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内。


    此阵虽然凶险，但是破绽甚多，只要仔细留意，便会发现其中关窍。折青刚解开身上的束缚正要出去，就听见外面来了动静，他以为是槐折道回来了，赶紧又恢复了被捆住的模样。


    声音越来越近，他心中越发觉得不对。来人应当不是槐，而是……他不敢继续想下去，怕希望落空，此时的她更应该在九天之上。虽然如此，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


    那声音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没听见再继续往前，也没听见开门的动静。愣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来人一袭天青裙，纱帘随风而动，面容藏在纱帘之下，若隐若现，裙摆摇曳，盛满了清灵。


    折青呆愣在原地，无数的思念涌了上来，那日观烛重伤回九天之后，他终于见到了她。不知是过于喜悦还是情切，他只站在原地，眼中含泪，望着观烛。


    观烛头一次瞧见折青被五花大绑的模样，很是新奇，一路走来看着被毁掉的阵法那种心疼顿时就消散了。更是瞧见他还是可怜兮兮的模样，眼中含泪，心中莫名升起的凌虐感怎么回事。


    观烛连连摇头，将这荒诞的想法赶了出去，却见折青还是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虽然自己长相不赖，但他也不是头一次见，没必要看呆了吧。


    可却在下一瞬，观烛被人紧紧抱在怀中，这次轮到她自己愣住了，一下子被拉回了五百年前，那个生涩又鼓足勇气的拥抱。


    那夜的灯会，她还记得，他承诺她的以后的灯会，只是后来战乱四起，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再看一次灯会。


    过了许久，折青才松开观烛，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观烛的思绪被拉回，她莞尔一笑，甚是自豪道：“我师姐师兄他们是何人，有他们在我自然没有性命之忧咯。”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指尖灵光流转，“我替你报仇啊。”


    疗伤之后，这才注意到折青身上的束缚不知何时解开了，“你什么时候解开的？”


    “在你来之前。”折青如实道。


    果然，她的阵法还是半吊子，就这么解开了，她不开心的努嘴，她还想看着折青被绑着呢，等她想解开的时候再解开。


    “你这是怎么了？”折青见观烛脸上神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问道。


    “没什么。”观烛摆摆手，她总不至于说她自己还想将他给绑起来吧，于是道：“那家伙毁了我这么多东西，想想要置办，头疼。”还有那些阵法，她真的就是个半吊子，算了，还是请花朝师姐帮忙的好。


    她刚坐下，突然之间，灵气震荡，东集城中，大地竟然起了一阵动荡，寻灵气之源，是从东集那边来的。


    可怜的花，被打落枝头，没落入泥尘，被观烛施法捡了过去，道：“她们两个，看来有在认真修行。”


    “所以，她们能对付槐？”


    “怎么可能。”观烛摩梭着花瓣，道：“要是能对付，也不至于去壬辰仙府寻人了。槐是堕仙，虽说在九天不怎么用心在修炼之上，但好歹也是在九天待了数万年的，不好对付。”


    折青想起了槐与他说过，他与观烛早就相识的事情，心中生出几分酸涩之感，可又一想，若槐所言为真，那他的修为不一定比得上观烛，肯定不会差，这样打下去，肯定毫无胜算，可却不见观烛有半分准备过去帮忙的意思。


    “任她们去吗？”折青道。


    “他算个什么东西，要我亲自去见，自是他来拜见。”观烛淡淡道，她还愿意见他一面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数万年前的情谊，早就被他消磨殆尽了，他当真还以为，他在自己心中还是当年同她一起在槐江的阿槐。


    “你是担心吗？”


    观烛突然凑了过来，折青一转头便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目光，他稍稍一顿，道：“他视人命如草芥。”


    “放心，他不敢再轻举妄动。”说着，门外人影越来越近，观烛坐了回去，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道：“瞧，人不就来了。”


    折青向门外看去，果然瞧见了槐，是被强行带过来的槐。


    一进院门，槐的身子便向前栽去，朝着两人的方向，给两人行了个大礼。


    观烛瞧也没瞧上一眼，声音中带着威严，道：“免礼吧。”


    槐从地上爬了起来，“呸呸”两声吐出吃了一嘴的泥草，冷哼一声，道：“阿桑，我们也是许久未见，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观烛眼皮微抬：“哦，不请自来，也是客吗？”


    “你……”槐愤愤的握紧拳头，讥讽道：“高处不胜寒，三清待的久了，阿桑你也越来越冷心冷情了。”


