着他笑,“阿曜,新年快乐。”


    时隔六年,再次一起过年,再次互相道新年快乐,他们发生了一些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不多时,林尔雅从房间走出来,递了两个红包过来,“压岁钱,每人一个,不打架。”


    “谢谢妈妈!”南依开开心?心?接过红包。


    反倒是徐曜愣了愣,片刻后,才开口问,“……我也有吗?”


    “当然,都是孩子,怎么能厚此薄彼。”林尔雅晃了晃红包,“快拿着,一点心?意。”


    都是孩子。


    徐曜细品这几个字,蓦地扬起唇角,“谢谢伯母。”


    递完红包,又坐下聊了会。


    临近一点钟,林尔雅打了个哈欠,也算是难得熬了个夜,又忙了一天,困意说来就?来。


    她站起身,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你?俩也早点睡吧。”


    说完,先洗漱回了房。


    两人坐在客厅里又看?了会烟花,想到明早徐曜还要回趟公司,南依便也劝他早点休息。


    昨晚两人便没睡好?,也确实累了。


    徐曜揉了揉她的头顶,“等我忙完就?来找你?,你?不是有个电影想看??刚好?陪你?去看?。”


    “好?啊,那我等你?。”


    南依踮起脚,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下,“那,晚安啦?”


    徐曜笑着说,“晚安。”


    南依转身回房,只不过走了两步,又停住,“对了。”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徐曜问,“什么事?”


    她重新走向他,斟酌片刻,才开口道,“我想说,不管你?什么样子,都没关系的。”


    自?从徐曜来了她家后,肉眼可见的局促。


    异常听话,异常紧张,又是准备礼物,又是做头发,还一反常态戴了眼镜,南依对此一直很费解。


    明明上次他来她家里,还那么游刃有余。


    直到听见他在饭桌上和林尔雅说,“我考了南依学校的研究生,成绩要过几天才出,但我托人查了下,分数应当十?拿九稳。”


    南依当时很惊讶,对这件事不知情是其一,其二是,徐曜已经在事业上小有所成,按理说,也没什么必要考研究生才对。


    他明明是那么讨厌学习的一个人。


    徐曜说,“我高中成绩不好?,在国外的本科院校相比南依的学校,也不算起眼的。我知道您向来看?好?成熟稳重、学识渊博的女婿,为了早日?达标,我会尽量将差距缩小,好?让您放心?把南依交给?我。”


    也就?是这一刻,南依才明白他反常的原因。


    上一次来,他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所以他能在林尔雅面前演戏,尽其所能,施展自?己的口才。


    可是这次,他确实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来的。身份的转变,让他彻底身临其境,所以他小心?翼翼,百般局促,只为了在岳母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装扮斯文,是为了往陆源老师那类形象上靠拢。


    他所表现出的成熟稳重亦然。


    考研究生也同理。


    都是为了让林尔雅认可他。


    南依感动之余,又有些心?酸。


    他明明是个很出色的人,可他似乎总是会为了她变得很自?卑。


    她知道那种心?情,理解那种心?情,因为曾经的她,也是这样。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为他变得更好?。她怎么会不懂呢。


    徐曜闻言有些不解,问她,“什么?”


    南依解释,“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不用为了在我妈妈面前表现,那样为难自?己的。”


    客厅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她仰着头看?他,灯光映衬在她眸子中,异常温柔,“无论你?学历如何,工作?如何,性格如何,对我来说,都没关系。”


    徐曜微怔,眸光闪动。


    像是为了将他所有的自?卑和顾虑赶走,南依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窗外有烟花燃起,攀升,在浓墨一般的夜空中绽开,绚烂夺目。


    在这间隙中,徐曜听见她轻柔的声音,似风,似水,无声无息包围他,涌入他,让人心?间涨暖,眼眶酸热。


    她说,“只要你?是你?,我就?永远喜欢你?。”


    87.晚安


    春节过后?没多久, 研究生考试出了成绩,徐曜以笔试第一的分数进入复试。


    虽然早就已经托人查过了,但看到自己挂在网页第一位的时?候, 心中难免高兴。为了这场考试, 他确实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为了庆祝,南依请他到两人经常关顾的那家餐厅吃牛排。


    吃饭期间, 南依好奇地?问起他考研历程。


    因为在她印象中, 徐曜一直都很忙, 一边要管理自己的公司, 一边又要处理他爸爸交付给他的业务, 经常朝不保夕的。


    徐曜也没掖着藏着, 直言道, “大概就是每天在你睡觉后?, 在你睡醒前,我会?各抽两个小时?看书。”


    南依惊讶, 放下杯子,看向他, “那你岂不是每天只能睡四个多小时??”


    徐曜思忖片刻,点头,“嗯, 差不多。”


    “天啊,好辛苦。”南依瘪起嘴巴, 面露心疼, “长时?间熬夜,身体扛不住的。”


    徐曜挖了勺蓝莓巴斯克送到她嘴边, “也还好,上午没什么事的话, 我也会?抽空补觉。”


    南依凑上前,啊呜一口?吃进嘴里。


    口?感绵密香浓,好吃到她眯起了眼。


    咀嚼几下后?,她说,“那也是实实在在熬了半年多的。”


    徐曜扬起唇,伸手抹掉她唇边的蛋糕屑,安抚道,“想上岸这点苦怎么都得吃,你上大学那会?,为了期末考试不是也有通宵的时?候?”


    一句话成功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实话讲,南依那时?候确实很辛苦。


    不光是上大学之后?,高考前,为了在竞赛上取得成绩,她也经常通宵达旦。没有任何成功是轻而易举就能达到,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是她无数个日夜,用?汗水和泪水堆砌而成。


    “也是……不过啊,能不熬夜还是尽量避免,我妈妈说对身体不好的,现在察觉不到,将来?上了年纪早晚要找回来?。”


    她一本正经,苦口?婆心。


    曾经劝他不要在学校抽烟,要好好学习,就是这种语气,让徐曜不自觉想到高中时?,她天天抱着个保温杯的模样?。


    他低笑一声,又挖了块蛋糕送过去,回应道,“知道了,都听您的,小兔老师。”


    南依吃着蛋糕,单手撑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她开口?,“这样?吧,你的复试交给我,我帮你。”


    徐曜扬了下眉梢,“嗯?”


    “我虽然在这方面不算专业,但以我过去的经验,应该可以帮得上忙的。你等我,后?天我制定个学习计划给你。”


    “好啊,”他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带笑,“那学费怎么收?”


    “今天心情好,就不收学费了吧。”


    “不要了?你确定?”


    南依弯唇,“当然啊,你都叫我一声小兔老师了,这点事应该的。”


    ……


    为了帮徐曜复习复试,南依和林尔雅打过招呼,晚上不回家吃饭。等帮他复习完功课,临睡前再?回来?。


    重新带南依回到自己的住处,徐曜喜出望外,提前准备了一堆她喜欢吃的零食。


    奈何南依真?的是来?帮他复习的,看着眼前的奶茶水果薯片,她平静地?推到一边,将自己打印好的试卷铺满整张茶几,说,“先做专业课这张吧。”


    徐曜:“……”


    这感觉莫名熟悉,是……怎么回事?


    今天专业课,明?天做英语,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每天晚饭过后?,南依便摁着徐曜埋头在题海中,自己则在一旁备课。


    徐曜梦回高中,虽然先前自己看书也已经习惯了,但小兔老师的监督更为严苛,这让他每每做题都要戴上痛苦面具。


    痛并快乐的几小时?结束后?,徐曜会?将她送回到家中,自己再?折返回去。


    林尔雅总觉得这样?太麻烦,便提议让徐曜干脆到家里面来?复习,这样?又能一起吃晚饭,又不用?多跑一趟。


    徐曜有些犹豫,问,“这样?……合适吗?”


    南依说,“没问题的。”


    两人复习的地?点直接转移到南依的家中。


    自打一起过年后?,徐曜偶尔会?被喊来?吃饭。见面次数多了,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可他这次来?复习,还是生出了一丝丝不自在,这不自在的来?源,主要还是因为……林尔雅的职业习惯。


    教?师。


    一个南依老师盯他,已经叫他有些痛苦了,忽然又多了位老师。


    被两个老师看着写一张卷子是什么感受?


    “你再?想一想,这题它能选C吗?”林尔雅用?笔敲了敲他的试卷。


    “哎呀妈,”南依连忙道,“你让他自己做,做好了再?纠正就是了。况且他做完都会?检查试卷的。”


    “你得让他养成做题多思考的好习惯,能一遍做成的事,干嘛要浪费时?间验算第二次?”


    “可是你干扰他的话,万一思路被打断了怎么办呢?”


    “哪有那么容易被打断啊!又不是数学题。”


    教?育理念发生冲突,徐曜还得两边劝说。


    只有当他把做题的速度和正确率提上去,才能完全避免以上对话。


    短短一个月时?间,徐曜进步了许多。


    林尔雅这才放心,没再?接着监督,闲暇时?在客厅看会?电视,偶尔备备课。


    南依便将徐曜带到自己的卧室里。


    两人共用?一张学习桌,开着一盏台灯。


    南依正聚精会?神地?做课件,柔和的光映在她脸上,徐曜看得有些失神。


    察觉到他的笔停下,南依轻声提醒,“不要降低做题速度哦。”


    徐曜凑近几分,贴着她耳边低语道,“可是怎么办,我忽然有点……想亲你。”


    他有意无意的撩拨直白而坦荡,南依总是很难招架。


    以往这种时?候,她早都因为他简单的一两句话脸红耳热,但面对学习这件事,她却丝毫不含糊。


    只是稍微静了静,南依转眼看他,轻轻推他肩膀,让两人保持距离,“这张卷子能做到95分才可以亲。”


    语气认真?,表情严肃,看上去没有分毫商量的余地?。


    徐曜深吸了口?气,只得继续埋头做题。


    临近复试,复习变得很紧促。


    有好几次都学到了晚上十二点。


    林尔雅时?不时?送些水果进来?,洗好切盘,敲门进屋,看到南依在有条有理地?辅导,徐曜立刻纠正错题,两人认真?学习的样?子,总让她这个作为家长的,生出一些欣慰来?。


    “你俩学着,别管我,我就送点水果。学累了记得吃点,也别太辛苦。”


    嘱咐完,林尔雅悄悄退了出去。


    今天切水果,明?天炖鸡汤,真?正把两人当做孩子一样?看待。


    临考试前几天,徐曜下了班便被电话催着回了家,林尔雅说要召开一场模拟面试。


    进了门,脱掉西装外套,三?人坐在客厅,正式开始“面试”。


    林尔雅和南依坐在沙发上,每人手上拿着一张题目,徐曜端端正正地?坐在两人的正对面。


    林尔雅先提问,徐曜做回答。


    南依再?提问,徐曜再?回答。


    提问的流程无比正式。


    连称呼都变成了——“徐曜同?学,徐同?学。”


    林尔雅说,这叫充分模拟,锻炼心态。这样?他到了考场上才没那么紧张。


    最?后?一次模拟面试,两人给徐曜都打了高分。


    林尔雅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表现不错,考试那天也再?接再?厉。”


    徐曜松了口?气的同?时?,笑了笑,“这段时?间,辛苦两位老师了。”


    几天后?,徐曜去参加复试。


    事实证明?,努力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在考场上,他始终游刃有余。


    最?终,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一的成绩,成功被录取。


    收到消息的那天,南依也在学校上课。


    徐曜在校门口?等她,她拎着背包,飞奔到他怀中,“恭喜你阿曜,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


    “嗯,”他回抱着她,弯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侧过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下,说,“请多指教?,学姐。”


    校门口?人来?人往,南依红着脸躲了下。


    这一下,被徐曜记在心上。


    当天晚上,两人吃过饭后?,徐曜送她回家。


    刚走进楼道中,他便扯她的胳膊,将人抵到墙上亲。


    这段时?间他始终隐忍,等这一刻也等了许久,力道难免大了些。


    此时?三?月刚过,春寒料峭。夜晚的室外带了丝凉意,一门之隔,她却像被燃了一把火。


    唇舌交织,呼吸混乱。


    他的手扶着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揉捻她的耳垂。


    每当她难以呼吸之时?,他会?堪堪停住,轻吻她的唇角,脸颊,又到耳畔,沉着嗓音,使坏地?问她,“复试分数超95了,可以亲你了吗?”


    他呼吸灼热,扑过来?,南依被痒得缩了下脖子,红着脸,垂着眼帘,小声回应,“你不是,正在亲吗?”


    徐曜低笑一声,手上用?力一提,迫使她再?度贴近,他低头去找她的唇,细细品尝,还不忘调侃她,“那你喜欢我,这样?亲你吗?”


    他微微停顿,半眯着眼,视线灼热地?看着她,补充道,“学姐。”


    “……”


    在这种场景下,叫她学姐!!!


    他真?的!真?的很会?给她找各种各样?的称呼出来?!


    南依脸上瞬间爆红。


    徐曜察觉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故意问她,“怎么脸上这么烫?”


    南依推了他一把,转身上楼,“我回家吃饭了。”


    她深呼吸,又转头看他,问,“我妈做了鱼,你来?不来??”


    徐曜懒懒地?靠在墙边,抬起眼看她,笑着应,“这就来?了。”


    ……


    吃过晚饭,南依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礼盒。


    一支签字钢笔,这是为了庆祝徐曜被录取,南依早早买来?送他的。


    通体磨砂黑色的,做工精致又低调。在笔身的侧面,刻了两个字母:XY。


    徐曜。


    南依说,学生时?期的那次分别,她送过他一袋碳素笔。


    现在他们?长大了,这支钢笔刚好适配他成功、成熟男性的定位,祝愿他今后?还能签下更多合同?。


    徐曜对此爱不释手,每次到正式场合去,都会?将这支钢笔插在胸前的口?袋里-


    春季走得无声无息,等到楼下绿树成荫,才发现夏天悄然而至。


    六月中旬,林尔雅带的那届学生中考结束,彻底迎来?了暑假。


    南依为了让她好好放松心情,给她和二姨报了旅行团。


    两人出发那天,徐曜和南依亲自去送。


    在机场,南依再?三?嘱咐,“出门在外看好手机,跟着导游走,不要乱跑,也别不舍得花钱,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想买就买,出去是为了放松的,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事无巨细,叮嘱了半天。


    林尔雅还没说话,南依二姨在一旁笑着调侃,“行啊,你这闺女,再?练练就快赶上你妈啰嗦了。”


    南依的二姨子女都在国?外,一人清闲自在,性格开朗又开明?,和年轻人总是很有话聊。


    南依拉住她的手,又开口?道,“二姨,我妈性子犟,你看着她点。出门在外就你们?两个互相照顾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


    好像角色对调了,林尔雅不禁在想自己从前居然这么啰嗦吗?她从徐曜手里接过行李,“走了,安检去了。”


    两人迈步离开,到安检口?时?,林尔雅回头,“你俩别总点外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南依二姨一听,连忙拽着林尔雅往前走,“还嫌人家啰嗦,我看你也够呛。”


    “……”


    南依忍俊不禁。


    两人离开后?,徐曜带南依去吃了晚饭。


    晚上九点,南依坐在副驾驶上,徐曜迟迟未发动车子。


    他目视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轻敲了几下,而后?转头问她,“今晚到我家去住,好不好?”


    “不对,这段时?间都跟我在一起吧。”


    南依愣了愣。


    正在思索他是怎么堂而皇之将这种话摆在明?面上来?讲的,又听他大言不惭地?解释,“怕你一个人住,照顾不好自己,我答应过伯母的。”


    她没应声,他便一直看着她。


    目不转睛,视线灼灼,南依停顿片刻后?,将头转向窗外,摁开车窗,轻飘飘应了句,“都……都行。”


    徐曜扬唇,启动车子,一路疾驰。


    林尔雅出门放松,何尝不是为他提供了条件?距离上次她彻夜留在他身边,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车内放着音乐,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她,心情大好。


    倒也不是想对她做点什么,只是想到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晚饭看电影,他就已经很满足,至于其他的,都只是附加项目,有或者没有,无关紧要。


    但很快,徐曜便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控制不住自己,对身边的人停止非分之想。


    她温软香甜,近在咫尺,他却只能望梅止渴。


    到底还是太高估自己。


    原来?因为她不在身边而辗转反侧,现在因为她在身边,还是辗转反侧。


    接连跑到卫生间去洗冷水澡,第三?次,南依平躺着看向他,眨巴两下眼,小心翼翼地?问,“很难受吗?不然我,去隔壁睡吧?”


    徐曜抹了把脸,说,“不用?,隔壁没有床垫,床太硬了。”


    南依两只手搭在被子上,攥紧拳,又问,“那不然,我们?干脆……”


    在她将完整的话说出来?之前,徐曜立即上前,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只是浅尝,没有加深这个吻。


    “睡吧。”他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温柔地?亲了下她的额头,翻身躺在她的身边。


    关了灯,南依翻身面向他,还想说点什么。


    徐曜隐忍地?闭着眼,深呼吸,再?度开口?,“睡吧。”


    “再?不睡,今晚我们?都别想睡了。”


    南依:“……”


    好像上次,他也是这样?发出警告的。


    她只得轻轻“哦”了声,将手塞回被窝中,摸着黑寻觅了一下,随后?找到他的手,牵住。抿抿唇,心满意足地?入睡。


    林尔雅这次要出去玩二十几天,这段期间,南依便一直住在徐曜这里。


    很快,学校放了暑假。


    南依开始专心上研究生课程。


    这天晚上,徐曜做了土豆脊骨汤,南依正和他讲着论文的事,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她拿起来?看了眼,眉心微蹙,又放了回去。


    徐曜注意到,随口?问了句,“是谁啊?”


    南依说,“师兄。”


    徐曜手上动作顿了顿,隔了会?,才夹了块土豆给她,又问,“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南依为难地?咬了咬唇,含糊应道,“也没什么事。”


    想追她,算事吗?


    年前南依选完论文和导师,同?组的同?学在导师的带领下,聚了几次餐。


    他们?这一组一共四男六女,大家都是同?年级,只有一位师兄是延毕的。要大她两岁,说是在事业单位上班。第一次见面尚且风度翩翩,结果第二次就跟南依坦白了自己想追她。


    “咱们?就读非全的,都是上过班的,大家年龄相仿,跟学生不一样?,在事业这方面都已经很稳定了。成年人也不适合兜圈子,我呢,单身了二十几年,就想找个女朋友结婚。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我们?很合适。”


    当时?南依便说了,自己有男朋友。


    没想到对方却说,“男朋友而已,又没结婚,你可以把我当做备选的,我随时?等着上位。”


    在那之后?,师兄时?常会?发微信给她。


    正如今天,他问她明?天聚餐结束后?,要不要去看电影。


    南依回复:【不去了,我男朋友来?接我回家。】


    回复完,她将手机放下,一抬眼发现徐曜正看她。


    莫名的,她有些心虚。


    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徐曜,也是因为他对这种事比较敏感。


    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不想给他徒增困扰。


    在他探究的视线中,南依思考了片刻,才认真?地?对他说,“确实有些事情,但我会?处理好的,给我一点时?间。”


    徐曜淡淡地?应了声,垂眼夹菜给她,“先吃饭吧。”


    ……


    隔天,导师安排他们?在学校附近的餐馆聚餐。


    下午的课程结束,南依和易佳一起找了过去。


    是一家烤肉店,因为时?间尚早,所以客人不多。两人赶到时?,其他人已经到齐。


    一共十一人,分成两桌坐,南依和易佳坐在有导师的这桌。


    刚入座不久,师兄赵泽凯便从另一桌坐了过来?,恰好坐到南依身边。


    “等你很久了,下午的课上得怎么样??”


    赵泽凯坐得近,上来?便熟络地?和她讲着话,


    南依顿了下,随即回应他,“挺好的。”说完,她不动声色地?朝易佳这边挪动了几分。


    这边有服务生专门负责烤肉,很快便上了菜。


    一行人客套了一番后?,分别讲起了各自论文的进度,倒也不是严肃的场合,和吃饭聊天无异,导师是约莫五十岁的女性,人很和善,没什么架子。别人讲,她在一旁听得认真?,偶尔指导几句方向。


    南依的进展算快的,导师对她向来?都是赞不绝口?,“一开始选导师阶段,其实是我主动联络的南依,也不知道南依同?学一开始想选的导师是不是我,我就毛遂自荐了。”


    南依连忙道,“能做韩老师的学生是我的荣幸。”她端起椰汁,“韩老师,我敬您。”


    导师刚站起身,这时?,一旁的赵泽凯却擅自做主,将她的椰汁替换成啤酒,“敬导师怎么能用?饮料呢,喝酒才算是诚意。”


    有人起哄,“赵泽凯,你这就教?上了?人还不是你女朋友呢。”


    师兄赵泽凯摸了摸下巴,笑道,“这不是正在努力了吗?”


    对面的男生兴奋地?接话,“南依你不知道吧?今天这局是泽凯攒的,就为了跟你吃顿饭。”


    南依不自觉握紧了手上的杯子,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烤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她停顿了良久,才开口?道,“韩老师,我敬您。”


    像是对那些玩笑话从未察觉一般,南依执着地?将啤酒放在桌上,再?度换成那杯椰汁。对着导师的方向微微笑着,仰头喝下一杯。


    重新坐回去,赵泽凯凑到她跟前问,“怎么了?刚刚不高兴了?”