    “好过你这般自甘堕落，向你这般的堕仙，仙神不放在眼里，魔界也不会收留吧。”观烛幽幽道：“给你个选择，自我了断，还是我送你一程？”


    “阿桑。”被赤裸裸的威胁，槐咬牙切齿：“阿桑，我不过杀了你东集城几个人，你便如此不顾念当年的情谊吗？”槐声声质问道：“他们不过是凡境的几只蝼蚁。”


    观烛收起来懒散的做派，平静道：“若我真不顾念情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吗？”不带一丝的情绪，“数万年，我帮你收拾过不少的烂摊子吧。”


    “烂摊子，哼，那本是你该做的。”槐理直气壮地道：“我们一同修行，一同化灵，你若真的帮我，为什么你是三清的上仙，而我只是一介卑微的仙灵，你所谓的帮忙，无非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相识一场的缘分，观烛不想弄得太难看，却没想到数万年过去，这人变得如此的厚颜无耻，她都被气笑了：“怎么，没有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倒成了我的错了，你未免把我的相助太当作理所当然了吧。”


    观烛觉得自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但凡他有事相求，她能帮便一定帮，毕竟他是她化灵在这个世间第一个相识的人。可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醉心于修行大成，他向往做个九天的小仙，过平凡满足的日子。


    可槐在九天犯的错，惹的事，但凡她知晓，她哪次没有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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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承认数万年过去，越到后来她越发的有些烦了，她的耐心差不多消磨殆尽，她又不欠他什么，便渐渐的，没把他的事那么放在心上，甚至随意敷衍。但没有恩情，也不至于有仇，没想到到了槐的眼中，便成了她高高在上的施舍。


    槐忽然大笑起来，道：“你生来命好，被三清的仙尊看上，成了上仙，自然是眼高于顶，看不见我这般小人物。”


    “我确实命好，可也是我该得的。“观烛说道：“你觉得山峰之上的人能看得见山脚下的人吗？我命好完全是因为我登上了高山，让山上的高人看见，而不是如你这般，自怨自艾，恨生不逢时。”


    “少跟我扯大道理。”槐怒声道：“我落入此番境地，完全是拜你所赐，你说你顾念当年的情谊，可在应招神君将我逐出槐江，你却是冷眼旁观，现在说得冠冕堂皇。”


    “那些仙灵是我让你杀的吗？摆明是你贪心不足蛇吞象，而后东窗事发，本该是你罪有应得。”


    “那也是因为你。”槐依旧义正言辞，“是你，让我活在你的施舍之下，他们所有人都瞧不上我，我才铤而走险……”


    “行了行了。”观烛听得耳朵疼，更不想再与他争辩，“怎么不说你自尊心作祟，你我一同化灵，而我成了上仙，而你却一直是个小仙，身边的人也逐渐修为有成，心中不平衡罢了，无关他人。”


    槐被观烛轻易的说中了，所有他掩藏的一切，在这一刻无处遁形，他恼羞成怒，吼道：“你懂什么！”


    观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随口道：“是不太懂你。”日日浪费时间怨天怨地，就算天赋异禀，难不成就能一步登天了。


    “所以啊，不跟你扯了，选一个吧，自我了结，还是我送你一程？”观烛当然希望他能自我了结，不过，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也不介意亲自送一程。


    槐不慌不乱，从容不迫道：“我的性命与护城大阵相连，杀了我便是毁了整个护城大阵。”


    “所以。”观烛有些不太理解槐所言何为，按着自己的理解试探着问道：“你觉得我会在意？”


    “那可是极品的紫灵玉。”槐料定观烛肯定不会轻易动手，他死不了。


    观烛竟被槐莫名的洋洋得意搞得一时语塞，而后才道：“就说你没见过世面，紫灵玉而已，我想要，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槐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又立马明白过来，她不再同他一样是槐江的小仙，原来这些看似极难得到的东西，在她的眼中同这院中一草一木这般平常。


    槐故作镇定，说道：“我选……”话还没说完，他便如疾风过，打不过还逃不了。却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又被推回了院中。


    槐呕出一口鲜血，双眼猩红，道：“非得置我于死地。”


    “杀人偿命。”观烛淡淡道：“我放过你，东集城中人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东集，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完，观烛手一挥，破了整个东集城的护城大阵，便将槐扔了出去，眼不见心为净。