    “我跟你说,让你喝酒是为你好,你们?当老师的没这么多讲究,我混迹职场的时?间比你要久,这是酒桌礼仪。”


    他离的很近,南依越是往旁边挪,他凑得越近。


    她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抿着唇线,但碍于周围都是同?学,她不好发作。微微攥着拳,保持沉默。


    赵泽凯全然未察觉一般,还在以过来?人的口?吻,对她说道,“你不懂的还有很多,我以后?都慢慢教?你。”


    话音刚落,一只手忽然从两人的空隙之间伸了过来?,一把挡住赵泽凯的脸,将他往旁边一推。


    非常用?力的。


    赵泽凯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


    南依倏地?转过头看去,就见徐曜穿着一身西装,站在她身后?。他眉眼微垂,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碰过赵泽凯的那只。


    88.晚安


    南依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碰见徐曜, 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场面就这样?静止住,大家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一时眼观鼻鼻观心, 默契地没作声?。


    十几秒后, 南依反应过来,站起身低声?问他, “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徐曜将擦手的湿巾团了团, 抬起眼, 随口道, “哦, 我跟高逸吃个饭, 刚进门正好看?到你跟陈智杰在?这聊天。”他的视线向右下方转去, “是吧陈……”


    “诶?”嘴边的话停顿住, 他偏了下头,故作惊讶, “你不是陈智杰?”


    刚刚差点被?推了个倒栽葱,赵泽凯吓得不轻, 惊魂未定,闻言,这才没好气?地说, “我当然不是什么陈智杰?”


    这不是很明显吗?打错人了啊!


    赵泽凯皱起眉头,“不是, 你……”


    南依连忙把话接了过来, “你认错了,这位是我师兄, 叫赵泽凯。”她开始为?双方做介绍,“我们今天组内聚餐呢, 这位是我的导师,韩语平老师。”


    “韩老师,这是我男朋友,在?咱们学校在?读研一,工商管理专业。”


    僵住的画面再度流动起来,两个人隔着桌子?握了下手,徐曜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又为?刚刚的行为?作出?解释,“不好意思,刚刚看?错了,以为?南依在?跟我们共友见面,有些?失态,打扰到你们就餐,实在?抱歉。”


    韩老师摆摆手,“没关系,都是小事情。”


    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大多人没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他们的注意力只在?那?个称谓上──南依的男朋友。


    刚刚还在?开南依和?赵泽凯玩笑的几人默默对视,面露尴尬之色。他们只知道赵泽凯要追求南依,没想到人家男朋友找上门了,这着实有些?唐突了。其中一人试图找补,“南依的男朋友啊,初次见面,你好你好,之前都没注意过,学校里还有这么帅的学弟。”


    徐曜笑了笑,“有机会请你们吃饭。”


    一群人开始客套起来。


    徐曜这人样?貌出?众,一身高定西装衬的人气?质矜贵,只是站在?这里,自然而然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力。加上谈吐大方得体,更是让他短时间内成为?了焦点。


    反观赵泽凯,平白无故挨了徐曜一巴掌,还被?晾在?一旁,他心中难免不忿。想开口,又觉得刻意提起显得小气?,只好仰头喝了杯闷酒。


    客套之后,徐曜和?众人道别,临走之前又趴在?南依耳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道,“吃完和?我说,一起回家。”


    南依点了点头


    徐曜一走,易佳忙凑了上来,“你俩在?一起啦?什么时候的事!”


    “啊……”南依这才想起,她和?徐曜在?一起的事,一直没机会跟易佳说。


    没办法,工作太忙了,他们之间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她也不是那?种?会在?学习的场合谈论自己私事的性?格。


    不过不管怎么说,易佳先前一直在?帮她出?谋划策,也操了不少心,南依语气?抱歉地回应她,“是的,是去年?九月份的事,不好意思啦,忘记和?你讲了。”


    “哎呀,这有什么的,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冷静温柔的学霸得尝所愿,终于不再困扰,收获爱情,她这个军师也算没白当!


    “不过之前远看?就觉得很帅了,今天凑近看?发现更帅!难怪你之前被?迷成那?样?,很般配哦!


    盯紧点,你男朋友肯定很抢手,潜力股呢。”


    南依被?她的语气?逗笑,吃饭间隙回答了易佳几个恋爱细节。为?了不打扰别人,南依说话时的音量很轻,但一旁的赵泽凯也不知道怎么了,忽地将杯子?放桌上,声?音不小,生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易佳暗自戳了戳南依的胳膊,低声?道,“他破防了。”


    南依一顿。


    后知后觉,自从徐曜来了趟之后,两人就没再讲话。


    她对赵泽凯的说话方式和?举动颇有微词,但毕竟是师兄,以后还要相处,需要体面,况且徐曜确实做了无礼的事,思前想后,她主动对他开口,“赵师兄,刚刚的事不好意思,我替我男朋友和?你道个歉。”


    南依端起椰汁喝了口。


    赵泽凯神色略有缓和?,喝酒回敬,“没事,认错了而已?,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面子?总算得到了一些?挽救,他再度和?南依讲起了他在?职场上的那?些?“经验”。


    他问徐曜的职业,徐曜的学历,南依本着礼貌原则,简略回应。


    赵泽凯评价道,“创业太不稳定,尤其浮躁的年?轻人,很容易栽跟头,我同学年轻的时候……”


    “……要我说,只看?眼前利益绝对走不长远,脚踏实地才是真。你男朋友刚刚那?一番谈吐,到了我们单位,绝对要被?人诟病的……”


    “我跟你说,我这工作,在?相亲市场上香的很。你看我有房无贷,身高180,还手拿铁饭碗,年?前到我家来说亲的把门槛快踏破,我一个都没看?上……”


    南依对赵泽凯并不了解,聊天甚少,唯独对他工作印象深刻。这都是因为?他提了太多次,几乎挂在嘴边。明明只比她多工作两年?,却总是在?以前辈的姿态说教。


    此刻挨着她,像是逮到了机会,说得停不下来。听得出来他对自己很满意,夸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贬低别人。


    南依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已?经开始后悔主动和?他说话了。


    赵泽凯还在?喋喋不休,南依单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半握着杯子?,指尖轻轻敲了杯沿几下,想到了!


    她转头对赵泽凯道,“抱歉师兄,我找导师有点事情,先不聊了。”


    她站起身,径直走过去,坐到导师身旁,“韩老师,我刚刚想到一个提纲方向,麻烦您帮我分析分析……”


    ……


    一顿饭吃到尾声?,赵泽凯去了趟洗手间。


    今天这顿饭,吃得他心里实在?不爽,但又无处发泄。他跑到一楼大厅抽了支烟。


    刚吸了一口,恰好看?到徐曜到前台结账。


    机会说来就来,借着醉意,赵泽凯喊他,“喂,那?边的。”


    “学弟。”


    徐曜始终没反应,直到赵泽凯不情不愿喊了句,“南依的男朋友。”


    像是被?触发机关,他倏地回过头。


    就见赵泽凯倚着大堂的柱子?,冲他摆了摆手,昂着头,招呼他过去。


    刚好前台服务生将卡递还给他,“先生您的卡,发票需要吗?”


    徐曜淡淡道,“不需要了,谢谢。”


    接过卡,他转过身,提了提唇角,笑着打招呼,“学长。”


    赵泽凯喊他来,无非也就一件事,抒发一下怨气?,顺便磋磨他的锐气?。


    “抽支烟吗?”赵泽凯递过去。


    “不会抽,谢谢好意。”徐曜回答。


    赵泽凯哼笑一声?,说,“你知道吗,在?我单位里,领导给你递烟,你就算是不抽也得含在?嘴里道谢,这是必备的礼貌和?情商。”


    徐曜抱臂而立,懒懒地扬着唇,垂着眼,一副“我看?你还能放出?什么屁”的姿态。


    边听着,嘴上还不忘吊儿郎当地敷衍,“嗯,学长说得是。”


    见对方这么听话,赵泽凯放下心来,开始输出?,“我今天喝了点酒,话可能有点多,你也别介意,我也是看?在?你是我师妹男朋友的面子?上,作为?过来人,给你传授点知识。听说你是在?创业阶段,那?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你就更得多多听取了。”


    “好啊学长,”徐曜笑,“洗耳恭听。”


    看?得出?来对方是因为?饭桌上的事怀恨在?心,知道徐曜在?读研一,才来以“前辈”的身份说教、打压。


    徐曜原本对这种?人是没什么耐心的,但看?赵泽凯喝得满脸通红,自信满满,大放厥词,他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赵泽凯说着,他便把玩着南依送他的那?支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赵泽凯准备上楼,“这样?,咱们边走边说。”


    “好的学长。”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徐曜在?前,赵泽凯在?身后。


    “其实南依我是一眼就看?好了,她是那?种?很适合结婚的女人,结果还被?你给捷足先登了。不过也没关系,听你那?意思,你俩应该是住一起了?”


    徐曜没回应这句,钢笔拿在?手中,修长的手指用力,拔开笔帽,又“嘎达”一声?合上,再打开,再合上,循环反复。


    “我这人比较洁癖,择偶也喜欢找干净的女孩子?,第一个标准就是女方不能有同居史?。”


    徐曜步子?迈得很慢,楼梯处,周围几乎没什么人通过。他漫不经心地反问,“是吗?”


    赵泽凯说,“个人癖好,所以你放心,现在?就算是南依回头找我,我也不会接受。”


    徐曜背影对着他,让人辨不清情绪,只能听到他冷森森的语气?,“南依,为?什么会找你?”


    “我实话实说你也别生气?,她对我有意思,之前还冲我抛过媚眼,你别说,这些?女的看?着清纯……”


    “我觉得……”徐曜开口打断。


    “觉得什么?”赵泽凯抬头问。


    “觉得你需要看?看?眼睛。”笔盖再一次拔开,徐曜倏地回身,一手拎住赵泽凯的领子?,另一只手举钢笔,作势朝他眼睛扎过去。


    “啊!!!”


    赵泽凯尖叫一声?,下意识紧闭双眼,眼尾压出?几条褶子?。


    然而对方迟迟没有下一步举动,他迟疑着睁开眼,紧接着,浑身彻底僵直。


    徐曜黑眸如漆,静静地与他对视。


    他唇角扔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底却一片寒凉。幽深、阴鸷,风度翩翩的男人莫名带了点邪性?,让人不寒而栗。


    钢笔尖端散发着冰冷的光泽,近在?咫尺,只要他手腕微动,就能戳中他的左眼。


    那?点醉意在?顷刻间散了个干净,赵泽凯吞咽一下,双腿软了,“别,别,有话好……”好商量。


    后面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徐曜勾唇恶劣一笑,再度举手向他扎去。


    出?于条件反射,赵泽凯整个人向后缩。


    只不过这次,徐曜松开了拎住他领子?的手,赵泽凯一时不备,直接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屁股着地,在?台阶上滑了几下,最?终摔到平地上。


    徐曜微微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看?他,嘴角透出?一丝冷笑,带着明显的嘲意,“一个玩笑而已?,怎么自己就摔下去了?”


    “我可是根本没碰到你啊。”


    赵泽凯揉着尾椎骨,神色痛苦,再开口时只能发出?阵阵哀嚎。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


    原本在?热络聊着天,在?某一瞬间中断,有人问,“什么声?音?是泽凯吗?”


    “好像是?”


    南依说,“我们去看?看?吧。”


    闻声?,徐曜率先下了楼,阔步走到赵泽凯身边,蹲下,嘘寒问暖,“学长,你没事吧?”


    “能走吗?要不要去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啊!”韩老师惊讶地问,“这怎么还摔倒了?”


    徐曜抬起头,平静道,“他喝多了,上楼时没站稳摔了下来。”


    “对吧学长?”他手扶着赵泽凯,面不改色地握住赵泽凯的胳膊,用了九成力气?。


    赵泽凯原本屁股疼,这会手臂也疼了,他连忙道,“是是是,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就摔下来了。”


    众人连忙凑上前,合力将人扶起。


    所幸楼梯不高,摔得不狠,在?地上躺这么一会,已?经缓过来七八分,步子?放缓慢些?倒也不影响走路。


    南依明显松了口气?。


    一行人出?了门,在?门口道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赵泽凯迟迟没叫到车,杵在?门口。


    南依转过头道,“师兄,不然你跟我们的车走吧,这会下着雨不好叫车的。”


    赵泽凯果断拒绝,“不用,真不用,我叫的车马上来了。”


    见他这么说,南依也就没再提。


    “那?我们走吧。”徐曜说。


    “好。”南依转过头和?赵泽凯道别,“师兄再见。”


    徐曜也学着她的样?子?,对着他摆摆手,“学长,下次见。”


    嘴角提着,一双眸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这幅表情,赵泽凯一眼都不敢多看?,连忙应着,“好好好,再见,你俩路上慢点。”


    “砰”的一声?,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撑到眼前。


    徐曜一手举起,替南依挡雨,两人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在?光影中划过,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地上有深深浅浅的水洼,所以他们走得很缓慢。


    雨伞完全朝她这边倾斜,怕徐曜淋湿肩膀,她往他怀里凑了凑。


    仰起头,她问他,“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呀?你怎么会跟赵泽凯在?一起?”


    “我下楼结账,恰好遇到他了。”徐曜轻描淡写。


    南依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于是又问,“你俩聊天了?”


    徐曜如实道,“聊了。”


    说到这,他垂眼看?她,抿了抿唇,“学长把我训了一顿。”


    语气?认真,细听上去还有几分委屈。


    就像在?跟她告状。


    “什么?”南依睁圆了眼,“训你?!”


    他以什么立场训徐曜啊,越想越生气?,她气?鼓鼓地问,“他训你什么了?你跟我说。”


    这是要为?他撑腰呢。


    徐曜压着笑意,把赵泽凯对他说的话,化繁就简,提取精华部分,“他说我心高气?傲,做不成大事。”


    “说我不懂人情世故,将来要吃亏。”


    “还说他是我学长,我以后都得听他的。”


    南依蹙眉,“他怎么这样?啊!”


    “嗯,是啊。”徐曜将下巴放在?她头顶,嘴角已?经压不住了,他无声?地笑了下,随即又故意叹气?,“你晚上回去哄哄我吧。”


    南依挽住他的肩膀,踮脚在?他头顶摸了下,“乖啊,回去就哄。”


    两人不大不小的声?音,顺着雨幕,一字不差地传到了赵泽凯耳中。


    起初疑惑,随后震惊,最?终无语。


    什么啊?!!!


    话还能这么编的吗?!!


    这到底是什么?!!!


    他今天遇到的这叫什么人啊!!!


    第 89 章


    晚饭因为赵泽凯那件事?没怎么吃好, 所以沿途路上又买了些炸鸡小吃。


    回到?家,徐曜给自己兑了杯起泡酒,看上去明显心情不错。


    音响放着歌, 他听着歌, 喝着酒,时不时转过头来, 单手?撑着下巴, 也不说话?, 就这样静静看着南依吃东西。


    南依解决掉最后一块年?糕, 刚一抬眼, 恰好看见他视线看向窗外, 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透明的?酒杯里, 淡蓝色液体卷着细小气泡, 如同浪潮一般,在杯壁上翻涌滚动。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徐曜轻轻提了下唇角。


    “很好喝吗?”


    南依站起身,凑过去, 将头放在他肩膀上。


    徐曜转眼看她?,轻笑一声?,朝她?的?方向抬了抬酒杯, 问,“要尝尝吗?”


    南依想?了想?, “要。”


    她?很少喝酒, 一是觉得自己酒量很差,容易喝醉, 喝醉就代表失态,她?不想?自己在别人面前失态。二是觉得大多数的?酒都很难喝, 苦的?辣的?呛的?,总归是不如奶茶果汁好入口。


    没想?到?这杯口味还?不错,酸酸甜甜,带点淡淡薄荷香。


    南依尝了一口,又尝一口。徐曜见她?喜欢,又为她?重新调了一杯。


    一人饮酒,变成了两人饮酒。


    徐曜的?主卧有一个?小阳台,两人干脆坐了过去。


    南依坐的?是她?专属的?摇摇椅,徐曜买给她?的?。只因为她?之前随口提起小时候等林尔雅晚上下班时,她?时常坐在邻居家的?躺椅上,仰着头看星星。


    不过今晚没有星星。


    外面还?飘着雨,空气中湿漉漉的?,黑夜之中乌云密布,没有一点星光。路灯氤氲在雨雾中,变成一排排模糊的?光斑,倒也将这个?夜点亮了些许。


    阳台门大开着,音响声?音仍然清晰。慵懒婉转的?音乐混合着雨声?,又随着湿润的?空气吸进鼻腔里。南依抿着甜酒,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们聊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南依主动和?他道歉,承认自己隐瞒了赵泽凯追求她?这件事?,又解释了理由,她?不想?他担心,认为自己可以解决好。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这种事?情对方有知情权,她?还?是做的?不够妥当的?。


    徐曜说没关系,他女朋友这么出色,有人追求很正常。


    南依又将她?与赵泽凯相处的?种种细节全盘托出,他是如何跟自己沟通,她?又是怎么回拒的?,徐曜侧着耳朵听得认真,良久,轻轻“嗯”了声?,他对着她?笑了下,“他以后不敢再骚扰你了。”


    南依问他,“那你呢?”


    “我什么?”


    “我全都交待了的?,现在,轮到?你了吧?”


    其实?南依早就想?问他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徐曜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赵泽凯最终摔下楼梯,和?他应该也是有关系的?。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她?对他有所了解。


    “我啊?”徐曜晃了晃酒杯,沉吟片刻,低笑了声?,“你那天倒扣手?机,我猜到?是有人追你了。”


    他一开始是有些慌张的?,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南依对那人的?感?觉,万一很优秀,她?有好感?……


    徐曜心里没底,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最终架不住压力,穿了一身正装,押着高逸陪自己到?校门口蹲点,成功蹲到?了他们一行人,又跟着进了饭店。


    结果发现,是赵泽凯这样的?货色。


    自我意识过剩、喜欢说教,对自己盲目自信的?普通男人,这种人想?要靠近南依,是万万不可以的?。


    他既愤怒又庆幸。


    愤怒这种人敢肖想?南依,又庆幸他庸俗低劣上不了台面。


    南依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歪着头看他,“听起来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


    徐曜也侧过身,低垂着眼眸注视她?,“我当然没有安全感?了。”


    从以前到?现在,他偷偷摆平过多少想?要追求她?的?人,重逢之后,每当看到?她?身边出现端正优秀的?人,他更是心里发慌。


    “可是我只喜欢你呀,”南依认真道,“我也不会喜欢别人的?,你要对我有信心。”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脸颊透着粉,一双眸子亮亮的?。


    今夜天上没有星星,因为最亮的?星星,在她?的?眼里。


    徐曜静静注视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下去吻她?。


    “唔……”猝不及防被含住,南依轻呼了声?。


    起初惊讶,但在他温柔的?辗转之间,她?反应过来,仰起头回吻。


    连回应都如此温柔,清甜柔软,让人不自觉沉迷。


    他流连许久,微微错开嘴唇之时,便见她?红着脸,双眼像浸透了水一般。


    徐曜勾了勾唇,低着声?音道,“我对你有信心,但是……”


    “你恐怕不知道你有多诱人。”


    “……”


    脸上似乎更热了。


    他近在咫尺,呼吸之中隐约带着薄荷清香,视线灼热不加掩饰,只是凑近了注视她?,周遭的?温度似乎攀升起来。


    南依似乎很难接应他的?热烈,他直白的?情话?。


    低垂着头,她?一只手?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试图将话?题重新引回正轨,“不管怎么样,你今天那样子是不好的?,万一……万一他真的?摔伤了,要追究你,那样会……很麻烦的?。”


    徐曜一顿,距离稍稍退开。


    沉默良久,才不轻不重地叹了声?气,“可是我,真的?没有碰他。”


    主动找茬的?并不是他,赵泽凯对他说教这事?儿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最多最多是吓唬了他一下,是赵泽凯自己不争气,说着难听的?话?,又站不住脚跟。


    “你是不是以为我打他了?”


    他双手?握着她?座椅扶手?,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眼神黯然,微微蹙着眉心,看上去小心翼翼的?。


    那副神情好像是在问她?,你是不是在怪我。


    让南依莫名想?起他淋雨的?那个?夜晚。


    带着试探和?歉意,看起来特别的?……可怜。


    好像她?此刻但凡再说句重话?,他就要碎掉,随风而去了一般。


    “没有!”她?连忙否认,“我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责怪你。”


    “我一直都在为你考量,他摔不摔伤于我而言无所谓的?,我是怕他找你的?麻烦……”她?越说语速越快,只想?让他眼里的?那一抹失落尽快消散,“你没有动手?自然是好的?,他平白无故说教你,他是该被教训,所以你今天没做错。”


    “而且,其实?,我也挺没安全感?的?。”她?开始另起话?题,试图让他心里平衡,“从以前到?现在,喜欢你的?女孩子也有很多的?。你也很优秀啊,你看前几天,我们出去吃饭,我上了个?卫生间嘛,出来就看到?有人问你要号码,虽然你也没给,但……我要说的?是……”


    条理清晰的?数学?老师忽然失去了她?的?逻辑,讲起话?颠三倒四。


    徐曜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她?急于解释的?模样,在他眼里无比可爱,可爱到?他快疯了。


    后面的?话?被一个?吻堵了回去,徐曜再度起身吻她?,边吻边低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为了我们都多一些安全感?,可能需要这个?。”顺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徐曜忽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盒来。


    在南依逐渐错愕的?神情中,他在她?面前展开,一大一小两个?圈,是一对精美?的?铂金对戒,女戒带着一排小钻,在夜色中泛着冷调光泽。


    南依一时间失了语。


    很难想?象徐曜知道有人追求她?,她?故意隐瞒后,他是抱着何种心情,从公?司跑出来,穿着一身西装,冲到?商场里买了对戒指,又来找她?。


    克制的?,隐忍的?。面对她?的?隐瞒,他选择一言不发,又默默在心里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答案只有两种,最好的?和?最坏的?。


    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了,他要殊死一搏,再度为自己争取一次。


    如果她?没有喜欢别人,他便要趁此机会,将这个?宣告主权的?指环套在她?的?指间。


    “当然,这不是求婚,也不算正式,我大约量了你的?指围,匆忙买的?。你就当做是日常的?小礼物。”他单膝跪在地上,深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夜晚风大,吹乱他额前的?发丝,整个?人松散又随意,可神色却无比认真。


    他握着她?的?手?,一边解释着,一边地将戒指套上去。生怕她?不愿意似的?,他动作缓慢,小心翼翼,像在对待一件珍宝,专注又虔诚。


    戴好之后,又抬起眼看她?,说,“情侣对戒,如果你不方便不喜欢,或者?日常工作戴着不舒服,也可以摘下来。”


    南依未答话?,就直直地看着他。


    表面平静,心里已经翻涌起万千情绪。


    徐曜总有这种魔力,能让一个?理智的?人不再理智,克制的?人无法克制。在他面前,她?变得越来越喜形于色,情绪外露,爱撒娇,也可以哭鼻子。


    他每一个?真诚的?瞬间,都会让她?想?要扑进他怀里,对他说,好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你。


    感?动与喜悦抵达一个?临界值,南依噗嗤一声?笑出来,在徐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钻进了他怀中。


    “我喜欢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鼻尖蹭着他胸口,她?一而再强调着,“我很喜欢啊!”


    回过神,徐曜回拥住她?,心里被她?所填满,却还?故意拖腔带调地问她?,“嗯?你喜欢什么?”


    南依没说话?,直接抬起头,踮起脚,亲了上去。


    行动比语言更能表达她?的?心意,她?无需多言。


    两人在一起,总是他主动。


    主动亲热,主动调侃,说起情话?来从不含糊。


    南依性格内敛,像今天这样主动索吻的?情况并不多,所以动作不够熟练,但却能轻易点火。


    已经记不得是如何从阳台转移到?床上,再次回过神,徐曜撑在她?上方。


    眸光深邃,唇线抿直,整个?人都紧绷着,极力隐忍。


    她?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他总是这样。


    一开始是翻身朝下,试图掩盖自己的?反应,后面是深夜无数次出入卫生间。


    他们都是成年?人,南依没那么懵懂无知,所以她?知道他在忍。


    徐曜平时总是调侃引诱,肆无忌惮地撩人,但真到?这种时候,他有很多顾虑。他怕吓到?她?,所以宁肯自己忍着,也不会透露半个?字,他拒绝讨论。


    于是,南依便自己去查阅资料,当晚,强忍着害羞,对他认真地说着,“可能会憋坏,你要不要……要不要……”


    他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他难绷的?话?,急忙开口,“憋不坏。”


    “我是说,可能……”


    他语气生硬,“没可能。”


    在这种事?上,他表现出强烈的?决心,坚决要等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又或是她?自己想?好,而非迁就他。


    作为女性,她?无法跟他感?同身受,所以也体会不到?他的?隐忍到?底有多难受。但她?确实?觉得他蛮能忍的?,她?近乎沉迷,丧失思考能力,可他却能在耳鬓厮磨时停下,也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停止。


    后来他们一起看蜡笔小新的?电影,是关于忍者?的?故事?,南依也不知道怎么的?,随口一提,“我觉得你也可以做忍者?。”


    徐曜神情微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句玩笑而“惩罚”她?,当晚,他带着她?第一次探索了他的?领域。


    向来都隐忍的?男人,半闭着眼,抓着她?的?手?,“你帮我吧。”


    那时黑着灯,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喑哑的?嗓音,“会吗?我可以教你。”


    南依记得她?脸上爆红爆热,像熟透了的?番茄,害羞可以具象化的?话?,她?想?她?一定已经在冒着白烟了。


    再后来,他时常抓她?做苦力。


    情难自控,他也会对她?进行攻略,他们像萌新,一点一点进步,再一点点试探,夜晚于他们而言,充满了生疏和?新鲜,但从未有一次跨越禁地。


    此刻也是。


    他的?黑发和?衬衫比方才凌乱了许多,嘴唇因深吻变得很红。他看着她?,迟迟未动。喝过酒的?夜晚比平时更难忍耐,所以他眉头蹙得很深。


    南依知道,他又在强迫自己清醒了。


    可偏偏客厅的?音响在这时切了歌,旋律暧昧,歌词也很暧昧。


    your waters,your fountain


    (你的?水,你的?源泉)


    Left me yearning for more,for more


    (让我渴望更多,更多)


    And I can''''t take it anymore


    (我情难自禁)


    If I can have this dance tonight


    (倘若今晚能与你共舞)


    I promise that you won''''t et


    (我会让你难以忘怀)


    ……


    短暂的?停歇,让他们将歌词听得更真切。


    虽是一首英文歌,但他们无比清楚,对方都可以听得懂。


    隐晦又直白,南依瞬时红了脸,心跳得更加厉害。


    她?就躲在他怀下,抿着唇,眨着眼,睫毛一颤又一颤。


    很难不引人遐想?,在旋律与歌词的?催化下,冲动如同巨浪,铺天盖地压过来。


    他需要冷静。


    深呼吸几次,在请求帮助和?切歌之中,徐曜选择了后者?。


    他舔了下嘴唇,翻身下床,说,“我去关掉音响。”


    南依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徐曜回头,就见她?紧紧闭着眼,红着脸,小声?说,“就,这样吧。”


    在他错愕之际,她?甚至用力拉了他一把,将他重新拉了回来。


    手?心在无意识渗着汗水,她?无比紧张,可没有半分挣扎,只是强迫自己去将那些羞人的?话?说出口,“说好了晚上回来……要哄你的?。”


    徐曜说的?不假,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所以她?也无法设想?,在此情此景下,她?细软轻喃的?话?语有多么强的?杀伤力,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被击溃了。


    “也不是要你用这种方式哄。”他叹气。


    南依说,“怎么哄……就让我决定吧。”


    徐曜停顿几秒,还?是忍不住去吻她?,辗转深尝她?的?香/甜。


    直到?蓄势待发的?那一刻,徐曜堪堪停住,喉头滚动,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像以往一样,拉着她?的?手?,发出请求,“那你帮我,好不好?”


    南依说,“……不好。”


    徐曜对她?的?拒绝不甚在意,只低声?问,“为什么不好?”


    “……胳膊很酸。”


    “这样,”徐曜地笑出声?,又笑着吻上她?的?嘴唇,“那确实?是我不好。”


    “委屈宝贝了。”


    徐曜已经做好自己解决的?决定,他揉了揉她?头顶,说,“明天有课吗?要不要睡觉?”


    南依仍然说,“不要。”


    徐曜耐心地问她?,“不睡觉的?话?,你想?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这要她?怎么说?她?怎么才能说出口?


    见她?不回答,徐曜已经开始给出选项,“是想?看电影,还?是……”


    “不,”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从嘴巴中挤出几个?字,“你别再……忍了。”


    徐曜怔住,沉默片刻,他问她?,“什么?”


    南依不再说话?,她?向来被动,谨慎,胆小,此刻却饱含了勇气,紧闭着双眼,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徐曜倒吸一口凉气,及时摁住她?胡乱挥舞的?手?,“等等。”


    他自诩不是个?有自制力的?人,否则当年?自主学?习时也不会那么痛苦,可遇见南依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全身心爱着一个?人时,他可以极尽耐心,百般隐忍。


    只因为他爱护她?,不想?她?受半点委屈。


    害羞的?小姑娘不肯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图,只横冲直撞地拉着他。


    徐曜怕她?后悔,所以再三向她?确认,“想?好了吗?”


    “你……确定吗?”


    “会很疼。”


    他一连问了好几句,但这种话?,她?根本没法回答。


    事?实?证明,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人。


    徐曜喜欢逗她?,但在关键时刻,他隐忍克制,犹豫不决。


    南依时常会因为他的?话?脸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比如此刻,在他停滞不前,随时可以放弃时,她?总有股冲劲。


    南依蜷缩着,静了好一会,才豁出去似的?睁开眼看他。


    他的?眼神逐渐深邃而炽热,似乎随时能将她?吞没。


    那一刻,她?确实?有点退缩。


    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毫无经验,怎么会不怕。


    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的?。


    她?思想?没那么开放但也没那么传统。


    她?可以为自己做决定,选择学?校,选择工作,选择恋爱对象,每一步她?都没有后悔过,这次亦然。


    她?确信,她?爱他,他也爱她?。


    那么初体验,早晚要经历。早一天,晚一天,对她?而言无异。


    既然她?已经迈出这一步,就没有收回的?打算。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水击打窗子,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像激励她?的?鼓点。


    南依一鼓作气,双手?攥紧他的?衣服,红着脸凑过去,吻住他。


    那一刻,徐曜明显吸了口凉气。


    理智被瓦解,他无法再冷静克制,只能跟从本能,加深这个?吻。


    ……


    理论与实?践是两回事?,南依早该想?到?的?。


    初尝试比想?象中困难,他不够熟练,她?也不够放松。


    最后在她?难以忍耐的?痛呼中,他终止行动。


    “伤到?了吗?”


    徐曜明显急了,将人抱在怀里哄,“还?疼不疼?”


    “让我看看。”


    “……”


    看看……


    看什么看……


    他说这话?时看上去特别诚恳,心无旁骛。


    南依却差点因为这个?提议害羞到?想?要钻进地缝里。这里没有地缝,所以她?埋首进被子中,只留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我……困了。”


    “那你……”


    “不疼了!”


    “真的??”


    “真的?!”


    徐曜似是松了口气,俯身吻她?的?额头,“好,快睡吧。”


    灯光暗下来,南依仰躺着,在一片漆黑之中盯着天花板。


    今晚能勇敢到?这种地步,到?底还?是受了酒精和?氛围的?催化。


    方才的?一幕幕冲击力极大,此时此刻,她?有些茫然。


    徐曜翻了个?身。


    转眼看到?她?僵着身子,一动未动,他立刻察觉到?她?有心事?,他不免愧疚。


    伸手?将人捞入怀中,嘴唇轻吻她?的?额头,思前想?后,他低声?道,“下次会做足准备。”


    “一定不让你疼。”


    刚刚退热的?脸再度烧了起来。


    他总说她?耿直,明明很多时候,他的?话?也很直白。


    南依握了握拳,最终轻轻地应了声?,“嗯。”


    而后又不禁在想?,下次……下次又要怎么尝试?


    ……


    既然失败,就要找出原因,规避错误。


    南依原本想?找点动作片作为参考,但她?实?在找不到?,又张不开嘴问别人取经。她?能找到?答案的?地方,只有百度。


    像查阅参考文献一般,她?看了许多解答和?经验。


    上面说,初次尝试,失败是很正常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紧张,人在紧张时,痛感?明显,肌肉也会紧绷。她?越是紧张紧绷,对方就会愈发寸步难行。


    当务之急是放平自己的?心态,必要时,可以帮助他寻找……寻找位置。


    几篇文章看下来,让她?这个?考究派面红耳赤。


    但既然学?了,就不能白学?。


    当晚,为了给自己壮胆,南依主动灌了自己几杯酒。


    趁着醉意上头时,她?鼓起勇气,红着脸对徐曜说,“我学?了一些知识,我们再……尝试一下吧。”


    徐曜足足愣了十几秒。


    反应过来后,他无奈轻笑,“小兔,你这也……”


    “太犯规了吧。”


    那晚他们还?是什么都没做。


    因为南依没掌控好量,不小心喝了太多,整个?人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徐曜也没有选择在这时候趁人之危。


    南依还?记得,临睡之前,她?听到?他贴在她?耳边说,喝酒太多会麻痹神经,你的?感?受不会太好。


    正因为这句话?,当晚她?做了个?梦,chun梦。


    第二天迷茫睁开眼时,一眼便看到?梦中主角就在她?身侧,靠坐在床头,睡衣领口半敞,正在手?机上回消息,似乎在处理工作。


    察觉到?她?苏醒,徐曜转过头来,温柔地笑了下,“醒了?”


    “睡得怎么样?”


    南依含糊地说,“……还?好。”


    有些事?该隐瞒还?是要隐瞒,总不见得如实?对他说,做了场大尺度的?梦,你是梦中男主角吧。


    这也过于羞耻了。


    不想?让自己的?不自在太明显,南依翻身起床,“我去洗漱了。”


    今天学?校没有课,吃过早饭,南依坐在沙发上规划白天行程。


    最近新上映了一部?电影,已经看到?好几人在朋友圈说好看,南依决定去看看。


    “那我们上午去公?园转转,中午去吃饭,下午去看电影,就定在……下午两点十五那场吧?”


    徐曜正刷碗,闻言,应了声?,“好。”


    “是科幻电影,你想?看吗?”


    “可以啊。”


    其实?不管去哪里,做什么,只要是她?的?决定,他从不拒绝。


    他不是没有主见,却百分百迁就她?。


    爱意不需要用嘴说,她?时刻能感?受得到?。


    定好电影票,南依蹬上拖鞋,跑到?厨房去。


    他已经刷好碗,洗过手?后,开始切水果。


    全都是她?喜欢的?。


    自从他从林尔雅那听说,南依饭后喜欢吃点水果,他每天都会准备好。


    洗好,切盘,一天三顿,从没落下过。


    见她?凑过来,他拿起手?头切好的?苹果,递过去。


    南依张口接,徐曜问她?,“甜吗?”


    她?点头,笑的?眼睛弯弯的?。


    昨夜下过雨,天空被洗的?湛蓝,这会阳光正好,柔和?地映在她?脸上。


    徐曜静静地看了会,笑了下,“想?尝尝。”


    “好啊,”南依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天真地说,“我喂你吧。”


    徐曜低低地应了声?,随即俯身下去,含住她?的?嘴唇,又撬开她?的?牙齿,细细品味过后,心满意足地说,“确实?很甜。”


    突如其来的?深吻,让她?呼吸有些急促。


    她?仰着头看他,一双眸子水水的?。


    徐曜低头看着她?笑,问她?,“今早你说梦话?了,你自己知道吗?”


    梦话?。


    南依愣了愣。


    她?开始回忆自己做了个?什么梦,有些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脸颊瞬间爆红。


    再次开口时,她?不自觉结巴起来,“我我我,我不知道。”


    她?生怕自己无意识说出什么话?来,徐曜要讲,她?一时心急,拉住他的?领子,踮脚吻了上去。


    她?的?本意是叫他不要乱说。


    可在他看来,她?近来总是主动,她?主动,他也从不拒绝,甚至乐在其中。


    真正的?情/事?不需要提前打招呼,不需要做约定,它自然而然,它一触即发。


    可以存在在一个?吻中,又或者?是简单的?触碰。


    温柔过后是缠绵,缠绵再往后,便是沦陷。


    吃过早餐的?清早,理智尚存,可情绪却被一个?吻点燃,迅速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他将她?托举抱起,深吻着她?。


    从厨房到?客厅,又从客厅到?卧室。


    窗帘半拉,有阳光透进来。


    白日比起夜晚,更能激发她?的?羞耻心,她?比以往更敏感?。


    这是第二次尝试。


    他做足了前期准备工作,确保到?位,才有所行动。


    接吻的?时候,整个?人很急促,到?了这会,却完全不急了。


    也不能说不急,毕竟他高挺的?鼻尖渗出细密汗珠,她?清晰可见。


    他只是在等她?适应。


    像抽丝剥茧,缓慢细致,一点点,一寸寸。


    可要完全成功,还?是费力了些。


    南依咬住下唇,莫名紧绷。


    这是一项需要两人共同完成的?实?验,她?紧张,他便很难进行。


    嗓子中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哼,他隐忍地呼了口气,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像安抚,像诱哄,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渐渐放松,他跟她?打招呼,“那我继续了?”


    南依点头。


    “还?能忍受吗?”


    她?再次点头。


    十分钟后,取得阶段性胜利。


    又过了十分钟,她?感?觉似乎……也没那么难受,好像可以接纳。


    然后,初次实?验圆满成功。


    如同被洗涤过的?天,他格外明朗。


    食髓知味过后,不过休整几分钟,他再度抱着她?,脸颊蹭着她?的?耳朵,他询问她?的?状况,是否能进行第二场实?验。


    南依还?没从方才的?情境中走出,脸红得不行,但又架不住他的?请求,只能轻轻点点头。


    第二次较为顺利,很快让人寻找到?了乐趣所在。


    像受到?了鼓励,紧接着又进行了下一次……


    南依发丝被汗水浸透,浑身松软地捞起手?机看了眼,呆住。


    不知不觉间,他们错过了下午的?电影。


    他给她?道歉,说晚上弥补她?一场电影。又带她?去洗澡,极尽温柔,事?无巨细。


    灯光之下,南依羞得几乎不敢睁眼。


    但她?实?在累极了,任凭他抱她?回卧室。


    被子盖上来,她?陷入床铺中,很快便昏昏欲睡。


    这时,徐曜又提及她?清早说的?梦话?。


    正是为了阻止这梦话?,他们才意外开启了实?验。


    南依没什么力气阻止他。


    说吧,已经发生过了,她?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她?只提点一句,“梦境的?发生大多由不得自己,所以梦话?也不能作数。”


    徐曜说,“不作数的?话?,我可能要伤心了。”


    “……”伤心?


    南依张了张嘴,问他,“我……说了什么啊?”


    徐曜抱她?,亲着她?的?脸颊,给出答案,“你说,徐曜,喜欢你。”


    南依弯唇笑。


    原来,原来是这个?。


    “不作数吗?”徐曜问她?。


    “作数的?。”


    她?困得睁不开眼,偏偏他缠着她?,“我想?听你亲口说。”


    她?轻软低喃,“好累好困。”


    “就一句。”


    “好吧,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


    “会一直喜欢?”


    “会的?。”


    “那你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语气中带了些许试探。


    南依知道了。


    好像事?后,是他比较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一遍又一遍和?她?确认,会不会离开他,会不会一直喜欢他。


    南依索性翻了个?身,钻进他怀中,伸手?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爱你。”


    那一瞬,顾虑被全然打消。


    徐曜扬唇,回抱着她?,“我也是。”


    “永远都爱你。”


    90.晚安


    陈智杰最近发现, 徐曜有些?怪。


    具体说不上来是哪一种怪,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向来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变得?很?……克制?很?收敛。


    就比如此时此刻, 徐曜走到他办公桌旁, 一只手伸出来,垂着眼?帘, 淡淡开腔, “昨天中午饭钱A一下。”


    陈智杰反应了好一会, 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贱兮兮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徐曜甩开, 又伸过去?, 强调, “快点。”


    陈智杰眨了眨眼?, 不敢置信地问,“认真的?”


    徐曜反问, “我像是会没事找你开玩笑的类型吗?”


    那一刻,陈智杰倒吸了口凉气, 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太惊悚,太反常了。


    要知道从他认识徐曜开始,这么多年来, 无论是下馆子买东西甚至于打车买烟这种消费,曜哥从没喊他们掏过一次腰包。长此以往, 大家早已习惯了的。


    结果忽然来这么一出, 他能不害怕吗?


    后来仔细想想,奇怪的事好像还不止这一桩。


    上个月, 公司里有人安利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说是里面热卖的开心果可颂特好吃, 可以点外卖,88起送。


    徐曜当时就掏出手机,准备带给南依吃。


    陈智杰路过,凑过去?说,“帮我也带一份哈!”


    徐曜说,“不带。”


    被冷硬拒绝不是一次两次,陈智杰开始耍贱,“曜哥,饿饿。”


    “人家也想要大总裁的投喂,嘤嘤(╥╯^╰╥)”


    徐曜平静地回应他,“滚。”


    然后那天的可颂真的没有他的份。


    还有上个星期,陈智杰带妹出去?玩,跟徐曜借了车。平时也就是打个招呼,一句话?的事,结果那天给钥匙前,徐曜却额外补充了一句,“还我之前把油加满。”


    这桩桩件件组合到一起,让人不得?不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徐曜是不是遇到经济危机了?


    国庆之后,几?人相约着去?泡温泉。


    趁着徐曜带南依去?买冰淇淋了,陈智杰将自己的猜测讲给另外两人听?。


    范妙珍说,“不至于吧?你们公司状况不是挺好的吗?一个月赚的能顶郭润雨十年。”


    郭润雨:“讨论就正经讨论,请别?人身攻击。”


    范妙珍瞥了他一眼?,改口,“总之就是,要是真困难家里人肯定也会帮衬的吧?”


    陈智杰:“曜哥和家里的关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就是,不怕他家里人不帮,就怕他家里人使绊子啊!”


    郭润雨皱了皱眉,认真思考了会,问,“那怎么说?需要咱们捐款吗?”


    他从自己口袋中翻来翻去?,掏出十六块五,往桌上一拍,又说,“我微信钱包里还有三十来块,珍珍公主给的零花钱。”


    “屁,”陈智杰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那点钱都不够曜哥给小兔买个蛋糕的。”


    “啊?什么蛋糕?”


    南依蓦地出现在门?口,左手提着一袋零食,右手握着冰淇淋,茫然地看?着他们。


    几?人不约而同噤了声。


    沉默片刻,陈智杰率先笑了笑,问她,“曜哥呢?”


    南依说,“去?卫生间了,叫我先回来。”


    郭润雨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南依:“就刚刚。”


    范妙珍:“那你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吗?”


    南依点了下头,“我就听?到,你们好像说,给我买蛋糕?”


    几?人对视一眼?,无声之中松了口气。


    范妙珍说,“对对,这不郭润雨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吗?咱们准备定个你爱吃的芋泥夹心蛋糕。”


    南依弯唇笑了笑,“他过生日,点他爱吃的就好啦。”


    说着,她坐了过来,将零食摆到桌上,“回来的路上路过超市,买了些?零食,你们吃。”


    郭润雨兴奋地叫了几?嗓子,带起头大快朵颐。


    几?人边吃零食,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南依始终保持着沉默,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可视线却久久停留在一个页面上没有挪动。


    很?明显,她的心思不在手机上。


    实际上她撒了谎。


    刚刚她拎着零食回来,恰好看?到一旁有个自助售卖机,里面是一些?温泉度假村自创的冰箱贴、书签、钥匙扣什么的,南依觉得?新奇,便扫码开了锁,挑了几?个小物件,准备带给同事。


    刚好听到陈智杰聊起徐曜的事。


    经济……危机吗?


    可是他上周还带自己去?了海洋馆,上上周又送了条项链给她,九月十号还送了她999朵花,吃了西餐,看?了烟花,折合下来都要很?多钱的。


    原来他遇到困难了吗?他怎么……没有跟她说呢?


    南依不免懊恼。


    这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无论是打牌还是玩游戏,时不时便要走神。


    徐曜很?快便察觉到,但也没有说什么。


    吃过晚饭,几?人正商讨着晚上要不要继续打牌。


    南依没作?声,路过路灯昏暗的路,不小心被脚下小石子绊了脚。


    徐曜及时在她腰后扶了一下,“小心。”他低声提醒。


    恰好前面那三人已经商讨出结果,陈智杰说,“我打LOL,你们两对小情侣打麻将怎么样?”


    南依还未开口回应,徐曜直接替她回答,“不了,你们三个斗地主去?吧。”


    他垂眸看?向她,意味深长道,“我和小兔得?处理?点正事。”


    这种语气,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刚一出说口,成年人秒懂。


    “啊……”范妙珍捂着嘴笑,说,“我理?解,理?解,小情侣刚在一起是很?上头,充满了新鲜感,难舍难分啊。”


    郭润雨说,“不过曜哥你得?适当收敛啊,明儿个咱还得?去?爬山。”


    越说越不对劲了,南依脸上发烫,忽然觉得?扶在她身后的那只手也滚烫着。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到底还是不擅长将玩笑话?挂在嘴上,每当这种时候,她嘴巴就会变得?很?笨,努力?了半天也只蹦出来了四个字,“不是,没有。”


    徐曜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随即抬眼?,一本正经道,“别?乱开玩笑啊,说了是正事。”


    “她晚上得?做个课件,我帮她查点资料。”


    南依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做课件?


    范妙珍“哦”了声,“出来玩怎么还要工作?啊!”


    像是对他们这种工作?狂感到很?失望,她耸肩,“那可能是我们误解啦。”


    “嗯,”徐曜淡淡地应着,“就是你们误解了。”


    “……”


    ……真的吗?


    南依默默咬了下唇,没说话?。


    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徐曜便将人拉进?房间里,摁在墙上亲。


    动作?和呼吸都很?急切。


    南依被吻得?透不过气时,还能抽空思考,他是怎么做到大言不惭地说人家想歪了的?


    明明就……没有误解嘛!


    “专心点。”见她走神,他轻咬她的耳垂,不容她反应,又将她托起。


    整个人腾空,南依下意识搂住他,环住他。


    她的全部重心都在他这里,不得?不专注。


    徐曜扬着头亲她,坏心地问她,“我想你。”


    “感受到了吗?”


    南依脸一红,用力?点了点头。


    暑期结束后,南依重新回到家中住。


    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她没理?由夜不归宿,两人也就没机会住在一起。


    不过徐曜每天都会来接送她上下班,偶尔一起吃个午饭。如果脸皮再厚些?,晚上还会到她家来蹭一顿。


    说是分开,实际上每天都在见面,可徐曜总是说,他想她。


    有一次,徐曜在她家吃过晚饭,她送他下楼时,徐曜抱了抱她,说,“好想你。”


    南依不解,随口说了句,“我们今天见面了,明天也会见面的。”


    徐曜却说,“不是这种想。”


    南依当时还天真地问,“那是哪种想?”


    下一秒,人就被他拉进?了车里。


    为了不被林尔雅看?到,他特地将车开到小区外。


    关了车灯,他从驾驶位走下来,带着她坐到后排,摁着她的脖子,深深地吻她。


    知道饱餐的滋味后,就很?难忍耐饥饿。


    他热烈而渴求。


    周遭一片安静,车内衣料摩擦的声音不断。


    他带着她感受他,边啃咬着她,边问,“知道是哪种想了吗?”


    南依缩脖子,往后躲,双手抵着他,使不出力?气,只象征性地推了推。


    她声音有些?颤,细细地说,“别?咬,会被看?出来的。”


    “嗯,好。”


    徐曜便换了个看?不到的位置。


    她皮肤细嫩敏感,所以他动作?放得?很?轻柔。


    慢条斯理?,却比先前更加撩人。


    所有的血液都涌上来,南依几?乎招架不住。


    可在车上到底还是没有安全感,她也没开放到那种地步,及时喊停,从车上落荒而逃。


    按徐曜的话?来讲,他饿了很?久了,再也没吃过一顿饱饭。


    所以这次两天一晚的温泉行,怎么不算是为他提供机会呢。


    他开始肆无忌惮地索取。


    南依算羊入虎口,不得?不任由他放肆。


    这种事对于男孩子而言就像开车,起初总是生涩而紧张的,显得?不够熟练。


    但一旦知晓了车子的构成,知道哪里是刹车,哪里是油门?,也知道如何操作?能点到为止,如何操作?能加速进?行。剩下的事便就无师自通,一往无前,直接上高?速。


    可对南依而言,敏感一直存在。


    无论先前进?行过多少次,再度尝试,还是叫人羞得?睁不开眼?。


    可她越躲,他便越是挑/弄。


    知道她不好意思看?他,就总会想方设法迫使她睁眼?。


    深秋的温度已经转冷,室内却很?热。


    温差让透明的玻璃窗上起了雾,他只拉了层薄纱窗帘,从床上将人捞起,托在怀里。


    行走之时,固执地要与她一起,不肯分离。


    南依头脑有些?发昏,紧闭着眼?,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整个人仿佛被卷入海水之中,唯有抓紧身前的独木,才能阻止自己陷入。


    独木不断游荡,她也随之沉浮。


    到某一处,他停下脚步,低声问她,“今晚在这里,好不好?”


    南依不解,“嗯?”


    下一秒,她蓦地后背一凉。


    徐曜对她说,“睁开眼?。”


    他凑到她耳边,诱哄着,“宝宝,看?看?我。”


    南依睫毛颤了颤,睁眼?才发现他们走到了窗前,她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


    这里是独栋,楼层很?高?,不会有人看?到,可她还是紧张地说,“不,不,万一,万一,有飞机……”


    “飞机?”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飞机会飞这么低吗?”


    南依摇头,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粘在脸颊上,“那无人机……”


    她完全口不择言,丧失了思考能力?。


    “很?晚了,不会有无人机的。”对她的顾虑,他总是耐心解释。


    他温柔地将她的碎发掖到耳后,“你的注意力?不该在窗外。”


    他亲她的鼻尖,笑着说,“应该在我这里。”


    南依眨眨眼?,见他垂眼?,她也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室内光线不算明亮,但不妨碍她看?清他刻意引导、想让她看?到的事物。


    血液在这一刻涌上头顶,她连忙抬起眼?,却见他竟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她,嘴角勾着笑,满眼?欣赏。


    完全不懂什么叫做羞/耻一般。


    她再度闭上眼?,靠在他肩膀,呜咽一声,恳求般地开口,“放我下去?……”


    徐曜动作?没停,轻声问,“怎么了?”


    “不喜欢,还是不舒/服?”


    她要怎么回答呢?


    并?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太……


    南依咬唇,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很?重的。”


    徐曜说,“不重。”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一般,他仅用一只手便将她抱住,另一只手去?揉她。


    动作?很?轻,极尽耐心。


    他太懂怎样激发她的情绪。


    全然掌控着她。


    程度超过了,南依有些?难以承受。


    有几?次,她想说话?,想制止,可再度开口,声音都被搅碎,断断续续,怎样都无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忽地,头脑中炸开一道道烟花。


    徐曜适时吻了上来,在唇齿相依间,她得?到释放。


    ……


    说是出来度假休息,实际上,南依感觉比上班还累。


    记不清几?次之后,他带她去?泡澡。


    房间配备了私汤,三十八度的水温,刚好缓解了她的疲惫。


    南依双手搭在池边,目光发直,大脑短暂地放空。


    徐曜在她旁边,原本扬着头,微微靠着身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坐起身问她,“心事得?到排解了吗?”


    南依闻言,愣了愣,回过身看?他,问,“什么心事?”


    徐曜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有温热水滴留下,“从下午开始就心不在焉,没有心事吗?”


    南依认真思考了一番,才反应过来。


    她确实因为朋友们的话?,延伸了一系列猜想,不过都是关于他的。


    不过这件事说到底只是猜想,她不好太直白,只含糊地问他,“你最近有什么难处吗?”


    “我?没有啊。”


    他看?起来不像撒谎,但也没法判断是不是在逞强。


    南依又问,“公司还周转得?开吗?”


    这次轮到徐曜提问了,“怎么了?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的,就是……”南依转了转眼?睛,道,“我同事男友开公司嘛,说资金周转不开了,我想你也创业,或许也会遇到类似问题。”


    徐曜低笑一声,“那要是遇到问题了,你打算怎么办?”


    还真给她说中了?


    南依正了正神色,字正腔圆地吐出三个字,“我养你。”


    “我上学期评了优,能拿到奖金,还有研究生那边也拿了一等奖学金,过几?天就能收到了,或许可以帮你……”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徐曜想笑,却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小姑娘在认真帮他策划筹谋,这种时刻,万万要严肃认真。


    徐曜拉她的胳膊,水中浮力?大,她轻易便被拉入他怀中。


    泡了温泉的缘故,他更加滚烫。


    南依下意识僵了僵。


    徐曜安抚道,“逗你的,我这边很?顺利。”


    南依仰头看?他,“真的吗?”


    “嗯,我没那么弱的,财务报表不是每月都会拿给你看??”


    她只怕他是报喜不报忧。


    万一真像陈智杰说的那样,是他家里人使了些?手段,以他目前的状况,想对抗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你说你要养我,我还挺开心的。”他弯唇。


    南依再度抬眼?,“我认真的。”


    “我知道,不过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徐曜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你只需要帮我做好一件事就够。”


    南依问,“什么事?你说。”


    徐曜不语,蓦地贴近了几?分。


    感受到后,南依有足足十秒钟的沉默。


    果然,他总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套路她,偏偏她次次都正经提问,次次上当。


    “不跟你说了。”南依偏开头,想起身出去?。


    徐曜却将人环住,再度摁回水中。


    南依预感不妙,挣扎了几?下,问他,“你拉我干嘛?”


    他堂而皇之地表明自己的意图,“已经休息半小时了。”


    “再来一次。”


    ……


    她从来无法抗拒,无法抵抗。


    这一夜变得?无比漫长。


    他像要抓紧每分每秒一般。


    从天黑到天亮,翻来覆去?,她已经筋疲力?尽。


    第二天下床,大腿处酸软无比。


    眼?下也挂着两个黑眼?圈。


    他还没打算放过她。


    南依在洗漱,他便在身后捣乱。


    最后一次,她抬头,与镜中的他对视,红着脸,气鼓鼓道,“你,你出去?!”


    他一双眼?里情绪浓重,提着唇角问她,“从哪里出去??”


    “卫生间,还是……”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直接以动作?暗示,他附身,凑到她耳边,明知故问,“这里吗?”


    眼?前的镜中,清晰地映着她红透了的脸。


    也不知是因为太敏感还是太羞耻,她咬牙,跺了下脚,重复,“快出去?。”


    她站直了身子,他便被迫着要屈膝。


    徐曜低哼一声,伸手扶她的肩膀,“乖,别?乱动。”


    南依鼓起脸,“你不要闹了。”


    声音又娇又软,像撒娇,让他几?乎忍不住想将人重新抱回到床上。


    但终究是尚存了些?理?智的。


    徐曜知道见好就收,最终投降,老老实实照做。


    其他人早已在餐厅等候,两人硬生生拖了半小时才下去?。


    入座后,几?人开始商讨今天的行程。


    两人时不时应两句,发表意见。


    结果一个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气神。反观另一个,神清气爽,看?起来心情极度舒畅。


    精神面貌截然不同,很?难不引起注意。


    范妙珍关切地问,“小兔,你昨晚的课件做到很?晚吗?”


    南依汤匙停在嘴边,几?秒后,才想起临别?前,徐曜和大家撒的谎,她点了点头。


    徐曜接话?,“几?乎是通宵了。”


    范妙珍蹙眉,“天啊,都周末了还这么压榨,也太没人性了。”


    南依下意识转眼?看?向徐曜,这次用力?点了点头。


    “别?这么说,”徐曜扬唇,“做……课件这种事,小兔老师乐在其中。”


    他话?里有话?,南依很?难面色如常地听?下去?。


    于是连忙收回视线,闷头喝汤。


    郭润雨说,“曜哥你这就不对了啊,好歹也多帮帮她,别?让她一人加班啊。”


    “我帮了啊,”徐曜身子后仰,靠上椅背,语调懒散地开腔,“这种课件她一人可完成不了。”


    南依被呛到,剧烈地咳了咳。


    徐曜连忙伸手拍她的后背,又递水过去?。


    郭润雨问,“课件有这么难?”


    “难,”他张口就来,“她帮物理?老师做的,得?研究加速度、摩擦力?、还有□□……”


    南依实在没忍住,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感受到她的炸毛,徐曜停顿住,随即慢悠悠笑开,改口,“我是说重力?加速度,G=9.8m/s?。”


    “哦哦哦。”


    “曜哥现在可以啊,四舍五入也能去?教书了。”


    其他人还真被他给唬过去?了。


    徐曜扬了扬下巴,“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南依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从前怎么不知道他怎么皮!


    默默吸气呼气几?次,她蓦地转头看?他,认真地说,“没关系的,我教给你。”


    徐曜不解,轻微扬了下眉梢。


    很?快,徐曜领悟了她的意思。


    当晚爬完山,他筋疲力?尽回到家中,刚拿出手机,便看?到南依给他发了消息。


    他点开一看?,愣了愣。


    是两套物理?试卷。?


    徐曜问她:【这是什么?】


    南依:【打印出来,今晚做完。】


    南依:【明早见面要交给我的。】


    徐曜:“……”


    那种熟悉的感觉,它好像又来了-


    北城的秋天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初冬时节。


    今年的雪来得?很?晚,往年十月一过便会飘下来的雪,已经到十一月中,还没能造访。


    年末的事情总是很?多。


    南依很?忙,徐曜比她更忙。


    除了兼顾自己的公司和父亲的项目,还要抽空去?学校上课,准备期末考试。


    很?快要到郭润雨的生日,原本他们约好一起过,结果前一天,徐曜忽然在群里说,要回趟美国。


    距离他上次回去?,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毕竟父母和企业在国外,他回去?看?看?也是正常的、应该的。道理?她都懂,只不过想到要分开,要隔着时差和距离,南依还是不舍。


    临别?前,徐曜带她去?吃晚餐。


    “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你,”他递给她一个巨大的娃娃,“想我了你就抱着它睡。”


    南依看?了眼?座位旁的熊宝宝,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用这种方式哄她啊。


    她垂眼?看?去?,伸手在玩偶的头顶戳了戳,酝酿了一下,确保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失落,才开口问,“你大概要多久回来啊?”


    徐曜说,“快的话?,一个星期?”


    南依问,“那慢的话?呢?”


    徐曜没给出确切答案,只说,“我会尽快。”


    “对不起,又要跟你分开几?天。”


    “没事的。”南依抬起眼?看?他,温和地笑了笑,“这没什么可抱歉的。”


    徐家只有他一个独生子,家族的事业总要交到他手上的。


    具体要做什么她虽不清楚,但只要是工作?,就该得?到充分理?解。


    “那你想我了怎么办?”南依主动问。


    徐曜想了想,说,“除了做试卷都可以。”


    南依被逗笑。


    沉闷的气氛有所缓和。


    中途,徐曜电话?响了几?次,他接连挂断。


    南依见状,劝他,“接吧,也许有重要的事。”


    徐曜这才接起。


    是徐正业打来的。


    手机放在耳边,徐曜刚听?了两句,面色便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背对着她,压低声音,“不可能,说了很?多次了,不可能,如果你非坚持,那我这趟就不回去?了。尾款我不需要,你也别?想威胁我。”


    “这种事我自己能做决定,而且我必须要自己决定。”


    “徐总,我不是徐家的工具,更不是你拿去?交际、换取利益的筹码。”


    周五的晚上,餐厅人较少,徐曜选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周遭也比较安静。


    话?筒里逐渐拔高?的分贝清晰可闻,但具体说了什么她还听?不真切,只从徐曜的字里行间,隐约感受到了什么。


    这种事,做主,工具,换取利益。


    南依低着头,戳着盘子里的虾,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不要根据只言片语发散思维,最重要的是,偷听?人家讲话?是不礼貌的,哪怕他是她的男朋友。


    可他不只是她的男朋友,他是徐曜。


    她很?难不去?在意。


    交谈最终不太愉快,徐曜挂断电话?,坐了回来。


    看?到南依心不在焉地对着一只虾较劲,他顺手将盘子拿了过来,戴手套,剥好之后,重新放到她面前。


    “都快把它戳烂了,小兔老师有点残忍了。”他主动和她说笑。


    而对于电话?内容,他没说任何,自动避开。


    可是,他从前总会主动和她汇报的。


    南依没问,当做无事发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但很?明显都有心事。


    情绪如何都藏不住,他有事瞒她,他不想直说,她大概猜到了,忍着没问。


    以上这些?,双方心知肚明,


    一顿饭吃完,徐曜送她回家。


    在门?前,他弯下身来吻她的唇。


    南依握着他的外套,踮脚回应。


    堪堪分开之时,她问他,“明天几?点的飞机啊,我忘记了。”


    她在和他确认,他会不会回去?。


    徐曜说,“上午九点,你得?去?给郭润雨过生日,别?送我。”


    他给出了答案,他会回去?。


    南依点头,“好。”


    徐曜说,“那只小熊胸前有个心形口袋,里面装了几?张纸条,我写?给你的。”


    “你每天拆一张,我保证,拆完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她还是点头,“好。”


    只是眼?眶却不由自主开始发烫。


    徐曜摸她的头,“很?冷,快进?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


    “会的,时刻跟你报备。”


    南依转身开门?,徐曜始终站在她身后。


    在她进?门?之前,他蓦地开口,“我会处理?好一切。”


    南依脚步顿住,而后转身。


    门?还半敞着,透过不大不小的缝隙,她看?到他神色认真,语气坚定。


    具体的话?,他什么都没说。


    但他却给她打了一剂定心针,告诉她,无论遇到什么,他都会解决好。


    静了良久,南依也认真点头,“我等你。”


    ……


    关了门?,南依在玄关处站了会。


    林尔雅正看?电视,看?她没动,鞋子也没脱,随口问,“站那干嘛?当门?神?”


    南依罕见地没回应,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进?了卧室,她一头扎进?床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临别?前,已经得?到了他的保证,可她心里还是闷闷的。


    这种闷不仅是因为分别?,还有他们即将面临的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今年,她二十六岁,他也二十六岁。


    在家长眼?里,是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她先前只顾着谈恋爱,沉浸在他对她的好里,完完全全忽略掉了一件事——徐曜的家庭。


    从前南依便没少听?说,徐曜家有权有势,到底多有钱,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徐家动辄给学校捐款,对他犯过的大错小错,校方也乐呵呵接纳。


    他国外留学,回国后,轻松便能拿出百万的资金来创业。


    反观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普通得?不能更普通。


    他们之间可以相互吸引,自由恋爱。但他们的家庭之间,却横亘着巨大的差异,甚至还可能存在着阶级。


    林尔雅能接纳徐曜,那么徐曜家,也能如此轻易地接纳她吗?


    其实她甚至不需要过问,电话?里讲了什么,他们在争吵什么。


    她只需要把近来发生的事情,稍微和这通电话?结合起来,便能做出判断。


    徐曜不是遇到经济危机了,他可能真的受到了家人的阻碍。


    阻碍他的理?由,是因为她。


    他们要拿他去?换取更大的利益。


    这种利益,普通人接触不到,唯有他们那个阶层的人才需要。


    那就是联姻。


    他们要,操控他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